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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火
午后太阳褪去炽意，光直直打进教室。
郑秀妍坐在三组四排。周边几乎都空了，只她一个，低头自顾自忙着手里活计。
上上节课间编的是星星。
上个课间编玫瑰花儿。
这会在编小马，四根还是五根彩色塑料管，摁在桌面上，左右上下来回，就仿佛编画片儿。
“那谁……郑秀妍！集合了，快点！”
体育委员来检查漏网之鱼。
座上的人闻声抬头。刚打了会儿球的体育委员不期然怔了怔，回过神忙抬手擦不存在的薄汗借此掩饰失态，皱眉露出不耐，催促：“快点，就差你了！”
刚才一瞬，她看过去还真有几分安娴雅静，睫毛都卷着尖托起光来。只是待抬起头再看，唇角是娇，鼻尖是俏，眉眼哪哪都带点说不出的意思。
“好。”郑秀妍轻应，收起东西慢条斯理站起来。
体育委员不等她，扔下一句“快点的”，风一样就跑了。
郑秀妍她们小组分到清扫操场的值日工作，她带了清扫工具去，放到一旁再去集合。照惯例先跑三圈，再做两遍大课间必做的广播体操，等老师一拍手就解散自由活动。
女生们要不挎着手在操场漫步，要不坐在草坪上闲话。男生热火朝天打着篮球，在球场上挥洒臭汗。
嘴馋的学生去后门，敲敲掉铁皮的黄色大门，外头小贩敲两下回应。把钱从缝隙塞出去，那边收了，零食就会从门底下更大的缝隙里塞进来。
而三组的人，为不耽误放学后的时间，争分夺秒开始劳动。
靠近铁丝网大门的地方归郑秀妍打扫。
一手扫帚，一手铁畚箕，扫完一块地有条不紊换下一块，她扫得细致，挪动也慢，扎起的长头发垂下来，顺着脖颈挂在右边胸口前。
郑秀妍的手袖撸高到肘处，左手细白的腕上绑了一根红色的编织手链。
“——哎，秀妍！你手上戴的是什么啊？”
13班的人就在这附近活动，聚着聊天的几个人注意到她的手。
打扫动作停顿，弯腰的秀妍抬眼看过去，她们直勾勾盯着她，视线盘亘在她腕上不放。
“没什么。”
她闷头清扫地面。
她们在说什么郑秀妍没注意听，她是不管那些的，只想早点扫完。
太阳沉下来了，一会儿要起风，垃圾不早点倒干净容易被风吹跑。
“梨洁——”
那边响起一嗓女声，郑秀妍一顿。
佯若无事，连这片刻滞愣也没有过一般，眼睛专注于脚下的地面。
午后太阳褪去炽意，光直直打进教室。
郑秀妍坐在三组四排。周边几乎都空了，只她一个，低头自顾自忙着手里活计。
上上节课间编的是星星。
上个课间编玫瑰花儿。
这会在编小马，四根还是五根彩色塑料管，摁在桌面上，左右上下来回，就仿佛编画片儿。
“那谁……郑秀妍！集合了，快点！”
体育委员来检查漏网之鱼。
座上的人闻声抬头。刚打了会儿球的体育委员不期然怔了怔，回过神忙抬手擦不存在的薄汗借此掩饰失态，皱眉露出不耐，催促：“快点，就差你了！”
刚才一瞬，她看过去还真有几分安娴雅静，睫毛都卷着尖托起光来。只是待抬起头再看，唇角是娇，鼻尖是俏，眉眼哪哪都带点说不出的意思。
“好。”郑秀妍轻应，收起东西慢条斯理站起来。
体育委员不等她，扔下一句“快点的”，风一样就跑了。
郑秀妍她们小组分到清扫操场的值日工作，她带了清扫工具去，放到一旁再去集合。照惯例先跑三圈，再做两遍大课间必做的广播体操，等老师一拍手就解散自由活动。
女生们要不挎着手在操场漫步，要不坐在草坪上闲话。男生热火朝天打着篮球，在球场上挥洒臭汗。
嘴馋的学生去后门，敲敲掉铁皮的黄色大门，外头小贩敲两下回应。把钱从缝隙塞出去，那边收了，零食就会从门底下更大的缝隙里塞进来。
而三组的人，为不耽误放学后的时间，争分夺秒开始劳动。
靠近铁丝网大门的地方归郑秀妍打扫。
一手扫帚，一手铁畚箕，扫完一块地有条不紊换下一块，她扫得细致，挪动也慢，扎起的长头发垂下来，顺着脖颈挂在右边胸口前。
郑秀妍的手袖撸高到肘处，左手细白的腕上绑了一根红色的编织手链。
“——哎，秀妍！你手上戴的是什么啊？”
13班的人就在这附近活动，聚着聊天的几个人注意到她的手。
打扫动作停顿，弯腰的秀妍抬眼看过去，她们直勾勾盯着她，视线盘亘在她腕上不放。
“没什么。”
她闷头清扫地面。
她们在说什么郑秀妍没注意听，她是不管那些的，只想早点扫完。
太阳沉下来了，一会儿要起风，垃圾不早点倒干净容易被风吹跑。
“梨洁——”
那边响起一嗓女声，郑秀妍一顿。
佯若无事，连这片刻滞愣也没有过一般，眼睛专注于脚下的地面。
还是先前问她话的女生们，扬声叫来另外的人。
“梨洁这边！过来一会儿！过来过来——”
和13班同一节体育课的，还有2班。
高二全级20个班，文理各一个重点班，分别是1班、2班，同在高二教学楼一层。此刻这个操场上会喘气儿的高二生，不是13班的人，就是2班的文科重点生们。
郑秀妍扫地的动作有所加快。不远处说话的女生们在聊什么，她完全没有想要知道的欲望。
直至话头指向她。
“你手上的编织手链可以给我们看一下吗？”
话朝着她问，连主语都省略。在一群人齐齐聚来的目光下，郑秀妍不问也知道，提问的对象是自己。
扫帚扫过鞋面，原本就不白净的鞋又蒙上一层灰。
郑秀妍站直身，13班问她话的几个女生和2班的几个女生都在看她。
赵梨洁就在其中，漂亮的大眼睛里带一点好奇，嘴边习惯性的笑意像是在向她示好，亲和力与生俱来。
但和眼神里遮掩不住的探究味道相比，这份示好淡薄到几乎可以忽略。
“你手上戴的那个手链和梨洁戴的好像哦，是不是一样的啊？”
同班女生轻轻执起赵梨洁的手，眼盯住郑秀妍，似乎想在她脸上找到些许期待的神情。
“你看，梨洁手上也有一条，和你那个是不是一样？”
郑秀妍不说话。
“你这个什么时候买的？”女生问赵梨洁，“我看你戴好几天了。”
眼神从郑秀妍身上移开，但在那之前，同样在郑秀妍手腕上停留很久，赵梨洁微微一笑，说：“前几天放学的时候买的。”
视线又转回郑秀妍手上。
“你是什么时候买的？”像是一定要问出个究竟，同班女生又看向郑秀妍，追问不休。
仍旧不答，郑秀妍默然看她们，没言语，拿起扫帚和畚箕转身走向别处。
“喂……”
女生等来这个回应，愤愤啐了一口，“切，学人精！”
倒是赵梨洁拍她的手：“好了。买到一样的东西不是很正常。”
“可她就是学你啊！你都戴好几天了，她偏要跟你戴一样的东西，这么爱学别人，看着就讨厌！”
赵梨洁不得不岔开话题。
三两句后，终于说起别的，不再围绕着手链进行。
“对了梨洁，这周日下午和我们一起去唱K吧！”女生突然邀请。
“唱K？”
“对，不止我们，七班还有五班六班都有人去，都是你认识的！”
赵梨洁面露为难笑意：“可能不太方便，我周日和别人约好了，一起去图书馆。”
每周只有周日下午才能休息，这是学生们不多的娱乐时间。
13班几个女生一脸可惜。
其中一个忽然眼亮：“梨洁你和谁去图书馆啊？是不是和鹿晗？！”
和鹿晗有关的话头一带起来就收不住。
“是鹿晗吗？”
“肯定是，不然还有谁能约到梨洁！”
“你们俩就在隔壁班，天天说话还不够啊，礼拜日难得休息半天都要待在一起……”
赵梨洁被取笑，脸微红，“没有啦，不是……”
“少来！就说是不是和鹿晗约好了吧？”
抵不过追问，赵梨洁羞臊，连道几句“好啦”，才说：“是和他约好了，不过只是去图书馆一起复习，看看书什么的。”
“咦——”
甭管13班的女生还是几个和赵梨洁一起被叫过来的2班女生，一听都起哄。
“鹿晗他上次参加奥数竞赛又拿奖了吧？”
“我看他前两个礼拜穿的那双最新款球鞋，学校男生现在全都在穿！”
