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容》益敏、孝婷

　　十几辆汽车张扬的停在法院门口，车上陆续下来忠青社的众多人马，丁孝蟹西装革履，众星捧月的站在人群中央，平静无波的面色很好掩去了眸底的决绝。
　　方婷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丁孝蟹，冰冷，无情，陌生得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相比他们人多势众，方家难免显得势单力薄，眼见着他们步步走来，却是无路可退，玲姐挺直了脊梁，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们。
　　“如果我老爸出事，一定有很多人要陪葬。”
　　丁孝蟹走至跟前，轻飘飘的说完这句话，意味深长的将她们挨个看了眼，目光却在触及到方婷时飞快略过。丁旺蟹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点燃了一根烟，若有所思的垂下眼。
　　方婷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枯死，冷得连指尖都在颤抖，她扯了扯嘴角，不复以往明艳，
　　“我以前真是瞎了眼……”

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恍惚间丁孝蟹眼中似有巨浪翻滚，涌动着深不见底的暗沉，但最后都在一瞬间归于沉寂，他淡淡移开视线，并不理会，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只有风扬起他的领带猎猎作响。
　　丁益蟹神情桀骜，大咧咧叉腰将衣摆掀至身后，一幅流氓做派，他不信这世上有什么铜墙铁壁，骨头再硬，嘴巴再严，他都能一点点的碾碎，撬开。
　　照他说，直接把方家人杀了填海，一了百了利落又干脆，恐吓泼煤油这种手段不过小孩子过家家，混道上这么多年他压根不稀得用，奈何大佬孝一直不松口。
　　丁益蟹似笑非笑的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嘴角，似乎在回味着什么，他望着躲在家人背后的方敏，笑得意味深长，眼中还带着某种不为人知报复过后的快感。
　　而后者在察觉到他的目光时，脊背陡然僵硬，愈发将头深埋了下去。
　　

　　“砰——！”
　　两家人气氛胶着的僵持着，直至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忽然在众人耳畔炸裂，丁孝蟹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一抹身影飞快的扑倒，他惊骇抬头，却对上一双万分熟悉的眼。
　　是方婷……
　　他们背对着街道，没有发现隐没在人潮中对准丁孝蟹的枪口，丁益蟹没看到，丁旺蟹没看到，丁利蟹也没看到，甚至阿龙也没看到，只有方婷看见了，尚未来得及思考，身体便先一步的扑了过去。
　　她瞪大的眼中还有一丝尚未散去的讶异，似乎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救丁孝蟹，这个往日的恋人，现在的……仇人。
　　“大佬！——”
　　“婷婷！！”
　　耳畔有很多嘈杂的声音在响，丁孝蟹却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有些慌乱的抱住方婷逐渐脱力下滑的身体，触及满手黏腻，只感觉浑身血液都在倒流。
　　他有想过方家一个不留，甚至下了狠心，方婷也不能留。丁孝蟹像个懦夫一样，他把位置让给老益，把一切都交给他裁决，逃避着周身的无所适从。
　　但让手下人去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灭口，和人死在自己面前，是两个概念。
　　方婷一直望着他，纤细的指节一点点攥紧他的衣领，仿佛用尽毕生力气，就在丁孝蟹以为她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那双手却悄然落了下去，仿佛象征着她逐渐流失的生命力。
　　丁益蟹和小弟齐齐拔枪，把丁孝蟹和旺蟹利蟹护在中间，把要冲过来的方家人拦在外面，大声喊道，
　　“大佬！这里有黑手！快走啊！”
　　“叫医生……”
