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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风而行》作者:bgaxp(现实向刑侦 光盘事件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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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光盘事件的前传。
《光盘事件》链接http://tieba.baidu.com/p/1243587789


1楼2011-10-28 23:31回复
    那是个平常的早晨。
         夜雨使天空湛蓝,空气清新,让人神清气爽。
         我把车停在老位置,关闭引擎,下了车。旁边的一辆帕杰罗吸引了我的目光,那是一辆簇新的越野车,居然上着海军的牌照。
         谁这么有本事,弄了一辆军车来开?
         我向办公楼走去,远远就看见在三楼的窗口,李忆农正凭窗抽烟。
         “那辆帕杰罗是谁弄的?”走到窗下我问他。
         “我也不知道,”他摆摆手,“你快上来吧,刘队找你呢。”
         “又有活儿了?”
         “上来再说。”他夸张地笑了笑。
         准没好事,我自忖。到了三楼,我径直走到刘队的办公室。门敞开着,屋里除了刘队,还有一个陌生人,两人正在谈论着什么。
         “钟强,你来得正好,”刘队见到我,停止了谈话,“去把忆农也叫来。”
         “哦。”
         过了一会儿,我和李忆农脚前脚后走进刘队的办公室。
         “我来给你们介绍,”刘队和陌生人都站了起来,“这位是海军基囘地的黄参谋,他们是李忆农和钟强,都是队里的业囘务尖子。”
         海军基囘地?黄参谋?莫非楼下那辆帕杰罗就是他的车?可他明明身着便装。
         黄参谋分别和我们握手,短促而有力,目光炯炯。
         “基囘地有些事需要我们配合,”刘队开门见山,“我和陈队商量了一下,决定派你们两个去。”
         李忆农和我都没应声,看看刘队,又看看黄参谋。
         “具体情况,黄参谋会给你们介绍。”
         “到了基囘地,会有专人给你们介绍情况的,”黄参谋打断刘队,“我想强调的是,你们去不是办案,只是协助我们调囘查。”
         我们看向刘队,他点点头。
         “你们都是党囘员吗?”
         真奇怪现在还有人问这样的问题,不过李忆农和我还是做了肯定的表示。
         “那就好,”黄参谋面无表情,就像例行公事,“你们可能都知道,我们那儿是保密基囘地,我希望你们用党性担保,你们所见所闻,还有你们将要做的事,都要严格保守秘密。”
         我喉咙发干,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李忆农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说,“必须地。”
         “时间嘛,大概是一周到十天,有问题吗?”
         “没问题,我们一定会配合好你们的工作。”刘队接过话。
         半小时后,我们坐到那辆簇新的帕杰罗里,向海军基囘地进发。
    


    3楼2011-11-09 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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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张,这回有你玩的了。”四个人走进我们所在的房间,大咧咧地把帆布袋放在房间中囘央的验囘尸桌上,领头的人把铁罐递给站在电脑桌前的人。
           被称作老张的人接过罐子,掂了掂,脸上露囘出一丝苦笑,反身把罐子放在电脑桌上。
           “还顺利?”王峻给四个人发烟,又帮他们点着。
           “还行吧,”领头的人吐了串烟圈,“交给你们了,我们撤了,我们得去喝顿酒。”
           王峻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那个人一边抽着烟,一边打量着我和李忆农,然后转过身,做了个走的手势,几个人向门外走。
           “等一下,”老张的声音拦住了他们,“都在这儿?全了吗?”
           男人转过头,露囘出促狭的笑容,“不然你下去摸囘摸?”没等老张的回应,他笑着就走了出去。临上车前,他像想起了什么,冲着窗户喊,“对了,没有手。”
           “你说什么?没有手?”老张把着窗户追问。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男人上了车,关闭车门。汽车传来一阵马达的轰鸣,掉转头,颠簸着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一直到汽车转过弯,老张才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缓步走到验囘尸桌前,用手从头至尾轻囘抚帆布袋,尽管那么想很滑稽,但我以为那就像一个慈父在抚囘摸自己的孩子。
           终于,他的手停在帆布袋的底部,然后快速地拉起上面的拉链。可能是颜色相近的缘故,直到此时我才发现袋子上的拉链。
           老张把袋子完全打开,我们都围了上去。袋子里,赫然是一堆骨头,泛着幽白的光。骨头的中囘央,是一条褐色的尼龙绳,就像一条蠢囘蠢囘欲囘动的蛇。
           我倒吸了口凉气,把目光转向李忆农,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验囘尸桌上的东西,根本没注意到我。
      “要帮忙吗?”王峻问。
           “不用。”老张摇摇头,戴上白手套,从袋子里向外拿骨头。很显然,这是一具人类的骨骸。
           “这些——应该找个法囘医吧?”李忆农喃喃地说。
           老张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手上的动作。
           “法囘医?”王峻的语气有些不屑,“绝大多数法囘医都比不上他。”
           我用腿碰了碰李忆农,也许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闭上嘴不再说话。
           老张的动作很仔细,每根骨头他都会举到眼前,反复端详,然后轻轻放到验囘尸桌上。骨头都有些潮囘湿,有些部位还泛着淡淡的绿色,也许被发现时,它们正在水里,我想起了那个人临走说的话,“不然你下去摸囘摸?”
           这是我第一次从开始就观察验囘尸的整个过程,我想对于李忆农也是一样。除了少校的肩章,我对王峻近乎一无所知,不知他是否经常有这样的经历。我无法断定他正在想什么,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即便在外行看来,老张的手法也相当娴熟。我渐渐相信,他至少从事过类似法囘医的工作。所有人都没再说话,目光紧盯着老张手上的动作,还有他手里的那些骨头。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老张从袋子里取出最后一块骨头。他举起袋子看了看,又把袋口向下空了空,然后把袋子扔到靠墙的位置。他拾起那条褐色的绳子,折了一下,比划了一下长短,把它放在验囘尸桌的一端。
           老张接下来的动作让我心生敬佩。他把骨头向一侧移了移,从桌子的另一端开始拼凑骨架。先是脊椎骨,胸骨,骨囘盆,然后是四肢骨。这样一幅人囘体骨架的大致轮廓就呈现在我们眼前。我注意到,没有头骨,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骷髅。
           剩下的一些细小的骨头,他总是看上两眼,就把它放在桌子上骨架的某个部位。他对人骨的构造一定非常熟悉,我想。这些细小的骨头很耗费时间,但大概半小时后,所有的骨头都各就各位。
           “骨头不全。”他蹙着眉,审视着自己的作品。
           我也盯着那副骨架,特别看向手的位置。的确,腕骨下面空空如也,掌骨与指骨都不见了踪影。
      


