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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闹的正盛呢”，（茶水沸了又沸，小壶里咕哝着白气，夹杂着些许茉莉香，慢悠悠的倒着一盏，不时的听着玉玉在侧诉胡同里的琐碎，眼尾的余光乜见她的神色，蕴了三分笑，不疾不徐的询）那然后呢
（实则并非甚么稀奇事，胡同里的佟氏，闻说祖上与赫赫有名的佟中堂有些许渊源，左右是七扭八拐着弯儿的亲戚，只这悠悠岁月里，谁也不曾究其分毫。家境到底有些不俗，旧岁送着嫡长孙赴罗刹留洋，虽不知晓外界是个如何模样，然眼下总要念一句“荣归故里”，或是在罗刹习得一身本领，眼下老太太寻一富家格格的亲事，竟如何也应不得了，自此便有先头玉玉讲的，这会子闹得正厉害着呢）
（那富家格格也非寻常人，老一辈的太太曾在掖庭伺候贵主的，一来二去也攀上几门亲戚，闻说眼下小辈在掖庭也领个差事，伺候贵人小主的。天家的嫔御，甭管是何如的身份，总是金尊玉贵的，碍着这一层关系，佟家老太太自是有些难为）
（执着一盏茶，透过那茶碗溢出的白气观这一隅，朦胧的仿似江南，好半晌，嗯了一声）他留过洋，是个时兴的人，听着说来学问亦不差，意图寻个称心如意的，也……（也不算什么，纵是同旁人隔得远，到底是个赏景的地界，愈到后面，愈发低了些）而那格格，族中有小辈伺候贵主，改明儿若是贵主得势，多点恩赏总要有的，确是个难断的“家务事”
“那掖庭是何模样的……？”
（我尚不及答，倏忽闻身后匆匆的脚步声，嗓音一滞，又有些懊恼不该同玉玉于此处念着旁人的家事。沉吟片刻，方半扭着身，映入眼帘的是俊俏的小女郎，当下不知她闻见几何，只春山稍弯）您是寻人的么

“这四九城的胡同口百八十道，道道通往不同的地界儿，那院落自也大抵相同，有什么好玩的？但紫竹院却不同，我听说那紫竹院呐，景色可秀丽嘞，去嘛去嘛，好不好？”
马车晃晃悠悠地朝城外走去，闲暇之余便不由得想起三日前的日落时分，沈家小娘子抱着我的胳膊撒泼耍赖的场景，我本是顶不愿去这一遭的，谁知到时她是否又与上回那样临时变了卦，那可就太扫兴了。
除非…她将那颗宝珠送我，就算当真变了卦，也是不好拿回去的那一种。
于是，此时便有了我早早地被挖起，困意丛生地坐在马车里晃晃悠悠的场景。捂着嘴秀气地打了个哈欠，脑袋倚在窗框边一点一点地，似是随时都要栽过去一般。
好不容易下了马车，可谁知车夫却说前面山路不大好走，需得步行前往才行，我抬眼望了望光景，轻叹一声，提着裙摆便上路了。
穿过一片竹林，我隐隐有些拿不准方向，只得凭着运气四处转悠，或许沿途遇上一位好心人，能指引一番，那便再好不过了。
“抱歉叨扰了，您可曾见过一个小姑娘来过？”
许是我昨夜夜观星象显了灵，不过是片刻光景便隐隐听得不远处有人交谈的声音，好似听得掖庭、贵主什么的字眼，我无心去听旁人的事，只想得知那沈家娘子来了没有。
此时山间有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地声响，我生怕将我的话盖过去一些，只得礼貌地再次开口解释道
“我先前与友人相约此处，算算时辰，她本该比我早到一些，可现如今距离约好的时辰已过去大半，我…着实有些担忧。”
（515）

（原本攥着茶碗的指尖，因着她的说辞松了松，心下稍稍松快，连瞧着小缸里的锦鲤也颇为顺目了起来）不曾，（这不是虚词，后娓娓添声）您是晓得的，这地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碍着来往的少，便寻了这一隅观景，年岁浅的女郎，大多要选着
（虚虚的抬袖，指了指另一侧）那处的景致，更添苏州雅韵
（玉玉像模像样的身子前倾，似抻着颈瞧那一处，扫视着周遭，须臾摇了摇头，亦称不曾瞧见。此时一大片云翳遮住了日头，拢在廊下的一簇簇盆景失了影儿，俏生生、直愣愣的立着，恰如这小小巧巧的妙人）或是还不曾来，您先莫慌，不妨先等上一等
（置了一碗新茶，双目盈笑）吃盏茶罢