　　丁孝蟹抿着唇，死死搂住方婷，喉咙干涩发不出半点声音，他踉踉跄跄的把人抱起来，几乎是面目狰狞的嘶吼出声，
　　“我叫你们找医生啊！！”
　　丁孝蟹从小到大一直承担着一个付出的角色，亦兄亦父，他可以为了供老三老四上学去混/黑/社会，可以为了出人头地替阿公抽生死签，可以为了方婷去油麻地，可以为了老爸九死一生的远赴台湾把他从周济生手中救回。
　　他的人生没有退路。
　　丁孝蟹努力的在方婷和老爸之间维持平衡，他焦头烂额，他惶恐不安，所有人都在逼着他放弃，他永远只能选择。
　　生或死，好人或者坏人，方婷或老爸。
　　

　　鲜血顺着方婷的手腕滴答滴答掉落在地，等把人送到医院手术室，丁孝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西装全是大片大片暗红的血迹，手心粘稠得张都张不开。
　　杀人如麻的刽子手，第一次感到对鲜血的恐惧。
　　丁孝蟹扶着墙，缓缓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一缕发丝狼狈的耷拉下来，不同于去大屿山营救丁蟹的一腔孤勇，虽死无惧，现在的他周身笼罩着一种无言的恐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手心缓缓流逝，而他怎么拼命攥紧也抓不住。
　　旺蟹利蟹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连丁益蟹也发现老大的不对劲，罕见的沉默下来。
　　女人就是麻烦，尤其漂亮的女人，他心里嘟嘟囔囔不以为然，要他说跟方婷玩玩也就算了，偏偏老大动了真感情，搞得现在做事瞻前顾后犹犹豫豫，一点没有以前的果决狠辣。
　　他不知道，人是会变的，甚至会在自己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变得面目全非，完全不像人。可是如果有了喜欢的人，心里有了爱，就会一直记得这份情，不会做出连自己都不认得的事情来。
　　丁孝蟹前半生活的面目全非，后来遇见方婷，他真的想过为她做个好人。

　　丁益蟹点了根烟，在走廊来回踱步，到底没忍住问出声，
　　“大佬，官司过几天马上就开审了，方家人怎么办，方婷救你归救你，老爸可不能不管。”
　　丁孝蟹闻言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坐直身体，眼中的锋芒让人不敢直视，仿佛刚才的软弱只是错觉，他动了动已经僵麻的腿，沉声道，
　　“老爸一定要救，方家人……”
　　他到底顿了顿，
　　“先留着。”
　　留着不杀，潜台词就是说既不能让他们上庭乱说话，也不能伤了他们性命，丁益蟹龇牙咧嘴，从来没有感觉有哪一件事情这么让他棘手。
　　他烦躁的抓抓头发，正想说些什么，旺蟹却在暗中捣了他一下，
　　“有什么问题晚上一起商量，大佬现在正烦着，别给他添麻烦了。”
　　丁益蟹回头跟他大眼瞪小眼，想说自己什么时候添麻烦了，又懒得争辩，只能气冲冲的把外套往肩上一甩，
　　“我走先，有事call我。”
　　方婷做手术，他干嘛要跟着大佬孝一起守在外面，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丁家气氛沉凝，方家更是一团忙乱，玲姐眼见着方婷中枪，现在人又不知去向，急得差点晕过去，方展博现在还在看守所，一家子女人顿时没了主心骨。
　　玲姐下意识就要往警察局冲，却被方芳一把拦住，
　　“玲姐啊，现在已经够乱了，我们不能再招惹/黑/社会了，婷婷肯定被那个丁孝蟹送进医院去了，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家一家找总能找到的！”
　　玲姐强自镇定下来，不住点头，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方芳，
　　“你说的对，我们不能慌，现在就出去找，一定要把婷婷找到！敏敏你留在家里，不要乱跑。”
　　说完率先冲出了门去，方芳也跟着紧随其后，家里只剩了方敏一个。
　　二姐有事，她怎么也坐不住，思前想后把门反锁也跟着出去找了，然而脚步刚刚迈出，书包里忽然传来一阵呼机响声。
　　“滴——滴——滴——”
　　急促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一声一声压得方敏神经几欲崩断，她手一抖，钥匙当啷掉落在地，面色煞白，仿佛那不是什么呼机响，而是阎王的催魂铃。
