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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之死——十三个帝国大佬的终局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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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给耐耐滴熊........


1楼2007-12-14 12:31回复
    权臣之死
      ——十三个帝国大佬的终局自白
      
      第一章、吕不韦:咸阳,今夜请将我遗忘
      第二章、霍光:是栋梁,还是芒刺?
      第三章、尔朱荣:问天下谁是英雄
      第四章、侯景:过把瘾就死
      第五章、李林甫:无心睡眠
      第六章、杨国忠:是谁吃了我?
      第七章、蔡京:政治是一门艺术
      第八章、秦桧:我的无间道
      第九章、贾似道: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第十章、刘瑾:死神的3357个吻
      第十一章、张居正:在帝国的黄昏里舞蹈
      第十二章、魏忠贤:我有一个梦想
      第十三章、吴三桂:在自由与宿命之间


    2楼2007-12-14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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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吕不韦:咸阳,今夜请将我遗忘
        
        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人走到最后——总会想起最初。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夜晚,一种巨大的空旷和寂寞紧紧缠绕着我,让我呼吸沉重。
        用过晚膳后,我就摒退了所有下人。我告诉他们:不要来打扰我。谁也不许来打扰我!我需要一种淡定而澄明的心境来独自面对自己的一生。
        我闭上眼睛,看见时光支离、岁月弥散,往事像一粒粒飘浮不定的尘埃。我知道,过去的生命像一个黑暗之匣,不肯轻易为我打开。我也知道,人的念头往往就像一群放纵多年而躁动不安的小兽,除非你绝然背对俗世的喧嚣,情愿让自己心如止水,否则它们一瞬也不会消停。而此刻,我敢说我是虔诚的。我在一个人的世界上,向自己的孤独顶礼膜拜。我祈求记忆的光照将我穿透,再静静抚摸我斑驳的灵魂,让我纯净如初……
        终于,我进入了往事。轻轻地,恍如走进另一个人的梦境。每一条道路迤逦着走过我,每一条河流汹涌着渡过我。然后我就抵达了那个最初的早晨。
        
        一切都始于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在繁华的邯郸街头,我一眼就看见了那张脸。
        那种倨傲与萎靡相互混杂的奇异表情多年后依然在我的记忆中屡屡浮现。
        他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向我走来,看上去跟所有没落贵族的公子哥毫无二致。然而,当我们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捕捉到了一种气息。一种王族后裔特有的高贵气息。那是他外表的散淡与落寞所无法掩盖的。
        我敢断定,这个人具有非同寻常的身份和血统。
        很快我就弄清了有关他的一切,从而证实了我的猜测。他叫嬴异人,是秦国太子安国君并不宠幸的妃子夏姬所生,在赵国充当人质,已经在邯郸住了整整八年。秦昭王当年为了破坏六国合纵、笼络赵国,把这个不起眼的孙子做为一块政治筹码扔在了赵国。一扔就是八年。这几年秦赵之间的军事冲突不断升级,这块筹码实际上早已过期作废,可至今秦国也没有把他召回去的打算。
        可以肯定,秦国遗忘了异人,就像一个长大的孩子遗忘了童年的旧弹弓。而对于赵国来说,昔日手中的龙种如今变成了一只寄生的跳蚤,这让他们既尴尬又愤恨。所以,除了保证不让嬴异人饿死之外,他们实在不可能再为他多做些什么。
        面对急剧缩减的车马衣食和赵国人日渐增多的白眼,秦国公子嬴异人的痛苦和无奈是不言而喻的——当下穷愁困顿,未来黯淡无光。嬴异人就像一只被弃的孤雁,只能在自己的断翅中偶尔嗅一嗅往日飞翔的气息……
        嬴异人真的变成一文不值的废物了吗?
        当我对他作出完整而深入的调查之后,我笑着对自己说——不!
        我敢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吕不韦,没人能认识到这个落魄的秦国公子身上潜藏的巨大价值,包括嬴异人自己。
        洞察到这个巨大商机之后,我兴奋得一夜未眠。我预感到那个早晨的邂逅终将把我的命运和嬴异人的命运紧紧地捆绑在一起。我意识到我的商业生涯正面临一个前所未有的重大转折——或者说质的飞跃。
        而这一切看上去是那么偶然——摩肩接踵的人流中,两个素不相识的匆匆过客……
        这和一条湍急的河流上漂浮的两枚落叶又有多大差别呢!?
        说到底,在这世上,人如落叶,亦如飘蓬。旋生旋灭,旋遇旋散。无所谓玄机,也无所谓必然。然而,我还是愿意把那个早晨与嬴异人的相遇视为造物的安排。因为,在我看来,任何偶然都是一颗上天赐给的种子,你可以任它湮灭,也可以让它成长,端看你是否具有一种甄别良窳的眼光。倘若你有眼光,就能在一颗种子里看见参天大树,从一次偶然中打开一世的繁华与荣光。
        我就是准备这么做的。
        忘了告诉你们,我来自韩国的阳翟。我是一个商人。一个还算成功的商人。所以,我不但具有从沙里淘出金子的眼光,我还具有把金子打造成各种金器的实力,亦即对初级产品进行深加工以使它增值的能力。
        很快你们就会看到,我将把嬴异人从沙堆里淘出来,然后告诉他——要发光!
        于是他就有了光!
        我那时还不知道两千年后从西方传来了一个宗教,也不知道他们的偶像耶和华说过类似的话,所以你们不能说我掠美或者抄袭,也不能说我太过僭妄把自己当成了上帝。其实我要说的是,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神仙上帝,一切都要靠自己。
        我想说:天堂就在尘世——在你的心、你的手、你的汗里。
        说穿了,你才是自己的上帝。
        好了。人一老就变得啰嗦(我今年快六十了)。扯远了,打住。


