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记得我第一次与阿亚纳米大人出征,是在清冷的11月。
那年的雪花满天飘飞,我站在满地白雪的硝烟中。脚下踩着敌人的鲜血,他一身黑衣,矗立在我的身旁。
那时我最爱雪花——其实直到离开人世我还是最喜欢雪花。那是不属于人性的美。
阿亚纳米大人没有对我说一句话,只是听上司说要去离敌人总部最近的战场。那时,我稍显胆小的心有了第一次波动。不过后来没与他相见几日,他便离开了好久好久,然后带走了我。
来到新的战场后,我再没有见过一朵雪花,更别说蔓延十里的银装素裹。
今夜却做了个梦,梦见我与他的相遇到等待。只是美丽只有开端,后来,我便像真的又等了他那么多年一样,在梦里丝毫不减伤悲。我每日数着时间流逝的砂,然后迂回曲线,只是觉得眼睛涩涩的,泪水在不经意间溢出。
只是韶华已逝。我们再也找不回当年在雪中对望的心有灵犀。自我离开了故乡,便也离开了雪花,离开了了绽雪开放的那刻璀璨。
仿佛眉心间的雪被人拂去,蔷薇花开满天地。哦,是血的花,战争与人性的花。
第二天醒来,窗外一片蔓延天地的银装素裹。太好了,居然下雪了啊。丝丝凉意从窗户缝隙中穿透进来,我冻得直呵白气。
却在不经意间看到床头的一朵不化的雪,玉石雕成的花瓣上还残留着化露水,皎冷的香气弥漫狭小的卧室,心底却涌上一丝暖意。
——是谁放的?我不敢多想,怕惊扰了这份美丽。
今早还是站在一旁,看阿亚纳米大人用餐。只是餐桌上少了欢笑,多了一分冷寂的尴尬。
阿亚纳米大人没吃多少,却对我说:“雪风,你今天好好休息。明日随我一起出征。”
“是,大人。”我轻轻应着,声音没有干扰到任何人,只在空气中凝结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消逝余音。
接着他便嘱咐管家今天不要给我安排活计。
我不需要知道原因,我要做的只是服从,像服从每一个人一样服从。
外面的雪停了,我偷溜了出去。没有任何人管束我,我奔跑着扑向松散的雪。
把脸埋在雪中,我爱雪。清冷的水汽中,我仿佛闻到了来自天堂的暗香。天地间的一个人影,是我。我愿和白雪融合在一起,就让它灿烂一世界的银光,覆盖在我身上。我快睡着,竟然感到暖意在升腾,慢慢将我吞噬,融尽樊篱。一种异样感情升腾起来。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我要更随阿亚纳米,为什么我要服从,是教员?我亦是不知,不知为何我要遵循那一条预留的伏线。
慢慢从雪地中爬起,我盯着衣衫上沾的白雪,久久不能释怀。
“雪风,你再这样下去,会搞坏身子的。”一个声音响在我的头顶,不用想也知道是阿亚纳米大人的。音质依旧那么低沉,转音处却没了往日珠玉般的圆润,像是被磨砂磨过的,每个音上挑的部分都被沙哑地拉长,然后拖曳着没了余音。
我把双手叠加,贴在额头上,然后手心朝下对他一拜。刺骨的冰雪紧贴掌心,每一寸肌理都在颤抖。我用最初始的主仆大礼,毫无杂念地对他膜拜。然后我便没有做声,只是发觉身旁的王者气息越发浓郁。我深吸一口气:冬天的空气凛冽冰凉,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好像是我的血。
黑色的身形动了动,我轻轻抬起头,他正遥遥望着我宛若白雪般惨色的脸,一抹红,使整个雪地都鲜艳生动了起来。
消逝的夕阳,更像红宝石。一种东西被定格,永恒地。
我轻轻起身,用匕首刺进阿亚纳米大人的胸膛,【对不起,请忘记我的死】,用我的死换你的幸福,应该很值。
恍如光怪陆离的梦境,我的笑会在这一秒被铺天盖地的雪撕扯得只剩嘴角残余的弧度,他看不清我的脸,我亦看不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