      6楼2011-11-09 1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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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们这个岛的环境,大家都清楚,鬼才相信是外人上岛作案。可以肯定地说,凶手就在你们、还有山下的那些人中间。我真不敢相信啊,不敢相信,我们这个岛,能出这样的事儿。在基囘地几十年的历囘史上,我们出过很多事囘故,但这样的恶性案囘件,谁听说过?谁能对自己的战友下手?战友啊!你们知道它的含义吗?
             “没错儿,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现场痕迹无从探查,我们打捞上来的,也只是一具尸骸。但大家不要忘了,现在科技很发达,就算只有那具尸骸,我们也能发现很多线索,骨头也会说话,明白吗?具体的线索现在我不想多说,但是大致的犯罪过程和凶器,我们已经推测出来了,而且详细的尸检仍在进行中,会有大量的线索源源不断地暴囘露囘出来。”
             关于尸检仍在进行的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但我相信是真的。或许老张现在正在紧张地工作。经过一天的接囘触,我对他心生敬佩,正如王峻所言,他的能力的确超过了大多数法囘医。一想到他促狭地让李忆农取出骷髅,我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笑意。
             “所以,如果凶手就在几位中间,我希望你不要心存侥幸。如果你能自首,那最好,省得耽误所有人的时间,我们也会酌情处理。如果你妄图浑水摸鱼,蒙混过关,对不起,最后抓到你时,我们也没法客气了。”
             黄磊正走到张囘海涛的身后,他停下来,“这两位,是警方的人。大家想必知道,这些年,无论基囘地发生什么事,都没让外人掺乎过。这次基囘地是下了决心,即使家丑外扬,也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绝不姑息养奸。
             从今天起,我们三个来调囘查这件事,我希望在座的诸位能好好配合。大家不要以为我们还会像去年一样,去年是去年,现在是现在,这件事儿一天不解决,我们就一天不会离岛。
             从明天开始,我们会和每个人谈话,今天剩下的时间,我们留给你们,你们自己好好考虑考虑,自己想清楚。”
             最后,他叹了口气,“其实,谁都不愿意出现这样的事儿,我们也不愿意处理,毕竟这是一桩丑囘闻。我想,当事人如果能自行了断,那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我的心中一沉,我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记住,好好想想,先把自已洗清,回忆一下事发前后你们自己在做什么,谁能作证?我需要你们不在场的证囘据。然后你认为谁可疑,理由和原因,把这些告诉我们。我提醒你们,现在不是哥们义气的时候,你们自己想清楚。”
        


        14楼2011-11-09 1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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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富聪,你去替替杨汛,让他回来吃饭。”许拙嚷了一句。
               董富聪应了一声,离开酒桌。守岛的士兵中,他年龄最小,长得虎头虎脑的。
               “还有毛文星,你少喝点,一会儿是你的岗吧?小心误事。”
               毛文星涨红着脸,端着碗,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众人一阵哄笑。罗本杨抢过酒碗,拍拍他,“真差不多了,你别再喝了。”
               也许只有在这样的环境,这些士兵才稍显放纵吧。
               我们一直喝酒,聊得海阔天空。黄磊和每个人称兄道弟,一口接一口地喝,绝口不提我们调囘查的事儿。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想贸然开口。
               僵局反倒是许拙打开的。
               “那小子真倒霉。”我们刚点着烟,许拙突然冒出一句。
               我们当然都明白他说的是谁。
               “是啊,好好的人,怎么这样一个下场?”
               “真奇怪,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就是啊,怎么死的呢?出了什么意外?”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我暗自打量着周围的人,回忆起下午开囘会的情形。相形之下,这更像应该的样子。
               “那不是什么意外,李远山是被害死的。”
               黄磊平静的一句话,就像一声惊雷,在场的几个人目瞪口呆。“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大家循声望去,关咏俯下囘身,收拾摔碎的酒碗,然后他红着脸看着我们,喃喃道,“喝多了,真喝多了。”
            喝完酒,我们都晕沉沉地。黄磊要住在山下,我们和许拙告别,他坚持派了两个人送我们上山。
               一出门,一轮明月低低地悬在空中,宁静的月光洒向地面,一片祥和。这样的美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们趔趄着走上土路,微风吹过,吹得人身上麻酥囘酥地。我不停地打着酒嗝,胃里排山倒海,没走多远,我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哇哇地吐了起来。
               杨汛和董富聪一人扶着我,一人轻轻拍打我的后背。他们的动作很轻,恰到好处,看起来很有经验,我不禁想起了那些关于部囘队生活的传言。
               吐完了,轻囘松了许多,头脑也变得清囘醒。我站起来,看见李忆农笑吟吟地望着我。
               “笑什么笑?”我气不打一处来。
               “没本事还那么拼命,你忘了白天刚晕船?”
               “我不是不爱吃鱼吗?也不帮我挡酒。”
               “我看你也没少吃。”
               看见我俩斗嘴,杨汛和董富聪偷偷地乐。我眉头一皱,计上心头。
               “李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吐吗?”
               李忆农一愣,“为什么?”
               “我想起李远山在水下都烂透了,那些鱼一口一口咬他的肉。”
               “你——”还没说完,李忆农转过身,吐了两口,然后终于控囘制不住,大声地吐了出来。
               按说已经做了好几年的警囘察,可这一直是他的软肋。计谋得逞,我心里平衡了许多,暗笑着招呼杨汛他们继续前行。
               走入林中,高大的树木遮蔽了月光,四周一片黑囘暗。虽然杨汛带了手电,但光亮只能在我们眼前晃悠。风声过后,枝蔓摇曳,伴着我们走路的沙沙声,说不出地诡异。
               “你们经常去钓囘鱼吗?”李忆农的声音打破寂静。
               “我们不去,班长他们常去,关咏最喜欢钓囘鱼了。”杨汛边走边说。
               “李远山也爱钓囘鱼。”董富聪补充一句。
               “你说什么?”我停下来,“李远山也喜欢钓囘鱼?他和你们一起钓吗?”
               “是啊,岛上就一艘小艇,想钓囘鱼,他肯定过来找我们。”
               “都谁和他一起钓啊?”
               “那不一定,那几个老兵都和他出去过吧。”
               我和李忆农对望一眼,黑囘暗中,他的眼睛闪闪发光。
               “去哪儿钓?”
               “往前走我们就能看见,有一个岬角,那儿鱼特别多。”
          


