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玖】
三月春猎,梅长苏奉旨随行。
期初他和萧景琰都以为这不过是一次仪式重于内容的郊游,只是后面桩桩件件的事情层出不穷,让人应接不暇。
尤其是对萧景琰来说,几乎有些疲于奔命。
先是梅长苏莫名奇妙地成了他母妃的故人之子,然后誉王又不甘寂寞地谋逆了,等他不眠不休生擒了誉王回来,又忙着处理那些降军和俘虏。好不容易有时间见一见梅长苏,原是有许多话要问他,只是当着霓凰的面不大好说,并且梅长苏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隐隐抵抗着这些对话的发生,那么即便是萧景琰也无法去勉强他。
正在两人面上波澜不惊,底下暗潮汹涌时,竟然又说抓住了那头吸血的怪兽。梅长苏立刻表明了兴趣,抽身而去。当时他还以为这只是个借口,正在暗自恼怒,外面却传来惊呼声,让他不得不去看一看,这才发现,那人原来竟是真的对这怪兽上心,甚至对着这似人的怪物流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之情。
梅长苏极少在人前有情绪失控的时候,第一次便是在大雪中对萧景琰发的那场气急败坏的火,而这一次的悲伤也已经掩藏不住。
萧景琰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疑问又深了几分,但他依旧忍了下来,这并不是询问或对质的好时机。
都说靖王鲁莽,但谁还记得靖王亦是个善征战的将军,哪有会带兵打仗的将军会是个真正的莽夫?他一贯有足够的耐心等着那个最好的战机发生,而那些所谓的鲁莽,只是他不计后果忠于心中执念的一个无伤大雅的说辞罢了。
当晚的萧景琰照旧埋首于公文之中,因是听得了梅长苏割了自己的手腕亲自给那怪人喂了血的消息,心情变颇有些不佳,连带着眼前的公文似乎也戴上了一些烦郁之气。
忽然间,听得外面有少年声大喊着“水牛”,起初他几乎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以为是那个人在喊自己,但又觉得这声音并不亲昵,反倒是有几分焦急,这才反应过来,的确是有人在叫自己。
在这里会这样叫他的恐怕也只有梅长苏身边那个少年侍卫了,难不成是梅长苏有事找他?他丢下笔,急匆匆出去,果然是飞流在外面。那少年脸上写满了担心与焦急,萧景琰即刻明白是梅长苏出事了。
梅长苏的确情况不妙,似乎已经快要昏迷过去,在一点点失去意识的同时,似乎生命也在随着流失掉,萧景琰觉得胸口一紧,立刻想到了自己的母妃。找一位皇妃来为一介白衣治病,于理上自然说不过去,但于情上,他知道他那位医者仁心的母妃决计不会拒绝。
静贵妃的医术果然比太医们高明许多,扎了几针下去后之前还昏迷不醒的梅长苏似乎终于恢复了一点意识,口中似有呓语,甚至能微微别睁开一线眼睛了。萧景琰几乎立刻往他眼前凑了凑,不知为何他觉得他若是能见到他便会安心一些,又或者他希望他知道在他陷入凶险境地之时,他会陪着他。
梅长苏似乎的确看见了他,神情竟有一丝宽慰,嘴唇濡动,声音弱不可闻,“景琰…别怕……”
萧景琰心头一震,眼前哪里还是病弱梅长苏,分明是少时出水痘的林殊。彼时那人也是这样,发着高烧,浑身尽是红疹,脸上的红疹让他根本睁不开眼了,却还要勉强留一丝缝隙看着他,对着几乎担心到要哭出来的他宽慰道,“景琰,别怕……”
萧景琰只觉得有一种迟钝的恍惚感,有什么东西就在眼前像是一层薄薄的隔膜,他只要伸出手就能揭开真相,但他真的伸出手去却又薄脆如纸得一碰就碎。那些碎片是梅长苏,还是林殊,他竟无从分辨。
他们都叫他水牛,他们都会无意识地捏着被角,他们说到兴起都会自然而然地拔出他的佩剑……
那一瞬间,萧景琰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明明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偏要认作是一个人,这困惑,这错觉,统统都来自那一句“景琰别怕”,就像是一枚带来幻觉的引信。
他一定是听错了,他想,一定是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又让他想起了小殊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他几乎是要立刻找人来印证是他听错了,连忙问身边的母妃,希望听得一句否定来证明他真的听错了。
而他一贯优雅沉静的母妃却道,“只不过是些呓语,听不清。”然后掩饰什么似的,有些匆忙地离开了。
萧景琰直觉里面有问题,整个人慢慢等静下来,他并不确定他母妃是真的没听清还是故意装作听不清。自从见过梅长苏之后,母妃便似乎存了什么不愿让他知晓的秘密。原本他与母妃之间是可以无话不谈的,如今连他母妃也开始与他打哑谜,萧景琰微微皱了皱眉,暗自下了决心。
他在梅长苏身边守了一夜,许多人劝他去休息都被拒绝,作为一名军人,一个将军,为了抓住时机守上一夜并不是什么难事,而此时,他最大的敌人便是梅长苏密不透风的伪装。
次日,梅长苏在醒来时便被告知萧景琰在他身边守了一夜的消息,又得知了原来昨晚病发是静贵妃前来救治,便有些不安起来。于是萧景琰抓住了他能抓到的最好的时机——梅长苏刚醒,心智并非最佳状态,又承了他的情必然会对他感到亏欠——他要的便是他那一丝犹豫,况且他既然出手便决不会让他轻易搪塞过去,于是他面上虽带着笑,口中却毫不客气单刀直入,“请问令尊大人的名讳是什么?”
【未完。度娘说我一次发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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