      3楼2007-12-14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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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前)
          
          遇见嬴异人的三天之后,我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故乡,见到了我的父亲——一位精通商道洞明世事的老人。我迫不及待地问父亲:耕田之利几倍?
          十倍。父亲说。
          珠玉之赢几倍?
          百倍。父亲说。
          立国家之主赢几倍?
          父亲微微一怔。
          我笑了。我想那一刻我肯定笑得有些诡异。因为父亲正在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儿子。我知道这个问题严格来讲已经超出了商业领域——它指向了政治。它等于是在向父亲表明:我日益强大的欲望和能量已经不允许我再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我需要一个释放和展现自我的新舞台。那一天,父亲肯定也察觉到了发生在儿子身上的这种微妙而深刻的蜕变,所以他并没有过多迟疑就回答了我的问题。
          他说:无数。
          这正是我需要的答案。
          我当天就辞别了父亲。回邯郸的路上,我注意到了那些在烈日暴晒之下挥锄洒汗的农人。他们终年胼手胝足辛苦劳作却往往不得温饱。我也遇见了许多同行——那些风尘仆仆的商队。他们一年到头四处奔波赚取的只是有限的价差,而且一不小心就会血本无归。与此相反的是,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诸侯大夫们却能享有肥马轻裘钟鸣鼎食的生活。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权力。
          因为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权力。
          农夫耕种土地,创造价值;商人贩卖货物,交换价值;而政客掌握权力,所以他们占有价值。道理就这么简单。当然,这世上没有人不想当后者。问题是大多数人没有机会。想到这里,我再次为自己能够发现这样一个机会而得意不已!我说过,我是一个还算成功的商人。所以用我的眼光来看,世间万物皆为商品,包括人。
          不,尤其是人。在某些时候,人是最有价值的商品。
          当邯郸城上的旌旗和雉堞依稀映入我眼帘的时候,我已经做出了一生中最为重大的决定——我要倾尽所有,投资嬴异人!我坚信这个特殊的商品必将给我带来无数的利润!
          那一刻,我对自己说了一句话。没想到这句话居然广为流传,成为你们现在所说的“成语”。
          我说的是——此“奇货可居”。


        4楼2007-12-14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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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前)
            
            
            秦昭王五十六年(公元前251年),也就是我和异人回到咸阳的六年之后,秦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君主秦昭王嬴稷终于告别了他的王国和子民,带着统一宇内的未尽梦想撒手西归。安国君嬴柱也终于告别漫长的太子生涯,带着迟来的喜悦登上宝座。是为秦孝文王。华阳夫人被立为王后。而异人也终于成为了太子。
            异人被立为太子之后,命运多蹇的赵姬母子总算迎来了她们的出头之日。赵国断然没有想到他们缉捕多年而不得的人犯居然成了秦国的太子妃和嫡长孙。无奈之下,他们作出了一个痛苦然而却是明智的决定——主动把赵姬和嬴政送回秦国。
            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面对如日中天的秦国,借赵国一百个胆,他们也不敢有别的想法。
            阔别六年之后,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不,我这么说不太准确,应该说秦王嬴异人一家终于团聚了。当我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的妻儿带着苦尽甘来的笑容被秦王拥进臂弯,然后携手步进王宫时,我还能作何表情?我当然只能送给他们一个甜美的祝福的笑容。
            那一刻我知道,今晚等待我的,必然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不过,总是会习惯的。连动物都善于舔着自己的伤口安然入梦,我凭什么要让自己活在过去!?
            