          16楼2011-11-12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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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是宋文浩先发现了骷髅?”李忆农的文化打断了我的沉思。
                 “没错,是他先发现的。”方伟明回想着,“当时它离我们三四米远,我们把小艇划近了才看清楚。”
                 “然后呢?”
                 “然后宋文浩就把它捞上来了,捧在手里。那个骷髅湿湿的,泛着一层绿光,好吓人。我让他赶紧扔回去,可他笑嘻嘻地说,这有什么害怕的,咱把它带回宿舍,就当个装饰物吧。”
                 “你们就把它拿回去了?”
                 “是啊。起初我还不愿意,但想想也没什么。大家不就是图一乐吗?在这鸟不拉囘屎的破岛上,本来就没什么让人兴囘奋的事儿。我们把它拿回宿舍,果然很轰动。”
                 “轰动?”
                 “能不轰动吗?”方伟明笑了,“我们传来传去,好像谁都没害怕。玩了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说小岛周围怎么会有骷髅呢?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要知道,建立观测站前,这儿本是个荒岛。有人提到,会不会就是去年失踪的李远山啊?”
            那个温暖的午后因为这个惊悚的想法而变得冰冷刺骨,人们停止了玩耍,面面相觑,宿舍里鸦雀无声,把骷髅捧在手里的人强忍着才没让它掉到地上。
                 “谁去找个什么东西,把它装起来。”许拙接过骷髅,放在桌上,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注视着张着黑囘洞、泛着绿光的骷髅。
                 几个人陆续找来各种物事儿,许拙挨个比量着,最后确定了一个铁罐,那本来是用来盛压缩饼干的。那个骷髅被装入铁罐,远远地放在墙角。
                 “你们在哪儿发现的?”
                 “就是岬角那儿啊。”这个问题方伟明和宋文浩已经说过几次了,但看到许拙严肃的神情,宋文浩只能再回答一次。
                 “只有骷髅,没有别的?”
                 方伟明和宋文浩对视了一下,缓缓摇头。
                 “不行,这事儿得告诉观测站。”许拙皱紧眉头。
                 “我去打电囘话。”关咏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剩下的人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呆呆地站着,诡异一丝丝一丝丝从墙角的铁罐传来,笼罩了整个房间。
                 “都在这儿聚着什么,没事儿干了?”许拙骂了句粗口,点着烟,狠狠地吸了一口,“你们俩别走。”
                 方伟明和宋文浩闻言停下脚步,其他人都跑了出去,许拙给他们也发了支烟。
                 “谁先看到的?”
                 “是我。”宋文浩点着烟,吐出一串烟雾。
                 “那怎么不看看有没有什么其它的东西?”
                 “没想到啊。”宋文浩嘟囔一句。
                 “你也没想到?”许拙看向方伟明,带着一丝埋怨。
                 “我讨厌那东西,多晦气啊!”
                 “晦气?”许拙苦笑,“要真是晦气,你想躲都躲不掉。”
                 这时关咏回到房间,说已经给观测站打了电囘话,张囘海涛马上带人下山。
                 “他们最快也得半小时,咱们别干等,再去现场转一圈。”许拙猛吸几口烟,扔掉烟头,“留一个人等张囘海涛,其他人跟我去现场。”
                 “你们去吧,我等张囘海涛,我可不愿意再去了。”方伟明面露难色。
                 “还他囘妈爷们呢!”许拙笑骂了一句,带着宋文浩和关咏出去了。方伟明看着墙角的铁罐,不敢独自呆在房间,也急忙来到外边。剩下的几个人都聚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轻声议论,眼睛不时地瞟向房间。方伟明站在门口,被瞧得不自在,大嚷,“看什么看?”
              "听你这么说,你们回来后,又有人去了现场?”我打断方伟明。
                 ”是啊。”
                 ”都谁去了?”
                 ”班长,关咏,还有宋文浩。”
                 我看向李忆农,他也正看着我,眨眨眼。显然,这是一个我们以前都不知道的细节。
                 ”他们去了多久?有没有什么发现?”我追问。
                 ”大概两个多小时吧,天擦黑才回来。”方伟明咬咬嘴唇,”他们在海面上转悠了半天,好像还下了水,但没发现什么。”
            


