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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识汝不识丁》BY酥油饼(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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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香:“……”他原本还想故作不知是在讽刺自己,被他如此说,反倒不能装聋作哑下去,只能讪讪道:“我知他心里有恨。”
  陶墨嘴巴张了张,又不知从何反驳起,只得幽幽叹。
  蓬香原想借他之口就坡下驴,但他不说,自己也不好强求,便转话题道:“公子派我来问问陶少爷今日是否有空。若是有空,可否来他屋里坐坐。公子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小菜,想与陶少爷叙叙旧。”
  这番话落入陶墨耳里,却是另番感慨。
  想当初,他曾千百次梦见过这样情景,但最终只换来场梦碎。如今,梦景真真切切地展现在眼前,却让他心头阵恍惚,不见半点欢喜之情。
  “陶少爷?”蓬香小声催促。
  “好。”陶墨回神,微笑道,“待我处理完这些事便去。”
  看他脸色,蓬香原本还担心他不答应,如今听他口应承,心头松,忙欢喜地向旖雨回禀。
  陶墨在原地站了会儿,看向坐在角落里,完全被人忽略金师爷道:“师爷。”
  金师爷从大堆文书中抬头,面无表情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我只是个师爷。莫问我。”
  陶墨低声道:“我只是想请师爷将剩下文书也看了。”
  “……”金师爷怒气冲冲地将笔往砚台上搁,道,“木春呢?他这个甩手掌柜当得可真清闲!”
  陶墨道:“我今日还不曾见过他。”
  金师爷道:“东家难道点都不生气?”
  “为何要生气?”
  “他光领俸禄不干活。”当然,眼下所见,更生气是领了俸禄又干活金师爷。
  果然,陶墨道:“他或许有急事。师爷若是不嫌……”
  “嫌!我真嫌!”
  “金师爷既然如此闲,如此清闲,那自然是闲着多劳。”木春含笑进屋。
  金师爷冷哼道:“我再清闲也闲不过木师爷,大早就不见踪影。”
  “我是为东家修补屋顶去了。”木春道。
  金师爷道:“修补屋顶这等小事也要劳动木师爷大驾?”
  木春道:“木春经历尚浅,难以担当重任,只好从这些小事着手。衙门中大事当然还是要倚重金师爷。”
  虽不知他这话有几分真诚,但当着陶墨面听到对手如此称赞自己,心花自然朵朵开,淡淡道:“躲得过初,躲不过十五。这些事你迟早要沾手。”
  木春见解决了金师爷,正要出门,就被陶墨叫住,道:“屋顶还没修好么?”
  木春向来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刻道:“旖雨公子是贵客,我怎能慢待于他。自然给他好。”与其他漏得更离谱相比,旖雨那间确算是较好。
  陶墨哪里想到这里多,颔首道:“那就好。”
  金师爷突然冒出句,“东家会儿不是要去他屋里吗?届时便知。”
  木春目光闪,“东家要去旖雨公子屋里?”
  陶墨道:“他亲自下厨,说是要与我叙旧。”
  “这便是东家不是了。”木春脸不赞同道,“他原来是客,如何能让他亲自下厨?理应东家在仙味楼做东才是。”
  陶墨被他这么说,也觉得自己失礼,“那我这就去同他说?”
  “东家不如先去仙味楼订位,旖雨公子就由我来邀请便是。”木春见他磨蹭,又道,“听说最近仙味楼客似云来,万去晚了……”
  陶墨头也不回就走。
  木春回头,就看到金师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木春笑道:“金师爷可否介意同去仙味楼坐坐?”
  金师爷道:“坐坐便坐坐。”


IP属地:湖北88楼2011-11-27 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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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旖雨微笑道:“多亏有你,我有了暂时落脚之处,才可安心挑房。”
      “是是是,确须谨慎。”陶墨又啜了口茶。
      郝果子不阴不阳道:“又不是开门做生意,难道还要挑风水好不好,桃花旺不旺不成?”
      旖雨双眸微垂,开口时声音带着微颤,“我只想寻处能终老之所罢了。”
      陶墨皱了皱眉,轻轻扯了扯郝果子袖子。
      木春道:“金师爷对谈阳县最熟,可有好介绍?”
      “却不知旖雨公子喜好。”金师爷说话不冷不热。他在县衙多年,看人自套。这个旖雨虽然看起来知书达理,但举手投足难掩风尘之气,是何来头不问自明。
      旖雨还未开口,木春便笑道:“如旖雨公子这般出尘脱俗之人,自然要住在风雅之所,必不能沾染世俗之气。”
      金师爷似笑非笑地看他眼,“这样说来,我倒想起处。就在谈阳县东十里柳山山脚。这地契还在县衙里头,旖雨公子若是中意,我即刻就帮你办妥。”
      木春望着他,彼此心照不宣。
      旖雨并不上钩,含笑道:“倒是不急,待我改日看看再说。”
      正说着,店伙计终于上菜。
      众人各自动筷,不复交谈。
    从仙味楼出来,陶墨原想打道回县衙,却被木春借着巡视之名拉去逛街。送旖雨与蓬香回府重责只得叫到金师爷身上。金师爷原本就不打算去街上乱走,也没推辞。
      于是行六个人便分成三三两组,各走边。
      见旖雨消失在视线,郝果子便数落起他不是来。
      陶墨原本只是默默地听着,后来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忍不住打断他,“他好不容易从群香楼里出来,何必如此苛责于他?”
      “好不容易?你怎知他是怎么出来?”郝果子道,“如他们这般做皮肉生意之人,要不就从良,要不就是被赶出来,还指不定他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事呢。”
      木春突然道:“也有此可能。”
      陶墨愣,道:“木师爷怎么也如此说?”
      木春淡淡笑道:“无风不起浪啊。”
      郝果子深以为然地点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防着他点好。不然怎么这么巧,少爷来这里当官,他就跟着来了?我看,要不要派人去查查?”
      “查?怎么查?”陶墨皱眉。
      郝果子看向木春。
      木春不负所望道:“如旖雨之前是卖身话,东家倒是可以派人去他原先地方打听打听,他是否是私逃。”
      郝果子拍手,“好办法。”
      陶墨皱眉道:“万万不可。他若真是逃出来,我又如何忍心再将他送回去?”
      木春道:“东家是去查,又不是说要办。其实他个人离乡背井,必有前因。东家不妨道查查,若真有什么事,或许可助他臂之力。”
      郝果子转了转眼珠,“不错不错,反正不管好事坏事,先查了再说!”
      陶墨犹豫了下,终于首肯道:“也好。”
      


    IP属地:湖北90楼2011-11-27 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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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千丝万缕(七) ...
        既然商定,查访之事便交由木春去办。
        陶墨与郝果子在街道上转了圈,买了两包松子糖,便顺路回了顾府。
        顾小甲早就候着了,听门房说他们回来,立刻冲到留仙居,不管三七二十,心急火燎地催促他们搬到了雅意阁。
        陶墨和郝果子行李不多,搬来搬去倒是不麻烦,所以快得很。
        进雅意阁,郝果子便冲顾小甲投了好几个冷眼。这里看就比留仙居布置精细。屋外种着大片竹林,让院子在这样寒冬腊月依旧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陶墨进屋,便感到阵温暖香气迎面扑来,让他心神荡,再定睛看,房中家什竟样样金镶玉裹,精雕细琢,望便知价值不菲。他连忙退出来道:“我还是住回留仙居好了。”
        郝果子偷偷朝里看了眼,也吓了跳。
        顾小甲与他相处久了,也知道他并非心口不之人,淡淡道:“既是公子吩咐,你们住下便是。反正这屋子原本也是用来招待公子朋友。”
        陶墨推辞不过,只好住下。
        顾小甲在门口逗留了会儿,确认他们安顿好之后,便径自离开了。
        他走,郝果子立即关上门,咋舌道:“想不到顾射竟然这么有钱,难道当讼师真能发横财?”
        陶墨道:“顾公子不曾上过公堂。”
        “他虽然不上公堂,但多是讼师请他出谋划策。那些人有求而来,想必不会吝啬囊中物。”郝果子摸着金子打造脸盆,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神情错综复杂,“顾公子不怕被偷么?”
        陶墨道:“此屋他只用来招待朋友。既是他朋友,又怎会偷窃?”
