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选
志元十一年,繁华瑰丽的大都城送走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说她是客人也稍有些不妥,毕竟她在大都生活了多年。然而,至此之后这座气象万千的城市已不再是她的归处。她承载着亲人对她的祝福,人民对和平的渴求,帝国对她的期望,前往那遥远的陌生国家高丽。
高丽自古以来便是中原王朝觊觎的一块土地,然而高丽多山多水,易守难攻,虽然有些中原王朝曾短暂地将高丽部分地区占据,却难以长期驻守。她那野心勃勃的父亲也毫不例外地对高丽充满兴趣,在她还未出世时,蒙古铁骑就曾荡平高丽的国土。可肥肉到了嘴边,却发现是块难啃的骨头。高丽内部朝堂动荡,王室沦为傀儡,执政的武人如同走马灯般更迭,甚至连奴隶出身的人也粉墨登场将国王玩弄于鼓掌当中。精明的元朝皇帝嗅到了其中的微妙之处,他不愿意自己出力最后为别人做嫁衣。尽管多次打败这个蕞尔小国,元朝也没有要吞并它的意思。就这样双方居然默契地保持了平衡。
就在几年前平衡被打破。一直被压制的高丽王室终于坐不住了,高丽国王王昛自愿归顺元朝,成为元的附属国。去国号,接受元的册封。若能尚大元公主,愿意以驸马的姿态向元朝进贡。高丽抛出了筹码,当然元朝也要付出代价。那便是帮助王室清除权臣,扫清障碍。这样诱人的条件元朝皇帝没有拒绝,对高丽皇室而言难缠的权臣岂是剽悍元兵所惧怕的。两方握手言和,元朝趁着帮助王室平叛的机会在高丽占城掠地,设置行省、建驿站,派达鲁哈赤负责政务。高丽那边见此情形竟是完全默许了元朝的做法。也许是高丽乖顺服从的态度让大元皇帝龙心大悦,他决定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出降高丽,以示恩德。
在中便是那名被选中的公主。
并不是因为在中不得父亲的宠爱才选她去和亲。正相反,她是大元皇帝最钟爱的孩子。她喜读诗书、擅骑射,自小就经常被父亲带在身边。甚至父皇对她说过“若你是男子,朕必立你为太子”这样的话来。长大之后,父亲对她的疼爱丝毫不减,时常派人送她各种赏赐,可以说宫里最好的东西她都有一份。
也不是因为在中相貌平平才要将她送出国门滥竽充数。在元宫中,在中的容貌若论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在中很小就懂得分辨什么是恭维什么是真正的赞美,作为人上人的公主能意识到这点是很难能可贵的。她看得出那些称赞她美貌的妃嫔贵人、命妇宫女是发自内心的赞美,尽管有时候难免带着些许嫉妒。关于她的相貌,宫里还流传着一则趣闻。某日皇长孙来给帝后请安,皇后逗弄他道:“若是以后娶亲,你要找什么样的姑娘?”年仅五岁的皇孙指着一旁的在中答道:“没有姑姑这样好看的,孙儿不要。”这话逗得众人哄堂大笑,一时传为美谈。
其实,在中很清楚父亲选中自己的原因。在中的父皇算是个合格的父亲,但更是个充满野心的皇帝。高丽宫廷复杂多变,高丽王虽自愿充当大元驸马,内宫却缺乏得力人手加以控制,朝堂之上也还存在一些反元派暗潮汹涌。虽然元朝已经在高丽设置行省,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只有以和亲公主的名义才能名正言顺也更方便操控高丽。而在中的那些姐妹,或是病弱或是年幼也有的胆小怕事,只有她刚毅果敢、文武双全,实在是和亲的不二人选。
“让我去和亲好了,父皇不必为难。”在中咬了咬嘴唇,抬头用明朗的笑颜望着自己的父亲。她早就知道和亲的诏书已经写好,定下的人是她,这种时候不如顺水推舟,让父亲对自己更心疼些。
果然,皇帝的面色有些动容,他拍拍在中的肩膀,只是不停说:“好孩子。”
“父皇,如果可以,陪嫁的东西里面我想添一些高丽的史籍。”元宫当中珍藏着不少唐本宋本的高丽史书典籍,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皇帝望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想到很快要到来的离别,一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十五岁生日过后的第二个月,在中正式踏上了和亲的道路。临行前,皇后带着妃嫔皇子公主们来给在中辞行。为了让宝贝孩子在高丽更有面子,皇帝还派了诸多大臣为在中写诗践行。
这些人或真或假地哭作一团,让在中本来哀伤的心情莫名消散了,她冷眼看着好戏,似乎自己是个局外人。
