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红烛尽数燃烧着,好似要将窗外那压抑的夜幕撕扯开一缕光亮,它们跳跃着,兴奋着,甚至还带着一丝杀戮,掩埋了所有的喜色,像是用谁的献血染就的。
她醒时,夜色已经十分浓烈,透过窗她能看见外面漂浮在空中的几束光,同殿里的一样,都是泛着幽幽的红光,那是陆青衣为了与她的大婚所准备的红灯笼,上面提着百年好合。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大红嫁衣,苍白的脸,微微浮上一抹略带讽刺的笑容,百年好合么?那么长,他有那个命数等得到么?
一室幽红,原本该是大喜的盛事,如今却又如此讽刺如此沉闷。
“练副盟主,您醒了?”
奉命照看她的小丫鬟,见她醒来却只盯着窗外漂浮的灯笼,眼神冷如冰雪般,低垂着头忍不住瑟瑟发抖。
她沉默了许久,才将眼眸移到这个弱小的宫女身上,道:
“我要见江大川。”
“是,是,奴婢这就去请盟,盟主。”
她望着宫女逃也似的身影,眼眸似乎更冷了几分,一想到那个曾经温润如玉的人,如今却是亲手毁了她曾梦想的一切,她便无法控制自己想要杀了他的心。
撑起无力的身子,连鞋子也顾不上穿,跌跌撞撞的走到床头边上的一个柜橱,摸索出浴霸匕首藏在袖子里,也因此而松了口气,幸好陆青衣将她安置在这里,有了这个匕首,她便知道该如何报复他了,酸涩的眼睛移到窗外,看着那些悬浮在空中题写着许多个吉祥字的灯笼,曾经,是属于她和东皇太一的。
而今,却成了她与仇人成婚的吉祥物。
湿润的眼眸不断掉落的泪珠,怎么都洗不掉她身上的污秽,经过了那么多年的期盼和等待,好不容易能够和他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到头东皇的性命竟是因她而断送的。
江大川蓄谋那么多年,联合妖族以及心腹害死她夫君,又诓着她亲手将东皇守护多年的五岳仙盟拱手送到他的手上去,最后他还成了平定妖族的功臣,理所当然的坐上五岳仙盟的盟主之位,更不顾人间伦理,强行占有了她。
更可笑的,曾经那些口口声声誓死追随东皇太一的人,竟没有一个敢站出来质疑他,反抗他,比之昔年,却是可笑千倍万倍不止。
“你总算是醒了,我多怕你会来不及在我们大婚这日醒来呢。”
江大川同她一样穿着大红的喜服,才踏进寝殿她就闻到他身上散发的酒味,可想而知,他此刻是有多高兴多么的迫不及待,毕竟是筹备了那么久的事情,如今终于成功了,他又怎么会不高兴呢?
“你既然怕我来不及,那为什么一定要选在今日成婚?”
她不曾转身看他,只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上去咬断他的喉咙以报血仇,但她终究是忍住了,她可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娇女子,见过大风大浪的,不比那么疆场杀敌的男人们少。
“我,我不过急着要同你成婚,给你一个名分,我是一定要和你在一起的。”
虽是喝了不少的酒,但他一点也不糊涂,看着背向自己那个冷冰冰的背影,他也黯然失魂,又是在酒精的作用下,他走上前去从背后环着她,抚摸着她瘦弱单薄的身体,此次大战,她受的伤却是不轻的。
谋划这么多年,又等了这么多年,终是不负他意。
“你选在今天,难道不是因为,我和他就是在今日成亲的么?”
重伤未愈,她是没有力气可以推的开他的,这一点她很清楚,所以即便再恶心他,她也没有闪躲。
他听到她说的话,混沌的脑子忽然清醒了几分,放开了环住她的手,似乎有几分慌乱,像是被看穿心事的孩子般,闪躲着不敢看她。
她转身看着他这样闪躲的神情,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嘲弄,拖着这幅残缺无力的身躯,她想要自主的走上一步都是难事,所以她不得不撑住一旁的桌子稳住虚弱的身子,可即便如此,她也依旧以那副嘲弄的神态看着陆青衣。
“你谋划这么多年,当了这么多年的所谓的贤臣,如今大功告成,你已经是五岳仙盟的盟主了,也许再过上几年的光景,就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你曾经是用多么恶心的手段得到这个位置的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虚弱的有些受不住,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的惨白了几分,喘着粗气,她仍旧不肯停歇,固执的继续细数陆青衣做下的所有事情。
“世人可能,是会忘记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但我练辟邪永远不会忘记,你是如何联合处心积虑的联合妖族逼死东皇,你又是怎样亲手杀了他的,江大川,你的面具戴了快一辈子了,到最后这面具之下的你,竟然,会是一头野兽,你竟连不死夫人和神火老祖都不肯放过,仙盟的人几乎要被你杀尽了……”
一桩桩,一件件,尽数数来,痛苦的只有她而已,而绝望的也是她,看着自己的同伴和挚爱因为自己的轻信而一个个死在她的面前,那种痛苦撕心裂肺也不足以形容。
不断翻涌的眼泪模糊了她的眼睛,让她没有看到江大川脸上的悲凉,他做尽这一切,其实只是希望能够以五岳盟主的身份和她在一起,因为高贵如她,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她,从前,他不够资格,只能看着她在别人怀中笑魇如花,如今,他终于可以明目张胆的抱着她,拥有她,即使是,她对他满心仇恨,也心甘情愿。
“你有伤在身,不要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