        郝果子讪讪地缩回手,干笑道:“少爷说是。”
        陶墨手里还拿着那两包松子糖,叹气道:“我原本想请他尝尝。”
        郝果子解开其中包,顺手拣起颗丢进嘴里道:“会儿用完晚膳,顺便给他便是。”
        陶墨道:“只怕寒碜。”
        “俗语云: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顾公子又不是嫌贫爱富之人。”自从遇到旖雨之后,郝果子对顾射好感与日俱增。
        陶墨想想,也觉得有理,顺手将糖包塞进衣襟里。
      晚膳后,顾小甲照常奉茶。
        陶墨掏出糖包,微微紧张地递到顾射面前打开,道:“我今日路过市集买,稍尝了下,口感十分清甜。还请顾公子品尝。”
        顾小甲看了眼,撇嘴道:“不就是松子糖?”
        陶墨脸噌得红起来。
        顾射看了看纸包,顺手拿起颗,不想这松子糖被陶墨揣在怀里,有些融化了,都黏在起。他这拿,竟连整包糖同拿了起来。
        顾小甲见陶墨羞得几乎想钻洞表情,无奈地从顾射手中接过糖包道:“我去厨房切开,用小盘装上吧。”
        陶墨看他目光直如在看救命恩人,连声道谢。
        郝果子也算机灵,忙道:“我给你当下手。”
        陶墨目送两人离去,再回头,顾射已经摆好了棋局。他正要放子,就听顾射道:“我今日让你六子。”
        陶墨怔。
        顾射道:“请。”
        陶墨暗责自己棋艺不精,才令对方屡屡让步,于是下棋之时更是全神贯注,不敢稍有分神,连顾小甲与郝果子送切好松子糖上来也未有所觉。
        顾射亦然。
        他让陶墨再让子倒不是怪他棋艺不精,而是想给自己更大挑战。要知这开局几子,子子定乾坤,他多让子,等若多奉上根定海神针与对方,不可不谓冒险。
        两人手中棋子都落得极慢,个时辰过去,竟才下了十几着棋。
        顾小甲和郝果子都看得昏昏欲睡,正想各自回屋打个瞌睡,就听门房匆匆来报道:“外头有个自称旖雨人来访,说是要见陶大人。”
        陶墨还专注于棋局,不曾听闻,郝果子却噌得就站起来了。
        顾小甲见他反应激烈,忙道:“是谁?”
        郝果子朝陶墨努努嘴巴,正好对上顾射看过来双眸,心中惊,连忙别开眼。
        顾射若有所思地看了陶墨眼,却未发言,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期盼。
        郝果子暗暗松了口气,朝顾小甲比了个手势,蹑手蹑脚地向外走去。
      


      IP属地:湖北91楼2011-11-27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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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走出几十步,他才松了口气,对同跟出来门房道:“你告诉他,我家少爷歇下了,不见。”
          顾小甲把拦住转身要走门房,道:“等等,这里是顾府,不是县衙。你不说清楚,休想指使我们人。”
          郝果子怕事情闹大让陶墨听到,便压低声音道:“那人是个好脸皮泼皮无赖。”
          顾小甲看向门房。
          门房摇头道:“我看着不像,倒像是哪家出来俊俏公子。”
          郝果子啐了口,道:“他当然俊俏,他就指着俊俏来卖弄风骚迷惑男人!”
          顾小甲恍然道:“从小倌馆里出来?”
          门房愕然道:“不会吧?我看他体体面面。”
          “多少男人为他体体面面奉上座座金山银山,要这样还不体面,他就该上吊了。”郝果子想到他,嘴里就蹦不出好话。
          顾小甲睨着他道:“他怎与你家大人扯上干系了?”
          郝果子皱眉道:“你怎么那么多事呢?”
          “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好和你起去打发他啊?”顾小甲抱胸。
          “你要和我同去打发他?”
          “你若是据实相告话,我考虑考虑。”
          “呸。我自己去。”郝果子扭头就走。
          顾小甲立刻跟了上去。这样看戏机会可不能错过。
        且说旖雨在门口左等右等不见门房出来,心中已有了不好预感,如今见郝果子与另名素未蒙面少年气势汹汹地出来,便知预感无误,当下收起楚楚之情,淡然地看着他们走近。
          郝果子道:“我家少爷歇下了,你走吧。”
          顾小甲故作惊讶道:“咦?歇下了?我刚才明明还看到他在与我家公子下棋啊?”
          郝果子不怒反笑道:“你说得这么直白做什么?也不怕人伤心?”
          顾小甲愣了愣,随即领悟过来,跳脚道:“你,你,你胡说什么?”
          郝果子把搂住他颈项,笑眯眯道:“反正我们以后都是家人,你还掩饰什么?”
          “谁跟你是家人?我家公子惊采绝艳,是天下无双大才子……”
          郝果子截口道:“所以我家公子才神魂颠倒,恨不得朝夕相伴,寸步不离啊!”
          顾小甲被他手臂勒得差点断了气,拼命用手肘撞郝果子胸口。
          旖雨面色不变道:“既然如此惊采绝艳才子,应当不会拒客于门外吧?”
          顾小甲猛然撞开郝果子,整了整领口,喘了口粗气道:“不拒,当然不拒!这边请!”
          郝果子恨恨地瞪着他。
          顾小甲回以白眼。
          路上,郝果子拼命给顾小甲作揖行礼,但顾小甲正在气头上,哪里理他,径自迈着大步向前冲。
          旖雨默不吭声地观察着园中景物。他去过大户人家不少,但庭院如此讲究得还是少数,看来这个顾射果然如传闻般,深不可测。
          近厅堂,便闻得声清脆落子声,干脆利落。
          顾小甲道:“这着是我家公子下。”
          郝果子气得直冒火,冷笑道:“你真长着双千里狗眼!”
          “也比你这逆风猪耳强。”顾小甲道,“我家公子下棋从来不拖泥带水,哪像你家少爷,犹犹豫豫,吞吞吐吐。”
          “你……”
          “公子,旖雨公子来了。”顾小甲突然朗声道。
          陶墨震,转头与顾射同看过来。
          


        IP属地:湖北92楼2011-11-27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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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千丝万缕(八) ...
            顾射目光只是淡淡扫,便移回棋盘。但旖雨却感到阵难以言喻不适,仿佛对方只消眼,便将自己从里到外看了个透彻。
            郝果子抢在顾小甲开口之前道:“少爷,旖雨公子来看顾公子,我们先回避吧?”
            顾小甲眉头皱,道:“我家公子又不认得他。”
            “不认得他你将他带进来做什么?”郝果子冷笑。
            顾小甲语窒。此事他确办得不地道,旖雨找是陶墨,本不该有他出头请进来。但当时他被郝果子连串莫名其妙举动激怒,只想将他脸上得意狠狠撕下,倒不曾细想妥不妥当。如今看来,反倒酿成骑虎难下之势了。
            他求助地看先顾射。
            不想旖雨道:“我听舞文说顾府顾射顾公子惊采绝艳,天下无双,是难得见奇人,不由心生仰慕,所以才冒夜来访,还请顾公子见谅旖雨情难自禁,不请自来。”
            郝果子佯装浑身颤,用力地搓了搓自己胳膊。
            顾小甲此时也觉这个旖雨有些矫情,更是懊恼自己时之鲁莽。
            陶墨见顾射不语,忙道:“他确是我旧日故友,此次迁至谈阳,还未寻到落脚之所,因此暂住在县衙。”
            顾小甲皱眉道:“你们县衙屋子不都不能住人了吗?”
            蓬香道:“可不是不能住人,屋顶那么大个洞,都能举头望明月了!”
            郝果子噗得笑出声。
            陶墨愣了愣,道:“木春不是说寻了间好屋子?”
            郝果子把声音含在嘴巴里,含含糊糊道:“我和少爷都搬出来了,县衙哪里还有好屋子?”