“不是，主要是他人真的很好！上次我1班的朋友带我去找他问题目，他在做试卷，还停下来给我们讲题，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真的……”
“我知道！我们班男生上次找他借篮球，他那个特别好看的篮球，带来过一次的那个，听说还很贵，他都很大方的借了！”
赵梨洁面含笑听着一直没说话，直到后来才温声接：“是呀，他是很好。”
几个女生齐齐停下，指着她怪笑起哄：“你看你看！还不承认，天天放学一起走，周末也要待在一起，还不老实交代！”
都围着她闹。
1班是理科重点班，全班六十名学生就是理科红榜的前六十。
而鹿晗，是1班的代表。
鹿晗和赵梨洁，这两人一个理科第一，一个文科第一，且同是校广播站骨干，站在一块别提有多合适。
赵梨洁不是第一次被人和鹿晗放在一起打趣，玩笑几句绕开话题，很快也就过去。她许诺下回有空一定应邀，周日唱K这事才算完。
天还没沉就起了风。
“梨洁这边！过来一会儿！过来过来——”
和13班同一节体育课的，还有2班。
高二全级20个班，文理各一个重点班，分别是1班、2班，同在高二教学楼一层。此刻这个操场上会喘气儿的高二生，不是13班的人，就是2班的文科重点生们。
郑秀妍扫地的动作有所加快。不远处说话的女生们在聊什么，她完全没有想要知道的欲望。
直至话头指向她。
“你手上的编织手链可以给我们看一下吗？”
话朝着她问，连主语都省略。在一群人齐齐聚来的目光下，郑秀妍不问也知道，提问的对象是自己。
扫帚扫过鞋面，原本就不白净的鞋又蒙上一层灰。
郑秀妍站直身，13班问她话的几个女生和2班的几个女生都在看她。
赵梨洁就在其中，漂亮的大眼睛里带一点好奇，嘴边习惯性的笑意像是在向她示好，亲和力与生俱来。
但和眼神里遮掩不住的探究味道相比，这份示好淡薄到几乎可以忽略。
“你手上戴的那个手链和梨洁戴的好像哦，是不是一样的啊？”
同班女生轻轻执起赵梨洁的手，眼盯住郑秀妍，似乎想在她脸上找到些许期待的神情。
“你看，梨洁手上也有一条，和你那个是不是一样？”
郑秀妍不说话。
“你这个什么时候买的？”女生问赵梨洁，“我看你戴好几天了。”
眼神从郑秀妍身上移开，但在那之前，同样在郑秀妍手腕上停留很久，赵梨洁微微一笑，说：“前几天放学的时候买的。”
视线又转回郑秀妍手上。
“你是什么时候买的？”像是一定要问出个究竟，同班女生又看向郑秀妍，追问不休。
仍旧不答，郑秀妍默然看她们，没言语，拿起扫帚和畚箕转身走向别处。
“喂……”
女生等来这个回应，愤愤啐了一口，“切，学人精！”
倒是赵梨洁拍她的手：“好了。买到一样的东西不是很正常。”
“可她就是学你啊！你都戴好几天了，她偏要跟你戴一样的东西，这么爱学别人，看着就讨厌！”
赵梨洁不得不岔开话题。
三两句后，终于说起别的，不再围绕着手链进行。
“对了梨洁，这周日下午和我们一起去唱K吧！”女生突然邀请。
“唱K？”
“对，不止我们，七班还有五班六班都有人去，都是你认识的！”
赵梨洁面露为难笑意：“可能不太方便，我周日和别人约好了，一起去图书馆。”
每周只有周日下午才能休息，这是学生们不多的娱乐时间。
13班几个女生一脸可惜。
其中一个忽然眼亮：“梨洁你和谁去图书馆啊？是不是和鹿晗？！”
和鹿晗有关的话头一带起来就收不住。
“是鹿晗吗？”
“肯定是，不然还有谁能约到梨洁！”
“你们俩就在隔壁班，天天说话还不够啊，礼拜日难得休息半天都要待在一起……”
赵梨洁被取笑，脸微红，“没有啦，不是……”
“少来！就说是不是和鹿晗约好了吧？”
抵不过追问，赵梨洁羞臊，连道几句“好啦”，才说：“是和他约好了，不过只是去图书馆一起复习，看看书什么的。”
“咦——”
甭管13班的女生还是几个和赵梨洁一起被叫过来的2班女生，一听都起哄。
“鹿晗他上次参加奥数竞赛又拿奖了吧？”
“我看他前两个礼拜穿的那双最新款球鞋，学校男生现在全都在穿！”
“不是，主要是他人真的很好！上次我1班的朋友带我去找他问题目，他在做试卷，还停下来给我们讲题，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真的……”
“我知道！我们班男生上次找他借篮球，他那个特别好看的篮球，带来过一次的那个，听说还很贵，他都很大方的借了！”
赵梨洁面含笑听着一直没说话，直到后来才温声接：“是呀，他是很好。”
几个女生齐齐停下，指着她怪笑起哄：“你看你看！还不承认，天天放学一起走，周末也要待在一起，还不老实交代！”
都围着她闹。
1班是理科重点班，全班六十名学生就是理科红榜的前六十。
而鹿晗，是1班的代表。
鹿晗和赵梨洁，这两人一个理科第一，一个文科第一，且同是校广播站骨干，站在一块别提有多合适。
赵梨洁不是第一次被人和鹿晗放在一起打趣，玩笑几句绕开话题，很快也就过去。她许诺下回有空一定应邀，周日唱K这事才算完。
天还没沉就起了风。
几个人手挽手亲亲热热往操场中心走。刚才的插曲抛到脑后，已经没有人记得小小的不愉快。
赵梨洁始终带笑听身边的同伴说话，视线却不自觉瞟向不远处。
铁丝网大门旁，郑秀妍正提起畚箕将盛着的垃圾往桶里倒。即使死板的校服严丝合缝地包裹着她，仍然藏不住少女袅娜身段。
她的皮肤白得发光，手腕上系着一个红色编织手链。
格外好看。
……
郑秀妍到家的时候和往常一样，家里没有人。自行车推到屋檐下停好，回头看，立着一堵高墙，墙那边是精致气派的大房子，她妈应该在厨下忙着煮饭。
打水洗手洗脸，刚挂起毛巾，小小的院子里响起车铃声。
“秀妍。”
来人叫她。
她转头看一眼，没吭声，先把毛巾挂起来。毛巾挂在屋檐下的晾衣竿上，这里通风干得快，浴室背光常年不见天日，毛巾放两天就要潮。
“秀妍？”
见她端着脸盆就往屋里走，来人急了，推着车进来，“秀……”
秀妍在门前站住，沉着脸转头，“干嘛？”
男孩推着自行车，个子高得分外出挑。上个月说是有180cm，这会儿看着仿佛又更高了些。
两人的校服是一样的，不同的是，她的洗得边角泛白，他的白净整洁，一丝不苟，连拉链都拉到刚刚好的位置。
把自行车停好，鹿晗拿起车筐里的辅导书走到她面前，“你不是要这本教材吗？我给你拿来了。”
“鹿晗。”
郑秀妍打断他，抬起眼看他两秒，捋起左手袖子。
“你戴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鹿晗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过去，鹿晗的右手绕过抱着的空盆，到手腕处二话不说摘下手链，一把扔还给他。
他飞快抓住，手链差点掉到地上。
“你是不是有病？”
就见鹿晗冷冷看着他，眼里那一点点生气也只存在两秒，很快消失殆尽。
什么情绪都没有。
“我……”
郑秀妍转身朝里走。
没走两步，小院里头墙根下的门开了，“吱呀”一声，围着围裙的冬勤嫂从那边回来。
两人都停住看过去。
“少爷？”看见鹿晗在院子里，冬勤嫂一愣，慌忙快步上前，一边招呼：“哎哟，你怎么来了！快快快，怎么不坐啊？”
“我……我来给秀妍送书。”鹿晗说。
冬勤嫂看看书，再瞥一眼郑秀妍，骂道：“干嘛呢，给你送书来还不快接着！”
“我想先放下脸盆。”郑秀妍声音低了些。
“破脸盆随手一放不就完了，费什么劲！让少爷跟门口站着，这都没太阳了，院子里风多大，像话吗？”
“勤婶。”鹿晗微赧，“您别总叫我少爷……”
冬勤嫂虎着脸：“这是规矩！先生太太待我们不薄，不能不知道好歹！”
郑秀妍垂下眼，眸色半敛。抿了抿唇再抬头，她的神色更沉了几分：“妈，你是不是要拿什么东西？快去拿吧，厨下忙完了吗？”
