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四伯的意思听的分明，不过是叫我多听少做，不要因一人之言轻易下论断，心里虽不大同意，但因是头次出来办差，面上时时笃定，心中却没那么大的自信，便听从了四伯的话，让人时时看着肖文达那头，经日下来其并未有异动，不免犯起嘀咕。打长桥那回来，仍是不能解惑，沐浴更衣后到想到外头去转转，在苏州知府衙门住，后头的园子景致不错，没走几步迎面遇上韩周行，指他吩咐】
你随我去走走

【肖文达在苏州另有宅邸，家眷都住在那头的肖府，正经的知府衙门反而空了下来，于我等而言却正为方便，早就听说过苏杭美誉，但一直忙着差事，就是地方官做请也没腾出功夫赴约，闻太湖上画舫更是出名，有心去瞧瞧，碍于四伯在也一直未曾成行，指了指后园的方向】
就去园子里走走，不用惊动其他人了
【负手走在前，由小径入园，侧首问他】你们晚上吃的什么？

【初到南地还恐水土不服，好在没什么反应，从京中带了几罐水算是麻烦了，南边的菜色吃个新鲜还好，顿顿吃难免不惯，肖文达是个识眼色，每顿饭除了添几道特色的苏菜，特意请了京中来的厨子，是而饮食和京中无太大差异，不过吃的顺当了，心情仍是不见晴朗】
好招好待你们就受着，千万别替肖文达省着，他们是见人下菜碟，远离帝师，心里头没谱，京里来的芝麻官也当祖宗供着，恐防招惹了哪位身后的大山是皇亲国戚，不敢亏了你们

【难怪京官不爱简放地方，却都格外喜欢到地方办差，活祖宗一样捧着顺着，好吃好喝招待着，搁自己也不愿意走。南边什么都好，就是蚊虫太多，才四月份的功夫，驱虫的香囊已经挂上，烦躁的挥了挥扑到面前的萤虫】
得了吧，咱们都是狐假虎威，你们靠着端王的势，我仗着皇上的势，敬的都不是你我
【连日相处下来，对他不似刚开始那般排斥，有些话和亲随不好说，他们只知一味顺着我】
肖文达身边有个管事的叫蔡山，当初修建肖府就是他前后张罗的，现在帮肖文达处理内外事宜，此人你可有接触？

【与我有来往时都是肖文达亲自出面，偶尔看见蔡山跟在他身边，但话没说上过一句，小小管事自然不入眼，突然对他上心，怕要引起肖文达的警觉，韩周行他们下面人打交道，比起我方便的多】
知府衙门的其他奴才，对蔡山此人可有什么说法？
【直着来不成，只得曲线而为，也是迫不得已，复问道】
还有蔡山的那个亲兄弟，叫蔡川的，你可曾听别人说起过什么？

【听吴江县丞说过蔡氏兄弟一事后，便以遣人作打听，有人骂了蔡家十八辈的祖宗，有人又夸他们是再生的活菩萨，真真假假无从分辨，不是遣出的人是平日跟在身边的亲信，定要以为是打听错了人。江南的园子雅致是雅致，就是什么都紧巴巴的，小山小水欣赏不来，抬手拂开落在路边的柳枝】
不用打听了，已经死了
【顺手拽了个枝子在手中，挽成结扔在另一侧的小水渠中】
你素来有话说话，我问你，你说眼睛看见的真，还是耳朵听到的真

【知府衙门的园子修的雅致，但并非肖文达的手笔，非要追溯的话还是前朝的事，历任知府累加修缮，才有了今日的模样，但雅不等于贪，御史参劾折子上的罪名，至今还没有一条能落实在肖文达身上，指出了多用亲信，纵奴行凶那条见了眉目】
倒也是，非一时一地，我们行程只四伯那知晓，他又从何而知？
【亲耳听的不比亲眼看的，心中天平倾向肖文达那头，但蔡川事不假，少有在事上的优柔寡断】
到苏地也有些时日，你们私下都怎么议论这的，这的官，这的民

【向来是眼高于顶，君臣主子奴才分的门儿清，不是因陷入两难境地，使自己钻入一个牛角尖寻不到出路，揪着难受，哪有心思和他在此说话，在角亭周美人靠上坐下，故意踹了两颗石子落到沟渠中】
又不是听你们怎么私下议论我的，有什么中听不中听，怎么小媳妇一样婆婆唧唧的
【催他快说，闻言不禁哈哈笑道】说的对！百无一用是书生，抹粉带花是把好手，让他提刀就像要了他们的命
【收敛心神，自顾自道】 长桥一带疏浚的工程快完事了，咱们的差事也办的差不多了

【苏地水土和京中大不同，肖文达没少在饮食住行上废心思，可到底是不习惯，这几日有些闹肚子，而天气越来越热，受不住南方湿热，过了那几天新鲜劲儿后，老早就想回京了，再有差事繁累，多有不耐烦之处，思忖道】
快了，疏浚事宜差不多了，肖文达即便不是什么至清至廉的人，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治河银子的用度清楚分明，多半是他在朝上得罪了人，让人诬告了他
【思及前后事端，不禁笑道】说来也是巧，搁在平日他一个知府被参，少说也要先停了差事，再细细查来，没个几月功夫弄不明白，查来查去没准没事也查出有事，结果赶上他治内出现神龟，几桩事放在一处，倒是他塞翁失马了

【神龟现世是上天感知皇上仁政，但天下之大独独出现在苏州肖文达治内，未尝不是他的运道，待神龟抵京，明着论功还是暗着行赏，都少不了肖文达的好处，经了这么大的折腾，上头若是有意，以后重用的机会多的是】
历来文人相轻，在文臣上更甚，甭看一个个满口的仁义道德，都读的是孔孟之道，修的是圣贤之书，玩弄权术的也向来是他们文人，也算是给肖文达提个醒儿，日后警醒些，没坏处
【指韩周行道】你们武官刚猛，弯弯绕绕少，倒也是好，指哪打哪

【确信肖文达受了冤枉，里外里遭了不少罪，隐隐对他有些同情，现在想来其人还算正派，顺眼许多，文武皆不排斥，只是偶尔嫌文官啰嗦，却也嫌过武官大老粗，说话说不到一处去，哈哈笑道】
你说的那种人，充其量只能做个排头兵，真正的有将帅之才的，既不缺血气之勇，也不少经纬成算
【夜越深蚊虫越多，挂着的香囊似也不起效用，不往身上叮，但接连不断的往身上扑，委实恼人，起身抖了抖袍摆，吩咐道】
回了，不在这喂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