小皇子哭得似个泪人一般,拉着在中的手不肯放,在中素来疼爱这个弟弟,把他抱在怀里哄着。
“阿姐,以后不会回来了吗?我不能离开姐姐。”小男孩泪眼婆娑,声音都在颤抖。
“不会的。阿姐一定常回来看你。”说罢在中抬眼望见皇后的眼睛时不时往左右轻飘,但对方很快掩饰过去了,“是啊,父皇说了,高丽国王是大元驸马,理当时常来大都拜见长辈,到时候姐姐会一起回来。”在中又往皇后的方向看了一眼,此刻那女人流露出的完全是一副慈母欲哭无泪的神色。
这时,为公主践行的大臣都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作品。在中看着那些苍白空洞的诗句,宛若看透了自己苍白的婚姻。直到最后,大元的皇帝陛下也没有出现。不过在中毕竟是他最喜欢的孩子,皇帝陛下破格让在中逾制,以后礼送亲。又添加了几十车嫁妆,由于嫁妆太多,高丽的接亲队伍人手不够,只能让接亲队带人和少量嫁妆先走,元朝再派人将剩下的嫁妆后运走。皇帝还下令释放了所有高丽俘虏放他们回国。这样的荣宠,宛若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大家,保重。”这是在中出嫁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她登上车辇,朝众人挥挥手,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未知的道路。在中回头望着渐行渐远的大都皇城,她乐意离开这座宫殿,这里承载着她太多痛苦的回忆和深深的忧虑,况且她还身藏一个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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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当中在中是男儿身,但这是他身藏的秘密。所以目前都用“她”代指在中,等在中的真实性别被允浩知道后,文中会把代称改为“他”。
这一章涉及的历史背景基本上都是真实的。在中的原型历史上也确有其人,就是元朝皇帝忽必烈的女儿忽都鲁揭里迷失公主。这位公主和亲嫁给了高丽忠烈王。
志元十一年,繁华瑰丽的大都城送走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说她是客人也稍有些不妥,毕竟她在大都生活了多年。然而,至此之后这座气象万千的城市已不再是她的归处。她承载着亲人对她的祝福,人民对和平的渴求,帝国对她的期望,前往那遥远的陌生国家高丽。
高丽自古以来便是中原王朝觊觎的一块土地,然而高丽多山多水,易守难攻,虽然有些中原王朝曾短暂地将高丽部分地区占据,却难以长期驻守。她那野心勃勃的父亲也毫不例外地对高丽充满兴趣,在她还未出世时,蒙古铁骑就曾荡平高丽的国土。可肥肉到了嘴边,却发现是块难啃的骨头。高丽内部朝堂动荡,王室沦为傀儡,执政的武人如同走马灯般更迭,甚至连奴隶出身的人也粉墨登场将国王玩弄于鼓掌当中。精明的元朝皇帝嗅到了其中的微妙之处,他不愿意自己出力最后为别人做嫁衣。尽管多次打败这个蕞尔小国,元朝也没有要吞并它的意思。就这样双方居然默契地保持了平衡。
就在几年前平衡被打破。一直被压制的高丽王室终于坐不住了,高丽国王王昛自愿归顺元朝,成为元的附属国。去国号,接受元的册封。若能尚大元公主,愿意以驸马的姿态向元朝进贡。高丽抛出了筹码,当然元朝也要付出代价。那便是帮助王室清除权臣,扫清障碍。这样诱人的条件元朝皇帝没有拒绝,对高丽皇室而言难缠的权臣岂是剽悍元兵所惧怕的。两方握手言和,元朝趁着帮助王室平叛的机会在高丽占城掠地,设置行省、建驿站,派达鲁哈赤负责政务。高丽那边见此情形竟是完全默许了元朝的做法。也许是高丽乖顺服从的态度让大元皇帝龙心大悦,他决定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出降高丽,以示恩德。
在中便是那名被选中的公主。
并不是因为在中不得父亲的宠爱才选她去和亲。正相反,她是大元皇帝最钟爱的孩子。她喜读诗书、擅骑射,自小就经常被父亲带在身边。甚至父皇对她说过“若你是男子,朕必立你为太子”这样的话来。长大之后,父亲对她的疼爱丝毫不减,时常派人送她各种赏赐,可以说宫里最好的东西她都有一份。