“差点忘了！锅子里还炖着汤，佳嫂在帮我看着，我得拿了东西赶紧回去！”冬勤嫂忙向鹿晗歉笑，转身进里屋。
郑秀妍走两步，站到鹿晗面前。
屋檐下两人面对面。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特别好闻特别干净，晒足了太阳，有一种让人想拥抱的暖意。
他挡住门外大半的光，阴影笼下来，罩住她，她仿佛正被他抱在怀里。
这是一种错觉，她知道。
定神越过鹿晗的肩看，能看到对着她家大门的院墙，墙那一边是鹿家。
“快回去吧，太太在等你。”
郑秀妍从他手里拿过书，抬起头，他的下巴离她的鼻尖近得只有一点距离。
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叫他，“少爷。”
赵梨洁始终带笑听身边的同伴说话，视线却不自觉瞟向不远处。
铁丝网大门旁，郑秀妍正提起畚箕将盛着的垃圾往桶里倒。即使死板的校服严丝合缝地包裹着她，仍然藏不住少女袅娜身段。
她的皮肤白得发光，手腕上系着一个红色编织手链。
格外好看。
……
郑秀妍到家的时候和往常一样，家里没有人。自行车推到屋檐下停好，回头看，立着一堵高墙，墙那边是精致气派的大房子，她妈应该在厨下忙着煮饭。
打水洗手洗脸，刚挂起毛巾，小小的院子里响起车铃声。
“秀妍。”
来人叫她。
她转头看一眼，没吭声，先把毛巾挂起来。毛巾挂在屋檐下的晾衣竿上，这里通风干得快，浴室背光常年不见天日，毛巾放两天就要潮。
“秀妍？”
见她端着脸盆就往屋里走，来人急了，推着车进来，“秀……”
秀妍在门前站住，沉着脸转头，“干嘛？”
男孩推着自行车，个子高得分外出挑。上个月说是有180cm，这会儿看着仿佛又更高了些。
两人的校服是一样的，不同的是，她的洗得边角泛白，他的白净整洁，一丝不苟，连拉链都拉到刚刚好的位置。
把自行车停好，鹿晗拿起车筐里的辅导书走到她面前，“你不是要这本教材吗？我给你拿来了。”
“鹿晗。”
郑秀妍打断他，抬起眼看他两秒，捋起左手袖子。
“你戴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鹿晗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过去，鹿晗的右手绕过抱着的空盆，到手腕处二话不说摘下手链，一把扔还给他。
他飞快抓住，手链差点掉到地上。
“你是不是有病？”
就见鹿晗冷冷看着他，眼里那一点点生气也只存在两秒，很快消失殆尽。
什么情绪都没有。
“我……”
郑秀妍转身朝里走。
没走两步，小院里头墙根下的门开了，“吱呀”一声，围着围裙的冬勤嫂从那边回来。
两人都停住看过去。
“少爷？”看见鹿晗在院子里，冬勤嫂一愣，慌忙快步上前，一边招呼：“哎哟，你怎么来了！快快快，怎么不坐啊？”
“我……我来给秀妍送书。”鹿晗说。
冬勤嫂看看书，再瞥一眼郑秀妍，骂道：“干嘛呢，给你送书来还不快接着！”
“我想先放下脸盆。”郑秀妍声音低了些。
“破脸盆随手一放不就完了，费什么劲！让少爷跟门口站着，这都没太阳了，院子里风多大，像话吗？”
“勤婶。”鹿晗微赧，“您别总叫我少爷……”
冬勤嫂虎着脸：“这是规矩！先生太太待我们不薄，不能不知道好歹！”
郑秀妍垂下眼，眸色半敛。抿了抿唇再抬头，她的神色更沉了几分：“妈，你是不是要拿什么东西？快去拿吧，厨下忙完了吗？”
“差点忘了！锅子里还炖着汤，佳嫂在帮我看着，我得拿了东西赶紧回去！”冬勤嫂忙向鹿晗歉笑，转身进里屋。
郑秀妍走两步，站到鹿晗面前。
屋檐下两人面对面。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特别好闻特别干净，晒足了太阳，有一种让人想拥抱的暖意。
他挡住门外大半的光，阴影笼下来，罩住她，她仿佛正被他抱在怀里。
这是一种错觉，她知道。
定神越过鹿晗的肩看，能看到对着她家大门的院墙，墙那一边是鹿家。
“快回去吧，太太在等你。”
郑秀妍从他手里拿过书，抬起头，他的下巴离她的鼻尖近得只有一点距离。
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叫他，“少爷。”
2. 火火
“秀妍，有人找你！”
教室门口站着的同班女生帮忙传话，扭头朝这边喊。
郑秀妍抬头一看，是一张不太熟悉的脸。她稍显犹豫，同班女生催促：“干嘛呢，叫你啊！”
放下笔，郑秀妍起身过去。
来找她的是个男生。同一级，说是七班的人。
不说别的班，就是自己班上的人郑秀妍未必都能叫出名字，男生做介绍的时候她就只听着不说话。
靠着走廊扶栏，打闹的人都在门口那一处。时值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明儿是这周的休息日，晚上不用上自习，教室空了一半，剩下的不是负责值日的，就是懒懒散散磋磨时间不急着走的人。
今天天气有点好。其实也不算，郑秀妍看着空气里飘着的浮尘被斜阳照得无所遁形，脑子里闪过刚刚计算的那道题目。
每周的休息日都得给家里打下手，她打算做完试卷再走。她成绩不算突出，做题目常有费劲的时候，一往深了想就像扎进海里。
“……所以说，其实挺划算的。”
阴影刹那间覆下来，男生说着说着忽然朝她靠近，只差抬手撑住柱子就能将她禁锢在身前。
安全空间被侵犯，郑秀妍回神，往旁边躲开。
“你觉得怎么样，不用考虑吧？”
男生在笑，没在意她的举动。
秀妍盯住他，“你再重复一遍。”
他皱了下眉，耐着性子复述。
面前的脸光论长相并不讨厌，相反很和善。郑秀妍看着他的嘴张张合合，一个字一个字蹦进耳朵，她直勾勾盯着看，那张嘴越看，在视野里就越是被放大。
“怎么样？”说到最后，男生又问。
“你的包给我。”郑秀妍忽然说。
男生背着一个单肩包，她见过这个牌子，价格不便宜。
虽然她的要求很莫名其妙，男生愣了一下，还是脱下包交给她。
“这个包还不是我最贵的，我跟你说……”
话没说完，背包拉链“唰”地被拉开。
郑秀妍往空中一扔，包和里头装的东西，试卷、书、还有一些别的，哗哗啦啦，纷扬落在楼下草坪，铺了一地。
……
鹿晗和赵梨洁在一楼廊边说话。
“啪”地一声，忽然响起东西落地的动静，随即教学楼的矮台阶前传来一声骂咧惊呼：“……**！”
两个人同时转头看去。
拄着扫把清扫草坪旁路面的男生也不避人，偷玩手机，一条道扫了快半个小时还没扫完。摸鱼没人管他，反倒是被突然落到草坪上的东西吓着，男生把扫把往地上一撴，朝楼上怒骂：“谁他妈往下扔东西！”
赵梨洁扯了扯鹿晗的袖子，鹿晗的视线调转回来。
“等下一起去吃糯米糕好不好？我上次和朋友发现北桥那边有一家店，是一对老夫妻开的，味道做的特别地道！他们家店开在巷子里，有很多人特意找到那里去买他们家的糯米糕。而且喔，他们家的糯米都是老爷爷手打的，不是用机器做出来，和……”
赵梨洁越说越雀跃，眉眼都浮上笑。
鹿晗静静听着，视线扫到她不经意露出的手腕，忽然插话：“你手上的手链是哪来的？”
“……这个？”赵梨洁一顿，冲他笑，“上次放学我们一起回家的时候，路过那个编手链的摊子，你不是盯着这一条的款式看了好久吗？所以第二天路过那里我就买了这条。你的眼光那么好，你觉得好看的肯定很好看。怎么了？”
她晃晃手，亮晶晶的眼期许地看向他，“不好看吗？”
“没有。”鹿晗抿了下唇，“很好看。”
赵梨洁笑得露出一口皓齿，“做糯米糕的那家店我还没说完呢！真的，我不骗你喔，那一家的糯米糕真的做的很……”