            距离最高权力仅有一步之遥。我和异人如愿以偿,相视而笑。
            可我们却不约而同地在思考一个问题:我们还要等几年?
            老太子安国君即位的这一年,已经五十三岁。
            我在想,或许我们不需要像他那样熬那么久,但是等上个十年八年总是要的吧?
            没想到,我这次的预测错得相当离谱。
            我们并没有等十年八年,也没有等三年五年,而是等了三天。
            没错,是三天。
            孝文王仅仅当了三天的秦王,就迫不及待地跟着他父王走了。秦国人刚刚结束昭王之死的国丧,紧接着又穿上了吊唁孝文王的丧服。
            看着那个光芒四射而又空空荡荡的秦王宝座,我和异人惊愕得说不出一句话。
            
            虽然我不相信上帝,但随着年齿和阅历的增长,我还是不得不承认,人的命运或许只有一半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另一半掌握在谁的手里呢?
            偶然?未知?命运?还是造化?
            我不得不承认,造化之神有时候就像一个躲在暗处一脸坏笑的家伙,而这个世界就是他信手涂鸦率性而为的作品。谁也不知道他的手随便一抹会抹出什么东西,或者是抹掉什么东西——比如抹掉在位仅三天的孝文王。
            虽然这么说对死者有些不敬,可我还是想说:这真是神来之笔!
            人的成功固然需要不懈地努力,可谁敢说他的成功完全不需要这样的神来之笔呢!?在异人登基为王的大典上,我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异人即位,是为秦庄襄王。随后华阳王后被尊为华阳太后,异人的生母夏姬被尊为夏太后。而我吕不韦也终于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秦丞相。
            立国家之主赢几倍?
            无数。
            站在大秦巍巍的权力巅峰上,回想起当年与父亲的对话,我心中感慨万千。十年前倾家荡产所做的这笔政治投资,终于为我赢得无数的回报。
            可我知道,这一切才只是刚刚开始。当我终于握住秦国这驾铁血战车的缰绳时,我意识到上天已经赋予我一项新的使命,那就是驾驭着它奔赴一片更为辽阔的疆场,去实现五百多年来无数人为之前仆后继的伟大梦想。这就像是命运发出的一声召唤。我听见它说:你的目标绝不只是秦国,而是要通过秦国——
            问鼎天下!


          10楼2007-12-14 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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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前)
              
              
              说句实话,嬴异人是一个相当不称职的秦王。对于一个国家的外交、内政、军事、经济、文化等等,他统统一窍不通。所以我吕不韦很自然地成了大秦政坛的幕后推手,亦即真正的主宰者。
              我就任丞相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大赦天下、表彰功臣、宽刑减赋、布施于民。其实,我这么做并不仅仅是像后世史家所说的那样沽名钓誉、笼络人心,而是缘于我有一整套不同于旧日秦政的治国理念和施政纲领。
              秦国自商鞅变法之后,奉行的是严刑峻法的法家思想。这种政治思想可以在一段时期内整顿纲纪、增强国力,可它的副作用是导致和掩盖社会矛盾,不利于长久地维系民心。所以,我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是烧掉了缠绕在百姓脖子上的苛政之绳,让他们喘喘气。
              
              我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在秦庄襄王元年(公元前249年),亲自率领军队打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战。说它不大,是因为所动用的兵力、所耗费的物资都不多;说它不小,是因为这一仗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它消灭了东周。
              自从五百二十一年前(公元前770年)周平王东迁、定都洛阳之后,周天子在诸侯心目中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周王室的权威也是江河日下、逐年衰弱。到我执掌秦国政权的时候,所谓的周朝天下早已名存实亡。它的最后一任天子周赧王最悲哀,经济来源完全枯竭,生活窘迫,只能靠举债度日。每当债主要追债时,他就吓得躲到一座高台上,几天不敢露面。你们今天所说的成语“债台高筑”指的就是他。七年前(公元前256年),雄才大略的秦昭王断然出兵收拾了他,结束了他那落魄天子的悲剧一生。然而,周朝宗室却没有完全绝灭。因为还有一个东周君躲在小小的巩地(今河南巩县)苟延残喘。
              明明知道他只是最后一块聊胜于无的遮羞布,可诸侯之中却没人敢动手撕掉他。这是为什么?
              因为谁也不愿背上颠覆周室的骂名,授以其他诸侯国群起而攻的口实。换句话说,龟缩在巩地的东周君实际上是一块连塞牙缝都不够的肉,谁愿意为了吃他而惹一身臊?所以,如果谁胆敢灭了东周,除非他脑子进水,否则马上可以证明三点:一,其国力之雄厚无人可及;二,其吞并天下之心昭然若揭;三,其准备与诸侯国一决雌雄。
              没有人会想到,这个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一举灭掉东周的人就是我——刚刚在战国舞台上崭露头角的新角色——大秦丞相吕不韦。
              这是我跟诸侯们打的一声出人意料的招呼,也是我向他们下的一道铿锵有力的战书——我吕不韦来了,天下一统还会远吗!?
              当然,做什么事情都需要借口。尤其是战争。而自不量力的东周君偏偏自己把借口送上了门。我就任丞相不久,他便频频联络各诸侯国,准备纠集军队攻打秦国,以报当年周赧王被灭之仇。我禀明异人后,带上一支军队,不费吹灰之力就消灭了周朝的这股残余势力。
              然而,我并没有把周宗室斩尽杀绝,而是把东周君迁到了阳人聚(今河南临汝县西),让他继续享有当地的租税。
              我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要刻意表现出一种高姿态,而是出于我的战争观。我认为战争和杀人只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其目的是为了和平、为了拯救更多的人。就像我的同时代人荀况所言:“彼兵者,所以禁暴除害也,非争夺也。”我在后来会同门客共同编篡的《吕氏春秋》中也表达了“义兵”的思想。所谓“义兵”,就是“诛暴君而振苦民”。所以,我极其反对毫无意义的杀戮。
              由于我生平打的第一场战就消灭了东周,其意义非同凡响,所以随后便被异人封为文信侯,并享有河南、洛阳的食邑十万户。
              我再度令秦国朝野侧目,并迅速在各诸侯国声名鹊起。


