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碧海苍灵的天气比较任性，那天晴转多云，墨渊比预定计划提前了几天回来，因为他回来了，于是在迹象表明即将要大雨倾盆的时候，东华很没朋友爱的顺势把我扫地出门。而第二天在客栈避雨的时候，墨渊不知道打哪晓得了我那天将大量辣椒灌入我的胃这一壮举，他又禁了我的挚爱，我想说，简直没朋友做了。
　　确实也没朋友做了。
　　约摸墨渊近期被碧海苍灵那片灵气十足的地熏染过，人越发是像那画中的像似得，看着不真，纸片似得，又或许是见近了昆仑虚那块更仙气十足的地，他便开始同我疏远了。这一情况叫我心里不是太高兴，却无可奈何得很，我同他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到底是快尽了，这是明知故问的事实。只是路上听了那过往游人说起紫云坞有一绝世大美人避世隐居，我提议去看看，他却是应了我。
　　算拖延?还是……
　　手下意识的在胸口衣襟外摸了一下，那儿放着一纸文书，我已经认认真真的签好名盖好章了。胸口骤然有种沉甸甸的幻觉，像是被泥石流覆盖而下，窒息得静默里，有种被整个世界遗弃的错觉，简直是……我睁开眼，顺势做了一个整理衣服的动作做掩饰。
　　“怎么了？”墨渊显然比较敏锐，侧首瞧向我，眼中含着关切，“不舒服?”
　　“林间这点瘴气应该还为难不了我。”我摇头，也很体贴墨渊道，“走吧，天快黑了，那等佳人怕是等得急。”
　　见我还有力气那他开刷，墨渊算是放下心来，“前方迷阵众多，少绾你一定跟紧。”说完似乎不太放心我般，他伸手牵住我的手，他的手有点冷，但我更冷，下意识是想缩回的，不过我还克制得住。
　　“我带你走。”他解释道。
　　打趣般瞧了眼墨渊，见他没反应，我收回心中的恶趣味，有些无趣的看着前方一丛丛开得正盛的梅，冰爽玉洁，风姿卓然，纵使知道行走在危机四伏中，我也忍不住心神飘忽了出去。
　　梅，是我比较喜欢的一种植物，大概是南荒种不活的缘故，也是在在水沼泽时候，学舍外头白墙旁种了一排的梅树，每年冬季父神以权谋私组织我们去给母神收集酿酒的花瓣时，每每兴致大起，我便偷捏一两雪球专趁着东华弯腰那一刻送他头上，事后纵使我拉着渺落作伪证，道是枝丫积雪，东华也不信。东华此人向来崇尚以牙还牙并对此报以绝对执行到底的态度，于是他用着‘天太冷运动运动’的借口以百倍还我，顺道还连坐数个无辜人士，这很必然的，我们的打闹导致了雪球混战的发生，也不省的谁的手笔，连来查探情况的父神也没幸免于难，一颗正中脑门靶心。
　　诚然那天我们全体被罚在雪地里跪着思过，连拉架的墨渊同一旁划水看戏的折颜也没逃过去，狼狈是狼狈，但如今追溯起来，那时候的日子，也当着畅快。
　　那又是什么时候改变了?
　　又为什么改变?
　　“少绾！”
　　一滴冰冷的雪花飘落脖颈，凉丝丝的刺痛感将我从回忆里一把拉了回现实，紧接着我看到原先位置上的一根羽箭，白色箭羽尚在晃动，可见是出动什么机关。
　　也真是悬。
　　“还好?”