楼梯上突然冲下来一个人，抬头就嚷着问：“刚刚的包在哪？”
不仅鹿晗和赵梨洁看过去，扫地的那个男生闻声，拖着扫把走近了一些，“在那边草坪上。”
“秀妍，有人找你！”
教室门口站着的同班女生帮忙传话，扭头朝这边喊。
郑秀妍抬头一看，是一张不太熟悉的脸。她稍显犹豫，同班女生催促：“干嘛呢，叫你啊！”
放下笔，郑秀妍起身过去。
来找她的是个男生。同一级，说是七班的人。
不说别的班，就是自己班上的人郑秀妍未必都能叫出名字，男生做介绍的时候她就只听着不说话。
靠着走廊扶栏，打闹的人都在门口那一处。时值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明儿是这周的休息日，晚上不用上自习，教室空了一半，剩下的不是负责值日的，就是懒懒散散磋磨时间不急着走的人。
今天天气有点好。其实也不算，郑秀妍看着空气里飘着的浮尘被斜阳照得无所遁形，脑子里闪过刚刚计算的那道题目。
每周的休息日都得给家里打下手，她打算做完试卷再走。她成绩不算突出，做题目常有费劲的时候，一往深了想就像扎进海里。
“……所以说，其实挺划算的。”
阴影刹那间覆下来，男生说着说着忽然朝她靠近，只差抬手撑住柱子就能将她禁锢在身前。
安全空间被侵犯，郑秀妍回神，往旁边躲开。
“你觉得怎么样，不用考虑吧？”
男生在笑，没在意她的举动。
秀妍盯住他，“你再重复一遍。”
他皱了下眉，耐着性子复述。
面前的脸光论长相并不讨厌，相反很和善。郑秀妍看着他的嘴张张合合，一个字一个字蹦进耳朵，她直勾勾盯着看，那张嘴越看，在视野里就越是被放大。
“怎么样？”说到最后，男生又问。
“你的包给我。”郑秀妍忽然说。
男生背着一个单肩包，她见过这个牌子，价格不便宜。
虽然她的要求很莫名其妙，男生愣了一下，还是脱下包交给她。
“这个包还不是我最贵的，我跟你说……”
话没说完，背包拉链“唰”地被拉开。
郑秀妍往空中一扔，包和里头装的东西，试卷、书、还有一些别的，哗哗啦啦，纷扬落在楼下草坪，铺了一地。
……
鹿晗和赵梨洁在一楼廊边说话。
“啪”地一声，忽然响起东西落地的动静，随即教学楼的矮台阶前传来一声骂咧惊呼：“……**！”
两个人同时转头看去。
拄着扫把清扫草坪旁路面的男生也不避人，偷玩手机，一条道扫了快半个小时还没扫完。摸鱼没人管他，反倒是被突然落到草坪上的东西吓着，男生把扫把往地上一撴，朝楼上怒骂：“谁他妈往下扔东西！”
赵梨洁扯了扯鹿晗的袖子，鹿晗的视线调转回来。
“等下一起去吃糯米糕好不好？我上次和朋友发现北桥那边有一家店，是一对老夫妻开的，味道做的特别地道！他们家店开在巷子里，有很多人特意找到那里去买他们家的糯米糕。而且喔，他们家的糯米都是老爷爷手打的，不是用机器做出来，和……”
赵梨洁越说越雀跃，眉眼都浮上笑。
鹿晗静静听着，视线扫到她不经意露出的手腕，忽然插话：“你手上的手链是哪来的？”
“……这个？”赵梨洁一顿，冲他笑，“上次放学我们一起回家的时候，路过那个编手链的摊子，你不是盯着这一条的款式看了好久吗？所以第二天路过那里我就买了这条。你的眼光那么好，你觉得好看的肯定很好看。怎么了？”
她晃晃手，亮晶晶的眼期许地看向他，“不好看吗？”
“没有。”鹿晗抿了下唇，“很好看。”
赵梨洁笑得露出一口皓齿，“做糯米糕的那家店我还没说完呢！真的，我不骗你喔，那一家的糯米糕真的做的很……”
楼梯上突然冲下来一个人，抬头就嚷着问：“刚刚的包在哪？”
不仅鹿晗和赵梨洁看过去，扫地的那个男生闻声，拖着扫把走近了一些，“在那边草坪上。”
楼梯上下来的男生和扫地的男生，包括鹿晗在内，其实都算认识。毕竟同是一个年级的学生，不是在球场上切磋过，就是互相认识彼此的朋友，或者曾经是同学的同学。
扫地的问：“谁扔的啊？”
那人下来帮忙捡包，朝那边跑过去，捡起包才答应：“郑秀妍扔的。”
“13班那个？她有病啊！是你的包吗？她干嘛丢下来？”
“不是，是扬飞的。扬飞说有事去找她，个狗卵不知道搞什么，跟郑秀妍说了几句话，郑秀妍突然就发神经把他的包扔下来了。”
“她……”
扫地的男生还没说话，鹿晗蓦地插嘴：“郑秀妍人呢？”
两个男生不约而同看过来。
捡包那位拍草屑的动作停了停，说：“在她们班。”
鹿晗眉头一紧，对赵梨洁道：“今天你自己回家吧，我不和你一起了。你注意安全。”
说罢就往楼梯跑。
“鹿晗……！”
赵梨洁喊他，他没回头，连课桌里的东西都顾不上回教室收拾，转眼上了楼。
……
鹿晗赶到13班门口，郑秀妍被堵在走廊角落，鹿晗拨开几个男生，当即挡在郑秀妍面前。
气势汹汹找鹿晗麻烦的男生正是几分钟前刚被她扔了包的那位，陪他一同来的几个男生站在他身后。
鹿晗的到来让场面稍微缓和了一些。男生压下火气道：“ 鹿晗你走开，不关你的事。”
鹿晗不肯让：“有事好好说。”
“***她都扔我包了，好好说个屁？”男生唾一口，骂，“鹿晗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就非得管她的闲事？”
鹿晗没有半分要让开的意思：“不管怎么说，她是个女孩子。”
被落了面子，男生心里窝火，一口气撒不出来，脸黑得跟阎罗似得。
可再气，到底还是卖了鹿晗一个面子。
这学校里，有人有好的家世，有人有突出的成绩，有人有优越的外貌，什么样的人都有，而鹿晗却是更少见的那种。
所有让人羡慕的条件他占全了，不管哪个方面，样样出众。
他一个人，一骑绝尘，将他们这些普通的人远远甩在身后。
他是全校师生心里的天之骄子。
“我本来以为他们说你爱管郑秀妍闲事是开玩笑！”男生恨恨道，“你就护吧，就她那样，你能护她一辈子？”
男生憋着气，扔下这句，一刻也待不下去，甩手带着一帮朋友走人。
扫地的问：“谁扔的啊？”
那人下来帮忙捡包，朝那边跑过去，捡起包才答应：“郑秀妍扔的。”
“13班那个？她有病啊！是你的包吗？她干嘛丢下来？”
“不是，是扬飞的。扬飞说有事去找她，个狗卵不知道搞什么，跟郑秀妍说了几句话，郑秀妍突然就发神经把他的包扔下来了。”
“她……”
扫地的男生还没说话，鹿晗蓦地插嘴：“郑秀妍人呢？”
两个男生不约而同看过来。
捡包那位拍草屑的动作停了停，说：“在她们班。”
鹿晗眉头一紧，对赵梨洁道：“今天你自己回家吧，我不和你一起了。你注意安全。”
说罢就往楼梯跑。
“鹿晗……！”
赵梨洁喊他，他没回头，连课桌里的东西都顾不上回教室收拾，转眼上了楼。
……
鹿晗赶到13班门口，郑秀妍被堵在走廊角落，鹿晗拨开几个男生，当即挡在郑秀妍面前。
气势汹汹找鹿晗麻烦的男生正是几分钟前刚被她扔了包的那位，陪他一同来的几个男生站在他身后。
鹿晗的到来让场面稍微缓和了一些。男生压下火气道：“ 鹿晗你走开，不关你的事。”
鹿晗不肯让：“有事好好说。”
“***她都扔我包了，好好说个屁？”男生唾一口，骂，“鹿晗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就非得管她的闲事？”
鹿晗没有半分要让开的意思：“不管怎么说，她是个女孩子。”
被落了面子，男生心里窝火，一口气撒不出来，脸黑得跟阎罗似得。
可再气，到底还是卖了鹿晗一个面子。
这学校里，有人有好的家世，有人有突出的成绩，有人有优越的外貌，什么样的人都有，而鹿晗却是更少见的那种。
所有让人羡慕的条件他占全了，不管哪个方面，样样出众。
他一个人，一骑绝尘，将他们这些普通的人远远甩在身后。
他是全校师生心里的天之骄子。
“我本来以为他们说你爱管郑秀妍闲事是开玩笑！”男生恨恨道，“你就护吧，就她那样，你能护她一辈子？”