            11楼2007-12-14 1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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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前)
                  
                  
                我说过,你,我,还有这个生生灭灭的世界,或许都是造化之神心血来潮的作品。每一口气呼出去,我们都不知道下一口气能否如期而至地吸进来。我们忙忙碌碌,我们嬉乐宴饮,可不知道那支无形的造化之手哪一天就会点中我们的额头,说,你——给我滚蛋!
                异人在登基三年后的某个夜晚就寝时照例闭上了眼睛。可第二天早上,他没有照例把它睁开。
                造化之手点中了他。
                当秦王驾崩的消息第一时间传进我的耳中,我正在用早膳。我就那样端着碗愣了好长时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年仅三十五岁的嬴异人走了。
                所以我的儿子嬴政立刻就要成为大秦国王。
                可他才十三岁。
                所以必须由我辅政。也就是说,整个大秦的权柄接下来都要完完全全落在我吕不韦的手上。
                许久,我终于咽下残留在嘴里的那一小口饭。然后我问自己——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这当然是真的。
                嬴政即位之后,我就成了“相国”。另外,在我的授意下,我又多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称谓——“仲父”。
                我承认,这并非我的首创,而是我对春秋时代齐国管仲的一种掠美。当年的管仲就是以“仲父”之称辅佐齐桓公成就了一番霸业,所以这个称谓寄托着我对先贤的追慕和效仿。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不足与外人道的原因就是——我希望在嬴政对我的这种称呼中获得某种心理上的补偿。
                也许,你们都能理解并原谅我的这一层私心吧?
                
                从嬴政即位的这一年(公元前246年)开始,我驾驭着秦国这驾铁血战车开始了大规模的东征——
                元年,将军蒙骜平定了晋阳之乱。二年,将军麃公率兵攻打卷城,斩首三万。三年,蒙骜率大军进攻韩国,以所向披靡之势连下十三城。当年十月,蒙骜攻打魏国的畼城和有诡。由于这一年秦国遭遇严重灾荒,粮草不济,所以迟至四年春才将其攻陷。五年,蒙骜乘胜而进,大举攻占魏国的酸枣、燕、虚、长平、雍丘、山阳等二十余城……
                秦国的节节挺进令东方列国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中。
                六年,韩、魏、赵、卫、楚等五国匆忙拼凑了一支合纵联军,对秦国展开反攻,一度占领了寿陵。可是,在我和秦军铁骑的眼中,诸侯就算组织起再多军队也无异于一群乌合之众。在秦军强有力的打击之下,五国联军迅速瓦解。秦军一路追击,顺势吞并了弱小的卫国。
                