　　墨渊的双手搁在我肩膀上头，分量不轻，许是他加了把力气，我想说什么，抬眼却瞧见他皱着眉盯着我，墨渊往日平静如古潭死水般的眼里如今还带着几分未消的絮乱，隐约掺杂着一丝愠色。
　　我下意识就开口答道，“你不放开就好。”
　　转而见他怔愣模样，我不住笑了，“机关遁甲我是不懂，奇门八卦我也不见得通透，如今这般靠近，再是危险你也来得及拉我一把，不是吗？”
　　墨渊转过身却是沉默着，他没有立刻动身，不远处的梅树一棵接着一棵排布，枝梢梅花伫立盈盈白雪间，我不清楚那一刻墨渊看着梅花时候想到了什么，也许他仅仅只是在研究出阵的法子。
　　很快我就被他带出了迷阵，也是墨渊告诉我的，方才那阵有迷幻作用，这点吧，我在踏进阵的时候就发觉了，我懒得理会不过是因着我身边站了个墨渊。
　　梅香扑鼻，曲径通幽处，茅屋有美，人如玉，颜盛花，穿着我最不爱的白色，端着我最想揍人的仙气飘飘，却是因着垂危景象，连着我这等人也不由得生了几分怜惜。
　　恰逢几个灰衣恶人围攻着，美人持剑御敌，英姿飒爽，真的是，赏心悦目的很啊。
　　我快速收拢住面上所有不该有的表情，墨渊见着前面的打斗大抵也顾不上我，我顺势就顿住了脚步，其实也没有太多为什么，那感觉就同完成了什么使命般，推进了一个机关的齿轮，恰到好处的让那个机关完美的运转起来。至于说运转起来后，那也没我什么事了。“去搭把手吧，娇滴滴的大美人可不能被人折毁啊。”我是这么说的，在墨渊转首看着我的时候，他似乎有些犹豫，我忍不住轻笑，“方才迷阵我还有点晕，这次打架别预我。”这次，连我都觉得自己是个体贴的人。
　　我晓得我的话有点假，不过假不假已经不重要了，墨渊垂低了眼，那边几个灰衣人还在步步紧逼，美人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血染红了雪，墨渊再也看不下去了，叮嘱我一声当心，转身便幻了轩辕。前移几步，他尚且记得回头对我说上一句，“等我。”
　　只是他转身没瞧见，对于他的提议，我是在摇头的。
　　接下来响起的刀剑交接声有点刺耳，我对于开口说话有了一种拒绝的态度，美人似乎无意识的看了我下我这边，下一刻她就晕倒了过去。阳光有点烈，我眯起了眼，这么冷的风里，沉睡的记忆宛如猛兽苏醒般，瞬间霸道的占据了我的思维，是大婚前的那个傍晚，折颜在赤水边偶遇了我，他眼蕴藏着寒川，涌动的冰水寒流毫不留情面的将我推入了深渊，那一瞬间真的是冷冻心扉。
　　他对我说，“有时候我也觉得少绾你真美，美得会叫人想杀了你。”
　　一晃眼跟前的冰雪凛冽气味如此真切，我得承认也许那个幻境对我还有点作用，明明上一刻还是温暖得几乎残忍的傍晚不是?
　　也许这里真不合适我。
　　念头冒了出来后，我就那么突发奇想的不想再呆在这里，枝头梅花开得含羞，我想配角是不是提前退场已经不重要了，点缀这种东西有你跟没你差不多，谁也不会说没了哪一块天都塌了。
　　其实也没走几步我就顺利借着变幻之势出了去，我确实不太懂阵法变换是真的，只是这不懂跟我走不出去真算起来也是两回事。我一直都坚信路是人走出来的，没路那就自己造一条好了。诚然相对的造一条从来没有的路比顺着前人的路要麻烦上百千倍，不过也不是做不到啊，只是我这人真的跟白止那小媳妇说得那样，很多事情都是懒得。
　　我懒得去解，也懒得去想，更懒得去做，甚至懒得……去喜欢。
　　的确很懒的啊，少绾这个人。