            陶墨面色瞬间通红,连两耳都不例外。想到自己在顾府睡得爷爷香甜,而作为客人旖雨却住在漏风漏雨陋室之中,他就恨不得将自己埋到地里头去。
            旖雨微笑道:“其实并没有蓬香说那般严重。”
            蓬香抱怨道:“还不严重啊?昨天下雨,屋子都湿了,连床都是潮。”他自卖进群香楼就直跟着旖雨,再也没吃过什么大苦头,那夜寒雨疏风让他几乎没合眼,与旖雨起喝姜汤取暖到天亮。
            陶墨忍不住站起身,满心满眼愧疚,“我确实不知,这,不如我这便为你们找间客栈?”
            旖雨含笑道:“其实只破了点儿,也可住人。我与蓬香飘零在外,哪里还有那么多讲究?能有瓦遮头已是感激不尽。”
            陶墨听他说得卑微,愧疚之感更是排山倒海而来。
            啪。
            顾射将手中棋子丢回棋罐。
            陶墨这才想起自己还在下棋,忙道:“抱歉,我分神了。”
            “既然有访客,此局便到此为止。”顾射道,“你先回去。”
            陶墨怔住。
            其余几人都怔住。
            顾小甲自知闯祸,低声唤道:“公子。”
            顾射淡淡道:“送陶大人回房。”
            顾小甲默默瞪着陶墨,双脚动不动。
            “我……”陶墨看看顾射,又看看旖雨。
            旖雨微微笑,道:“我们改日再叙。”
            郝果子心想:这里是顾府,顾射对上旖雨,纵然讨不到好处,也绝不会吃亏。有他出马,怎么也比少爷强。他心里如是想,右手立刻半推半拉地扯着陶墨出门。
            顾射瞟了顾小甲眼。
            顾小甲低头看着脚尖,就是不挪动步子。
            顾射转而对旖雨道:“从何处来?”
            旖雨轻笑道:“县衙来。”
            “为何来?”
            “访友。”
            顾射道:“谁是你友?”
            蓬香听得头雾水。这些问题适才不已经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么?这个顾射怎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又从头问遍?
            旖雨不卑不亢道:“陶墨。”
            顾射道:“这里不是陶府。”
            旖雨道:“久仰顾公子盛名,想借机睹风采。”
            顾射垂眸,道:“来谈阳之前,所居何处?”
            旖雨眸色微微沉,须臾,从容道:“群香楼。”
            顾小甲嘀咕道:“就是小倌馆。”
            旖雨下巴微仰,定定地望着顾射道:“顾公子看不起出身寒微,身不由己沦落风尘之人?”
            顾射道:“无妨。”
            旖雨眸中隐隐有光亮闪烁。
          


          IP属地:湖北93楼2011-11-27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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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射站起来,看也不看他地向外走去,“只是这里没有你要做生意。”
            雅意阁。
              明月皓皓,独挂夜空。
              陶墨不安地来回踱步,拖长影子时不时在竹影下晃来晃去。
              未几,郝果子匆匆忙忙身影便从拱门处转了出来。
              “如何?”陶墨急忙上前问道。
              “回去了。”郝果子难掩喜色。
              屋子陶墨愣道:“这么快?”
              郝果子暗道:旖雨离开得越快,就越说明顾射没给他好脸色,简直大快人心。但他嘴上却道:“或许顾公子累了吧?那旖雨与他非亲非故,也没什么好说。”
              陶墨叹气道:“都是我不是。”
              郝果子时转不过脑筋,“这与公子何干?”
              “若不是我,旖雨也不会来顾府。”
              郝果子面露喜色道:“少爷终于知道这个旖雨有多么烦人了吧?”
              陶墨心里也觉得旖雨今日来得过于莽撞,但想想他因自己而住在无瓦遮挡屋子里,就感到阵内疚。
              郝果子:“不管如何,反正打发走就好了。”
              陶墨道:“你明日去找木师爷,让他替旖雨寻个环境雅静客栈。不,还是今晚就去。”
              郝果子忙拦住他道:“今晚他回去定都歇下了,搬来搬去反倒麻烦。”
              “那明日?”
              郝果子原想反驳,但转念想,旖雨去了客栈,日后在衙门晃时间自然就少了,碰到少爷机会更少,算得上是破财消灾,便忙应道:“这是自然。县衙那破屋是决计不能再让他们住了。”
              陶墨狐疑地看着他。
              郝果子道:“我这次是真心。”真心地想请那对主仆滚远点!
            翌日。
              陶墨醒来时觉得有些头痛。他昨夜睡得并不踏实,旖雨与顾射两人身影不停在他脑海中浮浮沉沉。
              会儿想是否亏待了旖雨,未尽地主之谊,会儿又想顾射是否知道旖雨来历,不知会如何看待自己。这样辗转反侧,睡睡醒醒,醒醒想想,想想睡睡,夜未得安生。
              郝果子倒是睡得挺踏实,想到今日可以将那对主仆从县衙里打发出去,他就觉得走路都虎虎生风。
              陶墨出来时,双眼微肿,看上去倒像是哭过。
              郝果子看得怔,低声道:“少爷,你,你想老爷了?”
              陶墨愣了愣,心中陡然生出愧疚。他这几日为旖雨辗转,为顾射无眠,却忘了慈父临终殷殷期盼乃是希望他能出人头地,做个为民请命好官,而自己兜兜转转,竟又陷入儿女私情之中。“我们去县衙吧?”他站在竹林边,深深地吸了口气,想驱散心中郁结。
              郝果子有些疑惑。怎吸了口气之后,少爷神情就像换了个人似?
              正想着就看到顾小甲无精打采地走进来,“你们今日有没有空?”
              郝果子虽知旖雨昨日走得极早,却不知为何走得如此早,看到顾小甲进来,顿时眼睛亮,连带他问题也老老实实回答道:“正要去衙门。”
              “公子想请二位同去踏青,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空?”顾小甲面无表情地问。昨晚睡了夜厨房之后,他痛定思痛,决定从此安安分分听公子吩咐做事,绝不自作主张,也不自作聪明。反正,他绝对不要再去厨房那地方又冷又硬又难闻地方打地铺!这种地方睡过次足以铭记终身!
              陶墨心中动,随即想起父亲谆谆教诲,垂头敛容道:“我,我还是去县衙。”
              郝果子吃惊地看着他。
              顾小甲嘴角动了动,最终道:“哦,那我去回了公子。”
              “等等。”郝果子猛然想起今日要将那个旖雨赶出县衙,若是陶墨在场,说不定又要被旖雨三言两语改变心意,倒不如让他跟着顾射去踏青,省去后顾之忧。“少爷,顾公子收容我们这么多天,又难得相邀,你若是拒绝,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他说得义正词严。
              陶墨微讶。
              郝果子继续道:“县衙有金师爷和木师爷在,出不了岔子。万有什么事,我快马加鞭来报就是。”
              “但是……”陶墨犹豫。
              顾小甲想顾射既然提出邀请,定然是希望他去,便帮腔道:“也不远,来回误不了事。”
              陶墨拒绝之心原本就不坚定,哪里经得起他们二人唆诱,只挣扎了下,便应允了。


            IP属地:湖北94楼2011-11-27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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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千丝万缕(九) ...
                刚过完年,郊外旷野还罩着层寒气。
                天有些阴沉,不是踏青好时节。
                陶墨掀起车帘看着外头草木不长萧条景象,低声道:“我们去哪里?”
                顾射手拿黑子手拿白子,自顾自地下棋,“山上。”
                “什么山?”陶墨记得金师爷曾提过附近山,“笼山、云林山、梨果山?”
                顾射道:“有分别吗?”
                陶墨想了想道:“三座山中,笼山最高,云雾缭绕,但是山坡险阻,道路难行。云林山倒是个好去处,但风水也好,所以谈阳县百姓祖先坟头都在那儿,又被称为万鬼山。梨果山居说是座秃山,没什么风景。”
                顾射道:“那依你之见,该去哪座山?”
                陶墨察言观色,看不出他是真心想问,还是随口问,斟酌道:“其实都好。反正是踏青,哪座山都是样。”
                “我们去云林山!”顾小甲突然在外头大喊了句。
                陶墨缩了缩肩膀。
                顾射道:“怕鬼?”
                陶墨老老实实道:“怕。”
                “有亏心事?”
