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子浑浊而澄澈，看透了红尘，也泯灭了红尘。」
     他第一次见到那双眸子的主人是在一个夏日的下午。
     当时的他托着腮坐在靠窗一拍最角落的位置，时而在本子上涂涂画画，时而对着窗户发呆。他听见昂哥的一声惊呼，无意间对上了一双幽黑的瞳眸。
     或许眸子的主人感到了不悦，似乎有些怒气地瞪着他，他尴尬地移开视线，抬头寻找适才发出惊呼的兄长，谁知兄长早已不知所踪。
     他鬼使神差般地在笔记上记下了对那双眼眸的印象，心头一动。
     他第二次见到那双眸子的主人在隔日的早自习，他意外地看见班主任出现在教室，身后跟着他昨日见过的那个少年。
     他才发现那个少年除了一双好看的眼睛之外还有一副好看的外表。墨色的头发柔顺地披在双肩，个子不算太高，身材更是纤细得惊人，整个人就像女孩子般的安静，却又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桀骜。
     他忘记了接下来班主任讲了些什么，大意是那个男孩子是从E中转来的，今后的两年了要和他们好好相处。
     他听见周围同学的一片哗然，纷纷猜测起转校生转到他们班的理由。是的，尽管他所在的Y中也是所不错的高中，但无论如何也比不上那个男孩子原先所在的E中。
     他在同学的眼中看到了不屑，看到了仰慕，看到了嫉妒，看到了轻蔑，千万种感情化作一种，只有敌对。唯有他依旧坐在一角，瞥了眼身旁布满灰尘的桌椅，低下头继续看他的诗集。一切都与他无关，学校里只要有昂哥陪着他就好。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出乎了意料，转校生径直走到他的旁边，打开那张许久都不再有人坐过的椅子，坐在他的身旁。转校生用那明亮的眸子凝视着他，甚至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快被看透了灵魂，那个人才如释重负般地叹了口气，扬起眉，露出一丝笑容，伸出手向他问好：“从今天起我是你的同桌兼舍友，我叫仲达，请多多关照！”
     不行！那个位置是昂哥的！
     他很想这么大喊出了，但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他不明白的事有很多，比如仲达本不是那个转校生的名字，他为何如同昂哥一样要让他这般称呼自己。再比如为何他笑着的时候，脸上却依旧写满了哀伤。
     他一开始是和昂哥两个人住在这间八人宿舍的，但自从仲达搬进来之后昂哥就离开了，所以现在仍是两个人。
     他记得昂哥离开时是皱着眉显得忧心忡忡的，昂哥第一次这么踌躇，看着他一脸的担忧，以至于他说了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都没有打消昂哥的担心，昂哥走的时候摇了摇头，喃喃般地说着些自我安慰的话才离开。
     而现在呢？
     他捧着热茶竟颇有些惬意的窝在床上，看着仲达整理内务，全然没有帮忙的意思。
     仲达真是太全能了啊！
     他心满意足地把茶杯放在暖柜上，笑得一脸满足。
     全班同学本以为仲达临近期中考丵试却转到Y中是因为成绩太差，谁知道成绩一出仲达便给了全班一个下马威——科科近乎满分的成绩，甚至连1000米都能遥遥领先，学识渊博，举止优雅，待人谦和，却似乎总有一种形影不离的高傲拉远他和其他人的距离，使得自己并不受欢迎。
     仲达到底是为什么转到Y中的呢？他闲来无聊侧着脑袋苦思冥想，紧接着他被仲达按进枕头里，伴随着一句“快睡了”所有的抗议压抑在无声的黑暗之中。
     “仲达？”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得到的是一句不耐烦的回答，然后一切又归于沉寂。


     他抱着被子闷闷不乐地在本来就不宽的床上翻来覆去，竟如同耍起了小孩子性子般，抗拒入眠。
     他最近总是重复着做着同一个梦，他梦见古代那些富丽堂皇的宫殿，他梦见有人称他为“世子”，他梦见他高坐在金銮宝座之上，他梦见他卧在病榻上苦苦等着一个人，他却始终看不清他所等之人的容貌。、
     他问，你，愿意向我发誓吗？
     他没有听见那人的回复，便再次从梦中惊醒，不知不觉之间，汗水浸透了睡意，眼眶疼得快要裂开。
     他听见周围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支着床坐起来，勉力睁开眼睛，发现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站在仲达的窗前，青年替仲达掩好被角，笑得一脸温柔。