            22楼2011-11-12 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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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山下的士兵中,李远山和老兵的关系最好,尤其是许拙和关咏。他们都酷爱钓囘鱼,只要天气许可,他们总会找白天的时间出海。冬天海岛气候寒冷,他们不再钓囘鱼,改为喝酒。李远山酒量不错,这也颇得士兵们的好感。
                   在方伟明的记忆里,李远山到山下的时间都是在白天,晚上他从未来过。一般情况下,李远山都会在山下吃完晚饭才回观测站,山下的伙食多少比观测站丰盛些。
                   有时,他也会把一些钓上来的鱼带回山上。他很少谈及和同事的关系,所以方伟明对他在山上的情形不甚了解。不过他以为,像李远山这么随和的人,无论在哪儿,都应该是个受欢迎的人。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本该受欢迎的人,却惨遭毒囘手。
                   谁会和李远山有矛盾?
                   对于这个问题,方伟明一脸茫然。想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观测站的人我不知道,但在我们这儿,别提我们这些和他称兄道弟的老兵,就是那些小崽子,和他处得也都不错啊。就这么屁大的地方,每天就这些枯燥的事儿,你说我们能有什么矛盾?再说了,得有多大仇囘恨,才能去杀人啊?”
                   连续的反问让我眉头紧锁。这样的结果可以预料到,但是我们必须打破它。
                   “假如,”李忆农看着方伟明,“我是说假如,凶手就在你们这些人当中,你认为谁最可疑?”
                   “怎么可能?”方伟明差点跳起来。
                   “可能的,”李忆农缓缓摇头,“为什么不可能?”
                   “我说不好,但是我想我们这儿没人会杀人。”
                   “选一个。”李忆农紧紧盯着方伟明。
                   “你说什么?”方伟明瞪大眼睛,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让你选一个,在你们这几个人里。”李忆农紧绷的脸上露囘出些许笑意。
                   “我选不了,你这不是为难人吗?我总不能无囘中囘生囘有啊!”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方伟明坚定地说,“你去观测站抓凶手去吧,我们这儿绝对没有。”
                   “观测站?你怀疑谁?”李忆农紧追不舍。
                   “我——”方伟明胀囘红了脸,“我没谁可怀疑,”他摇头苦笑,“我让你弄得真是哭笑不得。”
                   看着他们的模样,我哑然失笑。李忆农不是莽撞的人,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
              “方伟明,你知道这些都是例行公事。”我拍拍他的肩膀。
                   “明白,你们不是查案子吗?”他笑了笑,抬起头,“真他囘妈地是怪事,不瞒你们说,这几天大家心里都在嘀咕,尤其是你们说老李是被害死之后。他真是被害死的吗?”
                   “没错儿。”
                   “哎,怎么说好呢?这人说没就没了。”他皱皱眉,看向窗外,“是谁能下这样的黑囘手呢?”
                   “不管是谁,我们总会抓到他,这就是我们上岛的目的,”李忆农接过话来,“去年他失踪后,接连两天在岛上搜寻他,我记得好像你都参加了,对吧。”
                   “嗯。”
                   “给我们讲讲。”
                   “也没什么好说的吧,”他看着我们,“第一次是下午半天,第二天是全天,就是在岛上找他呗。”
                   “能讲得细一点儿吗?”
                   对那两天的情形,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年,但方伟明仍记忆犹新,毕竟岛上从来没有发生过那样的事儿。那天他们吃过午饭,正在睡觉,被许拙叫醒,说是观测站打来电囘话,李远山失踪,观测站的人找了一上午也没找到,让他们帮忙一起寻找。
                   “失踪”这个词,驱散了所有人的困意,几个人马上起床。据方伟明讲,那个时候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事态的严重性,都以为只不过是什么小小的意外,没准儿用不了多久就能在某个地方找到李远山。对于枯燥的岛上生活来说,这个不大不小的插曲,无疑能让大家更兴囘奋些。
                   许拙让关咏负责,带着五个人离开营区上山。几个人七嘴八舌,议论该如何寻找。许拙从营房追出来,让他们先到观测站,与张囘海涛他们汇合,由张囘海涛整体安排。虽然有的人认为这样会浪费时间,不如他们从山下向上搜,但许拙坚持他们先上山,他们想,或许班长的想法也有道理,就径直奔向观测站。
              


              24楼2011-11-12 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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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会囘议论了,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我们怎么能不议论呢?”宋文浩想了想,说,”就是后来说什么的都有,班长就不让我们瞎说了。”
                     ”你的意思是说,许拙不让你们再议论这件事儿?”
                     ”那倒也不是,”宋文浩搔搔短发,”他就是不让我们乱说,那时候基囘地正好派人来调囘查。”
                     ”就是黄磊他们?”
                     ”嗯。”宋文浩点点头。
                  关于李远山失踪前后的情形,宋文浩起初并没有提供什么特别的线索,或许时间过去了太久,他的记忆有些迷糊不清。在我们的引导和启发下,他确认了那两天的活动。七月五日上午,班里的人都在训练,下午,除了关咏和方伟明出海钓囘鱼,其他的人都在宿舍附近活动。也就是说,至少在当天白天,留在宿舍的人无法谋杀李远山。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喝了酒,因为他酒量有限,早早就上囘床睡了。
                     第二天上午仍旧是训练,午睡时大家被许拙叫醒,到山上搜寻李远山。出发时,许拙追出门来,叮嘱大家先到山上与观测站的人会合,听从张囘海涛的统囘一指挥。这让他很不解,毕竟他们可以一边登山,一边搜寻,但许拙坚持让他们先到观测站,他们也只能服囘从安排。
                     第三天,他们在岛上又搜寻了一天,依旧一无所获。接下来的两天,许拙、张囘海涛他们划着小艇在海上搜寻,然后黄磊登岛调囘查。
                     在他的记忆中,七月五日那天,关咏和方伟明是在晚饭前后回到宿舍的,按照岛上的作息时间,晚饭应该在六点。那天他们几乎空手而归,有人起哄说,他们是不是只顾着偷囘情,而忘记了钓囘鱼。
                     “偷囘情?”我哑然失笑。
                     “不是真的,就是玩笑。”宋文浩扫了我一眼,又低下头,“我们纯粹就是太闲了,看见两个人在一起,就说他们偷囘情,那当不得真。”
                     我和李忆农相顾而笑,他冲我眨眨眼。不过宋文浩接下来讲述的一件事,却让我们都严肃起来:方伟明的身上有擦伤。
                     那是宋文浩不经意间讲出来的,至少在我看来就是如此。七月六日下午,他们在岛上搜寻李远山,他和方伟明走在一起。正值盛夏,天气很炎热,走了没多久,他们就大汗淋漓。宋文浩撩囘起迷彩背心,扇着风,方伟明干脆把背心脱掉,团成一团擦头上的汗。
                     “天真他囘妈地热,热死了。”方伟明站定,抬头看向天空,“那该死的老李,跑哪儿去了,害得我们这么遭罪。”
                     宋文浩站在他的身后,刚想接话,一抬头看见方伟明的后背、肩膀还有左臂上,有些红肿的痕迹,那些痕迹被汗液滋囘润得分外扎眼。
                     “喂,你后背怎么弄的?”宋文浩伸出手,摸了摸。
                     “别碰,疼。”方伟明急忙闪开,瞪了一眼宋文浩,把背心又套囘上了。
                     “到底怎么弄的?”宋文浩凑上前去。
                     “没事儿,”方伟明闪避着他的目光,然后说,“别乱说啊。”
                     听到这儿,我转头看向李忆农,只见他微微蹙着眉,目光正注视着栈桥上方伟明的背影。
                