男生憋着气，扔下这句，一刻也待不下去，甩手带着一帮朋友走人。
郑秀妍班上剩下的个别学生朝这边张望却不敢过来。
没有旁人，鹿晗沉下脸，隐忍不发：“进去收拾东西，我给你三分钟。”
郑秀妍站着不动。她的视线落在地砖上，嘴唇抿得很紧。
“你去不去？”
等了几秒没有回答，鹿晗眉头皱起，将要说话，郑秀妍忽然出声：“你又什么都不问就要怪我了是吗。”
他一愣。
郑秀妍抬起了头，看他的眼神难以形容。
上一次她这样看他，是什么时候？
鹿晗还记得。那次学校收缴新运动服的钱，头天鹿晗在家里经过厨下，听见郑秀妍管冬勤嫂要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三天后的下午，忽然听说郑秀妍和一位老师起冲突，被勒令在办公楼前罚站。
鹿晗一问，说是那个老师中午在食堂丢了钱包，学生帮忙去找没找到，结果傍晚碰见郑秀妍手里拿着个钱包，和老师丢的一模一样。
到办公室里，郑秀妍说捡到钱包正打算送来交公，老师和其他几个学生质疑为什么中午不见的东西她下午才拿来。
郑秀妍听出话里话外怀疑她想昧下的意思，当时就冷了脸，明说自己刚刚才在食堂捡到。
一来二去就吵起来，郑秀妍因为顶撞师长被罚站三节课。
鹿晗去找她的时候她站在墙根下，他问是怎么回事，她说，“我没偷东西，也没想偷。”
本该没有怀疑的，他有什么好怀疑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闪过她和冬勤嫂为了钱争执的场景，他应该说“我信你”，可一瞬间，他竟然产生了短暂的犹豫。
郑秀妍多了解他，就这么一丝犹豫，教她所有表情全部消失，她低下头看鞋尖，平静地说：“你走吧。”
除了这句，那天她再没跟他说话。
后来回到家，热情的冬勤嫂看见他又和他滔滔不绝闲谈。冬勤嫂抱怨郑秀妍不让她省心、动不动就和她吵架、一点都不像他一样懂事，鹿晗不妨从一堆话里听到重点——冬勤嫂还是给了郑秀妍运动服钱，昨天就给她交上去了。
冬稚根本不用为了交什么钱，去昧老师丢的钱包。
那次鹿晗和郑秀妍道了歉，郑秀妍似乎没放在心上，只是这几年原本就变得不爱说话了很多，在他面前话更少了。
此刻在这廊下，鹿晗喉头忽然哽住，对上她的眼睛，良久才发出轻微的音节：“我……”
郑秀妍先别开眼，提步往教室去，她小声说：“我去收东西。”
……
鹿晗家的小院子，院门一般是不锁的。不进院就进不了家门，冬勤嫂有段时间常忘带钥匙，一开始还会在院门边的青泥石板下藏钥匙备用，后来干脆剩了，只把锁虚虚挂着，横竖里面的门关着。
鹿晗把车停在院子里，郑秀妍落后他几步，把车推进来停下，返身关院门，然后往屋门口去。
一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一人骑一辆自行车，比同行的陌生人还不如。
鹿晗问：“你为什么扔别人的包？”
郑秀妍脚下停了一瞬，若无其事走到门前，掏出一串钥匙，挨个找开门那把，“想扔就扔，没原因。”
鹿晗沉下气规劝：“你能不能不要乱发脾气？那是在学校，不是在家，你就不能学会适当控制自己的情绪么？不要到处惹麻烦有这么难？”
没有旁人，鹿晗沉下脸，隐忍不发：“进去收拾东西，我给你三分钟。”
郑秀妍站着不动。她的视线落在地砖上，嘴唇抿得很紧。
“你去不去？”
等了几秒没有回答，鹿晗眉头皱起，将要说话，郑秀妍忽然出声：“你又什么都不问就要怪我了是吗。”
他一愣。
郑秀妍抬起了头，看他的眼神难以形容。
上一次她这样看他，是什么时候？
鹿晗还记得。那次学校收缴新运动服的钱，头天鹿晗在家里经过厨下，听见郑秀妍管冬勤嫂要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三天后的下午，忽然听说郑秀妍和一位老师起冲突，被勒令在办公楼前罚站。
鹿晗一问，说是那个老师中午在食堂丢了钱包，学生帮忙去找没找到，结果傍晚碰见郑秀妍手里拿着个钱包，和老师丢的一模一样。
到办公室里，郑秀妍说捡到钱包正打算送来交公，老师和其他几个学生质疑为什么中午不见的东西她下午才拿来。
郑秀妍听出话里话外怀疑她想昧下的意思，当时就冷了脸，明说自己刚刚才在食堂捡到。
一来二去就吵起来，郑秀妍因为顶撞师长被罚站三节课。
鹿晗去找她的时候她站在墙根下，他问是怎么回事，她说，“我没偷东西，也没想偷。”
本该没有怀疑的，他有什么好怀疑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闪过她和冬勤嫂为了钱争执的场景，他应该说“我信你”，可一瞬间，他竟然产生了短暂的犹豫。
郑秀妍多了解他，就这么一丝犹豫，教她所有表情全部消失，她低下头看鞋尖，平静地说：“你走吧。”
除了这句，那天她再没跟他说话。
后来回到家，热情的冬勤嫂看见他又和他滔滔不绝闲谈。冬勤嫂抱怨郑秀妍不让她省心、动不动就和她吵架、一点都不像他一样懂事，鹿晗不妨从一堆话里听到重点——冬勤嫂还是给了郑秀妍运动服钱，昨天就给她交上去了。
冬稚根本不用为了交什么钱，去昧老师丢的钱包。
那次鹿晗和郑秀妍道了歉，郑秀妍似乎没放在心上，只是这几年原本就变得不爱说话了很多，在他面前话更少了。
此刻在这廊下，鹿晗喉头忽然哽住，对上她的眼睛，良久才发出轻微的音节：“我……”
郑秀妍先别开眼，提步往教室去，她小声说：“我去收东西。”
……
鹿晗家的小院子，院门一般是不锁的。不进院就进不了家门，冬勤嫂有段时间常忘带钥匙，一开始还会在院门边的青泥石板下藏钥匙备用，后来干脆剩了，只把锁虚虚挂着，横竖里面的门关着。
鹿晗把车停在院子里，郑秀妍落后他几步，把车推进来停下，返身关院门，然后往屋门口去。
一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一人骑一辆自行车，比同行的陌生人还不如。
鹿晗问：“你为什么扔别人的包？”
郑秀妍脚下停了一瞬，若无其事走到门前，掏出一串钥匙，挨个找开门那把，“想扔就扔，没原因。”
鹿晗沉下气规劝：“你能不能不要乱发脾气？那是在学校，不是在家，你就不能学会适当控制自己的情绪么？不要到处惹麻烦有这么难？”
郑秀妍手紧紧捏着一把钥匙，忽地一下，她重重把整串钥匙摔到地上，“啪”地一声响。
她转身，“我惹我的麻烦，管你什么事？！”
鹿晗一愣，板起脸，“你要是闹得过分惊动老师，到时候我劝不住怎么办？你就那么想挨处分？”
她的声音有些尖利：“挨不挨处分是我的事，我让你管我了？”
鹿晗气得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闲事……”
郑秀妍冲到他面前，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推到院墙下。鹿晗没防备她来这么一下，比她高得多的一个人，被推得背贴住墙。
郑秀妍两手撑在他身侧，倾身将他围住，胸膛之间虚虚留着空，乍一看好像压得很严实。
“你要吃的用的我都可以给你买，休息的时候一起出去吃吃饭逛逛街，在我兄弟面前别落我面子就成。不过说好了，毕业前这么处着，等毕了业，远的不说毕业旅行你得跟我一块去，少说到时候你得跟我睡几回——”
鹿晗一愣。
郑秀妍狠狠盯着他：“这些，都是郑扬飞跟我说的。”她靠得很近，眼里的低温度也教他看得更清楚，“你觉得好听吗？”
她转身，“我惹我的麻烦，管你什么事？！”