                陶墨犹豫道:“有,也算有。”
                顾小甲大声笑道:“哈哈哈哈……那你要小心,鬼最喜欢做了亏心事人当替死鬼。”
                陶墨抬头,想悄悄看看顾射脸色,却发现他正望着自己。
                “你,你有亏心事吗?”他问。
                顾射道:“没有。”
                陶墨羡慕道:“你这样聪明,想必做什么事情都是三思而后行。自然不会有亏心之事。”
                “亏不亏心与三不三思无关。”
                陶墨道:“我当初若能三思,也许就不会亏心了。”
                “若三思能改变事情并不应该叫做亏心事。”顾射道。
                陶墨怔了怔道:“那叫什么?”
                顾射缓缓道:“叫忏悔。”
                陶墨轻轻叹了口气,身体靠着车壁,闭上眼睛。
                顾射目光调回棋局,继续与自己对弈。
                车速渐行渐止,直到马车震动了下,顾小甲从马上跳下来,打开门,“公子,到了。”
                陶墨睁开眼睛,带着朦胧湿意。他很快低头,连走带爬地跳下马车。
                顾小甲等他下车,转身去扶顾射。
                陶墨趁机飞快地用袖子抹了抹眼角。
                “公子。前几日下过雨,山上土还是湿,我们不如就在山脚坐坐吧。”顾小甲道。
                陶墨看山。山势陡峭,高耸入云,站在山下仰望,胸口仿佛喘不过起来。“这是……笼山?”
                顾小甲嘻嘻笑将马拴在树干上,道:“你还真信我们去云林山啊?”
                陶墨嘿嘿笑着不语。
                顾小甲从车里将棋盘棋罐都拿出来,用包袱裹好背在身上,又去拎炉子和茶具。
                顾射看了看道:“不必带了。”
                顾小甲道:“不带茶壶,公子喝什么?”
                顾射道:“山上有溪水。”
                顾小甲道:“天气阴寒,那水只怕也冻得很。”
                陶墨道:“我们可以在山上找木柴烧水。”
                顾小甲想了想道:“那我只带茶壶和茶杯。”
                顾射道:“棋盘也不必带了。”
                顾小甲道:“可是公子不是想下棋吗?”
                陶墨道:“这也简单。到时候我们在地上画格子,用石子做棋子就是了。”
                顾小甲撇嘴道:“你说得倒是简单。”
                陶墨忙道:“要不我替你分担些东西吧。”
                顾小甲见顾射已经沿小径上山,便将东西往马车丢,直接抱着茶具往上跑。
                陶墨在他身后大声问道:“这马车怎么办?”
                顾小甲头也不回道:“放心。在谈阳县方圆数百里之内,没有人敢动公子东西。”
                陶墨咋舌,心想:万谈阳县方圆数百里之外人路过怎么办?那车中之物样样都是珍品,难保别人不见财起意。不过他既敢如此做,想必是有恃无恐吧?他念头转了两转,便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山路窄、崎岖且湿滑。
                陶墨没走几步就连摔了两跤,胸前、屁股上都是泥印。顾小甲因为看他跌跟头幸灾乐祸,也摔了跤。此后,行三人都走得很沉默。
                到了山腰,就看到座草棚似凉亭。
              


              IP属地:湖北95楼2011-11-27 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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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亭左右放着两块木板,上面却没有对联。
                  陶墨疑惑道:“为何没有对联?”
                  顾小甲道:“我家公子不写,有谁敢写?”
                  陶墨道:“那顾公子为何不写?”
                  顾小甲又道:“这样破亭子又怎么配让我家公子题字?”
                  陶墨道:“那这亭子岂不是没有对联了吗?”
                  顾小甲道:“这就叫:公子让谦,谁敢争先。”
                  “这未免有些霸道吧?”陶墨极小声地嘀咕道。
                  顾小甲听个正着,瞪他道:“谁说我家公子霸道?我家公子从来没有说过不许给这个亭子题字,也从来没有说过要给这个亭子题字。明明是他们自惭形秽,不敢在我家公子面前卖弄罢了。”
                  陶墨忙赔笑。
                  顾射突然从亭子里回过头来,问道:“你觉得这亭子题什么字好呢?”
                  陶墨慌忙摆手道:“这,我不懂得。”
                  顾小甲吃惊道:“公子,你真要替这亭子题字?”
                  顾射道:“也无不可。”
                  顾小甲道:“就算题了,说不定没两天就会被人偷走。”
                  顾射道:“我写不许偷。”
                  顾小甲默默地瞟了站在旁还有些摸不着头脑陶墨眼,将茶具往亭子里小方桌上放,扭头找木柴去了。
                  顾射道:“你说写什么好?”
                  陶墨想了想道:“不如就写莫盗亭。”
                  “莫道亭?莫道停……”顾射展颜笑道,“不错。”
                  陶墨道:“可惜没有带笔墨。”
                  顾射道:“无妨。”他从怀里拿出把小刀,将其中块木板卸下,横着书下:莫道亭三个字。
                  陶墨不识字,但看他刀刻得铁画银钩,虬劲有力便知是好字。
                  “好。”他低赞。
                  顾小甲抱着几根捡来柴火,冷笑道:“你能看出什么是好?”
                  陶墨脸上红。
                  顾射淡淡地瞥了他眼。
                  顾小甲缩头,不敢再说,跑过去看顾射字。“莫道亭,好名字。”
                  顾射道:“陶墨起。”
                  顾小甲诧异道:“咦。难为你也能起个像样名字。”
                  陶墨羞涩道:“是顾公子起好。”
                  顾射怔。
                  “顾公子不是说要写不许偷吗?我想不许偷就是莫盗……”
                  顾小甲无语地转身去生火。
                  陶墨脸疑惑地看着顾射嘴角微扬,“怎么了?”
                  顾射俯身在“莫道亭”三字旁写下:莫盗两个小字,然后刻落款。
                  陶墨歪头顺着他刀,字字地念道:“顾射留?”
                  “不。我字。”顾射收起刀,淡淡道,“顾弦之。”
                  “顾弦之……”陶墨隐约觉得耳熟,不由翻来覆去地念了好几遍。
                  “好了。”顾小甲拍拍手站起来,“我打水。”
                  陶墨扭头去找小木棍,然后在地上画格子。
                  由于围棋棋盘纵横十九,所以他画完横向才发现,若要画纵向中间竖条必须要走进棋盘里。“呃……”
                  顾射早在旁等着了,此时无声地递给他根更长木条。
                  陶墨脸红眼亮,接过木条继续画起来。
                  等他画完格子,正好顾小甲打水回来。他抱着茶壶望着火堆,突然看着陶墨郁闷道:“我怎么把茶壶放上去?”
                  陶墨沉吟道:“拎着?”
                  如果可以,顾小甲真很想扑上去狠狠地揍他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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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射道:“水滴石穿。”
                    “啊?我又说错了?”陶墨羞赧地问。
                    “不,没错。”顾射笑笑。
                    陶墨诚挚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顾射睨着他,“你接近我,不过是因为我笑起来好看?”
                    “不不,你不笑时候也好看得很。”陶墨想起初次相见,声音顿时低了下去,“我头次见到你,便觉得你很好看。”
                    顾射道:“所以你接近我只因为我好看?”
                    陶墨慌得额头冒汗,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不全是。你很聪明,人又好,又……总之,我是真觉得你是个好人。”
                    “其实,即便只是因为你说好看,也无妨。”顾射施施然道。
                    陶墨愣住。
                    顾射道:“天下有人爱财,有人爱名,有人爱权爱势,有人爱江山,自然也会有人好色。只不过是喜好不同,谈不上谁比谁境界高深。”
                    陶墨头回听到这样说法。从小到大父亲虽然宠他,但也希望他能成龙成凤,出人头地。所以他从来都以为考取功名、继承家业才是正道,如今听顾射这样说,倒好像人间处处是正道,只看每个人喜好。
                    “你不生气别人称赞你容颜?”他以为大多数男子都不愿意被人称赞容貌,甚至有人还特地蓄胡遮美,就是怕让人因容貌而看轻了自己才学。
                    顾射道:“容貌是父母所给,才智又何尝不是?何必厚此薄彼?”
                    陶墨道:“才学不是自己学吗?”
                    顾射道:“过目不忘、目十行之人与呆头呆脑、其蠢如猪之人用同样努力做同样学问,谁更能出人头地?”