     谁！？
     他警惕的看着那个人，疑问将要脱口而出之际，那个人笑着坐了个噤声的动作向他解释：“安静点，仲达浅眠。”
     “……”
     他不禁觉得有些郁闷，紧紧瞪着眼前那个笑得像一条狐狸的人，琢磨那个人究竟是如何进了他们的宿舍。他发现眼前这个陌生人分外的眼熟，总是笑得云淡风轻，一些记忆碎片蓦地划过脑海，那一瞬间的疼痛逼得他险些叫出声来。
     “……你是谁？”他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那个人又笑了——他似乎一直在笑——侧着头看了看他，突然收回了嬉笑的表情，一脸认真的严肃。
     “世子”，青年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言语恳切但又好像带着一丝威胁，“这一世……仲达就托付给世子了，郭某在此表示感谢。”
     那个人说完了这番话，又换上了刚才不羁的神情，如同那严肃的嘱托与自己无关。青年再次俯下身去，亲吻仲达的额头，在月光的剪影中显得虔诚。
     他愣愣地呆立在那里，忘记了刺骨的疼痛，也未曾注意那个人离开时既没有脚步声，也没有掩门的声音。
     ……郭某？
     他突然回想起一个梨花漫开的春天，那年的他还年幼，冒失地闯进一个庭院看见父亲正和一名男子把酒畅谈。父亲与那名男子不似现代人，穿着长袍，却不见违和之感。那个男子摇着折扇狡黠地笑着高谈阔论，但时而又停下来猛烈地咳嗽，父亲握着那个人的手声音是意外的温柔：“奉孝，注意身体。”
     头疼欲裂。
     他只得停止回想，躺在床上再次进入睡眠。


    他本以为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到高中结束，然而突然而至的话剧节却打破了这种安宁。当文艺委员宣布他们班抽到的主题是三国，并难得笑着来到他和仲达的面前时，直觉便告诉他有一个转机将要到来。
     “我不演。”仲达头都没抬淡漠地拒绝，像是猜到了文艺委员的愠怒，一边处理者手里的习题一边解释，“有悖史实。”
     出乎意料的是向来高傲的文艺委员这次居然没有立刻不屑地仰起头颅，不怒反笑地问仲达身旁的他：“你来演曹丕吧！我看了你写的小说，很适合咱班的主题。虽然我们在你的小说后面又增加了一些剧情，但我相信最适合演曹丕的人就是你。”
     “呃？”他开始下意识地四处寻找昂哥的身影，却想起能帮他解决问题的昂哥已经离开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拒绝不了文艺委员的请求，不是因为她姣好的容貌，却只因为看着那倔强而高傲的身影总有一些似曾相识，有一些内疚。
     他沉吟了片刻，点头同意：“……好。”
     “太好了！子……”文艺委员听见他的同意立即雀跃起来，脱口而出的话语还未说完，想起了什么又匆匆打断。恢复了昨日的矜持，微笑着道谢过便要离开。“我演甄姬哦！很期待和你的合作！”
     “等等！”听见了他肯定的回答，仲达猛然抬起头来，冲着文艺委员远去的身影喊道，“我演司马懿。”
     文艺委员听到仲达的话瞬间愣住了，像是听见了什么噩耗一般花容失色，许久之后才定住心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觉得你很适合演司马懿呢，而且子桓一直叫你仲达啊……”
     他并不理解她的话语，转头却发现仲达的脸色凝重起来。仲达向来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意外地浮现出一丝谨慎，低着头嘲讽地笑了起来，用他也听不见的声音喃喃自语：“甄皇后也醒了吗……？”
     他原以为仲达是不善于表演的，然而在仲达穿上那华丽的紫色朝服后仿佛变了一个人般，整个人凌厉了起来。精致的眉，精致的眼，精致的唇，漂亮的五官勾勒出年少的轻狂，自信而狡黠地笑着，桀骜天赐。
     仲达轻摇着羽扇，谦逊的向他行礼，眼见闪过一抹激动，轻声称呼他为“丕公子”。
     这个场面，似曾相识。
     他好像是真正的丕公子，隐忍了多年才华，隐忍了多年雄心，不被父亲关注，倔着骨，咬着牙，在孤独中苦苦等待契机。
     他想起家中对他冷淡的父亲和才华横溢的弟弟心头泛起一丝苦涩，他突然理解了他所扮演的这位孤独的公子，感情若合一契。
     他脱不了初入社会的青涩，咬着唇，声音很轻却又掷地有声：“不知司马先生可愿同我共观天下？”