                30楼2011-11-12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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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皱起眉头,忘情地唱着副歌,那无数的“啦”字,的确适合释放男人的情怀。李忆农和关咏的神情,像极了录像中那两个男人,恍惚中,我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个夜晚。
                  ”嗬,你们俩行啊,真没想到你们还有这一手。”黄磊的叫好声把我拉回到现实中,”这录像我都没看过。”
                       ”我们也都很久没看了,”许拙解释道,”这光盘还是老李回去休假刻的呢。”
                       李忆农意识到自己失态,红着脸尴尬地笑了笑。
                       ”这么看,李远山还真是可惜,挺不错的一个人。”黄磊盯着屏幕。
                       想必他和我们一样,以前都没有见过李远山。他说的没错,无论是谁,如果得知这么激囘情四溢的人年纪轻轻就死囘于囘非囘命,都会替他惋惜。
                     屏幕上,李远山和关咏回到桌子前,和大家干杯。接着他扬起眉毛,说着什么,像是在寻问大家还想听什么歌曲。
                       ”这段特别有意思。”方伟明怪怪地笑着。
                       ”有意思?”我用目光询问,李忆农和黄磊也看向他。
                       ”往下看就知道了。”方伟明忍住笑,但我听到了身边其他人压抑的笑声。
                       我把目光转回屏幕,李远山温柔地扫着琴弦。和上一首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有闭眼,他倚坐在桌角,平静的面孔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充满柔情。
                    无声的演绎吸引着众人的目光,李远山收敛起阳刚,柔情似水。
                       我猜测到所谓有意思究竟是什么含义了:从李远山的表情判断,这明显是一首情歌,但是他那双深情的眼睛,慢慢移离镜头,最后定格在关咏的脸上。
                       关咏有些扭囘捏不安,转过头向大家说笑着什么。但李远山执着地凝视着他,眼神中传递着鼓励,渐渐地,他平静下来,迎着那如电的目光轻声唱和。
                       两个光着上身的男人,两个成熟、阳刚的男人,忘我般深情对视,倾诉彼此,这个场景的确有些滑稽。
                       ”唱的什么?”我不觉好笑。
                       ”无言。”关咏小声嘀咕了一声。
                     我没有李忆农的本事,不会猜口型,但既然知道了歌曲的名字,恰好我又很熟悉这首歌,对口型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我试着跟了几句,那果然是孙国庆的<无言>。当然,我没有发出声音,我才不会像李忆农一样忘形。
                       上大学时,我相当喜欢这首歌,它适合很多场合,比如冲凉,比如洗衣服,抑或是朋友小聚、酒后撒野。也许在每个人的心底,都渴望轰轰烈烈的爱情,即便惊心动魄、充满绝望。可惜我的一生都过于平静,那些渴望都只不过是遥远的梦境而已。很多次夜深人静,我辗转反侧,心里都会默哼这首歌,期待自己体囘无囘完囘肤,伤痕累累。
                       ”你静静无言看着我,已是很久的期待,我不知是否那就是满心涟漪的爱。不知从哪天起,不知到哪年止,你总是无言等待,无言地等待。我心早已明白,可是却难以躲开,只因你无言不说出来。难摆脱你无言的爱,难承受你无限关怀,只因我心是个苦涩的大海。”
                       不知不觉中,我又陷入年轻的躁动。
                     ”不知从哪一天起,不知到哪年止,这时难舍的旧梦,这是难解的迷。”
                       一瞬间,李远山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也不再歌唱,他默默地充满深情地凝望关咏。关咏直视着他,身囘体像是有一丝颤囘抖。
                       尽管两个男人这样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怪异,但那一刻,我仍旧被感动,或许只是因为心底的那首歌吧。
                       我不清楚李远山为什么选择了这首歌,他想唱给谁听,还是希望谁唱给他听?什么是难舍的旧梦,什么又是难解的迷?
                       我心中一凛,我们所面对的,不正是个难解的迷吗?
                      李远山再次拨动琴弦,这次他只是伴奏,看着关咏单独唱出了最后一段。
                       ”我心为你负疚,你却痴痴地等待,我又怎能装作无情,装作我不明白。不知从哪天起,不知到哪年止,你总是无言等待,无言地等待。我早已经明白,但是却难以躲开,只因你无言不说出来。难摆脱你无言的爱,难承受你无言关怀,只有我知这个苦涩的大海。”
                  


                  33楼2011-11-13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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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唱毕,两人继续凝视,时空仿佛停滞一般。忽然,李远山拍打着吉他,肆无忌惮地大笑,关咏一楞,随即也弯下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的眼睛却潮囘湿囘了。”退回去,再放一遍。”我对关咏说。
                    再次回到岗亭,望着关咏刚毅的侧面,我的脑海离仍回味着他和李远山的激囘情演绎。第一次,李远山不再是狰狞的骷髅,不再是薄薄的一张证囘件照,鲜活的生命仿佛就矗立在我的眼前。
                         那次聚会发生在李远山遇囘害前两个月,他即将离岛休假的前夜。一个月后,李远山带回光盘,再一个月后,他离奇失踪,最后被证实死囘于囘非囘命。
                         那张光盘,是李远山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影像,也是留给我们这些与之素昧平生的人们唯一生动的记忆。
                         如果说,在此之前,侦破这个案囘件只是出于我的职业和工作,抑或暗中与王峻、黄磊他们较劲,那么在这个酷热的中午,那段无声的影像让我深深震撼之后,作为个体的李远山,也坚定了我必须破案的决心。
                         尽管对于**来说,工作中不应掺杂任何私人情感,但我值得为这样的人冒险。
                         从这个角度讲,我感激李远山,感激那张光盘,感激那个摄像的人。
                       关咏告诉我们,摄像的人是许拙。摄像机是李远山拿来的,它的出现给年轻的士兵们带来一阵惊喜。按照规定,岛上不能留存任何拍照设备,更别提摄像机了。如果不是基囘地的文化干事偶尔到岛上采风,他们顺便蹭着照照相,他们甚至连一张在岛上生活的照片都没有。
                         所以那个晚上,用什么词汇来形容士兵们的兴囘奋劲儿都不为过。至于摄像机的来历,无论怎样问,李远山都是含笑不语。
                         李远山给每个人都摄了像,然后分别要了他们的家庭地址,他说会把刻好的光盘寄到每个人家里。之后,当大家都喝潮了之后,就有了我们所看到的这段录像。
                         李远山为什么违反规定,把摄像机带到了岛上?为什么一直到离岛前的最后一夜,才把它拿了出来?除了他和士兵聚餐的那个晚上,他还用它拍摄过什么?我们离开基囘地那天,一共接受了四次安全检囘查,一次比一次严格,当初李远山又是如何规避这些检囘查的呢?一连串疑问接连出现,我不禁眉头紧锁。
                         显然李忆农也想到了这些问题,他打量着关咏,目光中充满疑惑。”除了我们刚才看到的,李远山还带回别的光盘了吗?”
                         ”好像没有吧,”关咏想了想,摇摇头,”反正我们这儿只有这一张,如果山上有,我就不知道了,他没提起过。不过应该不会有,就是这一张,他还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收好,绝不能让外人知道。”
                         ”如果基囘地知道了这件事,后果是不是很严重?”
                         ”那当然了,怎么地都得受处分。单是往岛上带摄像机,往大说,就能够得上间谍嫌疑。”
                         ”间谍嫌疑?那么严重?”
                         ”我就那么一说,不至于。”关咏露囘出笑意,”不过这岛上的一切都算秘密。前几年好像别的单位出过泄密事件,我们的安全教育抓得特别严。”
                    