                    “自然是过目不忘之人。”
                    “这是天资,也是父母所赐。”
                    陶墨茅塞顿开,“顾公子天分定极高。”
                    顾射看了他眼,“你本该也是。”
                    陶墨面色涩赤,“我幼时顽皮,如今悔时迟矣。”
                    顾射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陶墨低头琢磨了会儿这句话意思,才道:“我已经请木师爷帮我去寻位夫子,这次我定会好好学。”
                    顾射道:“你若想找夫子……”
                    “公……”
                    来路上隐隐飘来顾小甲大呼小叫声。
                    陶墨虽然想知顾射未尽之言,却也不得不先迎上来路。
                    只见顾小甲路跑得甚为匆忙,膝盖处还有新泥印,看到了他,立刻停下脚步,手指着山下,气喘吁吁地大喊道:“马车,马车……被偷了!”
                    陶墨:“……”这算是意料之中吗?
                    顾射双眉微蹙,起身顺着小径往下走去。
                    陶墨更想跟上去,转念想起茶壶还在火上烤着,茶杯还在亭子里搁着,连忙反身弄熄火,倒掉水,抱着茶具朝山下走去。只这么会儿工夫,顾射和顾小甲背影都模糊不可见了。
                    他是头回来笼山,手里拿着东西,心里头急,路跌跌碰碰,屁股不知道摔了多少下,从头到尾只知道别摔着怀里东西,到了山下时,整个人像是从土里头种出来。
                    他看顾射站在道边,不见顾小甲踪影,也不顾浑身酸痛,冲上去便问:“顾小甲呢?”
                    顾射道:“去桑头村了。”
                    陶墨茫然道:“桑头村?”
                    顾射道:“这条道只能通向桑头村,平时无外人往来。”
                    陶墨这才恍然为何顾小甲说绝不会有人偷马车。只是不想刚夸下海口,就自打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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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居心叵测(二) ...
                      日上竿头。
                      陶墨站得累,索性挑了块平整大石头,用自己衣摆内侧拼命擦了擦,然后对顾射招手道:“顾公子,这边坐。”
                      顾射回头看他,“你呢?”
                      陶墨屁股坐在石头旁边地上,咧嘴笑道:“反正我都在地上坐了好几回了。”
                      顾射看看他,在石头上撩衣坐下。“我下次会选个好点时候。”
                      陶墨愣了愣,欣喜道:“下次还来?”
                      “你不愿来?”顾射淡淡问。
                      “自然不是,自然是要来。”陶墨喜得挠头,“只要顾公子开口,我定来。”不知是他眼花还是错觉,总觉得顾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
                      顾射突然转头。
                      陶墨吓了跳,还以为自己偷瞧他被他发现,顺着他目光看去却是顾小甲正带着几名村民急冲冲地走过来。他跟着顾射起身,用力地拍了拍屁股。
                      顾小甲已到近前。他指着行人中年纪最大位老人道:“公子,他便是桑头村村长。”
                      村长忙不迭行礼,心里头像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试探着道:“顾公子马车不见了?”
                      顾小甲皱眉道:“我还骗你不成?”
                      村长忙摆手道:“自然不是骗。我只是,只是再多嘴问问。”他说着,眼睛就往旁边两人看去。
                      那两个也是庄稼汉,就是平日里机灵点,在村里头算是比较得力两个人。但他们平日里与掌柜打交道有,但是与顾射这样看就出身大户人家,家底殷实有钱公子打交道也还是大姑娘上轿头回,尤其这次涉及盗窃案件,心里也直打鼓。只会你看我我看你地干站着,也不知该说什么,看村长只着急。
                      陶墨看不下去,忍不住道:“其实桑头村离这里还有段距离,本不该请你们问话,可是这条道只通桑头村,所以才找你们来问问,瞧见谁偷了马车没?”
                      顾小甲听得直翻白眼。这样问,谁会承认?
                      果然,村长与村民都是连连摇头。
                      顾小甲冷哼道:“这里平日里没有旁人来,不是你们是谁?”
                      村长听急了,大呼冤枉,“这道是通往桑头村没错,却也不只有我们桑头村人才走得。小公子发发善心,莫要冤枉了我们。”
                      顾小甲瞪眼道:“那你说,除了桑头村人,还有谁经过这条道?”
                      村长看其他人,其他人互相看来看去,愣是没有个出头说话。
                      陶墨道:“其实也不定只有桑头村人,或许还有其他人野外踏青……”
                      顾小甲瞪他眼睛几乎要冒火。
                      村长等人连忙点头。
                      顾小甲看顾射脸色。
                      顾射沉默。
                      他不说话,其他人就更不敢说话。
                      村长等人尴尬又忐忑地望着陶墨。他们看得出,这里只有陶墨是为他们说话。
                      陶墨犹豫着看向顾射。
                      顾小甲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公子,你看是不是……”
                      “报官吧。”顾射道。
                      顾小甲愣。
                      顾射道:“这种事本应该报官。”
                      顾小甲异常不信任地看着站在旁边身狼狈还有些愣头愣脑陶墨。
                      陶墨面上红,附和道:“追缉失窃财物本就是官府应尽职责。”
                      村长身后有个村民迟疑着开口道:“真要报官吗?”他见其他人都看他,连忙道,“我是怕万报了官,会造成其他人对我们桑头村误解,以后就不好来这里做生意了。”
                      陶墨安抚道:“放心,你们最多是上堂作证,只要盗马车与你们无关,那绝对不会损及桑头村名誉分毫。”
                      村长见他看上去不太起眼,但说话掷地有声,忍不住问道:“不知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顾小甲抢在陶墨之前道:“村长竟不知他是谁?他便是这谈阳县方圆百里最大官,陶墨陶大人。”
                      村民骇了跳,连连行礼。
                      陶墨慌忙回礼。
                      顾小甲道:“报官归报官,我们如何回去?”
                      村长道:“我们村里头自然是找不出像顾公子这样好马车,牛车倒是有,只是不知道顾公子愿不愿意屈就。”
                      陶墨道:“无妨无妨。”
                      顾小甲皱着脸看顾射。
                    


                    IP属地:湖北99楼2011-11-27 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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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射垂眸道:“请陶大人去顾府说声,让他们另派辆马车来。”
                        陶墨愕然道:“你不与我道走?”
                        顾小甲幸灾乐祸,却也不敢表现得太过,以免引起顾射反感,改变心意,便道:“公子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坐牛车?”
                        陶墨心头震动,侧头看着顾射,却见他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好似从村长他们出现之后,他便安静了,安静得让他感到阵说不出来压抑。
                        村长见他们几个又是光说不动,不禁主动道:“陶大人若是不嫌弃,我这就让他们把牛牵过来。还有顾公子是要去我们村里坐坐,还是在这里等。若是在这里等,我让他们顺便带两把椅子过来。”
                        顾小甲道:“去带两把椅子过来吧。若是有点心,干净点心也并带来点。”
                        村长连声应是。
                        村长原本想留两个村民在这里陪着起等,但村民对县官这个头衔、顾射脸色和顾小甲利嘴都心有余悸,忸怩着不肯留下。正好顾小甲也不愿意他们伫在旁,便都跟着村长走了。笼山下只剩下他们三个面面相觑。
                        顾小甲揣摩顾射心思,想着大约是刚才陶墨直帮村民说话惹恼了他,便顺着这个思路对陶墨道:“你准备如何找回公子马车?”
                        陶墨道:“派衙役去找。”
                        “若那人有心偷车,又怎么会让你找到?”
                        陶墨心里也没底,只好道:“循着蛛丝马迹,总是能查到。”
                        顾小甲道:“说得到轻松。刚才若不是你多嘴,说不定现在已经找到了。”
                        陶墨皱眉道:“你怎么口咬定与桑头村人有关?”