     他的冰冷里包含着火热，他的驯顺里包含着执狂，他的弱小里包含着决狠，他明白他或许抓到了最好的也是最后的机会，不能后退。
     他看着仲达的眼神突然炽热起来，往日的平静神态掩不住激动，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誓为他争天下。
     他的头又疼了起来，眼前闪过些许片段。
     他站在偌大而有清冷的宫殿的中央，冷眼看着身着紫色朝服的人向他俯首称臣，尽管他知道自己正在引狼入室，在玩火自丵焚，但他仍是固执地选择了和那个人一路同行。
     此时正在表演的仲达意外的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了起来，相似得惊人，他的心头莫名地引起一种悸动。
     “子桓？子桓？”耳畔响起悦耳的呼唤，似乎还有人用力摇着她，他回过神来，穿着甄后服饰的文艺委员一脸关切地望着他。他轻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只是突然忆起了往事，却在文艺委员脸上捕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惊惶。


     仲达的手猛烈地抖了一下，对上一双不可置信的眸子，仲达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快速地不停发问：“车祸发生在4月17日？是一辆公共巴士和一辆超重的重型火车相撞？造成9死28伤？”
     “你怎么知道的？”一切的数据都与当时所遇如出一辙，他立即反问道。
     然后还未得到仲达的回答，寝室的门被打开了，来人看着他和仲达，笑容和善，却目光犀利，用着并不友善的口气对仲达说道：“单独谈谈吧。”
     他不禁手脚冰凉，刚想出声阻止，仲达却默然向前走去。
     来的人，是他的父亲。
     仲达离开了40分钟，仅仅40分钟却让他感到漫长无比。他想不出仲达和父亲会有什么交集，也不明白尽管冷淡却待人平和的父亲为何会有如此怒意。
     门又开了，昂哥走了进来坐在他身旁，紧紧握住他的手。他仿佛有了依靠，舒了口气和昂哥一起静静等待。
     他不知道他又等了多久，只知道在昂哥离开后不久仲达回来了。他跳下床惊喜地唤着“仲达”，得到的却是淡漠的一瞥和恭敬地疏离，似乎谈话之后，他和仲达就形同陌路。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仲达忙碌着收拾行李，好像马上就要离开，他不知该如何阻止，只好问道：“你，要离开吗？”
     他在仲达身上感受到了疏远的谦逊，带着完美的礼节，仲达肯定的回答无可挑剔。
     又是那种熟识的放肆突然在心间涌动。
     他无奈地笑着，感叹着“你还是那么会隐藏”的同时，便要去拉仲达的衣袖，想要阻止仲达的离去。
     可他的手腕却被别人捉住了，他一下子回过神来，对上父亲铁青的面色，紧接着风声尖锐地呼啸，伴着刺骨的疼痛弥散在脸上，父亲冷漠的对他说着“你给我回家去”，拉着他离开了校园。
     他甚至没有和仲达说最后一次“再见”。
     他的记忆被打得粉碎，混淆在一起，此起彼伏的现着，好像一个又一个漫长的梦。
     他处在昏黑封闭的房间里，蜷缩在自己的床上，痛苦地抱着头在床上不停翻滚，呻吟声在喉间涌动。
     他还能记得昨天发生的事。
     他记得父亲把他带回了家，难得的大发雷霆，甚至没有听敦叔的劝阻，便将他关了禁闭。
     以前呢？
     以前发生了什么？
     他全部记得，也全部不记得。他分不清记忆的先后，记忆如走马灯般在他的脑海中回放，强迫着他重新了解了他见过的人们。
     冷漠的父亲、才华横溢的弟弟、关心自己的昂哥、常来照顾父亲的敦叔，甚至是高傲的文艺委员、他见过两面的青年、笑容难测的孔明。还有，仲达……
     他全忆起来了。
     他的头深埋在枕头里，手紧攥成拳，不断颤抖着，泪水模糊了本来就甚不清晰地视线，但他仍能看见那个和他翻覆了二十年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恭敬谦卑而又狡黠地笑着。
     ……你赢了。但你为什么会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呢？
     那个人扰乱他上一世的生活，却为何又要打破他这一世的安宁？
     他不懂。