也不是因为在中相貌平平才要将她送出国门滥竽充数。在元宫中,在中的容貌若论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在中很小就懂得分辨什么是恭维什么是真正的赞美,作为人上人的公主能意识到这点是很难能可贵的。她看得出那些称赞她美貌的妃嫔贵人、命妇宫女是发自内心的赞美,尽管有时候难免带着些许嫉妒。关于她的相貌,宫里还流传着一则趣闻。某日皇长孙来给帝后请安,皇后逗弄他道:“若是以后娶亲,你要找什么样的姑娘?”年仅五岁的皇孙指着一旁的在中答道:“没有姑姑这样好看的,孙儿不要。”这话逗得众人哄堂大笑,一时传为美谈。
其实,在中很清楚父亲选中自己的原因。在中的父皇算是个合格的父亲,但更是个充满野心的皇帝。高丽宫廷复杂多变,高丽王虽自愿充当大元驸马,内宫却缺乏得力人手加以控制,朝堂之上也还存在一些反元派暗潮汹涌。虽然元朝已经在高丽设置行省,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只有以和亲公主的名义才能名正言顺也更方便操控高丽。而在中的那些姐妹,或是病弱或是年幼也有的胆小怕事,只有她刚毅果敢、文武双全,实在是和亲的不二人选。
“让我去和亲好了,父皇不必为难。”在中咬了咬嘴唇,抬头用明朗的笑颜望着自己的父亲。她早就知道和亲的诏书已经写好,定下的人是她,这种时候不如顺水推舟,让父亲对自己更心疼些。
果然,皇帝的面色有些动容,他拍拍在中的肩膀,只是不停说:“好孩子。”
“父皇,如果可以,陪嫁的东西里面我想添一些高丽的史籍。”元宫当中珍藏着不少唐本宋本的高丽史书典籍,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皇帝望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想到很快要到来的离别,一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十五岁生日过后的第二个月,在中正式踏上了和亲的道路。临行前,皇后带着妃嫔皇子公主们来给在中辞行。为了让宝贝孩子在高丽更有面子,皇帝还派了诸多大臣为在中写诗践行。
这些人或真或假地哭作一团,让在中本来哀伤的心情莫名消散了,她冷眼看着好戏,似乎自己是个局外人。
小皇子哭得似个泪人一般,拉着在中的手不肯放,在中素来疼爱这个弟弟,把他抱在怀里哄着。
“阿姐,以后不会回来了吗?我不能离开姐姐。”小男孩泪眼婆娑,声音都在颤抖。
“不会的。阿姐一定常回来看你。”说罢在中抬眼望见皇后的眼睛时不时往左右轻飘,但对方很快掩饰过去了,“是啊,父皇说了,高丽国王是大元驸马,理当时常来大都拜见长辈,到时候姐姐会一起回来。”在中又往皇后的方向看了一眼,此刻那女人流露出的完全是一副慈母欲哭无泪的神色。
这时,为公主践行的大臣都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作品。在中看着那些苍白空洞的诗句,宛若看透了自己苍白的婚姻。直到最后,大元的皇帝陛下也没有出现。不过在中毕竟是他最喜欢的孩子,皇帝陛下破格让在中逾制,以后礼送亲。又添加了几十车嫁妆,由于嫁妆太多,高丽的接亲队伍人手不够,只能让接亲队带人和少量嫁妆先走,元朝再派人将剩下的嫁妆后运走。皇帝还下令释放了所有高丽俘虏放他们回国。这样的荣宠,宛若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大家,保重。”这是在中出嫁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她登上车辇,朝众人挥挥手,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未知的道路。在中回头望着渐行渐远的大都皇城,她乐意离开这座宫殿,这里承载着她太多痛苦的回忆和深深的忧虑,况且她还身藏一个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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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当中在中是男儿身,但这是他身藏的秘密。所以目前都用“她”代指在中,等在中的真实性别被允浩知道后,文中会把代称改为“他”。
这一章涉及的历史背景基本上都是真实的。在中的原型历史上也确有其人,就是元朝皇帝忽必烈的女儿忽都鲁揭里迷失公主。这位公主和亲嫁给了高丽忠烈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