                        “我说过,这条路平时没人走。即使不是桑头村人做,也定然是与他们平日有往来之人才知道公子经常将马车停在此处踏青。”顾小甲道,“何况我又没有口咬定是他们,我只是想诈诈他们而已。人大多都是胆小怕事,你若不将事情牵扯到他们头上,他们秉着多事不如少事原则是绝对不开口。你若是吓唬他们,事关切身利益,他们就什么蛛丝马迹都会说出来了。”
                        陶墨道:“许多冤案岂非正是因为事关切身利益,便言不由衷地互相栽赃陷害而造成。”
                        “你……”顾小甲又生气又反驳不出,只好走到顾射身边,恨恨地瞪着他。
                        陶墨见顾射又站着,便指着原先石头道:“顾公子,不如坐下歇歇吧。”
                        顾射慢慢地转过头,黑亮双眸定定地盯着他。
                        陶墨心头颤,不知怎被看得有些心虚。
                        顾小甲来回扫了两眼,觉察出事态诡异,小心翼翼地看向顾射。
                        顾射很快收回目光,径自看着路旁柏树。
                        陶墨嘴角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再也提不起勇气。这时他已经可以确定顾射生气了,但是为何生气?几时开始生气?他却点都没有。若说是因为他为村民说话……他自认自己并无做错。他翻来覆去想了许久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无声叹气。
                        直到陶墨坐上村民驾来牛车,看着顾射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内,他们都没有再说过句话。
                      48、居心叵测(三) ...
                        牛车先到顾府,陶墨匆匆下车,简略地交代了下事情,让门房带上食盒派马车去笼山山下接顾射,想了想,又怕他们找不到地方让顾射空等,干脆打发赶牛车村民同去,自己则靠两条腿路跑回县衙。
                        县衙衙役起初没认出来,以为哪里跑来难民,通轰赶,好不容易弄清楚是自家县太爷,已经将坐在里头金师爷、郝果子都惊动了。
                        郝果子吃惊地看着陶墨脏兮兮样子,担忧道:“少爷,你遇到山贼了?”
                        金师爷慢悠悠道:“谈阳县方圆百里太平得很,没有山贼。”
                        陶墨抹了把脸,急道:“没山贼,但有偷车贼。”他怕耽误追贼时间,拉着金师爷就在门口顿解释。
                        金师爷皱眉道:“顾府有钱得很,丢辆车也不是什么大事。东家何必揽上身?”桑头村地处偏僻,平日根本无生人往来,从县里头进村,也应该认得顾府车,绝不敢下手。毕竟从那条路只通县城,旦进县城就是自投罗网,毫无侥幸可言。倒是桑头村另头是山坳,将马车赶进去藏个三五七天不是问题。
                      


                      IP属地:湖北100楼2011-11-27 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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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墨道:“此事既然发生在谈阳县,当然与我有关。”
                          金师爷早就习惯了他脾气,随口道:“既然如此,东家就派衙役去县城里打听打听,再去桑头村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这么大辆车,上哪里都引人注目。
                          陶墨颔首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金师爷见他说归说,脚还牢牢地站在原地,摇着头去找崔炯。
                          陶墨见说了半天也不见木春出来,疑惑道:“木师爷呢?”
                          郝果子道:“啊,木师爷今天大早走了,说是东家有急事。要赶回去。他原本想跟少爷当面道个别,不想少爷与顾射踏青去了,他实在等不了,只好托我捎个口信。哦,他还说老陶不日就会回来,让少爷不用担心。”
                          陶墨心中恋恋不舍,“那他有没有说还回不回来?”
                          郝果子道:“这倒没说。不过他是有东家,多半以后要替东家跑腿办事,只怕难以得闲。”
                          陶墨点点头,叹了口气,随即笑道:“老陶要回来了,我们得快些把屋顶补好才是,总不能让他也跟着去顾府住。”说到顾府,不免想起顾射,他又无声叹息。
                          郝果子道:“少爷不问旖雨?”
                          他不提,陶墨几乎要忘了这档子事,忙问道:“他安顿下了?”
                          “木师爷临走前原本要将他安顿到客栈里,不过旖雨公子自己说已经选好了屋子,今天就准备搬过去。嘿,哪里就这么巧。我看房子是他早就买好,只不过就想赖在县衙不走而已。”
                          陶墨听到他有了去处,也懒得理会他之前究竟是另有目地赖在县衙,还是真无处可去,便道:“我先进去洗个澡,金师爷那头有消息即刻通知我。”
                          郝果子边答应边进去帮他张罗。
                          陶墨回房,屋顶洞大小与原来般无二,风从敞开洞上呼呼地灌下来,冷飕飕得让人打颤。
                          正对面铜镜倒映着狼狈自己。头发乱七八糟得像个鸟窝,脸上身上黑乎乎地好像刚掏过鸟巢,怪不得连县衙门口衙役都认不得他。难道顾射之所以对自己不理不睬就是因为嫌他太脏?但若是嫌他脏,之前在山腰莫道亭前就应该嫌弃才是,为何还对他说了那么多话?
                          他看着镜中自己挠着头皮,却左右没有个头绪。
                          正想着,下人已经送上热水。
                          他躺进浴桶,失神地看着自己两条被水烫得发红大腿,手指无意识地在上面划来划去。等回过神,他才发现自己划出正是顾弦之三个。
                          顾弦之。
                          弦之。
                          他仰起头,靠着木桶边沿,无意识地低喃着,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顾射浅笑时模样,心情渐渐舒畅,随之感到睡意阵阵袭来。
                          明知不是瞌睡时候,但眼皮不由自主地越来越沉重,连郝果子推门进来都没有注意。
                          “少爷。”郝果子轻声唤道。
                          陶墨眼皮动了动,没有立即睁开。
                          郝果子看他满面疲倦,犹豫着是否叫醒他。他心中不在乎顾射马车是否找到,却怕他在水中着凉。
                          过了会儿,陶墨自发地睁开眼睛,看到郝果子脸迟疑表情,忙振奋起精神道:“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郝果子摇摇头道:“衙役们正在城中寻找,时还没有消息。”
                          陶墨道:“那顾府有消息吗?”
                          郝果子道:“这时候马车大约才从顾府出发,哪里这么快有消息?或者少爷先回顾府等消息,也好歇息歇息。”他实在不忍看他脸憔悴。
                          陶墨嘴角微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们今夜回县衙住吧。”
                          郝果子敏锐地察觉到陶墨与顾射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莫不是因为丢了马车?他试探道:“顾公子丢了马车是不是很不高兴?”
                          陶墨点了下头,又摇摇头道:“也不像是为丢马车而生气。”
                          “那为何生气?”郝果子惊奇道。
                          陶墨张了张嘴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幽幽叹了口气。
                          郝果子将手伸进木桶,摸了摸水温道:“水凉了,我再去提桶来。”
                          “不必。”陶墨双手按着木桶边沿道,“我这就起来。”
                          郝果子听他如此说,正要转身往外走,就听外头连串脚步声,紧接着衙役在门口高声喊:“马车找着了。”
                          刷。
                          郝果子回头,就见陶墨赤|裸裸地站起来,惊喜道:“当真?在何处?”
                          衙役道:“就在城外,车丢着,不见贼人。”
                          郝果子忙找来衣服给陶墨披上,唠叨道:“少爷,小心着凉。再急也要先把衣服穿上。”
                          听他这么说,陶墨才感到身上阵发冷,也不管身上还没擦干,匆匆忙忙穿好衣服就往外跑。
                        马车果然是顾射。
                          陶墨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检查了番,竟样东西都未丢。
                          崔炯道:“大人看是先将马车牵回衙门,还是直接送到顾府?”
                          陶墨心想给顾射送去,好让他高兴,但又不知这样是否符合规矩,便道:“依你看呢?”