     不知何时出现的昂哥神情悲伤，坐在床边如同安慰幼年时的他那般，轻轻摸着他的头发，拍拍他示意窗外有人。
     他向窗外望去，对上的是孔明意外严肃的目光。他管不上父亲的禁闭，来不及擦干脸上的泪迹，匆忙地跑下楼去，在楼下等待他的孔明也忙起身向他走去。


     “好久不见了，诸葛亮。”他试图用他最轻快的语气问候道。
     “看来你都想起来了，曹丕。”回答他的是略显冰冷的声线，“关于仲达的事，我想和你谈谈。”
     曹丕或许并不相信命运，但是此时的他却不得不嘲笑命运的巧合把他捉弄得不轻。命运操控着时间轮盘，使他与诸葛亮相遇。一想起两人现在是17岁的模样，面对面坐在咖啡厅，曹丕不禁莞尔。
     他们本应是没有交集的，曹丕做他的开国帝王，诸葛亮做他的蜀汉荩臣。而现在两个人为了同一个人显得无比认真，却在相互对视之间丧失了言语，只得尴尬地低着头看自己手中的那杯咖啡。
     “你知道仲达现在在哪里吗？”最终耐不住焦躁的还是年轻气盛的君王，急切地向对面的人询问，希求得到突然失去踪迹的司马仲达的消息。
     诸葛亮不出意外地笑了，却轻摇着头表示否定：“仲达想要避开谁，纵使是我也不会知晓，毕竟我能预知的未来有限。不过，没有想到的是，你第一句话居然不是问我魏国是怎么灭亡的。你就这么信任仲达吗……？”
     “我信！”曹丕的声音是出乎意料的坚定，仿佛曹魏的颠覆与他无关，“这才是真正的仲达，在我去世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利用关系已经结束了，任他在江山上纵横捭阖，一切与我无关。再说，曹魏的结局，史书上不是已经记载了吗？”
     “哦？”拉长声线拖成疑问的语调，诸葛亮难得表现出自己的惊讶，看着曹丕的眼神多了份怜悯，“如果你的记忆真的全部苏醒，那我只能说你不了解仲达。”
     他会不了解仲达？
     见到曹丕一脸诧异的申请，诸葛亮不禁笑了起来，问道：“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听见的对话吗？你想起仲达欠你的誓言了吗？”
     看着曹丕茫然失措的摇着头表示否定，诸葛亮的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他起身正欲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曹丕的疑问：“我想知道郭奉孝和仲达之间的关系，或许我的记忆仍不完全。”
     “你居然见过郭奉孝？怎么可能！”诸葛亮猛然回过身来，像是听见了天方夜谭，快速逼向曹丕质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在哪里见到的？”
     “见过他两次。一次在我们宿舍，一次就在你们谈话的地方。”曹丕发现诸葛亮的脸色愈发阴沉，但自己却又未发现什么不妥，只好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曹丕静静地等着，本不应再次出现的头痛却再次袭来。他痛得泪眼模糊，却又清清楚楚的看见这次他忆起来的不再是那个卑恭桀骜的司马仲达，一张幼稚儿童的脸浮现在他的面前，与之不相称的是孩子的眼睛看破世情。
     谁？
     曹丕还未来得及追随记忆中的稚子究竟为何人，一双冰冷而细长的手覆上了他的眼睛，他似乎听见有人在说自己的双眼能看见亡灵，紧接着一切记忆蓦地挣断了。
     曹丕抬起头，只能看见诸葛亮端坐在他的对面，后者的脸色也缓和了些。然后，诸葛亮问出了一个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他问，你想知道仲达着17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他毫不犹豫地表示同意。

其实这么坑爹的转世设定是为了方便作者虐的更顺手，你们信吗~？

回复21楼：
作者表示自己也喜欢题目=v=～☆
好吧，其实这题目是某做语文基础练习的时候想到的…
回复22楼：
各种真相还很隐讳，不过大家可以开始推断了～作者其实没觉得有多虐，可能是某心理阴暗的缘故…
于是大概这个周就能发便当了，敬请期待（喂）


于是同催《beautiful youth 》=v=
姑娘求GD！

先更一点？作者这个周又偷懒了，但又表示是在想写便当，于是等会儿争取再更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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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葛亮和司马懿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他们14岁那年的4月17日。