　　我无辜的耸肩，虽然我比较想传达的那个人现在还陷在刀光剑影里，也许已经解决了麻烦有温香暖玉作伴。

　　〖捌〗
　　天赋这种东西，真真是半点都由不得人。
　　前个儿东华落脚在我家山头上，不知怎的复制了隔壁山头那只大棕熊属性，东华这个从冰川里爬出来的居然也需要冬眠了，而在冬眠前他需要积攒能量，不过他懒得再腾地了，决定就地解决。诚然我章尾山地大物博，一只顶着白毛的东华熊也不是养不起，只是东华他无视掉我对他待客的美意这点格外可恶，他竟想不开的跑去了小厨房帮忙，做得多了秉承浪费可耻的心理东华将我当成了垃圾回收处理站，天天都做一道糖醋鱼，怨的我天天盯着他看，他偏说是墨渊没来寻我，我自个闹情绪的。
　　真是太不要脸了。
　　偏偏奉行对我那说不得的阴暗情绪也形容成了怨妇情绪……
　　想到这个我对东华的怨念更上一层楼，就差没突破三十三天。
　　只是东华的接收信号有选择性这个值得我无限鄙视的毛病，他丝毫没感受我的怨念，也没看到我背景板上开出的一朵接着一朵黑色百合花，他坦坦荡荡就差没标注自个是正人君子的从食盒里拿出一碗白米饭，准备进行储存能量大作战。
　　“等等。”
　　终于看不过眼了，我信手捞过一罐奉行秘制的辣椒酱，开封，翻转，倾倒，未了不尽兴的拍拍罐底将最后一点碎末末弄出来。
　　红彤彤的辣椒酱搭配上白花花的米饭，颇为的赏心悦目。微笑着把这杰作推给了东华，“来，冬日森苦，辣椒热身，这是辛苦慰问你的，不许浪费哦。”
　　回应我的是东华的白眼。
　　明晃晃写着我那怨妇情绪又在作祟。
　　瞪回去。谁怕谁。
　　说起那桩子事，听说当日瑶光受伤颇重，本应该携美回昆仑虚修养最后圆上一段佳话的墨渊，竟不太解风情的将瑶光交给旁人帮衬送回神族，他一个跑到章尾山来寻我。
　　这孩子真是太过实心眼了。
　　“为什么不答应？”我问他。外头的云层有点厚实，不见日光的晴，心情说不得好还是坏，“瑶光为了你这回可是连着名节也舍了去。”
　　墨渊微微蹙着眉，倒是冷了一把心肠，“我不需要为别人的想法负责。”
　　只做没听见，手边的书连搁下的意思都没有，“同意也不是不可以的哦，横竖你身边总会有一个人的，就算现在给不起那个位置，我将来总也是会给人腾位置的。”筹措着词汇，外头昨日的积雪压着枝丫，岌岌可危将断的模样，恍惚像一种预兆，天越冷我越善解人意起来，“啊不，是不腾也不行的。”
　　“少绾。”墨渊打断了我的话，他的声音低了一度，“别胡说。”
　　胡不胡说得看这事真不真，要它是真金白银一样真真切切的，那可真的是半点也由不得人了。
　　比如说墨渊同瑶光的情谊。
　　比如说我的截胡。
　　比如说……结局。
　　之后他没有再来过，大概真的有一瞬间，当一个人捧着饭碗吃辣椒的时候，我是不太适应的。
　　“你倒是上心了。”东华低垂着眼，目光落在饭上，有一种深仇苦海的滋味，“少绾，太多了。”
　　这话意蕴深长的让我打了个颤。
　　摸摸鼻子，没知觉的冰凉触感，“这天真冷，咱们也别窝在这儿发霉了。”招招手，我率先爬上云头，“走，我领你去个好地方晒晒太阳。”
　　可能阳光刺眼得过分了些，凉亭阴凉下头出来的东华眯着眼仰头望向我的眼神，有点虚冷。
　　左脚拌着了右脚，我差点在半空中上演抛物线运动。
　　好险。
　　伸手安抚着我脆弱的小心肝，东华目不斜视的从我手边走过去，水色袖袍在风里招摇的跟花蝴蝶翩飞在花丛般，这幅信步闲庭的模样真叫我怀疑前一刻那个眼神是我被太阳晃花了眼。
　　“还不走?”