　　她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扑上去手忙脚乱的关了呼机，然而下一秒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方敏手抖得怎么也按不到挂断键，情急之下把东西扔进了洗碗池中。
　　“滴——”
　　呼机最后短促的响了两声，水池被振起浅浅涟漪，随后又归于平静。方敏瞪大眼睛望着水池，漂亮的瞳仁死寂一片，她一步步走过去，动作僵硬的把呼机从水池捞起来，又用纸巾擦干净重新塞进书包。
　　才十九岁的年纪，眉头却藏了太多忧愁，心里也压着太多难以启齿的事。
　　方敏似乎想哭，但又没有哭出声，她埋头将家里的狼藉一一收拾整齐，又把门反锁好，这才摸黑下楼打算去找方婷的下落。
　　路边停着一辆墨绿色的敞篷跑车，上面坐着一名神情张扬的男子，赫然是丁益蟹，他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搭着车门边，黑色的墨镜遮住了眼底的不耐。
　　直到视线内出现那一抹浅粉色的纤弱身影。
　　丁益蟹笑了，目光像是在审视猎物，他大咧咧下车，一惯的轻浮做派，
　　“敏敏，这么巧啊。”
　　看见他，方敏本就苍白的脸血色瞬间褪净，她慌张后退几步，反应过来转身就想跑，丁益蟹却眼疾手快把她给拽了回来，
　　“哎，怕什么，怎么见到我就跑，我又不是大老虎，吃不了你的嘛！”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钳制住了方敏的胳膊，
　　“呐，给你打电话你又不接，我只能亲自来找你了，这么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方敏死命挣扎着，拼命摇头，豆大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你放开我啊！”
　　挣扎间打到了丁益蟹的腹部，他闷哼一声，脸上显出几分痛意，下意识抬手就想扇过去，方敏见状害怕的缩起了脖子，双眼紧闭——
　　然而一秒过去了，两秒过去了，预想中的巴掌却没落下来。
　　丁益蟹见方敏哭的鼻头通红，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害怕得一颤一颤，不同于方婷是热烈的玫瑰，她像一朵带着露水的百合，纯美娇弱，激发着男人的保护欲。
　　鬼使神差的，丁益蟹的巴掌落不下去了，他喘口气，拉了拉西装下摆，指着方敏色厉内荏的道，
　　“我同你讲，你今天最好乖点，别找苦头吃，我刚灭了一个堂口，火气正旺，”
　　说完又甩狠话，
　　“不然我现在就放火把你们家烧了！”
　　方敏睁开一双泪意朦胧的眼瞪着他，心里恨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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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婷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那时的天还算清明，一片澄澈的蓝，一片澄澈的白，家门前的樟树繁盛蓬勃，带着独有的苦涩气息，湍急的流水抹去了岁月，任谁也不晓得过去的记忆。
　　方婷像一个旁观者，看着父亲被丁蟹打死，好好的一个家支离破碎，然后玲姐拉扯她们长大，再然后，她和丁孝蟹相识相恋相恋。
　　梦里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包括他们分手，丁蟹回香港，两家人对簿公堂，方婷迫切又恐慌的想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然而眼前是一片血红，身体被一种失重感紧紧包裹住，最后重重坠地——
　　她看见大姐和大哥被阿龙从楼上扔了下来。
　　阿龙啊，丁孝蟹形影不离的手下。
　　那么是谁下的指令也不言而喻。
　　方婷控制不住的痛哭，为枉死的家人，为自己的愚蠢，胸腔中似有什么在喷薄而发，最后又被强行压了下去，化作一望无际的深渊。
　　“医生！6号床的病人醒了！”
　　“快，进行心率检测！”
　　方婷醒的毫无预兆，她视线恍惚的盯着天花板，直到思绪慢慢归拢，这才想起自己替丁孝蟹挡了一枪。
　　“婷婷！”
