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暴风雨
这是金妮第一次在秋·张面前表现得主动。此前虽然各自都有过恋爱经验,可金妮面对秋·张时却总是感到自己像个幼稚的小女孩,只能期待她发现自己的渴盼,然后给予施舍,而非直接索求。
今天不一样。她知道自己在对方的心中同样占据重要的一席之地,欢乐与勇气是相辅相生的。
“你真的想这样吗,金妮芙拉?”
金妮浑身发烫,但还是低低地说了句“想”。
秋·张稍微直起上身,变换了一下方位,让金妮仰躺在了床上。流水般的黑发倾泻而下,垂到了她被握住的手腕上方,金妮仿佛沉入一片漆黑的湖底,魔杖的亮光被发丝遮挡,仅仅透过些许暧昧不清的光线。她沉浸在围拢而来的柑橘清香中,感到眼角被轻轻地擦了一下,一点微凉。
“我可以帮你。”
温和得近乎空气的轻吻落在金妮的额头,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才确认这并不是梦境。
一直以来,金妮·韦斯莱都觉得自己和大部分的格兰芬多一样,热情、活跃、甚至有点激烈,但在拉文克劳的温柔面前,她像是被蜜糖黏住的蚂蚁,被压制得死死的。秋·张像是一片温柔的海,海水轻缓地将她整个漫过,又仿佛化成一张无形的网,牵动着金妮的每一处神经末梢。她在这片湿润的温柔中融化,又忍不住用侧脸去寻找秋·张的颈弯,紧紧贴着她的耳朵长长喘息,模糊的“我爱你”从齿间飘出,又轻轻地散在夜晚的空气中。
魔杖的光亮熄灭了,秋·张轻轻梳理了一下金妮有点凌乱的红发,平躺在她旁边,双眼微阖,似乎同样精疲力尽。金妮呆呆地面对着天花板,好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偏头去看身旁的人。
月光此时显得无比明亮,金妮抱着被子静静凝望着近在咫尺的侧影,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要干脆和她融为一体,再也分不出彼此。
她就这样朝向着秋·张入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秋·张已经不在了,另一半床铺就像是根本没有睡过人一样。金妮茫然地呆了几秒钟,忽然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慌,所有睡意都一扫而空。她以最快的速度掀开被子跳下床,三两下穿好衣服,推门去看隔壁,里面也是一尘不染,可金妮眼尖地发现属于秋·张的那点东西都不在了。
“妈妈!”
她一边跑下楼一边高声叫着,完全忽略了穆丽尔姨婆皱起的眉头和毫不掩饰的咂嘴声,直到一口气冲到大厅,才气喘吁吁地望着坐在沙发上的韦斯莱夫人和秋·张愣神。
“哦,金妮。”韦斯莱夫人朝她笑了笑,带着真心实意的欢喜,看起来和之前的强颜欢笑有了本质的区别——
“罗恩他们找到了!”
金妮杵在原地,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等到终于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忍不住奔过去紧紧抱住了妈妈:“他们在哪?他们还好吗?”
在秋·张到来之前,对罗恩他们的担忧总是排在金妮心中的最前面,哪怕近来轻松了些许,战争还是像块巨石一样压在所有人的头顶。如今听到他们三个都完好无损地待在比尔家,还有卢娜和迪安,金妮只觉得一直以来阴霾的天空陡然透出了阳光。
“现在卢娜和迪安还很虚弱,可怜的孩子,在地牢里待了那么多天,你哥哥说过段时间等他们能旅行了就送到这儿来。”韦斯莱夫人抚摸着金妮的发顶,把女儿搂在怀里,连穆丽尔姨婆明目张胆的抱怨也不能减少她的好心情。
金妮笑了一会,发现秋·张穿着来时的衣服,一直安静地坐在对面,刚刚压下的问题又一次涌了上来。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韦斯莱夫人有点不自然地解释说近来有大批的食死徒出来搜捕,凤凰社又有了新的任务,所以……
“你要走了?”
金妮盯着秋·张的眼睛,语气简直激烈得有点不正常:“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韦斯莱夫人这时已经坐直了身子,尴尬地在两个姑娘脸上来回看着,金妮刚刚的表现已经说得上失礼了,可秋·张却并未生气,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平静地说道:“我昨晚接到的消息。”
金妮想起昨天晚上秋·张突然的拜访,也就是说,在金妮说出“想要”之前,她就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她了。
“我和你一起去。”她简短地说道。
“不行。”在韦斯莱夫人生气地开口之前,秋·张已经无奈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行?”金妮的双眸闪闪发亮,咄咄逼人地望着秋·张:“我十六岁了,和你们的年纪也差不了多少,为什么我就要在家枯等着,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们去做?”
“你想都别想!”
韦斯莱夫人露出了严厉之色,又拿出之前对金妮说过的老一套,无非是告诉她现在她还不会幻影移形,也不会什么厉害的魔法,好像金妮在食死徒闯入霍格沃茨的时候仅仅是找了个墙角当缩头乌龟。以往金妮会为了让妈妈安心勉强答应,但今天她不想管,只是从沙发上站起来,牢牢地盯住秋·张,竭力想要从那双漆黑的眼中读到什么别样的情绪。
秋·张也站了起来,平视着金妮。她们俩都很高挑,到了韦斯莱夫人看不分明的高度,金妮才从秋·张的表情里分辨出一点悲哀。
“你没有接受过傲罗的训练,但我有,相比之下你在这里待着是更好的选择。”她还是那么温柔地冲金妮笑了一下:“别担心,金妮芙拉,我会活着的。”
金妮的情绪一下子就冲破了心防,滚烫的洪流在胸膛肆意冲撞,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她早已学会用愤怒去取代大部分软弱无力的情感。
也许秋·张只是想告诉她,像从前那样对付些落单的帮凶不会有什么事,她还会履行当初那个“只要活下来就想办法和她在一起”的承诺,可在金妮听来,这话就像是永别。
“带上我,求你了。”金妮已经浑然不管其他人的反应,近乎哀求地看着秋,但她只是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然后拢紧漆黑的旅行斗篷,转身向大门走去。
韦斯莱夫人抓住了金妮的手臂,好像生怕她一激动就会跑出去一样,金妮定定地看着秋·张越来越远的背影,一种强烈的委屈和不甘逐渐没过了所有的恐慌。
所有人都抛下她。他们从来没想过金妮·韦斯莱也可以去面对那一切,只是把她当作需要保护的对象,然后抽身离去,不管她是否会在煎熬中痛苦度日。哈利也是,秋也是。不同的是,秋·张的离去令金妮觉得被背叛,好像她给她开的不过是一张永远不会兑现的空头支票,为了弥补愧疚才会在走前来到她的房间。
“不……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金妮挣脱韦斯莱夫人的手,大步向着门边的秋跑去:“你不能就这么让我一个人,你说过——”
秋·张黑色的袍角在初春的晨光中飘荡,下一刻,金妮面前厚重的铁门便沉重地合上。
她绝望地握着门把手,听到门外传来幻影移形的轻微爆响,好像绝大部分力气都被带走了。身后传来韦斯莱夫人阴沉得仿佛风雨欲来的声音——
“金妮芙拉·莫丽·韦斯莱,我们需要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