                          崔炯道:“顾公子是失主,最好请他亲自来查看失物,若是样样不缺,便先将车领回去。至于贼人,我们继续追查。”这次失主是顾射,谈阳县举足轻重人物,若是他怪责起来,到时候锤先生门下所有讼师只怕会挤破县衙大门。因此他格外在意,刚收到消息,就亲自带队出城来搜。
                          陶墨心里也巴不得先将马车送回去,便道:“顾公子是失主,哪里有让他亲自跑趟道理。不如由我送去吧。”
                          崔炯想,县太爷亲自带着赃物送上门才是真正毫无道理。他以为陶墨想巴结锤先生,心中更对他看低几分,口中敷衍道:“如此更足以表达大人心意,顾公子想必高兴得很。”
                          陶墨听如此说,嘴角忍不住上扬,坐上马车,由郝果子驾着就往顾府去了。
                        顾小甲盯着紧闭房门,心头微微紧张。
                          顾射自从笼山回来,便言未发地进房间步未出。他隐约觉得事情与陶墨有关,却也想不出个究竟。事后冷静想想,今日陶墨虽说胳膊肘有点往外拐,但作为县令倒也无可厚非。或许公子是因为马车不知所踪而生气?不知马车失而复得消息能否让他心情好转。
                          他这样想着,上前步,低声道:“公子,陶墨找到马车了,正在府外头候着。”
                          里头半晌没动静。
                          顾小甲忍不住又重复了遍。
                          依旧毫无反应。
                          就在他抬手准备敲门时,顾射终于缓缓开口道:“知道了。
                          顾小甲道:“那我是先打发他回去,还是,还是怎么着?”他想起陶墨如今和他同住个屋檐下。
                          顾射又静默了会儿,才道:“由着他吧。”
                          “……是。”
                          


                        IP属地:湖北101楼2011-11-27 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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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墨在外面等。
                            过了会儿,顾小甲满面疑惑地下车来,“他不偷东西,将马车牵走作甚?难不成是为了逗我们玩?”这乐子都逗大了。他立刻想到林正庸门下。想来想去,整个谈阳县敢这么逗他家公子玩,应该也只有他们了。没想到公子只是在邱老爷官司中失利,便让人这样欺负到头上。他想着想着,忍不住狠狠地瞪了陶墨眼。
                            陶墨被瞪得莫名其妙。
                            顾小甲道:“马车虽然找回来了,但也不知这段时间被什么人坐过,我先去让人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才行。”
                            陶墨看着他自顾自地走,踌躇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直为插话郝果子忍不住道:“顾射呢?”
                            陶墨面色紧,半晌才干巴巴地笑道:“多半是累了。”
                            “那我们今晚是回县衙还是住在顾府?”若换做之前,陶墨愿意搬回县衙,郝果子绝对是欣然从之。但如今外头还有个旖雨虎视眈眈。顾射倒成了遮风挡雨打伞,他还不想让他家呆少爷这么快从伞下脱离出来。
                            陶墨却总是与他想得相左,“回去吧。总是打扰他,也不好。”
                            当初也未见就好了,也不是样住下了。郝果子想归想,终没有逆他意,去雅意阁随手收拾了东西,便与他同回了县衙。
                          县衙中少了老陶,少了木春,金师爷又回了家,便显得格外冷清。
                            郝果子边帮陶墨铺床,边嘀咕道:“怎还没入夜呢,人就都没了。”
                            陶墨知道他说是金师爷,道:“外头冷,天黑早,早些回家也好。”
                            郝果子道:“也好,我陪少爷说说话。”
                            陶墨道:“说什么?”
                            “什么都好。”郝果子屁股在他旁边坐下来,“不如,说说今日少爷与顾射踏青之事?”
                            陶墨道:“也没什么好说。”
                            郝果子道:“也是。顾射惜字如金,只怕闷得很。”
                            “他不闷。”陶墨反驳完,猛然想起事,问道,“你可曾听说过顾弦之?”他直觉得耳熟,却怎么也记不起在哪里听说过,便想碰碰运气地问问郝果子。
                            郝果子惊讶道:“少爷怎会问起他?”
                            “他?”
                            “当然。”郝果子正要打起精神,慷慨激昂地番介绍,就门房在外头道:“大人,顾府马车在外头候着。”
                            郝果子疑惑地站起来,开门道:“这大晚上,他们来做什么?”
                            门房道:“说是接大人过府下棋。”
                            郝果子道:“今晚太晚了,让他们明天再……”
                            他话音未落,陶墨就窜出去了。
                            “……”郝果子转身拿起还未来得及打开包袱,关上门,跟着跑。
                          马车依旧是那辆被盗过马车。
                            驾车是顾小甲。
                            他见陶墨出来,不甘不愿地抱怨道:“住得好端端,跑回县衙做什么?屋顶修好了吗?”
                            陶墨干笑道:“还不曾。但木师爷走了,我便想去他屋子凑合凑合,以免叨扰。”
                            “堂堂县老爷住师爷屋子像什么话?”顾小甲看郝果子抱着包袱出来,满意地点头道,“反正我们顾府什么都多,自然也不缺两间房子。”他更不想在不缺房子情况下还要睡厨房。
                            陶墨听他如此说,心想必定是顾射意思,不禁欣喜地上了车。
                          50、居心叵测(五) ...
                            顾府灯火通明。
                            陶墨看到顾射时,他正在煮茶。古朴茶桌前面放着张凳子。他转头看顾小甲,却正好看到他拉着郝果子离开背影。
                            门半掩着。
                            地上月光角,有点亮,有点凉,有点说不出得叫人心慌。
                            “坐。”顾射淡淡道。
                            陶墨在凳子上坐下,腰板笔直。
                            炉里火不安地跳跃,细碎温度在面上轻晃。他看着顾射修长坚定手指,低声道:“马车找到了。”
                            “嗯。”
                            “在城外。”
                            “嗯。”
                            “没丢东西。”
                            “嗯。”
                            “但我会努力找到偷车之人。”陶墨信誓旦旦。
                            顾射抽空抬眸看了他眼,“偷车之人?”
                            陶墨愣了愣,想不出这几个字有何不妥。
                          


                          IP属地:湖北103楼2011-11-27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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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见天下事并不是幼稚便会可笑。有时候幼稚也会很可敬。”顾射缓缓道。
                              陶墨时转不过弯。
                              顾射看了看天色,“不早了。不如先用晚膳吧。”
                              “好。”陶墨呆呆地点头,跟着他转身出门,路走向厅堂。
                              直到两人落座,头上贴着膏药桑小土跟在顾小甲身后帮他们上菜,他才猛然意识到刚才顾射言下之意竟是在称赞自己可敬?他看着顾射沉静侧脸,吃不准自己是自作多情会错了意,还是顾射确有此意。
                              顾射突然伸筷,夹了块肉在他碗里。
                              陶墨受宠若惊。
                              顾射淡淡道:“吃。”
                              “是。”陶墨低下头,夹起肉却不是整块吃下,而是咬小口,配大口饭,咬小口配大口饭。顿饭下来,他竟用块肉吃完了整碗饭。
                              顾小甲看得直想笑。
                              郝果子忍不住瞪了他眼。
                              顾射放下筷子,“下棋?”
                              陶墨忙不迭地放下碗,连连点头。
                              说起来自从那日去笼山踏青之后,便不曾再下过棋。想想那局盲棋,陶墨头次因为棋局本身而勾起下棋兴趣,而不只是因为对手是顾射。
                              顾小甲摆好棋盘,招呼桑小土出去。
                              陶墨突然转过头来,“你父亲安葬了吗?”
                              桑小土猛然停下脚步,双腿屈,跪下又要磕头。
                              顾小甲和郝果子连忙扯住他。
                              桑小土道:“大人与顾公子大恩大德,小土定做牛做马回报。”
                              陶墨尴尬道:“我只是想问问你父亲是否安葬,要不要我帮忙。”
                              桑小土抹了眼泪,道:“多谢大人关心。村长和村民凑了些前,昨日就下葬了。”说是下葬,其实就是买了口棺材,找几个人抬到云林山埋了。
                              陶墨点点头。
                              顾射突然道:“以后你便跟着陶墨吧。”
                              桑小土身体颤。他倒不是不愿意,而是头次听这位谈阳县大人物说话,心里头紧张,连忙道:“多谢顾公子,多谢陶大人。”
                              顾小甲把拉他起来,道:“别在这里扰了公子下棋雅兴。我带你去顾府四处看看,省以后迷了路。”
                              郝果子嘟囔道:“我来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好心?”
                              顾小甲似笑非笑道:“桑小土是我顾府下人,我带他熟悉顾府天经地义,不知道郝大人是我顾府什么人啊?”
                              郝果子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顾小甲赢下城,心中得意,带着桑小土介绍顾府时格外卖力。
                              郝果子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陶墨与顾射下棋时候,他在顾府也只有跟着顾小甲打发时间。
                              三个人在顾府逛了圈,顾小甲算算时辰差不多,才带着他们回厅堂,正要进院门,却刚好看到门房从里面出来。顾小甲惊愕道:“府里来了访客?”
                              门房道:“是来寻陶大人。”
                              郝果子惊喜道:“莫不是老陶回来了?”