     那一天是双休日，难得的好天气，许多父母领着自己的孩子出游，他也同自己的“父母”踏上了一班公交车。
     假如，若他再晚几分钟，一切就会不一样了，他仍会做那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他不会遇见司马懿，他也不回忆起自己是诸葛孔明。
     但历史是不容忍假如的存在的，他还是遇到了车祸，听“父母”说当时他能活下来是一个奇迹。而在诸葛亮昏迷前，他眼中看见的最后一幕是自己鲜血淋漓的躺在担架上，似乎已经死去。
     当时的他还是很惧怕死亡的。他在昏迷之前想了些什么，然后眼前的画面好像改变了，但他已经忘记了，只知道自己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然后，便是记忆的翻转。
     整整半个月他都在挣扎着梦呓，持续不断的高烧将他彻底击溃。他的记忆交错纵横，不停的无序排列着试图找到正确的规律，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会有如此之多错综复杂的记忆，这些记忆却又好像怎么也不属于自己。
     他认为自己是诸葛亮。
     尽管他觉得这种想法太过疯狂，但他却仍旧这么坚定地认为着。
     他好像梦见了当年的自己隐于南阳，有感于那个人三国茅庐的恳切，于是他便陪着那个人一步步打下如画江山。他好像仍能忆起他年主公逝世，执手将未竟的事业托付给他。
     他挣扎着从泥泞的梦魇中醒来，猛然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一片雪白的墙壁和窗外抽芽的枝条，以及“父母”关切的眼神。
     他颤抖着伸出手抓向虚空，似乎就能触碰先帝的面颊时，一条沟壑横亘在他的面前，她只能站在岸的那头笑得泪流满面。
     他从骨血中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孤独，他听不见“父母”伴着吓坏了的神情的拼命呼唤，心中只有一个急切的愿望，拼上性命也要找到他的主公。
     他确信了自己是诸葛孔明，同时也见到了那个人。
     病房外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少年穿着病服隔着玻璃向内看着，那个少年的眼中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但在诸葛亮看来却分外的熟悉。少年冲他微微笑着，口型张张合合，诸葛亮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却可以猜到——
     我们又见面了，诸葛亮。
     那个少年，定是司马仲达。
     然后诸葛亮就像发疯了般，白天拼命做着各种康复训练，夜里便痛得高烧不断，只能任由记忆将自己扰得纷乱。他的“父母在试着阻止他，他的主治医生在警告他，邻旁的病友在劝他。他什么也不听，也不说，他知道压抑在内心的痛或许只有一个人能替他消除，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个人。
     同时，还带着一个疑问。
     诸葛亮发现自己似乎能窥视到短暂的未来，甚至可以在未来发生前改变它。他感到了对未知力量的恐惧和不安，他只能继续加紧康复训练，以求尽快见到司马懿。
     他或许体会到了，那个人也在寂寞。
     诸葛亮望向窗外，嫩绿的叶芽儿不知不觉间悄然长成了绿叶，几只胖嘟嘟的麻雀似乎在喜鹊争着巢。像是感觉到有人来了，麻雀们不安地扇动着翅膀，喜鹊却喳喳的叫着在来人的身畔盘旋。
     来的少年身上套着肥大的病服意外地衬得身材纤细，发色是墨一般的，眼中却好像泛着点点蓝光。容貌精致，总是若有若无地带着微笑，但又让人感觉这只是一只精致的瓷娃娃，只有他顶着吵吵嚷嚷的雀鸟们玩闹时，瞳眸深处隐隐涌现的快乐才会表现出真实。
     诸葛亮倚窗望着窗外眉目清晰的少年，眉头微微蹙在一起。树下的少年像是感知到了楼上的实现，猛然抬起头了与诸葛亮对视着，高傲地微笑。收起刚才的温柔，少年的目光犀利，仿佛能看透灵魂。