                    34楼2011-11-13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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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李远山是明知故犯?”李忆农抽囘出烟,递给关咏。
                           关咏接过烟,听到李忆农的话,他的脸色僵住了。”也许算吧。”他吞咽着唾液,然后把烟点着。
                           ”他这样做,岂不是要冒很大风险?”
                           ”这个,我倒真没想过。”关咏眉毛微蹙,然后点点头,算是默认。
                           ”他什么时间把摄像机带到岛上,都用它做了什么,你知道吗?”
                           ”我不清楚,我们都是那天才知道他居然还藏着个摄像机。”关咏回答得很干脆,”我们问他带那玩意干嘛,他说摄像呗,还能干啥?别的他什么也没说。”
                         录像的那个晚上,也许先是惊喜,后来又有酒精的作用,所有人都陷入亢囘奋之中,没人注意到这么做有什么不妥。休假结束回到岛上,那张光盘又带来了一场狂欢,虽然光盘删除了聚餐的其它过程,只刻录了那两首歌曲。事后关咏隐隐有些担心,埋怨李远山为什么要弄这么大的动静。
                           ”你们不说,就没人知道。”李远山不以为然。
                           ”你呀。”关咏摇头苦笑,当时两人正在钓囘鱼。
                           ”关咏,”李远山突然唤囘起他的名字,一本正经的神情让他很意外。他侧过脸,发现李远山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仿佛又看到了唱歌那一夜那双深情的眼睛。
                           ”干嘛?”关咏迎着他的目光,莫名地感到紧张。
                           ”关咏,”他轻轻叹气,”我们在一起几年了,那光盘是特地为你刻录的。你把它保存好,就算是个纪囘念吧。”
                        ”等等,”李忆农打断关咏,”你说他用的是纪囘念这个词?”
                           ”没错儿,就是纪囘念,怎么了?”
                           ”没什么。”李忆农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我暗自琢磨,他一定想到了什么。”关咏,别人说什么我们不会全然相信,但刚才看了录像,我确信你们感情很深,否则,那样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能说真话吗?就算为了李远山。”
                           ”什么问题?”
                           ”他不是你害死的,对吗?”李忆农面无表情,直直地注释着关咏。
                           ”当然。”关咏的视线在我们的脸上转了一圈,出乎意料地平静。
                        “好,我们相信你,”李忆农依旧面无表情,“我想你应该和我们一样渴望抓到凶手,我说的没错吧?”
                           “嗯。”关咏看着我们,叹了口气。
                           “你能给我们提供很多线索,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关咏点点头。
                           “你了解他的工作吗?”
                           关咏思忖了一下,摇摇头,“不算了解吧,我们在一起,他基本不谈工作上的事儿。”
                           “也不谈和其他同事的关系?”
                           “很少。你们不了解老李,他这个人嘴很严。”
                           我和李忆农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失望。按照关咏的说法,他或许是这些士兵中最了解李远山的人,如果从他这儿都挖不出什么线索,我们还能指望谁?
                           “不过——”
                           “不过什么?”我追问关咏。
                           “有一段时间他好像担心他回去后的工作待遇。”
                           观测站的工作人员经海军招募,虽然编制在海洋局,但工作期间一直由军方管理。按照惯例,他们需要在岛上工作满十五年,之后由海洋局安置。从以往的情况看,因为各地海洋局大多都是刚刚开始组建,需要人手,相应的人员安置还算顺利,待遇也都不错。但近年,各个单位的编制都趋于饱和,虽然还不至于出现无法安置的情况,可是工作往往不尽如人意,以前规定的一些特殊待遇,比如住房、进囘修、评职称等,也不能完全落到实处。尤其是赶到李远山这一批,仅他们观测站就有四个人需要安置,所以李远山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
                           这些我们都能理解。虽说小岛远离大囘陆,没有那么多是非,但一旦回归社囘会,没有人能躲得开那些漩涡。
                           “会不会因为这些事,李远山和他的同事间产生了什么矛盾?”
                      


