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干净。透明。清纯。回忆。那些属于那个年代的,形容词。
阳光微微地刺痛过来,平藏眯着眼睛,面前的风景,是那种属于七十年代的,沉静惘然。
也就是老家的镇子,日本酒的味道,海波的味道,雨湿的味道,鱼腥的味道。阳光灿烂而不炽热,白云散淡而不慌然。夏天的时候和隔壁的正树及朔美一起去点烟花,咬墨鱼球,偷偷地在点唱机酒吧喝一罐一罐的啤酒。接着光着脚对着大海喊我一定要成为全国第一的什么什么,一个失足跌到海里去喝得满嘴海水被身边的另两个人一同耻笑。
他七岁开始练剑道,一直是教练手下的得意弟子,师弟们羡慕的对象。除了天赋,当然自身也努力,从小学到高中,几乎没有缺过一堂训练课,课下时间,都在努力练习。很快就成了镇子,乃至县里赫赫有名的高手,几乎每次出去比赛,都能捧着一大堆的奖杯和锦旗回来。
于是要求也越来越高了,每一次比赛,都要求自己应该如何如何,偶然的输一两场,就会让他觉得不可接受。教练也觉得他的压力太大了,但倔强的平藏,根本听不进劝告。
最惨痛的失败,是十七岁的夏天。
县级预选,身为卫冕冠军的平藏,第一场就被小他两岁的学弟拉下马来。
干净利落的失败,击倒结束,毫无抵抗。
比赛刚结束,他就提了行李,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上火车回家去了。
他怎么可以接受那样的失败。
他郁闷地上车就想打盹,却怎么都睡不着。一闭眼,就出现那黑暗而惨不忍睹的比赛。想挣脱,却没有任何办法,他微微地睁开眼睛,却看到身边,有个睛空色眼眸一动不动看着他的小男孩。
男孩的眼睛清澈,仿佛窗外晴朗的天空。纯真没有一丝无垢的眼神,像一直地相信他,说他是剑道场上最强的正树一样,那般相信,令人安心。
他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男孩突然像犯了什么错般突然站起身。正好火车抵达终点停驻,广播声音响起,男孩匆匆地抓起背包就往车下冲了下去,还差点绊掉摔跤。
咳。他笑,走下车去,满眼的阳光灿烂。他定住,找出几枚硬币,往公用电话亭走去,给应该被弄得鸡飞狗跳的剑道队打电话。当然被好生骂了一顿,但最后,依然听到老领队慈爱的声音:
——我说平藏,你现在听起来感觉不错,就好,下一次,别再犯了,你毕竟,是队长。
是,他说。
之后,他果真没有再犯类似的错误,一直维持了二十五年。
他挂掉电话,走出来,心底原先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而不知道为什么,在眼前清晰起来的,是那个天真纯洁的男孩子,晴空色一瞬不瞬的眼睛。
呐,你不就是那在池间町迷路的小同学么?
他伸手去摸小男孩的头,被别扭的男孩推开——什么小同学,我已经十三岁了!
哦,呵呵,是我错了,优作君。
平藏眼前的模糊慢慢清晰起来,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非常刺鼻。他看到和自己并肩作战的**都围在身边,“他醒了”重复了很多遍。他吃力地抬起手来,被松本警视长按下去,说,平藏,你好好休息,这两天,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