     诸葛亮略微感觉不自然，稍稍收敛了窥探的目光。却发现“父母”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同时看着那个少年，发出低低的叹息与同情：“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可怜？”他敏锐的捕捉到关键词，立即提出询问，“他，怎么了？”
     “母亲”的目光更柔和了，似乎那个少年的身世可怜到不可诉说，她用满是幸运的目光看了看诸葛亮，继续为自己的“儿子”解释说明：“这孩子的父母在车祸里双双去世了。听说母亲当场死亡，父亲却是在轻伤的情况下突然伤口恶化而去世了。他的亲戚都因为他似乎有精神方面的病症不太想接受他，所以他一直孤零零的在医院里。我看你和他也是一般的年纪，这段时间就多去找找他。”
     那个像狐狸一样狡猾的司马仲达会有精神方面的病症！？
     诸葛亮不禁哑然失笑。
     他抬起头，对身旁的母亲说着他要下去找那个少年，便不顾母亲的反对径直走了下去。
     他想起刚才他与司马懿对视时，司马懿对着口型冲他说的话，他说——
     下来，我告诉你一切。
     眼前浮现的是少年变为幽兰色的瞳眸和蔓延在腕上的火焰。


回复28楼：
原来是同市的姑娘～
其实我写的学校有一点儿我们学校的影子？那个话剧节我们学校确实有，不过不可能让你表演那么长时间就是了…
回复29楼：
影子好～小2、双生请随意称呼～
All司马神马的美极了，小仲达总受不解释=v=
于是继续催影子的文
回复30楼：
孔明的父母是普普通通的现代人，和他的上一世的父母不一样，所以那个父母才打的引号。丕少的父亲还是曹总，仲达的情况和阿亮相同，至于为什么会有不同的情况这算是条暗线吧。

为神马还是没有写到便当= =
某就是个马修帝……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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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我们是同类人啊。”看见诸葛亮急切地向自己走来，司马懿挂着微笑不带嘲讽地说道。这笑容诸葛亮在前世的战场中见过太多次，这没有嘲讽反而怜悯的神情他却是第一次见到。
     “你能看见那只鸟儿的未来吗？告诉我。”不需诸葛亮的过多解释，司马懿像是预知了一切，指着书上让在欢快叫唱着的鸟儿发问道。
     诸葛亮微微眯起眼睛，凝视着高处命运未卜的雀鸟，雀鸟的命运渐渐成了形。他看见未成年的幼鸟忽然失去了平衡从高树上坠落，徒留雌鸟盘旋着围绕着自己的幼子哀鸣。
     “它会死。”诸葛亮淡淡的回道。话音未落，那只小小的幼鸟便俶尔坠到他的脚边而亡。丧子的喜鹊发出凄厉的鸣叫，冲向适才与它示好的司马仲达，不停不停的叫着，像是恳求些什么。
     ……未来和诸葛亮所预测的不一样了。
     蓝色的业火悄然燃起，将司马懿映得妖异。他向那只雀鸟伸出了右手，通灵的喜鹊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是不到火焰的炽热不顾性命似的停在司马懿的手中，小小的眼睛中透露出恳切。
     “你，愿意交换吗？”诸葛亮惊异于司马仲达竟会对一只喜鹊提出疑问，但他接下来便看见了那只喜鹊不住的点着它小小的脑袋，伴着司马懿一声冷冷的轻笑，雌鸟突然像是断了线的纸鸢一般坠落，而那只明明已应死亡的幼鸟抖了下翅膀，挣扎着重新飞向高空。
     诸葛亮不禁目瞪口呆，换来的却是司马懿冷冷地嘲笑。
     “你的能力是可以预测并改变短暂的未来，而我是可以在事件发生以后改变事情的结果。”司马懿用平淡的口气解释着超乎常理的问题，然后下定结论，“诸葛孔明，你永生永世都不会找到你的主公，这就是你拥有这种能力所获得的惩罚。”
     诸葛亮蠕动着嘴唇却无话可说，司马懿下定的结论如同惊天霹雳一般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甚至没有精力去想为什么司马仲达会知道他的能力，会知道他所付出的代价，他只能呆呆的站在那里慢慢消化眼前的打击。
     “……那你的代价是什么呢？”这是异常轻松的语气，和此时此刻毫不相融。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笑着走到他们两个人面前发问道。看见司马懿并没有回答，反而报以警惕的目光，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即自我介绍道，“我是郭嘉郭奉孝，这一世是一名大四学生。请多关照哦，司马仲达~”