　　医生走后，一道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冲进了病房，是丁孝蟹，他双目赤红，神情憔悴，不复以往的从容不迫，待看见方婷，沉寂的眼中又陡然迸发出一道惊人的亮光。
　　“婷婷——”
　　他伸出手，又收回去，最后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衬衫袖子挽至手肘，上面的腕表还在一刻不停的走动，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大概是这一段时间来，二人气氛最平和的一次。
　　方婷黝黑的眼睛转动了一下，并不回答，在想什么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良久，她终于出声，气息孱弱，
　　“玲姐她们呢？”
　　“我还没来的及告诉她们。”
　　丁孝蟹见方婷挣扎着要起身，下意识伸手搀扶，却被她狠狠推开，
　　“唔……”
　　方婷因动作太大，不慎牵扯到伤口，伏在床边痛得脸色煞白，丁孝蟹连忙上前，正欲开口叫医生，却被她一把攥住手，
　　“丁孝蟹……”
　　她低着头，凌乱的发丝遮挡住大半张脸，第一次连名带姓的这样喊他，没有爱，没有恨，有的只是万念俱灰，
　　“我会想办法让玲姐她们撤诉……”
　　“但你不能伤害她们任何一个人……”
　　“只要你应我……”
　　“只要你应我……”
　　她说着，一滴豆大的泪珠掉落下来，在雪白的床单上浸透一大片湿痕。
　　“你说什么？”
　　丁孝蟹一瞬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反手握住方婷，手都在抖，但同时心中有一块地方正在逐渐塌陷，他知道，这样的结局必然要以代价来换。
　　方婷却不愿意再说一遍，她埋入被子里，用手背覆住眼睛，
　　“你走吧，叫玲姐她们过来，以后姓方的和姓丁的不要再见面，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人生中有太多无可奈何的事，你能预料到结局，却无法去做任何改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到来。丁孝蟹闻言身形倏忽僵硬住，他默不作声，任由静默在空气中流淌，过了很久，才一点点将脊背挺直。
　　他小时候为生活所迫，弯过太多次脊梁骨，到如今这个位置，细化到前一秒，丁孝蟹已经很久没因为什么垂下过头颅。
　　他将手慢慢插入口袋，脸上的表情僵硬到扯动嘴角都难，
　　“好，我去通知玲姐她们。”
　　“不管怎么样，我丁孝蟹，欠你一条命。”
　　方婷肩膀抖了一下，声音哑的可怕，
　　“我也希望，你这辈子只欠我一条命……”

方敏再一次被强行带到了那个豪华的别墅，她后退着一步步躲到墙角，面色苍白，丁益蟹反手带上门，见状径直走过去把人拽了过来，匪夷所思的道，
　　“你怕什么呢，我又不会吃了你。”
　　方敏手冷得发凉，她不住摇头，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往后缩：“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丁益蟹闻言似乎是嗤笑了一下：“我放过你，你们放过我老爸了吗？！”

说到这个，他神色一瞬间又狠厉起来，捏住了方敏的下巴道：“你如果聪明点，就赶紧想办法让他们撤诉，现在是我大佬心软，我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到时候把你们杀了全部填海！”

　　方婷说出这句话，在玲姐眼中无疑代表着背叛，心中愤怒比当初得知她爱上丁孝蟹更甚，想来如果不是顾及着她身上有伤，一巴掌就打过去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方敏累极了，闻言竟不知该做何回答，一面觉得不对，一面又觉得再没比这更好的选择了，她想要的很简单，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就好，却又比登天还难。
　　“好好休息……”
　　方敏永远是这个家里最沉默的所在，她替方婷掖了掖被子，然后就收拾一些简单的衣物回学校了，准备接下来的考试。
　　她品学兼优，纯美若百合，是有名的学霸女神，近日少与人来往，倒引得一干追求者心焦难耐，好容易瞧见家人倩影，岂有放过之意。
　　“敏敏，附近开新茶点，云片糕味正，我请你啊？”
　　面前的男子带着眼镜，斯文有礼，方敏只觉得眼熟，却叫不出名字，无声摇头拒绝，绕过他就想离开，反被对方抓住了手腕。