                秦国在军事上对诸侯国具有绝对优势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然而,我总觉得强悍的大秦也有它脆弱而苍白的一面——那就是文化。
                武力征服的只是城邑和土地,惟有文化才能统御人心。当大秦统一天下的日子不再遥远,我立刻意识到,必须为这个未来的帝国打造出一整套相应的政治思想和社会伦理,以此作为嬴政的治国教材,以备将来统御四方的臣民。所以,秦国亟需一大批能够著书立说、传播思想的文人学士。尤其当我看到魏国的信陵君、楚国的春申君、赵国的平原君、齐国的孟尝君等人的府上一贯宾客如云、人才济济时,我就更是替强秦感到羞愧。
                于是我迫不及待地面向天下人发出了最富有诚意的求贤榜。
                很快,各诸侯国的文人学士便有如过江之鲫纷纷投奔到我吕不韦的门下。我让人统计了一下,人数竟然多达三千。
                我笑了。看来,人们对我的诚意领略得还算充分——我在求贤榜上公布的养士待遇是所有诸侯国中最优厚的。
                除此之外,我提出的不拘学派、兼容并包的原则也是能广泛吸引人才的重要原因。在我的三千门客中,有儒家、墨家、道家、法家、阴阳家、名家、农家、纵横家、兵家、杂家、小说家等等。也就是说,只要你有真才实学,我便来者不拒。
                所以,其时我门下的食客可谓精英荟萃,皆为一时之选。其中就有一个你们非常熟悉的人物,也就是后来辅佐嬴政建立大秦帝国的楚国人李斯。
                人材有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著书立说。我提出了一套编撰的思路,然后命所有门客各自阐发他们的学术思想,最后由我亲自修订。不久之后,一部荟萃了诸子百家的学术精华、总揽天地万物古今之事、长达二十余万言的煌煌大作终于问世。内容分为八览、六论、十二纪。我给它取名叫《吕氏春秋》。
                这本著作的问世是我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之一。
                因为,再大的事功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成为明日黄花,而思想却能传之久远——在一代又一代人的研习读诵中焕发出永不泯灭的光芒。
                书成之后,我特意把它刊布在咸阳的城门上,悬榜邀请各诸侯国的辩士学者前来观看。我在告示中称:“有能增损一字者——予千金”。你们今天所说的成语“一字千金”就源于此。
                在书简的旁边,赫然悬挂着那仿佛唾手可得的一千斤黄金。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前来参观者络绎不绝,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增删一字而获重赏。我的门客都面露得意之色地对我说,在吕相国的亲自指导和统一修订下,《吕氏春秋》真可谓是一部完美之作。我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可我心里说:不,你们错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完美的。《吕氏春秋》也不会例外。之所以没人提出异议,并非他们不能,而是他们不敢!
                很多有学问的人都可以看出它的瑕疵,却没有人敢于触犯我的权威。
                真相不过如此。
                这一点,后世的人都看得很清楚。比如东汉的王充就曾在他的《论衡》中指出:“夫贵,故得悬于市;富,故有千金副。观读之者,惶恐畏忌。虽见乖不合,焉敢谴一字!?”
                王充之言,可谓确论。而这点自知之明,我吕不韦还是有的。但是这并不会削弱我的成就感。我之所以仍然为之骄傲,并不是因为它是完美的,而是因为它是唯一的。
                无论如何,它都是我吕不韦生命中的唯一。换句话说,它是在我吕不韦的肉体无论消失了多久之后,都仍然承载着我生命价值的唯一的东西。
                难道不是吗?


              12楼2007-12-14 1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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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晕,太长了......汗........................
                LZ决定弃楼了......................
                晕倒.................


                13楼2007-12-14 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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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品


                  IP属地:北京14楼2007-12-14 1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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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吧主的支持,决定下周继续连载。。。。。。。
                    敬请期待下文。。。。。。


                    15楼2007-12-15 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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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连名字都透着一股邪气的男人就是在这时候进入我的视野的。
                        他叫嫪毐。
                        而把嫪毐送进她的寝殿,就是最好的补偿方式。
                        我笑了。这也正是我希望的方式。
                        几天后,便有人以严重的罪名告发嫪毐。罪名之严重刚好达到实施宫刑之程度。嫪毐当即被逮捕,送进了宫中。我对赵姬说,做一场宫刑表演,然后他就能留在宫中供职了。赵姬心领神会,马上以重金贿赂主持宫刑的官员。随后,嫪毐被行刑官拔去胡须,成为一名近侍“宦官”,名正言顺地留在后宫专门伺候太后的饮食起居。
                        做完这一切,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我为自己能够想到这么一个绝妙的主意而得意,也为自己终于能够逃离深渊而庆幸。
                        可我没想到,这居然是一个错误,而且是我这一生中犯下的最不可饶恕的错误。
                        我一直以为嫪毐充其量只不过是女人胯下的一件工具,可我错了。后来我才知道,。所以,我把嫪毐献给赵姬,实际上是在引狼入室。
                        而我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个不学无术、粗鄙卑贱的嫪毐居然是我政治生命的终结者。
                        就是因为他,我最终丧失了一切。
                        又有谁会相信,聪明绝顶的大秦相国吕不韦,到头来竟然因为这个一无是处的小人而身败名裂、去国身死呢!?
                        难道这就是该死的造化之神故意玩弄的黑色幽默,以此来教训我这个一生自负的人!?
                        我自以为能够把别人、把一个国家、甚至把整个天下把握于股掌之中,可到头来我却发现——我只是造化手上的一只爬虫。和任何人没有两样。
                        是谁说过,在人的一生中,最让人难以承受的不是绝望,而是荒诞?
                        
