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一日,楼至韦驮隐约感觉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头枕在他温热的臂弯里沉睡。然而当他醒来的时候,身边依旧是空无一人,一片冰冷。
身体麻木不仁,连动的力气也没有。腹内一团团的魔气盘旋不散。他挣扎着翻个身,勉强平躺在石床上,觉得困倦又无法再进入沉睡。
但不知为何,内心竟然也有一种安逸感,似乎以后的日子会相对平静,不再是狂风暴雨的席卷。他顺长的头发铺开在身下,像绽放的昙花,一丝一缕看上去都很柔软。
趁着清醒,他一点点回忆着能记起的任何过往。佛乡,天地,苍生,终究也是过眼烟云。天之佛这三个字担在减伤很重,偶尔卸下来会觉得无比轻松。然而他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有无数的人盯着这个位置,一旦他少有懈怠,立刻就会被趁虚而入。
就像现在,自己受佛乡制约被送到了这个地方,作为战俘生不如死地活着,其中又该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但此刻他已不想再考虑。身累,心也累,是该好好休息,也许还能弥补所谓的亏欠。
他这样想着,再次闭上了眼睛。
天之厉越来越觉得,这个又烫又硬还脾气暴躁的石佛变得听话了很多。倒不是自己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但起码很多时候不再逆着他的意思跟他抗衡。他觉得奇怪,也觉得有趣。
有时候,被猛兽抓捕的猎物会做出一副很乖巧的样子,但心里却想着如何反击和出逃,一旦有机会就绝不会放过。他不知道楼至韦驮是真的被驯服,还是在伺机而动。
他甚至怀疑佛乡是否跟他串通一气,来设计厉族。以他对天之佛的了解,他向来都是心机颇深的,非一般人能比拟。
因此他一直没有打消疑虑,所以从来不与那个佛修者走的太近。他甚至对他的身体都感到厌倦了,但更不想与别的人缱绻,实际上他也没这感觉。
就算是对他施暴,也只是一种征服感。像自己这样的男人,总是做一些很残酷的事来证明自己的暴虐,因为懒得装好人拯救天下,更不愿意违着心说什么出自好意。
但楼至韦驮,在他心里终究与旁人不同。他觉得有趣,甚至有些喜欢。这乐在其中的趣味,也同样是别人不能体会的。
那个人,也许可以说乖了很多。摸着他头发的时候不在厌恶地避开,与他对话也不会得到太过讽刺的回答。有时候兴致来了去吻他的脸,也只是微微侧过头,不回应也不决绝。天之厉一度认为他是在意腹中的魔子,于是爱屋及乌。但后来他仔细想,却觉得楼至韦驮完全没有爱这个魔胎的理由。
自暴自弃吗……他若有所思着。如果真是这样,确实得逼迫他把真心流露出来。对付这样的人,就只能用同样的心计和手段了。
“劫尘,”他喊了一声。“把那个人的衣服送过去,全部的。吾想看看,他是否还会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