　　她以前惯爱穿短裤，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却爱上了穿长裙，将那双纤细的腿遮得严严实实，今天是一件淡蓝***带裙，肩膀白皙胜雪，墨发搭在肩头已是美不胜收，她清凌凌一抬眼，男子登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束花忽然当头砸来，男子痛呼一声，松开了方敏，抬眼却见一个穿花衬衫绿西装的男子叉腰看着自己，神情桀骜，身后跟着两个黑西装小弟，路边是墨绿的跑车，登时把到嘴的斥骂咽了回去。
　　“二五仔，*****学人家泡什么妞。”
　　丁益蟹神情是讥讽的，大步走来，似乎还想收拾收拾他，眼角余光却瞥见方敏转身离开，连忙追上去，笑嘻嘻的将人拦住了：“躲什么，几天没见，益蟹哥哥好记挂你的。”
　　二人不是第一次了，一方恐吓半天，一方流泪遵从，旧戏码实在没必要，方敏神情趋近麻木，被丁益蟹搂着肩膀亲昵的带上了车。
　　后座位置狭小，离得近了，甚至能闻到方敏身上的体香，丁益蟹把小弟撵下车，强迫性的捏着方敏下巴亲了一口，尽管后者眉头蹙着，也挡不住他放肆的动作。
　　不知不觉方敏被拉到了丁益蟹怀里，肩带半边落了下来，开始添上新的痕迹，她厌恶偏过头去，忽而感到有些反胃，毫无预兆的一把推开丁益蟹，拉好衣服就要跑下车。
　　丁益蟹反应过来，冷着脸落锁，然后把人强行扯了回来，力道有些大，方敏摔在车座上，眼冒金星，面色陡然褪了血气，白的吓人。
　　“我告诉你，别以为我大佬喜欢方婷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早晚把你们扔去填海！”
　　丁益蟹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暴躁易怒，唯有丁孝蟹能压得住几分，他说完，见方敏伏在座椅上不说话，又换了幅风流的笑脸，勾唇把人重新拉到了怀里：“你乖乖的，我又怎么舍得动你一根手指头呢？”
　　完全忘了丁孝蟹早就警告过他不要再碰方家的人。
　　方敏仍是想吐的，小腹抽痛，不多时身上就见了层薄薄的冷汗，无可奈何，她白着脸搂住丁益蟹的脖子，靠在他怀里低声道：“今天不太舒服……”
　　声音有些气若游丝的病弱感。
　　丁益蟹素来吃软不吃硬，美人在怀，软语几句什么都能答应，闻言也不落兴致，两个人在一起不滚床单，也可以做做别的事嘛：“先陪我去吃午饭，吃完了想逛街看电影都随你。”
　　他说这句话，其实有那么些卖好的意思，不知是为了感谢方敏上次照顾他，还是别的原因，唤来小弟开车，直接去自家的寿司店。
　　方敏大概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但不大想领情，忍着腹中的抽痛，静静靠在他怀里，只盼着丁益蟹今天不要碰自己。
　　路上有些堵，连夜复习休息不好，方敏似乎有些困倦了，感受到腿间一直有只手不大安分，抬手按住，然后敷衍的亲了亲丁益蟹的下巴：“我好困。”
　　丁益蟹果然止住动作，不情不愿的收回了手。
　　搂着方敏进包厢的时候，丁益蟹还特意问了句：“看见大佬没有？”
　　小弟道：“孝哥在堂口。”
　　丁益蟹这才放心，想来是知道丁孝蟹看见他强迫方敏会生气，却不知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只把菜单一捞，点了长串菜名，然后把服务员撵了出去。
　　装修是日式风格，榻榻米也可以当床，方敏被他按在上面囫囵亲了个遍，一条修长白皙的腿从裙摆中露出，愈发让丁益蟹爱不释手：“你腿这么好看，就应该穿短裤露出来的嘛。”
　　方敏用手背覆眼，不欲搭理，只觉得自己现在同死人无异，烂一点，再烂一点，已经没分别了。
　　丁益蟹不知为何又改口道：“其实遮点也好，免得晒黑。”
　　他一颗心意乱情迷，根本没心思吃饭，直到一个小弟敲门进来，他才不耐的从方敏怀中起身，拧着眉神情有些狠厉：“要死，什么事不能以后说！”
　　小弟附耳过去，低声言语了几句，方敏悄悄抬眼，只隐隐听见几句断断续续的话。
　　“方家还没撤诉……方展博……闹事……大佬叫你去处理……”
　　小弟说完就退了出去。
　　丁益蟹抓了抓头发，对丁孝蟹的话向来唯命是从，拿过一旁的外套就要起身，方敏却忽的坐起身，然后拉住了他：“……你去哪儿？”
　　丁益蟹感觉颇为新奇，然后捏着她下巴用力香了一口：“坐着吃你的饭，我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