鹿晗一愣，板起脸，“你要是闹得过分惊动老师，到时候我劝不住怎么办？你就那么想挨处分？”
她的声音有些尖利：“挨不挨处分是我的事，我让你管我了？”
鹿晗气得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闲事……”
郑秀妍冲到他面前，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推到院墙下。鹿晗没防备她来这么一下，比她高得多的一个人，被推得背贴住墙。
郑秀妍两手撑在他身侧，倾身将他围住，胸膛之间虚虚留着空，乍一看好像压得很严实。
“你要吃的用的我都可以给你买，休息的时候一起出去吃吃饭逛逛街，在我兄弟面前别落我面子就成。不过说好了，毕业前这么处着，等毕了业，远的不说毕业旅行你得跟我一块去，少说到时候你得跟我睡几回——”
鹿晗一愣。
郑秀妍狠狠盯着他：“这些，都是郑扬飞跟我说的。”她靠得很近，眼里的低温度也教他看得更清楚，“你觉得好听吗？”
3. 火火火
郑秀妍气得眼睛都红了。
鹿晗却在她说话时走了神，眼神在瞥向她脖颈时一顿，视线意外被她下落的领口兜住。她身上清冽的沐浴乳香味似有若无，温和又汹涌地将他包围。
起伏的线条晃进眼里，呼吸一滞，喉头跟着紧了紧。
不过很快，在看见郑秀妍为扔包之事不虞的面色后，鹿晗从短暂的怔愣中回神，移开视线，顺带压下眼底那一缕不被她察觉的赧意。
下一秒郑秀妍站直身，他心里松了口气，然而难以启齿地，竟生出一丝微妙的遗憾情绪。
郑秀妍把话说到这，懒得再多言语，转身就走。
鹿晗下意识伸手拽住她，“秀——”
“嗡嗡”震动从他口袋里传出，在安静的小院中落地分明。
手机默铃取代了他原本要说的话。
鹿晗眼瞟着冬稚，拽住她的那只手要松不松，另一手拿出手机。
“喂？妈……”
电话泄音，又许是院子里太过安静，郑秀妍听得很清楚。
那端的声音不陌生。
是鹿太太，她问：“儿子啊，你在哪？怎么还没回来？哎哟，你有个同学上家里来了，现在在客厅等你呐！”
……
鹿家这座宅子有些年头，打从鹿晗爷爷那一辈开始就住这。屋里的物件摆设保留着那个时候的痕迹，几年前翻新过，对细微末节处进行了维护，整座宅子的大致模样不曾变。
虽然早就知道鹿晗的住址，但这是赵梨洁第一次来他家。
赵梨洁的成长环境不差，她爸爸是省会里一所大学的教授，她妈妈也有一份体面的好工作，她的爷爷是知识分子，退休后在家喝茶遛鸟，闲来无事常常辅导她的学习。
对这个鹿晗生活的地方，赵梨洁感觉很新奇。
青砖黑瓦垒砌起墙面，乍一看外观古朴，正门口廊前却立着四根威风的大圆柱。屋里地板、门窗、墙顶边角，全是棕红色的实木。
“你们家这个屏风一直都有吗？”赵梨洁小声问鹿晗。
他们正在客厅，各坐沙发一侧。
鹿晗看了看挡住客厅入口的雕花大屏风，嗯了声，“那是我爷爷留下来的。”
赵梨洁笑着垂头吐了吐舌，她的好奇不仅不露丑，反而有几分可爱。
客厅入口响起脚步声，鹿太太端着一盘水果从屏风后走来，满脸带笑：“难得有同学来找我们鹿晗，他平时闷得很，一个人在家也不爱出去玩……来，梨洁，吃点水果。”
赵梨洁半站起身，托着鹿太太递过来的果盘底，连道两声谢，脸上微微有些赧，“阿姨您不用这么客气。”她说，“鹿晗的东西落在学校了，他走得急，我就帮他送过来，突然跑来真的很不好意思。”
鹿太太掩嘴笑，“你们俩成绩都不错，可以多交流一下，这学习的事我也不懂，你们啊，多互相帮助帮助。”闲说几句，知道自己在孩子拘谨，她说还有别的事忙，起身走了。
赵梨洁问：“你刚才去哪了，怎么没在家？”
“刚才有点事。”
她看着鹿晗的侧脸，“嗯……秀妍还好吗？”
鹿晗帮郑秀妍挡过好几次麻烦，要说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两人在学校又甚少交集，之前还有同学私下乱猜，后来见他们走得确实不近，鹿晗反而和赵梨洁接触更多，大家都只当是鹿晗心善才总对郑秀妍伸出援手。
赵梨洁比旁人知道的更多些。她问过鹿晗，鹿晗说他和郑秀妍，两家是邻居，他们从小就认识。
郑秀妍气得眼睛都红了。
鹿晗却在她说话时走了神，眼神在瞥向她脖颈时一顿，视线意外被她下落的领口兜住。她身上清冽的沐浴乳香味似有若无，温和又汹涌地将他包围。
起伏的线条晃进眼里，呼吸一滞，喉头跟着紧了紧。
不过很快，在看见郑秀妍为扔包之事不虞的面色后，鹿晗从短暂的怔愣中回神，移开视线，顺带压下眼底那一缕不被她察觉的赧意。
下一秒郑秀妍站直身，他心里松了口气，然而难以启齿地，竟生出一丝微妙的遗憾情绪。
郑秀妍把话说到这，懒得再多言语，转身就走。
鹿晗下意识伸手拽住她，“秀——”
“嗡嗡”震动从他口袋里传出，在安静的小院中落地分明。
手机默铃取代了他原本要说的话。
鹿晗眼瞟着冬稚，拽住她的那只手要松不松，另一手拿出手机。
“喂？妈……”
电话泄音，又许是院子里太过安静，郑秀妍听得很清楚。
那端的声音不陌生。
是鹿太太，她问：“儿子啊，你在哪？怎么还没回来？哎哟，你有个同学上家里来了，现在在客厅等你呐！”
……
鹿家这座宅子有些年头，打从鹿晗爷爷那一辈开始就住这。屋里的物件摆设保留着那个时候的痕迹，几年前翻新过，对细微末节处进行了维护，整座宅子的大致模样不曾变。
虽然早就知道鹿晗的住址，但这是赵梨洁第一次来他家。
赵梨洁的成长环境不差，她爸爸是省会里一所大学的教授，她妈妈也有一份体面的好工作，她的爷爷是知识分子，退休后在家喝茶遛鸟，闲来无事常常辅导她的学习。
对这个鹿晗生活的地方，赵梨洁感觉很新奇。
青砖黑瓦垒砌起墙面，乍一看外观古朴，正门口廊前却立着四根威风的大圆柱。屋里地板、门窗、墙顶边角，全是棕红色的实木。
“你们家这个屏风一直都有吗？”赵梨洁小声问鹿晗。
他们正在客厅，各坐沙发一侧。
鹿晗看了看挡住客厅入口的雕花大屏风，嗯了声，“那是我爷爷留下来的。”
赵梨洁笑着垂头吐了吐舌，她的好奇不仅不露丑，反而有几分可爱。
客厅入口响起脚步声，鹿太太端着一盘水果从屏风后走来，满脸带笑：“难得有同学来找我们鹿晗，他平时闷得很，一个人在家也不爱出去玩……来，梨洁，吃点水果。”
赵梨洁半站起身，托着鹿太太递过来的果盘底，连道两声谢，脸上微微有些赧，“阿姨您不用这么客气。”她说，“鹿晗的东西落在学校了，他走得急，我就帮他送过来，突然跑来真的很不好意思。”
鹿太太掩嘴笑，“你们俩成绩都不错，可以多交流一下，这学习的事我也不懂，你们啊，多互相帮助帮助。”闲说几句，知道自己在孩子拘谨，她说还有别的事忙，起身走了。
赵梨洁问：“你刚才去哪了，怎么没在家？”
“刚才有点事。”
她看着鹿晗的侧脸，“嗯……秀妍还好吗？”
鹿晗帮郑秀妍挡过好几次麻烦，要说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两人在学校又甚少交集，之前还有同学私下乱猜，后来见他们走得确实不近，鹿晗反而和赵梨洁接触更多，大家都只当是鹿晗心善才总对郑秀妍伸出援手。
赵梨洁比旁人知道的更多些。她问过鹿晗，鹿晗说他和郑秀妍，两家是邻居，他们从小就认识。
她追问：“那个包的事是怎么回事？她又跟别人起冲突了吗？”说着她左右看了看，“郑秀妍她家在这附近？我来的时候没注意周围，她住得近吗？”
鹿晗没答，顿了顿，反而问：“你刚才为什么没打我电话？来之前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赵梨洁一愣，“我，我想快点把东西给你，没考虑那么多。”她小心地瞥他一眼，“我突然来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抱歉……下次不会了，我……”
