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永无终结之地
“陛下,新一批的精灵使团已经抵达王都了。您准备什么时候接见他们?”
“陛下?国王陛下……”
精神恍惚之中,隐约听见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可是,眼皮却似灌了铅一般,沉重得抬不起来。贾斯汀分明记得,就在刚才,自己还在为康诺特与马纳南的外交事宜,忙碌得焦头烂额。然而,不知怎的就被困意击倒了的自己,就此合上了眼睛。
而这一闭,或许,就再也没有睁开。
贾斯汀突然想起,自己已有将近四十年,没有见到过迪恩了。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放不下他脑海里,关于迪恩的种种回忆。
他记得在那场被后来人称呼为“泰伯之春”的战争中,迪恩活跃的身影。记得他骑马来回在阵前,飞扬起的尘土染不脏他整洁的衣装。记得他啸叫着举起手里的弓与箭,毫不迟疑地夺走面前生灵的性命。记得他不无哀悼地为死去的精灵与人类合上他们的眼,眼神中却闪烁着自豪,嘴边的话语亦是饱含了祝福。
“身既死兮魂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当贾斯汀问起迪恩,该如何用人类的语言诉说这句属于精灵的悼词时,他如是回答。
“只是说好了哟,你我在这战场上,可不许留给对方说这话的机会。”
末了,迪恩又这般开玩笑似的,补充道。
“你我都没有食言啊……只是迪恩,我弄不明白,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贾斯汀独自喃喃道,任意识漂游在虚浮的黑暗之中。
“贾斯汀——贾斯汀——”
猛然从模糊的意识中苏醒来,这一次身体不再因为困乏疲惫而不听自己使唤,就连第一眼映入眸中的明媚阳光也没那么刺眼。双手撑地坐起,贾斯汀没有留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当初做藩王时那套并不华美,却剪裁得格外贴身的袍子——他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他四周的世界上。
花常盛,树常青。流水叮咚如笙,禽鸟啁啾若琴。有呦呦鸣叫着的牡鹿自身边跃起,轻身落上乱石。亦有缓缓漫步着的神驹从面前经过,头顶的独角细腻如玉。
正看得出神,有一个听说过不知多少来遍的词呼之欲出——
“Tir Na Nog【永恒之土】,极少有人第一眼看到这里时,不一下子呆住的。”
熟悉的声音传自自己的身后,保持了生前的警觉与身手矫捷的贾斯汀迅速地转过头去,却还是被对方抢先了一步。耳边的鬓发因为对方手背触及的关系,微微作痒。贾斯汀用手小心地抚摸着被别在耳后的小玩意,原来,那是一朵小小的花。
“那么,好久不见了,贾斯汀。”
抬眼,又是一怔。面对眼前留有初雪一般洁白长发的人,贾斯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确凿无疑是迪恩。
即使他的眼睛里如今落满了星辰,他的笑少了几分尖锐多了一点温厚,即使他现在一身银与白,全然融入了这无老无死的永恒之土的暖色里,贾斯汀也也就可以,一眼看出他来。
是因为在贾斯汀自己的理想里,迪恩他本该成长为这样蔼然长者的神明?还是因为,自己潜意识里相信,他最初的不辞而别不是没有原因的胡闹,而是另有隐情。
“迪恩……”
千万种欣喜,释然,疑惑,在说出口的那一刻,成为了他的名字。
“我知道,你有许多想和我说的话,想问我的事。那么,就请随我来吧,前去那Tir Na Nog【永恒之土】最远端的花园,一切开始,一切终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