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多久都不觉得久.那年,拥抱她的人;那年,牵起她的手;那年,吻过她的唇,从那以后便是久久……她和她也在长大,而立过后的她和她,感情还是如同热恋时那般炙热,那股爱火无法浇熄,只能任由其蔓延,蔓延……那次她们一起去听演唱会,完场后,她和她并没有牵手一起快走回车上,只因她孩子气得还没有从演唱会热烈的气氛中脱离出来,一路上,她一会前一会后的瞎蹦,嘴里还哼唱着自己喜欢的那几句歌.很快,她发现离她们不远处有黑色圆形的玻璃体在反光,她虽一瞬间明了,却也一下子童心大发,非但没有告诉正欢脱的她当下的情况,也没有拉起她疾步上车,开车离开,更没有刻意保持和她的距离,反而突然间大动作地牵起她的手,牢牢包在手心里,然后前后摇摆着,配合着她嘴里的哼唱,故意留给身后的那些镜头她和她最美好的瞬间.一开始还有点脑热的她并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因为她永远那么淡然,淡然到没有任何锋芒和杀伤力,更不会用她和她的故事出风头,所以她一下子也奇怪了……不知是哪个手生的家伙开了闪光灯,于是她看见了那群随着她们步伐晃动的人,然后再看了看身旁爱人宠溺且又孩童般的笑容,便领会了她的用意,很快地把牵手的姿势换成了十指紧扣,握得更紧了些,接着就再也没有转过身去,只是牢牢牵住爱人熟悉而又嫩白的手,坚定而快乐地向车子走去.那年,她32岁,她31岁.她比她小,可她会像牵小朋友一样牵她过马路,而她又会到家了还不肯放下牵着她的手,甚至抓得更紧,她对她说:"好想就这么牵着,一直……"她好看地眨眨眼,咧开嘴:"那就牵着呗……",然后她和她就开始牵着牵着……每当牵起彼此的手,她和她都觉得,那便是永远.
回忆里总有苦楚,两个人在年轻时遇到彼此,总不会一帆风顺.她和她经历过一次离分,这次离分让二人每每回想起都觉得是人生中一次最大的挫折和打击.似乎爱人间最不能容忍的一个词语就叫做"背叛",是不是太爱就会太敏感,太在乎就会太脆弱,所以明明风吹雨打都捱过的她和她,突然就赌气了,突然就决绝了.她把自己陷在沙发里,牢牢地用自己的双臂抱紧自己,模仿着她抱自己的样子,要不是眼泪不经意地流出,她还真以为一切都没发生过.事实上,她的她在整件事中并没做什么,她甚至更痛苦,像磨心石,中间人一样,两头到不了岸.她不是不想为她做什么,可是那点微弱的力量什么都改变不了.她有点生气,不,很生气,她不需要她做什么,只一心希望她什么都不想果断地站在自己这边.可是,她并没有,她还是那个理智和感恩的她.于是,她想这就叫"背叛"吧.她知道她恼羞成怒了,可她还是一声不吭,低着头,听着她歇斯底里,看着她夺门而去,也都发现她开始用着不属于她们的电脑删一些东西,那些东西的名字叫"回忆"……其实心中有难以名状的痛楚,可她只能狠狠咬下嘴唇,也学着她抱紧自己的样子抱住自己,冰凉的双手根本无法传递她给她的那种体温,然后她抽了抽鼻子,开始想她的好,想她们的好……她没有像她一样任性和决绝,她仍旧在她看不到的空间里,为她说了一些其实不会改变结果,但是她觉得作为爱人必须要说出来的话.可是,她并不知道,因为她不说,所以她又怎么会知道?总有机会看到她的新闻,照片,她那一双虽然明亮但是少了很多神韵的眼睛里会瞬间布满泪光,曾经以为的全世界,好像瞬间崩塌,废墟连她的心都一起掩埋.可是她终究不舍得把她从生命中彻底勾除,那是血,那是肉,那甚至就是生命,那是她人生最喧哗的意义所在.然而令她最惊讶的是:自始至终她没有多说一句,没有解释,没有道歉,没有挽回,一如从前一样打点着她们共有的一切,甚至继续帮她的父母交保险金.她彷徨和试探过,可是她不知道比她小一岁的她那样的坚定,认为无须解释,只需耐心等待.终于在无数个独自彷徨的夜晚过后,她小心翼翼,甚至带着惶恐的心情,打开了她的博客,发现了她那篇向全世界宣告的博客,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那些话从下一秒开始逐字逐句地敲入她的心里,灵魂里——"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原地等候,你,我等定了,等一生,爱一世."然后在一张数字2的图片下,她清晰地写道:"你就是我一生所爱,从未变更."至此,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哭还是笑了,她只记得浑身冰凉颤抖的自己开始变得温暖但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她无法再忍受这段时间的煎熬,恨不得冲到她面前,但在这些之前,她在这篇博客下评论道:"等我清楚确定,等我把愚勇熬成温柔,等我褪去稚嫩矫情,等我甘于平凡,等我不再把爱夸张到声嘶力竭,等我不再似如今般模样,我彻底明白,我保证再也不会稀里糊涂,我保证再也不会放手索爱,我保证不再纠结过往,我保证把完整的自己给最好的你——我最美好的未来!我会长大,我已经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