“没有。”鹿晗见她拘谨起来，安抚地笑了一笑，“我只是说提前打电话，这样我知道你来了，你也不用等这么久。”
赵梨洁一听，放松下来，笑了笑。而后只和鹿晗聊学校的事，不再扯其它。
……
鹿晗单手抱着赵梨洁送来的书，后者拎着自己的书包，上了一段楼梯，刚过拐角，鹿晗停了停，转身朝后伸出另一只手。
“书包给我，我帮你拿。”
赵梨洁抬头，笑着将书包递给他。
书房在二楼，鹿太太说难得有同学来，让赵梨洁多留一会儿，他俩成绩都相当出色，鹿太太便让他们去书房一块做作业看书。
鹿晗提她拎包，两人继续往上走。楼梯上光线有点暗，赵梨洁差点踩错台阶，幸好撑住扶手。旁边的窗被窗帘遮得严实，只隐约漏出丁点光线。
“这里好暗，为什么不拉开窗帘啊？”赵梨洁问，“可以拉开吗？”
窗帘晃了晃，在赵梨洁好奇地伸出手想看看窗帘外的风景之前，鹿晗“啪”地摁下墙上的按钮，“有灯。”
头顶的吊灯被打开，通透明亮。
赵梨洁看向造型精致的小灯，轻轻“哇哦”一声，撩窗帘的手收了回来。
鹿晗没多说，带着她走向二楼书房。
……
鹿太太原本想留赵梨洁吃晚饭，赵梨洁竭力推辞，说家长不允许她在外蹭饭，连番推辞，鹿太太才略带可惜地和陈就一起送她出去。
厨下准备得差不多，还没等开餐，鹿太太接到电话，抱怨了几句，忙不迭回房换衣打扮。
半个小时后。
一身外出装扮的鹿太太手上挂着个小包，敲开书房的门，看书的鹿晗闻声抬头。
鹿太太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站起来，“你爸那边在应酬，晚上有个饭局，突然打电话让我去，你一个人在家，等会记得吃饭啊，晚饭已经做好了。”
鹿晗颔首，“知道了妈。”
“一定要记得吃饭，别看书看太久！”鹿太太再三叮嘱，而后理了理鬓角，让司机送出门。
鹿晗一个人在家，今天当值的帮佣不是冬勤嫂，是另一位，帮佣婶子上来询问他什么时候吃饭，他推说没胃口，婶子只好将菜煨起来。
在书房待了十几分钟，鹿晗把书一合，趿着室内鞋下楼——没去楼下厅里，到楼梯拐角就停了。
他轻轻撩起拐角处的窗帘，外头天还没黑，一眼就能看到郑家的院子。
郑秀妍正在门前写作业。
她房间窗户太小，朝向不对，光线一直很暗。冬勤嫂嫌她天不黑就开台灯浪费电，总是让她在门口写作业看书，说院子里光亮。
郑秀妍坐的是便携的小矮凳，再用一张高一点的木凳作桌，木凳漆红漆，年岁太久，红漆掉得七零八落，她的书和试卷就铺在上面。
鹿晗在窗前站了一会儿，给她发消息。
“我教你做题。”
院里的郑秀妍因为手机动静停笔，看完消息，抬头朝鹿晗在的方向看来。鹿晗没躲，但她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飞快摁了几下屏幕。
他收到她的回复，两个字：“不用。”
不知是做完还是累了，没多久，郑秀妍收拾东西进了屋。
门口再没人影，只留下一张矮凳，和一张掉漆的红色木凳子。
……
鹿晗没答，顿了顿，反而问：“你刚才为什么没打我电话？来之前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赵梨洁一愣，“我，我想快点把东西给你，没考虑那么多。”她小心地瞥他一眼，“我突然来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抱歉……下次不会了，我……”
“没有。”鹿晗见她拘谨起来，安抚地笑了一笑，“我只是说提前打电话，这样我知道你来了，你也不用等这么久。”
赵梨洁一听，放松下来，笑了笑。而后只和鹿晗聊学校的事，不再扯其它。
……
鹿晗单手抱着赵梨洁送来的书，后者拎着自己的书包，上了一段楼梯，刚过拐角，鹿晗停了停，转身朝后伸出另一只手。
“书包给我，我帮你拿。”
赵梨洁抬头，笑着将书包递给他。
书房在二楼，鹿太太说难得有同学来，让赵梨洁多留一会儿，他俩成绩都相当出色，鹿太太便让他们去书房一块做作业看书。
鹿晗提她拎包，两人继续往上走。楼梯上光线有点暗，赵梨洁差点踩错台阶，幸好撑住扶手。旁边的窗被窗帘遮得严实，只隐约漏出丁点光线。
“这里好暗，为什么不拉开窗帘啊？”赵梨洁问，“可以拉开吗？”
窗帘晃了晃，在赵梨洁好奇地伸出手想看看窗帘外的风景之前，鹿晗“啪”地摁下墙上的按钮，“有灯。”
头顶的吊灯被打开，通透明亮。
赵梨洁看向造型精致的小灯，轻轻“哇哦”一声，撩窗帘的手收了回来。
鹿晗没多说，带着她走向二楼书房。
……
鹿太太原本想留赵梨洁吃晚饭，赵梨洁竭力推辞，说家长不允许她在外蹭饭，连番推辞，鹿太太才略带可惜地和陈就一起送她出去。
厨下准备得差不多，还没等开餐，鹿太太接到电话，抱怨了几句，忙不迭回房换衣打扮。
半个小时后。
一身外出装扮的鹿太太手上挂着个小包，敲开书房的门，看书的鹿晗闻声抬头。
鹿太太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站起来，“你爸那边在应酬，晚上有个饭局，突然打电话让我去，你一个人在家，等会记得吃饭啊，晚饭已经做好了。”
鹿晗颔首，“知道了妈。”
“一定要记得吃饭，别看书看太久！”鹿太太再三叮嘱，而后理了理鬓角，让司机送出门。
鹿晗一个人在家，今天当值的帮佣不是冬勤嫂，是另一位，帮佣婶子上来询问他什么时候吃饭，他推说没胃口，婶子只好将菜煨起来。
在书房待了十几分钟，鹿晗把书一合，趿着室内鞋下楼——没去楼下厅里，到楼梯拐角就停了。
他轻轻撩起拐角处的窗帘，外头天还没黑，一眼就能看到郑家的院子。
郑秀妍正在门前写作业。
她房间窗户太小，朝向不对，光线一直很暗。冬勤嫂嫌她天不黑就开台灯浪费电，总是让她在门口写作业看书，说院子里光亮。
郑秀妍坐的是便携的小矮凳，再用一张高一点的木凳作桌，木凳漆红漆，年岁太久，红漆掉得七零八落，她的书和试卷就铺在上面。
鹿晗在窗前站了一会儿，给她发消息。
“我教你做题。”
院里的郑秀妍因为手机动静停笔，看完消息，抬头朝鹿晗在的方向看来。鹿晗没躲，但她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飞快摁了几下屏幕。
他收到她的回复，两个字：“不用。”
不知是做完还是累了，没多久，郑秀妍收拾东西进了屋。
门口再没人影，只留下一张矮凳，和一张掉漆的红色木凳子。
……
休息日结束，礼拜一的空气中充满疲倦和忙碌的味道。
下午第四节课是自习，负责值日的，一向都将自习当做“劳动课”。
郑秀妍做完试卷，自习已经过半，这才带齐工具到操场外开始清扫。从操场边缘的铁丝网外起，直至艺术楼前，这一片都是她负责的区域。
教学楼离得远，隐约能听到篮球场上传来打球的动静，间或夹杂哪个班体育老师吹的哨子声。
树枝上的叶和花坛里的丛木，不时轻晃，飒飒作响。
艺术楼里，悠扬的琴声从不知第几层传出。
手挽手的女生经过，朝艺术楼上望一眼，边走边感叹。
“真好听！”
“是赵梨洁吧，她的小提琴拉得好好……”
“学艺术的就是好，下午最后一节全都不用上。”
“人家文化分还高呢……”
郑秀妍仿佛没听到，在楼的正门前一心扫地，竹扫把尖儿划过地面，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和琴声是两种极端。
转过墙角扫到楼的另一边，石凳上躺着个人。
是个没穿校服的男生。
郑秀妍不爱管闲事，低头忙活自己的。