　　东华催我了，我本能反应，“又不是赶集…来了。”甩头抛掉心底那丝被看破的忐忑，我最后一次回头看向凉亭，试图确认是角度导致视线的误读。
　　空荡荡的凉亭里只有一碗分毫未动的辣椒拌饭。
　　血一样渗人的颜色。

我发现我好像很久没来了

　　『拾』
　　先头东华说我运道不好，谁成想同东华知交多年我竟然不知道这货身负着乌鸦嘴这一讨人厌的技能，好事没说几件，坏事说一个准一个，那昆仑一夜来风雨，我那最近略显的有些娇弱的身子骨居然不受苦寒，伤口未愈便是病倒了。
　　正所谓病去如抽丝，这一场伤病好好坏坏，竟是养了差不多一年，也是到了来年的九月份，在我磨了好几回之后墨渊才准了我下床走动。
　　简直天见可怜。
　　在房子里煎熬了这么长的一大段时间，我觉得自己都快要发霉了，每天身子骨都处在一种极端难言的煎熬里，仿佛被困在窒息一般的药香里头的并非我的身，而是另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在温暖的气息里蠢蠢欲动，我却极力要把其困在阴暗的角落里，不能让它看见阳光。这导致终于解放之后的那段时间里我对于太阳有着一种极端的热爱，却也就是那段时间里的其中一天，我正好撞见了折颜同墨渊在后山一处密谈。
　　其实这根本算不得密谈。
　　云仍旧轻轻，连着阳光也很给面子的和煦，今年的桔梗开的格外烂漫，这般灿烂的颜色和着这二人的对话，我竟是屏住了呼吸不敢让这一切因为我的出现而搅乱。
　　“我觉得你该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是，我很清楚。”
　　墨渊淡淡的嗓音总是蕴含着一丝微不可见的缥缈，我曾经以为那是春光里乍暖还寒时候的微风，直到现在才知道，那分明就是深秋入冬时候最后一丝暖意的错觉。
“你既然知道，也只是把少绾当做一个朋友。”折颜停顿了一下，语调里怪异的蕴含着一丝悲悯一样的韵味，“那你是不该对她好的。”
　　“我会对她好，因为她是我的妻子。”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竟只想到‘果真如此’这四个字。
　　墨渊的话我是听得懂的，甚至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我也是听得懂的。
　　会对少绾好，大概这就是墨渊能给予的，唯一一丝类似于怜悯亦或是施舍一般的好意了。
　　到底也只是顶着妻子名头的朋友，所以除了这个，再多的东西，那就是不能奢求的了。
　　本来，我也不需要。
　　下意识的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微微上翘的弧度，我想这个笑，一定很薄凉。
　　这场错综复杂的婚姻里头，谁有说得清是谁算计了谁呢？
　　就像我从没有查过当初所谓的‘阴差阳错’里头有几分是天意弄人还是阴谋算计。
　　“真是的，这样可就再也装不下去了。”低低嘟囔了一句，只是这再多的情绪也都跟泥牛入海般被收敛干净，大抵是从我写下那封情书开始，不过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一个过程，至于说到亏欠...
　　成王败寇，墨渊你又何须多言。
　　从林荫后头转身出了来的时候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恍惚的，这个时候折颜已经走了，墨渊却还留在原地，背着天光，一身白衣恍似青天白云，理应无瑕无垢，也看的刺痛人眼目。
　　我晓得，他是在等我。
　　我更晓得，这必须有一个结果了。
　　病终归是会好的，镜花水月里的温存幻觉也终归是幻觉。
　　你说是吧，墨渊。
　　“我听见了哦，方才的话。”风很轻柔，鬓角的发撩拨过面颊，我忽然自从这话说出来之后，之前种种苦闷的心忽然舒朗开阔了。我看着他，“一字不差。”
　　墨渊似乎有些动容，但他还是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站在原地轻轻唤了我一声，“少绾...”三分迷茫，似乎不知所措一般。
　　微不可见的叹息流转过唇齿，我笑着，忍不住的微信。
　　墨渊对我好，其实正如幼儿学步，他一直都很努力去学习着如何在该处的位置做该处的事情。
　　然而对于那丝懵懂的没有意义的情爱，那个青天白云般纯净无暇的男子终归是不懂得的。
　　这个人太干净，干净到不懂情爱。
　　而我，虽平白比这人痴长些年，却到底是看的明白，也分的清楚。
　　故此我不太想听这些，只道，“我记得昔年瑶光受了黯魂消离，须取一滴魔凰血方可治愈，而她父亲求到你跟前，你便向我讨了一滴。”
　　“是。”
　　“你道欠我三件事，可还作数?”