面前的姑娘不疾不徐地说着，我心下顿时安了些，虽已过约定的时辰，但说实话，她来与不来，于我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影响，无非便是白跑一趟，但那宝珠，却是真真儿地落进我的口袋的。
美人相邀，自是欣然应允，道谢后我这才踏进这道院门，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些个只在书中存在过的水墨之乡烟雨江南的模样顿时便跃然于脑海之间。
“此处倒是像极了三月的江南，我虽不曾去过，但我听家中长辈们说，等到三月底四月初时，春笋便起来了，个个冒着尖尖，可嫩嘞。”
脆生生地话语，带着几分向往，我将自己所听到的话说予她听，掌心摩挲着碗沿，顿了顿，又补充道
“巧了，我府上祖籍也在江南，长辈们说是江宁。”

（袁氏早先亦非京畿人士，若论及起来，左不过是近些年岁方得了富贵，眼下长房于京畿立足，旁支各系仍居江浙，与她提及的江宁，或可称一句“比邻而居”。年岁长的福晋太太，京话讲的尚不地道，循着旧例喜听着吴侬软语的戏文，和隔街胡同的小陈太太很是投契，素日里总要拉着一道听一出，似将那絮絮的乡愁倾诉）
（倏忽小风入怀，搅乱了些许思绪，秀目一抬）先头不觉如何，您一说，便觉着心痒痒的，（片刻）我亦不曾见闻过江南景致，左右是自书中描的、戏文子里唱的，知晓一二
您瞧见过前院的一书画先生么，他姓宋，闻说是江浙一代的书生，旁的不知如何，作画很有灵气，也称得上是个手艺人（我停了停）用竹篾子做的骨架，白绸缎子做扇面，来紫竹院欢喜这南边景致的，少不得教他画上一幅，或是楼阁、或是甚么出名的花卉，再不济题一段寓意江南雅致的诗词，权当凑个景了
（一边说着话，一边摇着小扇，原本藏在云翳后的明日缓缓的探出了头，将夹道两侧的高木投下纤纤的影儿，斑驳的枝影落在青石砖上，好似添了秀气的纹路。往昔在闺阁中，惯是读书习字，鲜少同这般适龄女郎说着闲话，她的挚友未来，我倒寻了一件新鲜事）
（只这样的思量并不曾维持半盏茶，先头指的地界，遥遥的瞧见一俊俏的小女郎，一如她适才环顾四盼的模样）您瞧瞧，那是您要寻的女郎么
（照旧温和的语调，难免的生了有些遗憾。遗憾甚么呢，或是凑一处的小女郎还没讲述更“稀奇”的琐事，当下若是有着长辈，少不得要念一句年少顽性）
坐了好半晌，我也要走啦，过会教宋先生画个扇面，就画……（眼神清凌凌的）您适才说的春时竹笋罢

京城女子多半爽快，不似江南女子婉约，杭津祖籍虽为江宁，但早些年间因先祖兴办学堂而来到京畿，后世也多半是在京城长大，那些个关于江南的故事，或多或少会从长辈那里听来一些，有个别有出息的，能亲自去瞧上一瞧，回来说与他人听，也算是一种慰藉。
“嘿，不止您嘞，我也觉得心痒痒的，恨不能透过那些古书亲自去瞧上一瞧才算过瘾。”
说着，手边的茶又呷了一口，听她接着说，我方才来时倒是不曾注意，前院竟还有个手艺人，心下顿时存了些心思，琢磨着待一会儿去瞧上一瞧，倘若真如她所说，运气还还能求上一副墨宝，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说起手艺人，我倒是听我额娘提起过，我祖上原先是以卖字画为生，后世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天赋使然，后来辈份到了我这儿，要再想寻出个像模像样儿的来，怕是难了，想来今日倘若我有幸遇见那位先生，定要亲自去讨教一番。
话语间，不知不觉日头已过半，我早已忘了先前的邀约，只觉得听她说起江南的事特别的意犹未尽，若不是她提醒…
若不是她提醒的话，我便险些忘记了，还有一位挚友正等着我，尽管她已迟来许久，而我亦心里希望她迟些，再迟些。
“今日的茶很好喝，遇见您也很开心，那些关于江南水乡的故事，我总也听不够，这不知不觉间倒是耽误了您不少时辰，既然我挚友已来，那您走好，”
我念着她说的前院的书画先生，待她起身走后，友人与我聊不上几句，便被我拉着匆匆朝前院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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