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还是只能给你一句对不起。
云溪回头看她,终于忍不住,弯腰吻了吻她的头顶。他的手,停在她纤细洁白的脖颈,很长时间。
“谢谢你,陪了我四年。以后,你要勇敢些。”
襄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了他的书房,只记得自己窝在被子里,闷声哭了许久。
从今以后,再也不能陪在你身边。
云溪低头看着女儿,伸手轻轻拨开她稀疏的额发。
你会长成一个坚强勇敢的女人。叶家的女人,慕容家的血。
无论时代如何动荡,你都不会成为弱者,你的命运,再不要交给任何人。
妈妈走了,还有爸爸。
他低下头,亲了亲女儿的眉心,就像他与襄铃相处的那些为数不多的夜晚,那些刹那沉醉的温柔。
“爸爸什么都给你。”
他如是许诺。
她怀抱着慕容雪——兰生和月言的孩子,提着一口小小的箱子,走出空无一人的慕容家大门。
“太太,去哪儿?”琴川的夜风竟是暖的,车夫的声音仿佛也透着春天的暖意。
“安陆。”她缓慢而清晰地说。
她并不知道去何处寻找失踪的兰生,她打算先去安陆安顿下自己和孩子,再设法打听。
慢慢找,总会找到的。总归她有一生的时间,足够用来找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得,那我送您去车站。”车便在石子路上颠簸起来,襄铃回头望向灯火稀疏的慕容宅,总有一天,它也会在琴川和琴川以外的记忆中渐渐消弭。
琴川是她出生的地方。可是今天之后,故乡,就成了她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一路摇摇晃晃,襄铃忽然有一点理解了母亲姜离当年出走的原因。
父亲去世之前,只告知了她一个人真相:原来母亲最爱之人并不是父亲,而是一个叫做襄墨阳的人。
是父亲硬从那人手里抢来了母亲,之后那人便不知所踪。
即使父亲让她留下了四个女儿,却还是留不住她。
红玉,是襄墨阳给她的定情之物;晴雪,是两人在中皇山一同欣赏过的胜景;楚蝉与襄铃一胞所生,楚蝉之名是父亲给的,而襄铃,是她与襄墨阳在一起时,曾经梦想过的美好未来。
她离开,不是不爱自己,不是不爱她的女儿,正如她嫁给了叶问闲,也不证明她不再爱襄墨阳。
上天给她的选择,只是在这种痛苦,与那种痛苦中,二者择一。
身为人母,姜离无疑是狠心的。身为人妻,她的心里却一直有着另一个人。
就像如今的襄铃。
安陆,就是姜离的故乡。如今她只能把那里当作自己的家。
她终于明白,爱就是她们,无法放弃的疼。
=====================想来想去还是给个画蛇添足的狗血HE的分界线====================
时光漫漫流过,襄铃与慕容雪相依为命。
她舍弃了自己的女儿,带走了月言的孩子。因为这个孩子无论从血缘还是名分上,都是兰生的孩子。这个孩子没有了妈妈,她理应见到自己的爸爸。
“阿雪笑起来真好看,阿雪要多笑笑。”她常常这样告诉女儿,“这样爸爸见到你,一定会好开心的。”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爸爸呢?”慕容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她也常常这样问。
这双眼睛像极了他。有如芝兰玉树,温润光明。
襄铃摸了摸阿雪的头发:“爸爸要保卫国家,他要保护许许多多,像阿雪一样的孩子。等到国家太平了,他才会是阿雪一个人的爸爸。”
“什么时候能太平呢?”
襄铃听着窗外一声接一声的枪响,神色如常地轻轻拍了拍阿雪的背:“就快了。”
安陆县也开始闹**了,一大群年青的小伙子和姑娘们在比试枪法。宁当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谁都希望能出一份力,谁都希望早日天下太平。
阿雪心痒痒的,想去看。襄铃自是不放心,又禁不住她闹,只得带着她远远观望。
大多数人射出去的子弹没什么准头,看得襄铃觉得他们纯粹是在浪费精力。正当人群也跟着心浮气躁的时候,一个青年人的枪法却准到不可思议,一排空酒瓶碎得一个不剩。
人群先是一片寂静,继而爆发出阵阵欢呼。
几个同龄的年轻人从人堆里冲进去拥抱他,大声嚷嚷着怎么从前不知道你还有这手。
青年却露出困惑的表情,盯着手里的枪一直看。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用来沉思,一大票人已经拖着他回去报喜了。
阿雪一下子挣脱襄铃,甩着辫子挤到前面想看看这位神枪手。襄铃大惊失色,连忙追了上去。
可是阿雪个子小,没等她追上就被人撞倒,襄铃急得尖叫一声,人群纷纷让道,他们有的人认识这个单身的小母亲,有的也给过她们无私的帮助。
她跑到近前,却看见阿雪已经被人扶起。
“谢谢你。”她惊魂未定地道谢,却在抬头的那一刹,呆立当场。
对面那人也看着她,一动不动。
直到有人喊出来:“晋磊,快点,走啦!”对面的青年才木然应了一声。
——他叫晋磊?
襄铃没有来得及问出口,青年就被人拖走了。他却奋力回头,死死盯着襄铃,忽地大喊一声:“你是谁?”
襄铃没有回答,却一直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妈妈,你后来有没有找到,当年让你爱逾性命的那个人了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