　　“自然。”似乎已对后面的事情有所察觉，又似乎是恐我不信，墨渊难得多话的补充了一句，“君子一诺，万死无悔。”
　　闻言我竟是笑了的，“这般，这第一件事我方才想好了。”目光定了定，我觉得平生真没这么几次是如现在这般认真的，“过来，抱抱我。”语气一顿，柔和了眉眼的凌厉，“这是第一件事。”
　　墨渊略微诧异了一瞬，却还是依言做了。
　　这叫我怀疑哪怕下一刻我要求他爱上我，他也是会努力去做的。
　　他永远都是这样。
　　只是，我的骄傲大抵也是不稀罕的。
　　没有立刻示意墨渊放开，离得近了，他衣袍上极淡的檀香味儿都清晰可闻，曾经的悠然岁月到底是烙印在了骨子里。心底微微一叹，侧首用一种不可察觉的距离隔开了最亲密的接触，我问他道，“今儿可是十月初九？”
　　墨渊好似一愣，虽是不解却还是颔首回应，“是。”
　　离开他后退几步，桔梗残花染了我的衣角，空气里有了几分深秋的殇意，我吸了一口气驱逐掉心底残存的那丝檀香，只淡淡道，“天气不错，是个好日子。”
　　墨渊似乎更加不解了，甚至于他将那丝不解表露了出来，这般直白的信任让人不忍的继续说下去。
　　“我们和离吧。”我深觉自己其实还是一个比较冷酷的人，“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只是好像有什么被磨钝的刃滑过心脏，真真实实生出了一丝疼痛，不见血不见淤青，但却实实在在的难受，我有一丝嘲笑，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墨渊。
　　“原是我不好。”
　　墨渊的应答没有激起心底任何一丝涟漪，我只仰面瞧了一阵子的天光，再刺眼，终归是叫人瞧得明白。
　　莫名其妙的，我就跟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其实，跟你处一块，我是很喜欢的，这不骗你。”墨渊好似有些怔忪，我叹气的摇了摇头，心中一股名为舍不得的酸楚骤然排山倒海涌了过来，又骤然消失的干干净净，留下断壁残垣，空荡荡的寥落，“只是现在想想，我们，还是算了吧。”
　　相隔的太多，不是勉强的绑在一起就可以解决的，我要的，他要的，都是一个接着一个矛盾，这从不是闭着眼睛装没看到就可以忽略的过去的，即使没有今天这件事，又能如何？
　　如果最后我不像我，墨渊也不再是墨渊了，这般当是情何以堪？
　　“这仇恨总是这么莫名其妙。”口中的一字一句怎说的都这般耗尽力气，可不知怎的这话到了嘴边，竟冷了心肠那股热意，万般冷漠，“又理所应当。”
　　静谧的几息沉默里头，我可有可无的想起去岁花神节，牡丹花主领着御下众花主拜见我这位顶着墨渊媳妇这金灿灿名头的夫人。我还记得，那时候有人在我耳边闲话过桔梗象征着...