                              门房道:“是旖雨公子。”
                              郝果子脸色顿时冷下来,“他来做什么?”
                              门房道:“送东西与陶大人。”
                              顾小甲也皱眉,“人呢?打发走了吗?”从上次顾射与旖雨公子对答,他就知道自家公子并不待见此人,因此怕门房不知趣,将他放进来扰了顾射雅兴。
                              门房道:“他放下东西就走了。”
                              郝果子道:“东西呢?”
                              门房道:“已经送到陶大人手中了。”
                              郝果子转身就向里走。
                              顾小甲和桑小土立刻跟上。
                              郝果子进屋,看到东西正放在桌上,虽然没有打开,但是看外表,应当是件成衣。陶墨耳根有点红,顾射依旧脸云淡风轻模样。
                              “少爷?”他试探着问了句。
                              陶墨惊了下,随即松了口气道:“你将东西收起来吧。”
                              郝果子应声,正要拿回屋,就听顾射淡然道:“不打开看看?”
                              郝果子看陶墨。
                              陶墨耳根红得发紫,半晌才道:“打开看看也好。”
                              郝果子只好拆开外面油纸,果然是件成衣。天青色,若隐若现云纹,还有条看就价值不菲白玉扣腰带。他偷偷看向陶墨。
                              陶墨张了张嘴,又偷偷瞄了眼顾射。
                              顾射莫测高深。
                            


                            IP属地:湖北107楼2011-11-27 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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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功不受禄,我想我明日就退回去。”陶墨道。他倒不是想讨好顾射才这样说,而是真心觉得自己与旖雨确没有这般交情。当初邀请旖雨入住县衙不过是念着相识情分,到底是场老乡,在他乡相遇是缘分。至于两人之间其他交集,早在他焚烧那条巾帕之时就断得干干净净了。
                                顾小甲道:“这料子质地不错,只怕不是谈阳县能买得到。”
                                啪。
                                落子清脆。
                                陶墨慌忙回神,重新将注意力放到棋盘上。只是他目光虽然回来了,但心思依旧有些恍惚,拿着棋子手在棋盘上晃了片刻,才窥准个位置落了下去。
                                啪。
                                不同清脆响声。
                                陶墨怔忡抬头,却见顾射起身,朝里走。
                                “棋……”他迟疑道。
                                顾射头也不回道:“既然无心,何必流连。”
                                陶墨回头看棋局,呆呆地重复道:“既然无心,何必流连?”
                              既然无心,何必流连……
                                刷。
                                郝果子翻身坐起,头痛地按着额头,忍不住道:“少爷。”
                                “嗯?”
                                “这八个字我听了晚上了。”闹得现在即使陶墨不说这八个字,这八个字也会自动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旋回旋……
                                陶墨道:“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郝果子道:“也许是看出少爷无心下棋?又或许……”是在指少爷对旖雨公子态度?他愣了愣,随即被自己这种想法所惊住。少爷对旖雨公子是何态度又关顾射什么事?他总不会吃醋吧?
                                ……应当不至于吧?
                                陶墨听郝果子只说了半句,就不接下去,追问道:“又或许什么?”
                                郝果子拼命将刚才想法晃出脑袋,道:“顾射心思高深莫测,谁猜得到。”
                                陶墨翻身,手掌贴着耳朵,继续烦恼地将这八个字翻来覆去地咀嚼。
                                郝果子道:“少爷何必这么在乎顾射话?他兴许只是随口说罢了。”
                                陶墨没有立即回答。
                                郝果子想到陶墨对顾射心思,既想泼冷水,又不忍泼冷水,只能幽幽道:“老陶快回来了,少爷你与顾射还是莫要走得这么近好。”
                                提到老陶,陶墨思绪终于从这八个字中钻了出来。他对老陶敬意并不只因为对方处处为自己着想,将他打点妥当,还因为老陶在很多时候替代了父亲所本该站位置。有些话他本不必说,有些事本无须他来考虑,但是他说了,考虑了,并非因为他是他少爷,而是因为这是陶墨父亲临终遗言。
                                父亲……
                                贴着陶墨脸颊手突然湿润。
                              清晨出门,空气中浮着湿气。
                                陶墨搓了搓有些发僵双手,目光被路边马车吸引。
                                蓬香坐在马车上眼睛半眯,似乎在打盹儿。
                                陶墨从郝果子手中接过裹着衣服油纸包,朝他走去。
                                正要陷入梦乡蓬香被人轻轻推,顿时个激灵地醒过来,看到陶墨,忙揉着眼睛道:“陶,陶大人?”
                                郝果子没好气道:“你大早在这里做什么?”
                                蓬香道:“公子让我送大人去县衙。”
                                郝果子道:“县衙多是马车,不劳烦你们。”
                                蓬香反问道:“马车呢?”
                                郝果子语窒。
                                昨日下了公堂,陶墨是走着来,倒不曾驾马车。
                                他狐疑地看着蓬香道:“你怎知少爷没有驾马车?”
                                蓬香道:“我只是来碰碰运气罢了。既然陶大人真没有马车,不如就让我送你程?”他笑眯眯地对着陶墨道。他好歹也在群香楼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身上怎可能不沾半点胭脂气。光是这样笑,已得那些小倌勾人时七八成神韵,端是妩媚又柔情脉脉。
                                但陶墨并没有接话,而是将手中油纸包递给他道:“无功不受禄,你家公子之物,我完璧……”他瞟了好果子眼。
                                “完璧归赵。”郝果子大声接道。
                                蓬香并不接过,而是佯作疑惑道:“莫不是陶大人穿着不合身?可是我家公子说了,陶大人身材他是绝对不会估错。”
                                陶墨道:“这礼物太重,我受不起。”
                                蓬香垂头叹息,道:“陶大人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想当年陶大人在我家公子身上花银子又何止这件衣衫。如今公子只是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而已。”他语气放柔,“陶大人可明白公子心思。”
                                “虎狼之心,谁能明白?”郝果子想起当年之事,气就不打处来。
                                陶墨还是推拒道:“当日之桃李与琼瑶,都已两清。请旖雨公子不必耿耿于怀。”
                                蓬香道:“陶大人何必这样伤人心。公子虽然从来不说,但我知道他这次来谈阳县其实是想找陶大人。”
                                “哈!说实话了吧?”郝果子冷笑道,“果然是嫌以前害我家少爷不够,所以现在赶过来补送刀。”
                                蓬香怒道:“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君子?在哪里?”郝果子道,“当初若不是你串通黄广德,我家少爷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番田地?”
                                蓬香道:“我家公子也是身不由己。他身在群香楼,接是生意,是客人!难不成黄广德捧着钱上门,他能拒绝不成?”
                                郝果子喉咙窒。
                                陶墨道:“我当初提过为他赎身。”当年他曾为旖雨话伤过心,动过情,但如今再说起此事却再无半点情绪波动,只有就事论事感叹。
                                蓬香声音顿弱,“公子也没办法。就算陶大人当初愿意出银子为公子赎身,但卖身契捏在姓章手中,他见黄广德如老鼠见了猫,哪里敢放我家公子离开。”
                                郝果子正觉有理,转念想,又觉得不对,“既是如此,你家公子当初为何不对少爷说个清楚明白?偏要若即若离地吊着他?”
                                蓬香道:“公子也是人,是人总有私心。他不愿意与心上人分离有何不妥?”
                                “心上人?”郝果子嗤笑。若真是心上人,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步入险境不闻不问,视若无睹?
                                得得得。
                                晨雾中,马蹄声与车轮滚轴声由远自近。
                                激烈争论声由此缓。
                                马车破雾而出,顾小甲坐在车辕上,双手拉着缰绳,神情慵懒。
                                郝果子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他面容可爱过。
                                顾小甲驾着马车在陶墨身边停下。
                                马车帘布被桑小土从里面掀起,露出靠着狐毛毯子顾射来。
                                顾射道:“上车。”
                                于是,蓬香便见陶墨匆匆将油纸包塞进他手中,头也不回地上车了。
                                郝果子跳上车辕,坐在顾小甲身边。
                                顾小甲旁若无人地驾车而去。
                                留下蓬香人沾着微潮晨雾发怔。


                              IP属地:湖北108楼2011-11-27 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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