                        
                        (未完待续)


                      17楼2007-12-20 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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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前)
                          
                          
                          
                          “假奏章事件”败露之后,上官桀的一帮朋党不甘心失败,仍然见缝插针地对我进行诽谤。昭帝索性跟他们挑明了:“大将军是一个忠臣,是受先帝嘱托来辅佐我的人,敢有再诽谤他的,一律严惩不怠!”
                          至此,反霍集团终于意识到——通过常规手段对付霍光绝对是行不通了。近乎绝望的上官桀等人决定破釜沉舟,用非常手段与我进行最后的较量。
                          一场流血政变就此爆发。


                        30楼2007-12-22 1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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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前)
                            
                            
                            
                            那个郎官呈上奏书后,我就提拔他当了九江太守。当天,我就让我的外孙女、上官皇后颁下了一道迎立昌邑王的诏书,命一帮大臣火速迎请刘贺入京即位。
                            几乎就在刘贺进入长安、登上帝座的那一天,我就已经隐隐意识到:我可能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因为刘贺远不如我想象的聪明——他不是轻车简从来的,而是前呼后拥、恨不得把他封国的人全都带进长安来的。
                            此后二十多天所发生的事实一再证明——他岂止不够聪明,简直是愚蠢到家了!
                            他总共带来了两百多号昌邑旧臣,既不依资历、也不论功劳,一口气,全部加官晋爵。比如原来的昌邑相国就被他擢升为长乐宫的卫尉。每当看到这帮得志小人天天在朝堂上趾高气扬,而且在我面前显摆摇晃,我气就不打一处来。
                            一个小小年纪的刘贺,还有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边藩小臣,竟公然蔑视我的权威!?才当了几天皇帝就如此明目张胆地培植私党,假以时日,还有我霍光的立足之地吗!?他们难道真的以为,我把帝王权杖交出去后,就没有能力再收回来吗!?
                            笑话!
                            我简直是瞎了眼,居然挑了这么一个活宝来当皇帝,既让天下人耻笑,更让我霍光蒙羞!
                            很快我就对自己说:必须阻止这一切。
                            当然,在最终废掉他之前,我还是苦心孤诣地给了他几次机会。
                            然而,这个笨蛋一次也没抓住。
                            并且还变本加厉。
                            我授意太仆丞张敞上书劝谏他,他置若罔闻。
                            我又让光禄大夫夏侯胜趁他出行时挡在他的车驾前当面进谏,他居然把夏侯胜绑了,命有关官员将他定罪。
                            我再让侍中傅嘉进行最后的劝谏,他干脆把傅嘉扔进了监狱。
                            我死心了。什么叫烂泥扶不上墙?
                            这就叫烂泥扶不上墙!
                            我决定把他废了。当然,我不能让人认为这是我的个人意志,而要让人知道这是朝中大臣的一致愤慨。我找了个机会,对我的旧属、时任大司农的田延年稍稍做了暗示。田延年心领神会,马上说:“将军是国之重臣,既然知道此人难当大任,为何不禀报太后、另立贤能呢?”
                            我说:“是有此意,不过不知前朝是否有此旧例……”
                            我说了一句废话。不过在这个时候,这种废话并不多余,而且非常必要。
                            田延年很乐意为我代言,他说:“商朝的伊尹放逐太甲、安定国家,人皆称义。将军若能这么做,就是汉朝的伊尹。”
                            田延年对我说的这句话不过是密室私语,可从此却被众多的后世史家一遍遍地称引,成为中国政治史上的经典佳话。人们乐此不疲地把我和伊尹并举,以儆示那些图谋不轨的篡位者,赞扬那些鞠躬尽瘁的辅政大臣。
                            后世的人们似乎一致公认:我是主少国疑之非常时局中的典范人物、栋梁之才。
                            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我对自己的期许和认可。
                            然而,很快就有一个人动摇了我的这一自信。
                            他就是我继昌邑王之后拥立的另一个皇帝——汉宣帝刘病己(刘询)。
                            他说跟我在一起犹如“芒刺在背”。
                            这就有点让我闹糊涂了——我到底是人们所说的国之栋梁,还是皇帝眼中的一根芒刺?
                            
                            
                            
                            (未完待续)


                          33楼2007-12-22 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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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前)
                              
                              
                              