　　无望吗？
　　也许一开始就冥冥注定。
　　又或许，说到底是我们都太骄傲了。
　　而我不能毁了你，你也不能改变我。
　　所以，还是算了吧。
　　“这第二件事，”我没有再去看，振振衣袍上的残叶败花，转身便是离去，只是耳畔心底，自己冷冰冰的嗓音都那么清晰，“自此往后，你与我，不至黄泉，无需再见。”
自此，记忆就中断在了漫山遍野那模模糊糊一片的紫色桔梗里。
　　昆仑虚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快，大雪封山，终是坏了后山那一场烂漫花事。
　　而我借避寒之名入主魔族都城，来年七月庆姜病逝，史册以春秋笔法，寥寥只有一句，“魔尊黄袍以加身，御宇封帝。”
　　时至此，我拿到了天下。
　　而打那誓言落下之日起，我就真的没有再见过墨渊一次，不管是战火纷飞的岁月，还是浮生半日偷闲的光阴，亦或是荣极瞭望山河孤寂。
　　墨渊果真遵守了，那个誓死不见的诺言。
　　“十九...”东华忽的问我，“十月初九。”
　　用微笑回应东华意味不明的眼神，我只道，“是个好日子，不是吗？”
　　“真是巧合。”
　　“那天天气很好。”硬着头皮说了那么一句，只是东华段数肯定不止那么一点点，我被他看得有点心虚，“真的。”
　　东华不在看我，好像是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了，不抓紧机会转移话题的当真是蠢材，我立马打哈哈，“其实，那并不是最后一次见到他。”
　　“不死不见。”东华笑了，那丝弧度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嘲讽，“到死了，是该见一面的。”
　　我不语，就像不曾听懂东华话里头的讽刺，更是装作没听明白东华的责问——对挑起这场山河动乱的。
　　“别跟我说你跟墨渊那些破事。”东华的眼很冷，“如果你是想说你为了见见墨渊所以搞这些事，这个答案，我不接受。”
　　“也许是我太寂寞了。”东华这些年在太晨宫待的都思想僵化了，我觉得得给他扩宽一下思路，叫他领悟一番思想有多远逻辑就能滚多远，“又或许是我早年只学会了烧杀虏掠，你又何必想那么多，我是无情道的，天生就冷血。”
　　“本君坐镇青云殿掌管凡人飞升册封之事至此，所见无情道，无外乎两种。因独爱而置万物于无物，故此无情；或因大爱而置万物等平，又称无情。”东华那一眼，看得我的小心肝咯噔一下，“少绾的道，你到底是哪一种？”
　　“东华你其实是想我，为何，对吧？”我摇头，“有时候我最是烦着跟你说话，你太聪明了。”
　　“......”
　　“呐，东华，你说人死前会在想些什么?死后又在想些什么？这种感觉你懂吗？”我从没想过骤然提起的那一刻是这么一种感觉，冷静得根本不像是我，我问他，就像话家常一样，“东华你有死过一次吗？”
　　“够了。”东华骤然间暴怒，一拳垂落在桌子上，既在我意料之中，又在我意料之外，他没有下一步行动，这大概就是十九万年的沉淀赋予他的一种冷静吧。
　　十九万年，到底是不一样的。
　　不过。我还是愿意相信表面再怎么克制，东华还没修练到无欲无刚的地步。
　　只是，即使在不愿意去面对，伤疤还是在那里，装作看不见不代表它不会流脓，不会在缝合好的疤痕下头彻彻底底的腐烂掉。
　　也许一开始内底子就烂得叫人恶心了。
　　这般，你叫我从何开口。
　　我宁愿你以为我发动这场战争仅仅只是为了儿女情长。
　　“若不愿讲，便算了。”东华声音听着蛮平淡的，不过他的身形不像他表现的那么冷静，还有一种余怒潜藏其中，僵硬而克制，“你大可不必说这个。”
　　“夏天火气大，你也合该带着你小媳妇儿去碧海苍灵避避暑。”给他一杯倒了一杯菊花茶，“心火太旺盛了你。”
　　“我会的。”
　　“这般极好不是吗？”
　　被气走之前，东华冷冷看了我一眼。
　　我没太在意这一眼里的冷漠，只是只身孤零零坐在这凉亭里头，忽然便是觉得，这天地间，实在苍凉得可怕。
　　“东华你始终不明白...”
　　丢下手中物，仰望的苍穹，蔚蓝而看不清，高且无尽。
　　走到这一步，少绾这一生，已无回头路。

说好的升级来一发
@白露冷心
我可是说话算话的人
╮(￣⊿￣")╭一切谜团都藏在这篇番外里，从某种程度上（保不齐我以后就不更了）这个坑它也算是填完了的看我多么英明神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