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日子虽然很清苦,但他却比以前开心了好多,大城市里的勾心斗角和学校里的人际关系,现在都消散不见了。吹着口哨,骑着自行车,遇到朋友打一声招呼,风吹过他的脸颊,空气中是青草泥土植物混合而成的好闻的味道。
但让他唯一担心的是昆西,自从他得知了自己的一只腿即便好了也会跛之后,他肉眼可见地消沉了下去,甚至脾气变得古怪了起来,一点点事情都可能让他暴怒。
有次索米兹在家的四周玩,玩够了回去后,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门口台阶上低着头,整个人散发出阴冷气息的昆西,他有点胆怯,意识到父亲生气了,立刻想跑,但昆西可不允许,事后还是狠狠地打了他一顿屁股,完事了又红着眼睛,紧紧地抱着索米兹哭,说他不是有意的,但他真的很担心,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爸爸不是故意的.....”
昆西紧紧地抱住他,呼出的热气全打在索米兹的脖子上,他抖了抖正要挣扎,但昆西只是哑着嗓子祈求道:“亲爱的,让我抱一下,求你了....”
父亲难得的示弱和求好一下子让索米兹没话说了,任由他抱着自己。呼吸像是一个毛茸茸的毛线球,吹在脖子上有些痒,于是索米兹像是受惊的小松鼠一般缩了缩。
他对父亲是又爱又惧。有时候时间多了,他会在镇上多呆一些时间,和朋友们混在一起。今天锡特给他带了一小罐的糖果,他很高兴,“这是给我的?”
锡特腼腆地笑笑,“嗯。”
“谢谢!”
索米兹给了锡特一个大大的拥抱。迫不及待打开罐子的他没看见锡特麦色的脸颊上是一片通红。
罐子里面是又酸又甜的糖,他抓了一大把不由分说地塞到锡特口袋里。明明是自己的糖,锡特却表现得受宠若惊,他讷讷地看了眼自己的口袋,悄悄地捂紧了些。
小巷子里只有一条木质的长凳,索米兹向来怎么舒服怎么来,他靠在锡特身上,胡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锡特只能看到胸前一个冷金色发的脑袋,像是撒娇一样磨蹭了几下便不动了。
索米兹只觉得身下人僵硬得不行,戳了戳他:“你怎么了?”
锡特压下自己的反射性的颤抖,摇摇头,努力放松身体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一时间很是安静。
锡特有些揣揣不安,他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擅长交流,和索米兹相处的时候,总是对方挑起话题跟自己说,自己却大部分时间只是在听。
索米兹会不会嫌弃他太闷了?
他绞尽脑汁想着应该说什么,还有索米兹以前和那些孩子会聊什么,最后很失望地发现他和索米兹似乎并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
他没吃过烟熏小香肠,没玩过小皮球和呼啦圈...而且因为家里穷,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做活了,不仅手糙,光是身高和样貌看着就和同龄人脱节,成熟的像是一个青年人。
他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苦涩一分,忍不住捂了捂装着糖的口袋,糖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让他从思绪中摆脱出来。
索米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毫不客气地把他呼出来的气和困倦都吹在锡特身上。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沉的,乌云大块大块地积压着,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看,觉得怕是要下雨了,便站起来,“我要走了。”
锡特有些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
索米兹走路都还是摇摇晃晃的,慢吞吞地坐上自行车,冲他摆了摆手后便骑出去老远。
锡特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才慢慢地离开巷子,却刚一出去就被堵住了。
“喂,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贴着邦迪的男孩凶恶着脸堵住他的去路,见锡特一副动怒却隐忍的表情得意地笑了,“劝你这个哑巴离他远点,人家跟你玩只不过是可怜你——”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拳头就砸在他脸上,让他“哎呦”一声惨叫出来,捂着自己发痛发酸的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再有下次,记着后果。”锡特亮相了一把他手中分量十足的扳手,看上去随时会用它把他的脑壳敲烂。
男孩哇哇地逃跑了。
锡特紧紧握了下拳,差一点,差一点他又要像以前一样,只会隐忍逃跑了,但一想到索米兹,他便觉得有一股力量支撑着他可以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