                              决心已定,我就开始启动对刘贺的废黜程序。
                              我跟车骑将军张安世(也是我提拔的)妥善商议之后,就让田延年把我的计划告知了丞相杨敞,准备让他率领群臣响应我的提议。杨敞这人本来就有点懦弱,一听说要废黜皇帝,吓得大汗淋漓,说不出话。要不是他的夫人替他表态说“一定遵奉大将军的命令”,我很可能会考虑把他撤掉。事后田延年对我说,他是故意离开了一会儿,好让他们夫妻商量商量。果然,他一离席,聪明的杨敞夫人就从厢房匆匆跑出来,数落她丈夫:“这是国家大事,如今大将军心意已决,才会派九卿(田延年的官阶)前来知会你,你要是不赶紧答应,与大将军同心,还在这迟疑不决,第一个被砍头的就是你!”
                              元平元年六月二十八日,也就是昌邑王刘贺被我拥上帝座的二十七天后,我召集了丞相、御史、将军、列侯、中二千石、大夫、博士等朝臣在未央宫举行会议,准备把刘贺废了。我扫了群臣一眼,说:“昌邑王德行昏乱,恐怕会危及社稷,你们说,该怎么办?”
                              不出我所料,我话音刚落,大殿上的衮衮诸公们顿时吓得面无人色。他们相互交换着惊慌的眼神,支支吾吾,没人敢开口说一个字。我朝田延年使了个眼色。这时的田延年已经被我提拔为给事中。他离开座席,立于殿中,以手按剑,高声说:“先帝托孤于将军,寄天下于将军,是因为将军忠诚贤能,能够安定刘氏天下。可自从昌邑王即位后,民怨沸腾,社稷将倾,倘若因此而断送汉室宗庙,将军即便以死谢罪,又以何面目见先帝于九泉之下!?今日之议,应当立决,群臣中倘若有人迟疑拖延,议而不决,就让臣用手中之剑将他斩了!”
                              田延年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掷地有声,让我很满意。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还是要做做姿态。我长叹了一声,说:“诸位大臣对我心怀谴责是对的,而今天下汹汹、社稷不宁,我霍光难辞其咎!”
                              本来听到田延年的那番恐吓之辞,群臣早已吓破了胆,现在又听出了我的话外之音,顿时全部离席,向我跪地叩首,异口同声地说:“万姓之命,在于将军!惟大将军之命是从!”
                              我颔首不语。心里说——此时此刻,谁敢说我不是国之栋梁!?
                              当天我就率领群臣觐见了上官太后——我那年仅十五岁的外孙女。我向她详细陈述了朝野上下对昌邑王的公愤,并说明了废黜之意。此时刘贺刚刚依例朝见完太后,正从长乐宫返回未央宫温室殿。太后立刻驾临未央宫的承明殿,下令各宫门守卫一律不准昌邑群臣进入未央宫。而我则赶在刘贺之前进入了温室殿,在那等着他。当刘贺领着他那帮爪牙悠哉悠哉地回到宫门前时,宦官们封锁了各道宫门,只让刘贺进入,把他的手下全挡在了外面。刘贺看见了我,警觉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最后一次跪在他面前,说:“皇太后有诏,昌邑群臣一概不得入宫。”
                              刘贺依旧傲慢地瞥了我一眼,拿着腔调说:“慢点来嘛!何必搞得如此吓人?”
                              真是无可救药!我在心里说,抓紧时间最后嚣张一把吧,待会儿就有你哭的。
                              我立即下令把昌邑群臣全部驱赶到了金马门外,又命车骑将军张安世率禁卫骑兵逮捕了他们,一个不少地扔进了诏狱。然后我吩咐那些侍中和宦官们严密看守刘贺,我说:“小心看着他!万一他突然死了或是自杀,我就有负天下、背上了弑君的骂名。”
                              当我做完这一切,愚蠢的刘贺居然还没意识到自己的下场,仍然对左右叫嚣说:“我那些旧臣犯了什么罪,大将军要把他们全都逮捕!?”
                              片刻之后,太后召见他的诏令就到了。刘贺至此才有了一丝恐惧,他说:“我有何罪?太后要召见我?”
                              你有何罪?我在心里冷笑,愚蠢、傲慢、荒淫、嚣张、结党营私、自行其是、不守法度、不纳诤谏……如此种种,哪一条不是罪!?
                              
                              这场废黜行动至此已经接近尾声,剩下来的,无非是走走过场而已。
                              刘贺被带到了承明殿,跪在太后面前听诏。尚书令高声宣读了我和杨敞、张安世等三十六位大臣联名弹劾昌邑王的奏章,其中备举了他的斑斑劣迹和种种罪状,最后的结论只有两个字——当废!
                              我说过,要让一个人当不了皇帝,理由随便找都有。
                              当然,他最大的那条罪状在奏章中是不能提及的——那就是他严重触犯了我的权威而又不思悔改!
                              宣完奏章,太后朗声下诏。就一个字——“可!”
                              我听见我孙女清脆的声音中仍然有一丝稚气未脱。可在此刻的大汉帝国,她的声音却象征着帝国的尊严,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威。
                              昌邑王刘贺的二十七日天子梦就在这一个字中彻底终结。
                              我让刘贺站起来,然后再跪下去,行礼接受诏令。
                              那一刻,我看见刘贺的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惶惑和恐惧。也只有在那一刻,我才想起,其实他还只是个孩子——就像我的外孙女、堂堂大汉帝国的皇太后也不过只是个孩子一样。
                              可他们稚嫩的双肩却往往要撑起一个帝国赋予他们的重量,然后不知何时,又忽然会被卸掉。在命运的翻掌之间,一面是生命中的难以承受之重,另一面顷刻就是生命中的不可承受之轻。或许在你们看来,这有点残忍。可这就是现实——这就是我们所属的这个时代无所逃避的游戏规则。无论我个人如何看待它,首先我必须得遵循它。我可以在这个规则里最大限度地发挥我的个人才智和主动权。可是,我仍然溢不出规则之外。就此而言,我并不比昌邑王刘贺和我的孙女上官太后更为幸运。如果有人告诉我这个规则还将在我们身后延续达两千年之久,我可能会表示惊骇。同时也会对两千年之后的你们说一声:设计一个好的游戏规则是何等重要。因为它事关你们的幸福。
                              每一个人的幸福。
                              至于说什么才算是好的规则,很抱歉,我不知道。它可能需要你们每一个人去付诸思考,同时有所行动。一旦你们这么做了,就算没找到最好的,应该也能找到一个最不坏的。
                              两千年后的你们,难道不能比我们聪明一点?
                              