听见声响，石凳上的人翻了个身侧过来，没瞧她一会儿，支起手肘托脑袋，侧躺着不动了。
他盯着冬稚看，郑秀妍任他看。
“你鞋脏了。”他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挑眉。
郑秀妍不理他。
他也没不高兴，就那么看她从自己面前一路扫过去，从他脚尖的方向到他脑袋朝着的那边。
楼上的小提琴声一直没停。
他往上瞧一眼，跟郑秀妍搭话：“这琴拉得不错，你觉得呢？”
郑秀妍认真把地上的小石子扫进畚箕里，石凳上的人或许压根没觉得她会理会，她抬头看过去的时候，他明显愣了愣。
她说：“我觉得很一般。”
他一个挺身坐起来，“你倒是不客气，人家拉得多好听啊，给你说的这么不值钱。”
“我不是不客气。”郑秀妍淡淡道，“我只是比她拉琴拉得好。”
他乐了，“你还真敢说，你……”
脚边是装垃圾的畚箕和铁桶，手里拿的竹扫把又笨又重，她鞋上有灰，和别人都一样的校服边角隐约泛白。
她一脸平静，也不在乎他信或不信，蹲下用手捡起难扫的三两小纸屑。
石凳上的男生不笑了。
也没什么。
就是看着她，他忽然觉得她说的是真的。
下午第四节课是自习，负责值日的，一向都将自习当做“劳动课”。
郑秀妍做完试卷，自习已经过半，这才带齐工具到操场外开始清扫。从操场边缘的铁丝网外起，直至艺术楼前，这一片都是她负责的区域。
教学楼离得远，隐约能听到篮球场上传来打球的动静，间或夹杂哪个班体育老师吹的哨子声。
树枝上的叶和花坛里的丛木，不时轻晃，飒飒作响。
艺术楼里，悠扬的琴声从不知第几层传出。
手挽手的女生经过，朝艺术楼上望一眼，边走边感叹。
“真好听！”
“是赵梨洁吧，她的小提琴拉得好好……”
“学艺术的就是好，下午最后一节全都不用上。”
“人家文化分还高呢……”
郑秀妍仿佛没听到，在楼的正门前一心扫地，竹扫把尖儿划过地面，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和琴声是两种极端。
转过墙角扫到楼的另一边，石凳上躺着个人。
是个没穿校服的男生。
郑秀妍不爱管闲事，低头忙活自己的。
听见声响，石凳上的人翻了个身侧过来，没瞧她一会儿，支起手肘托脑袋，侧躺着不动了。
他盯着冬稚看，郑秀妍任他看。
“你鞋脏了。”他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挑眉。
郑秀妍不理他。
他也没不高兴，就那么看她从自己面前一路扫过去，从他脚尖的方向到他脑袋朝着的那边。
楼上的小提琴声一直没停。
他往上瞧一眼，跟郑秀妍搭话：“这琴拉得不错，你觉得呢？”
郑秀妍认真把地上的小石子扫进畚箕里，石凳上的人或许压根没觉得她会理会，她抬头看过去的时候，他明显愣了愣。
她说：“我觉得很一般。”
他一个挺身坐起来，“你倒是不客气，人家拉得多好听啊，给你说的这么不值钱。”
“我不是不客气。”郑秀妍淡淡道，“我只是比她拉琴拉得好。”
他乐了，“你还真敢说，你……”
脚边是装垃圾的畚箕和铁桶，手里拿的竹扫把又笨又重，她鞋上有灰，和别人都一样的校服边角隐约泛白。
她一脸平静，也不在乎他信或不信，蹲下用手捡起难扫的三两小纸屑。
石凳上的男生不笑了。
也没什么。
就是看着她，他忽然觉得她说的是真的。
4. 火火火火
清理完艺术楼周围，郑秀妍绕道去倒干净垃圾，打铃之前回了班上。
和石凳上的那个人没有太多交流。
他和郑秀妍搭了几句茬，见郑秀妍没有聊天的兴趣，不多会儿又懒散躺回去。
斜后桌的女生在赶作业，埋头苦写，郑秀妍去吃晚饭，接了她的钱，顺便帮忙带回来一份。只是回得稍晚，踏进教室的时候离晚自习打铃没剩几分钟。
对方没嫌弃，忙不迭接过来一口一个谢谢，边吃边继续赶。
班主任和平时一样，在晚自习的第一节课出现。不同的是平时只露露脸盯一会儿就交给班长管纪律，这趟还带了个人来。
“来了一个新转来的同学，要在我们班待一段时间，大家欢迎一下。”
班主任在讲台上带领学生鼓掌，让转学生自我介绍。
男生站到讲台前，身量跟178的班主任差不多，看着还要高一点点。他一双眼睛不小，但是单眼皮，整张脸属鼻子长得最好，笑起来比不笑好看。
全班人坐着，需要稍微抬头才能好好打量他。郑秀妍在他站到讲台前时扫他一眼，他好像也瞧见了她，和看别人一样，看她的眼神没有半点不同。
下午在艺术楼前，他躺在石凳上，也和现在差不多，都有些懒散。尤其笑起来，骨子里就没有紧张的成分。
“大家好，以后就是同学了，多多关照。”他拈起一根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回过头笑嘻嘻对众人说，“这是我的名字，我懒得念了，大家随便记一记，记不住也行。”
班上响起一阵轻微的笑声。
黑板上的那两个字细瘦，写的是：温岑。
温岑被安排在倒数第二排坐，前面都没位置，就这还是后边挪来换去腾出来的空。
他没什么意见，坐哪里对他来说大概都一样，从讲台下来后，他拎着个看起来就没装几样东西的书包往后座去。
经过郑秀妍身边，他的手肘不小心把桌角的笔袋碰到地上。他蹲下把东西一样样装回笔袋，放回她桌上。
“对不起啊。”
他冲郑秀妍笑，郑秀妍只觉得他高，一站起来，她跟前的光都没那么亮。
“没事。”她说。
他低头，拍拍书包底因蹲下沾上的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
清理完艺术楼周围，郑秀妍绕道去倒干净垃圾，打铃之前回了班上。
和石凳上的那个人没有太多交流。
他和郑秀妍搭了几句茬，见郑秀妍没有聊天的兴趣，不多会儿又懒散躺回去。
斜后桌的女生在赶作业，埋头苦写，郑秀妍去吃晚饭，接了她的钱，顺便帮忙带回来一份。只是回得稍晚，踏进教室的时候离晚自习打铃没剩几分钟。
对方没嫌弃，忙不迭接过来一口一个谢谢，边吃边继续赶。
班主任和平时一样，在晚自习的第一节课出现。不同的是平时只露露脸盯一会儿就交给班长管纪律，这趟还带了个人来。
“来了一个新转来的同学，要在我们班待一段时间，大家欢迎一下。”
班主任在讲台上带领学生鼓掌，让转学生自我介绍。
男生站到讲台前，身量跟178的班主任差不多，看着还要高一点点。他一双眼睛不小，但是单眼皮，整张脸属鼻子长得最好，笑起来比不笑好看。
全班人坐着，需要稍微抬头才能好好打量他。郑秀妍在他站到讲台前时扫他一眼，他好像也瞧见了她，和看别人一样，看她的眼神没有半点不同。
下午在艺术楼前，他躺在石凳上，也和现在差不多，都有些懒散。尤其笑起来，骨子里就没有紧张的成分。
“大家好，以后就是同学了，多多关照。”他拈起一根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回过头笑嘻嘻对众人说，“这是我的名字，我懒得念了，大家随便记一记，记不住也行。”
班上响起一阵轻微的笑声。
黑板上的那两个字细瘦，写的是：温岑。
温岑被安排在倒数第二排坐，前面都没位置，就这还是后边挪来换去腾出来的空。
他没什么意见，坐哪里对他来说大概都一样，从讲台下来后，他拎着个看起来就没装几样东西的书包往后座去。
经过郑秀妍身边，他的手肘不小心把桌角的笔袋碰到地上。他蹲下把东西一样样装回笔袋，放回她桌上。
“对不起啊。”
他冲郑秀妍笑，郑秀妍只觉得他高，一站起来，她跟前的光都没那么亮。
“没事。”她说。
他低头，拍拍书包底因蹲下沾上的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