                      35楼2011-11-13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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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至于吧,老李那个人不是那样的性格,他也就是和我念叨念叨。”关咏否认了我们的想法。
                             我们又询问了发现骷髅后,他们到现场搜寻的情形,他的说法与宋文浩没多少出入。我们特地提到了他关于骷髅不可能是从山上被扔下来的判断。
                             “那还用说吗?那不是明摆着的吗?”
                             “你的观察能力不错啊,”李忆农难得夸奖一个人,“记忆力怎么样?”
                             “记忆力?”关咏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李忆农。
                             “确认李远山失踪的前一天,也就是去年的七月五日,那天下午你和方伟明出海钓囘鱼。”
                             关咏想了想,说,“有这回事儿。”
                             “你们离开的时间大概在下午两点,回来的时间我听到了两种说法,一个是五点左右,一个是七点左右,哪个时间准确?”
                             “这个,我可没印象了。”关咏轻轻笑了笑。
                             “如果我没有记错,那天你们没有钓到几条鱼。”
                             “好像是吧。”
                             “为什么?”
                             “我记得好像那天太热了,我们钓了一会儿,就去游泳了。”
                             “游泳,哦。”李忆农点点头,然后走到他身边,小声说,“你能告诉我那天方伟明身上的那些伤是怎么回事吗?”
                        晚饭前,我们又分别询问了罗本扬和董富聪。
                               两个人年龄相仿,个头也差不多,但性格迥异。罗本扬家在城市,人如其名,有些张扬。董富聪是个农村兵,秉性憨直,稍显木呐。
                               对于李远山失踪前后的情形,两个人的讲述如出一辙。接连两天,他们都参与了在岛上的搜寻,心情也从初始的好玩变成最后的茫然。
                               他们都觉得李远山算是好人,想不出谁会和他结怨。他们确认,在班里,李远山和关咏及许拙关系最为亲囘密。
                               虽说他们只是在据实描述,但是几乎所有的细节都惊人地雷同,就像事先排练过一样。李忆农和我,都注意到了这一点。即便是我们通过不同的方式旁敲侧击,最后也是无功而返。
                               联想到送我们回观测站的那个晚上,董富聪几次欲言又止,我心中不禁疑窦丛生。
                             晚饭又喝了白酒。在这酷热的夏天,冰冻的啤酒应该更惬意,可惜岛上只有白酒。
                               尽管调囘查仍在进行,但大家的神情都很放松,就像忘了这件事儿一样。酒过三旬,黄磊才问及调囘查的进展和后续安排。
                               当着众人,我和李忆农只能胡乱地应付几句。我推测,对我们的进展,黄磊应该了然于胸,他这么说,无非是做做样子而已。
                               许拙表态,会全力配合我们的调囘查,也许是喝多了酒的缘故,看起来他有些言不由衷。
                               黄磊建议我们,晚上就住在山下,省得第二天早上再跑下来。许拙说会为我们腾出床,看着天色已晚,我和李忆农都点了点头。
                            山下共有一大一小两间宿舍,分别放着六张和两张铁质单人床,这些床都紧挨着靠在一起。小间平时是许拙和关咏的宿舍,黄磊一来,关咏被挤到大间。
                               我们推脱了半天,才没有住到小间。关咏把把边儿的两张床留给了我们,带着他的兄弟们挤在剩余的四张床囘上。
                               大学毕业后,已经很久没有和众人共处一室的经历了。身旁不时传来压抑的说笑声,和当初的我们一样,有人讲起了黄囘色笑话,并引发了肆无忌惮的笑声。我仿佛又回到了那青涩的年代,头一歪,含笑入睡。
                               朦胧中,我坐在岬角的沙滩,夕阳远远地斜射过来,把海面染成了静谧的金黄囘色。不远处,李忆农出没于海浪,不时回过身,兴囘奋地向我挥手。
                               我把身囘体斜靠在沙滩上,享受着夕阳和微风。忽然,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从海水中伸了出来,紧紧拉住我放在岸边的左手。我坐直身囘体,刚想张口骂李忆农,却发现他仍在前方向我挥手。
                        


                        36楼2011-11-13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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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霎时,我毛囘骨囘悚囘然。我使劲想挣脱开那只神秘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一张微笑的脸慢慢从水中浮了上来,紧紧地凝视着我,就像在录像中他凝视关咏一样充满深情。突然,那张脸狞笑着一点点龟裂,皮肉纷飞,最后变成一只骷髅。
                                 我惊恐万状,浑身颤栗,那个骷髅无声地狞笑着,眼窝处的两个黑囘洞越变越大,越变越大,无情地把我吞噬。
                               一声大喊,我从梦中惊醒。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极力让喘息不止的胸膛平静下来。汗珠凝聚在头顶,然后顺着脑门一丝丝流淌。
                                 我想抬手擦擦汗,却发现自己的手动弹不得。刹那间,梦中的影像浮现在我的眼前,毛囘骨囘悚囘然的感觉再次袭来。
                                 我望着泛着白光的屋顶,接连吞咽了几口唾液。我下定决心,缓缓向左侧翻身。
                                 一张熟悉的面孔慢慢出现在我眼前,那是熟睡中的李忆农。
                                 我长嘘了一口气,绷紧的神囘经瞬间放送,就像虚囘脱了一般。
                                 喘了几口气,我才意识到手心手背都有热量传来。我斜眼看过去,才发现我的左手被拉近到他的身旁,他的两只手,一上一下,把我的手夹在中间,十指交叉,我的手被紧紧包裹在他的手心中。
                                 这个姿囘势不觉让我有些好笑,三十来岁的人了,睡觉还这么不老实。我再次看向他的脸庞,月光下,他剑眉微蹙,薄薄的嘴唇隐含笑意,就像一个沉睡中的孩子。
                                 我忽然意识到,为了看卷,前一夜他一眼未合。我的心里涌上一丝暖意,还有怜惜。我不忍让他惊醒,打消了把手抽囘出来的念头。
                                 我静静看着他,然后闭上了眼睛。他的呼吸声若有若无,身上的热量,顺着我的指尖一点点传到我的心里。
                          不知睡到了几点,一阵尿囘意把我憋醒。我睁开眼,觉得左臂有些发囘麻,侧头看过去,原来我的手还攥在李忆农的手心里。
                               屋内的月光黯淡了许多,他的脸也因为或明或暗的阴影而显得朦胧。我把身囘体慢慢靠过去,伸出右手,轻轻掰囘开他的手指,把左手缓缓抽囘了出来。庆幸的是,我没把他惊醒。
                               我蹑手蹑脚下了床,找到自己的鞋子,向门外走去。床囘上的其他几个人睡相也不老实,勾肩搭背的,鼾声、梦呓声、磨牙声,此起彼伏。
                               痛快淋漓地撒了泡尿,我睡意全无。月亮斜斜地挂在半空,寂静的夜色中不时传来一两声未名精灵的鸣叫。前方岸边,细微的浪涛声清晰可闻,我点着烟,信步向栈桥走去。
                               月光如洗,正如我的心情。路经岗亭,里面的灯光吸引了我的目光,远远地,我看见毛文星低着头正坐在玻璃窗前。
                               我悄悄走过去,在窗前站定。毛文星根本没注意到我到来,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书。
                               我把脸贴在玻璃窗上,举起右手,“当当当”,在玻璃上弹了三下。
                               我微笑着准备迎接毛文星惊诧的表情,心中暗暗得意。听到响声,他迅捷地抬起头,但是出乎我的意料,映入我眼帘的,不是惊诧的表情——那绝对是恐惧,深深的恐惧。
                               霎时间,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人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一番手忙脚乱,他才没摔到地上。我连忙冲进屋,扶住他。
                               “怎么了?”
                               他看着我,胸口上下起伏,好半天都说不出话,目光不时地瞟向玻璃窗。他的举动让我也莫名地紧张,我回头看了两眼,窗外什么也没有。
                               “你到底怎么了?究竟看到什么了?”
                               “吓死我了。”他长吁了一口气,“看到什么?你呗。”
                               我被他的话逗笑了,“我?我有那么恐怖吗?”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轻轻叹了口气。
                               我把他按到椅子上,摇摇头,“不对劲儿,绝对不对劲儿。究竟怎么了?”
                               “我——我以为看到老李了。”他小声嘀咕着。
                          