                              
                              
                              (未完待续)


                            34楼2007-12-22 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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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前)
                                
                                
                                
                                事情要从皇帝刘询立后讲起。
                                我之所以说刘询外表恭谨而内心强悍,也与他立后这件事有关。早在刘询还在民间的时候,就娶了一个受过宫刑的狱吏许广汉的女儿许平君为妻。刘询即位后,许平君被立为婕妤。当朝廷公卿商议要册立皇后时,一致认为最合适的人选的就是我的小女儿霍成君。对此,我的妻子显也是沾沾自喜、成竹在胸。可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年轻的皇帝刘询忽然下了一道让人莫名其妙的诏令,说要寻找他在民间时用过的一把旧剑。明眼人一下就知道了,他是想立自己的糟糠之妻许平君为皇后。我很清楚刘询的心思,可我没有阻止。因为我觉得霍家的富贵和权势并不需要靠我的小女儿来保障。朝臣们看我并不反对,于是就顺从皇帝的意愿立了许平君。这样的结果让显大为恼怒。可我实在不明白她生的是哪门子气。霍氏的显赫已经让我颇有临深履薄之感了,她居然还嫌不够!?
                                真是妇人之识。说白了,就两个字——贪!鄙!
                                我原本以为显只是一时之怒,很快就会过去,可没想到她一直在等待时机,处心积虑地要搞掉许皇后。不久后许平君怀孕,奉命看护她的女医淳于衍历来与我霍家过从甚密,碰巧她那担任掖庭守卫的丈夫正觊觎安池监之位(安池是朝廷专控的产盐区,总监之职是个肥缺),淳于衍就拜访显,替他丈夫求官。显意识到这是天赐良机,马上摒退左右,亲热地称呼淳于衍的小名说:“少夫啊,你有求于我,我也正好有事相求于你啊,不知你能否答应?”
                                淳于衍受宠若惊,说:“夫人说哪里话,您的吩咐,我哪有不从命的呢?”
                                显说:“将军向来很喜爱小女成君,一心希望她能够至尊至贵,这事就要有劳少夫你了!”
                                淳于衍闻言更为惶恐:“夫人何出此言?”
                                显凑近她,压低了声音说:“妇人生产是一件危险的事,免不了十死一生。如今皇后临产,可趁此机会投毒,将她除掉,成君就能入宫当皇后了。承蒙你鼎力相助,如若事成,当与少夫你共享富贵!”
                                淳于衍大惊失色:“药是由许多医生共同配制的,况且还要由宫女先行尝过,如何能有机会?”
                                显笑了笑:“这就要看少夫你了,如今将军统领天下,谁敢多言?万一出现什么紧急情况,我们也会尽力保护你,只怕你没这个意思罢了。”
                                淳于衍犹豫了很久,最后一咬牙,说:“愿意尽力而为!”
                                数日后,许平君喝下一碗淳于衍侍奉的汤药,片刻后突然说:“我头痛欲裂,药中是否有毒!?” 淳于衍故作惊愕说:“没有啊!” 许平君愤懑不已。稍顷,毒性发作,加上气急攻心,许平君当即暴亡。淳于衍出来报功,显欣喜若狂。可还没等她重赏淳于衍,朝臣中就有人上书弹劾,指斥看护皇后的一帮医官玩忽职守,未尽人臣之道,把他们全都关进了监狱。
                                眼看事情马上就要败露,显才向我袒露了一切。
                                我又惊又怒,第一反应就是去向皇帝自首。
                                可是,我终究没有迈出这一步。
                                我知道这件事的严重后果。
                                无论我霍光的权势多大,也无论我对帝国的贡献多高,阴谋毒死皇后的罪名都不是我所能承担的。此事如果公诸于众,轻则是我晚节不保,一生功名毁于一旦;重则人亡政息,霍氏集团转眼间分崩离析……
                                为了正义和良知,我能牺牲一切吗?
                                不。我做不到。
                                在内在道德与现实利益的激烈交战之后,我向现实缴械投降。
                                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软弱的。
                                可这世上,又有几个真正为了道德完善而宁愿牺牲一切的坚强的人呢!?
                                在上古时代或许有。可在我们这个时代,这种道德英雄几近绝迹。两千年后的你们,会看见这样的人吗?
                                我希望你们能看见。
                                我希望。
                                
                                
                                (未完待续)


                              37楼2007-12-22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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