                          37楼2011-11-13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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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李?李远山?”
                                 “嗯。”
                                 “我们像吗?”我不由得诧异,我们的相貌有很大差别,绝不会被当做同一个人。
                                 “哎,”他紧紧地咬了咬嘴唇,“有几次,老李和你刚才一样,也把脸贴在窗户上敲玻璃,而且也是三下。”
                                 原来如此,他刚刚把我当作了老李。一个已经化作了骷髅的人,三更半夜突然间出现在眼前,那的确可以算作一件恐怖的事儿,对于那些在死者生前与其相当熟悉的人来说,尤为如此。我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一时想不清楚。
                              “这么说,李远山曾经也常干这事儿?”
                                 “可不是,”毛文星惊魂初定,“大半夜的,他老想吓唬我。”
                                 “等等,大半夜?”我皱起眉头,“你是说大半夜?”
                                 “当然了,白天还能吓唬人吗?”
                                 我终于知道症结所在了。在白天的调囘查中,谈及李远山在山下活动的时间,大家都说是在白天,晚饭后,他就会回到观测站。即便是喝酒,他也不会在山下留宿,只有两次,他喝得实在太多了,才没有回到山上。
                                 可毛文星却推囘翻了他们的说法,如果他所言非虚,那么不仅在白天,在深夜李远山也会下山;或者李远山有时在山下会一直流连到深夜。
                                 回想刚刚毛文星的神情,不似作假。那么究竟是那些人不清楚李远山深夜活动的事儿,还是他们故意隐瞒?如果是故意隐瞒,那又是为什么?
                                 如果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李远山深夜在山下,他所从事的就应该是很隐秘的活动,可是他偏偏又在毛文星面前暴囘露自己。
                                 更为重要的是,李远山深夜在山下,究竟在做什么?这和他后来遇囘害,是否有什么关联?
                                 “别着急,我们慢慢说。”我拍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支烟。毛文星把烟点着,连着吸了几口。灯光下,淡蓝色的烟雾在岗亭里升腾。
                                 “李远山半夜来的次数多吗?”
                                 “有一段很勤,隔两三天就来一次。”
                                 “每次他都想这么吓唬你?”
                                 “是啊,可是他总无法得逞。”
                                 “然后呢,他一般都会做些什么?”
                                 “也没什么,就在这儿陪我聊天。”
                                 “只是聊天?”
                                 “嗯——”毛文星支吾着,看了我一眼。
                                 “聊多久?”
                                 “不一定,一两个小时吧。”
                                 “之后呢?”
                                 “他回观测站。”
                                 “半夜上山?他会不会到你们的宿舍?”
                                 “不会吧,有两次我看见他直接上山了,他还嘱咐我不要和别人提起这事儿呢。”
                                 “你和别人没提起过?”
                                 “也说过吧,好像告诉过杨汛。”毛文星挠挠头。
                            


                            38楼2011-11-13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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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过去,蹲了下来,拾起上面那一盘,这一盘已经被使用过,不像下面的一盘还保留着原来的包装。没错,和在水里打捞上的绳子一模一样,只不过比我们先前看到的潮囘湿的绳子颜色稍淡些,绳子的一端,平囘滑的刀口赫然在目。
                                   我叹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
                              登岛第三天。
                                   酣睡了一夜的李忆农,恢复了平日的精力,饶有兴趣地观看士兵们的科目训练,我却站在他身边哈欠连天。
                                   “怎么,没睡好?”他注意到我的窘迫。
                                   “后半夜就没睡。”我注视着操练的士兵,这样别人看起来还以为我们是在谈论训练。
                                   李忆农心领神会,点着烟,目光也盯在士兵身上。“有发现?”
                                   “我找到绳子了。”我也点着烟。
                                   他思忖一下,说,“不意外,绳子的来源肯定是在岛上,不是这儿就是观测站。除了这儿,我们还需要确定观测站是否有同样的绳子。”
                                   “嗯。”我吐出一串烟雾,“还有,那个李远山是个夜行侠。”
                                   “夜行侠?”
                                   “有一段时间,他经常在午夜时分到岗亭去。”
                                   “有这种事儿?他不睡觉去那儿做什么?”
                                   “把值班的人拽到行军床囘上。”
                                   “你是说——上囘床?”
                                   “一看你小子就一肚子男盗女娼,你都想到哪儿去了?”我低下头,将脚下的一颗石子踢飞,“他们确实是在床囘上活动,不过我听到的只是聊天,每次大概一个多小时。”
                                   “哦,真能聊。”
                                   “重点在于行军床的位置,昨天咱们在那儿呆了一天,你还记得岗亭内的情形吧?如果坐在行军床囘上,视线角度有限囘制,就无法看到外面远一些的地方。”
                                   “有点意思,简单地说,看不到栈桥了。”
                                   “没错儿,”我接着说,“实际上,岗亭只是朝着栈桥的方向安装了玻璃窗,其它的方向原本就观察不到。如果两个人只顾着聊天——”
                                   “明白了,无暇顾及外面发生的事儿,你是想说这个吧?”
                                   “差不多。”
                                   “越来越有意思了,”他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怪不得你无精打采的,原来也是去做夜行侠了。”
                                   “尿憋的,还有——”
                                   “还有什么?”
                                   我的眼前闪过他熟睡的面孔以及他湿囘热的手心,我眯着眼也伸了个懒腰,“没什么了。”我转移话题,“昨天夜里我把岗亭的人吓个半死?”
                                   “哦?谁在那儿?”
                                   “毛文星,他把我当做李远山了。”
                                   李忆农愣了一下,随即会心地一笑,“我看你也像个鬼。”
                                   我没理会他的调侃,继续说,“目前已知至少有两个人在岗亭见到过李远山。”
                                   “毛文星算一个,另一个是谁呢?”
                                   我把头向操练的士兵扬了扬,慢慢吐出两个字,“杨汛。”
                              


                              41楼2011-11-13 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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