     司马懿警觉得像一只小兽，感应到前方的不安一边小心翼翼的提防，一边伸出了自己的利爪，警惕地问道：“找我做什么？”
     郭嘉笑得没心没肺，似乎看见司马懿如此提防他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满不在乎地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夺取了主公天下的人是何等的人物。听说你没有地方可以落脚，去我家怎么样？管吃管住哦~”
     “条件是什么？”
     “让我好好观察观察你就可以了！”
     在一旁彻底沦为观众的诸葛亮不禁感到一阵失语，他想不出突然出现自称是郭嘉的人究竟有何种意图，或者他真的是本就这般放荡不羁？
     诸葛亮并不放心，本就心计潜藏的司马懿也应不安心。
     然而司马懿衡量着思索了一会儿居然缓缓地点头表示了同意，同时望向郭嘉的眼睛中幽兰色渐渐开始再次弥漫。
     “放心了，我会帮你找到那个人的。”郭嘉毫不在意那变了色的眸子，笑着拍了拍司马懿的后背，也不管后者不满的皱起的眉头，下了保证。


     那个人？
     诸葛亮疑问满腹却找不到答案，只听见司马懿沉默了许久突然放肆地大笑起来，收回适才的警惕，用着难得赞赏的语气说道：“不愧是曹操最得力的谋士啊。好吧，我承认，你赢了，我同你离开。”
     然而郭嘉对司马懿的这个答案并没有显示出过多的惊奇，一副一切如我所料般的样子重新问回了最初提出的问题：“你获得的惩罚是什么呢？”
     “惩罚吗？我不需要。”司马懿冷笑着低声回答，俯下头去看着脚下已死的雌鸟，神情嘲讽，“在我改变现实的同时，就已经需要付出与我相关的等价值的代价，所以惩罚什么的并不存在。”
     “真的吗？”回答他的男子眼神耐人寻味。
     “你不信？”挑起眉毛，司马懿的语气平淡却又咄咄逼人。
     郭嘉听着司马懿的回答如同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边放声笑着摸摸后者的头边感叹着有趣。伴着男子挥手道别，他的身影被斜阳拉长又渐渐消失。司马懿紧紧抿着嘴唇望着他消失的背景，久久没有说话。
     最后打破沉默的还是被当做旁观者许久的诸葛亮，他的声音喑哑而干涩，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急切的向司马懿问道：“车祸那天是你帮我改变了现实，所以我活了下来吗？用你父亲的性命作为代价？”
     “少自以为是了！”诸葛亮不间断的提问被司马懿猛然打断，他皱起眉头似乎显得有些不耐烦，“我早就说过，诸葛孔明你这个人活着可恶，所以我凭什么去救你？”
     “我不信！”诸葛亮否认得坚定，快步向前狠狠地盯住司马懿的双眼迫使他与之对视，厉声问道，“为什么我在你的眼睛里看不见昔日的嘲笑了呢？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重复一遍吗？”
     “我凭什么救你？我早说过你这种人活着可恶！”向来心性高傲的司马懿也被逼出了怒气，失去一贯的优雅怒吼着反驳，却又心虚般的移开了视线，只给诸葛孔明留下一个怒气冲冲的背影，转身离去。
     诸葛亮望着司马懿的背影没有言语，他有些懊悔为什么非要去捅破少年那仅剩的薄薄的自尊。或许是因为他从司马懿的眼中读到了同时来自骨血深处的孤独和除孤独以外的空虚，所以他猜测司马懿救自己的原因是那个人太过寂寞。
     诸葛亮站在夕阳下，望着夕阳如血。
     诸葛亮想当他见到司马懿做到自己的班里时，一定是露出了一副想当迷惑的样子，所以才得到了司马懿一声不屑的轻笑。
     当日班里像是炸开了锅，冲着这个陌生的面孔指指点点，大家早已想出了两年，见到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并自称是他们的同学，换做谁也不会轻松接受。
     接下来班主任的解释更是无疑将班里的气氛推向了高潮。诸葛亮也隐隐记起当年刚入学时就有传说他们这一届有一个天才因为精神方面的病症被迫休了学。
     没想到那个传说中的天才竟是司马仲达。
     班主任的眼中似乎还有些担心，环顾全班同学踌躇着不知道应安排司马懿坐在哪里。诸葛亮突然发现全班同学的视线集中到他那里，才惊觉不知何时自己已举起了手。
     司马懿未等到老师的回应便坐到了诸葛亮的身旁，后者听见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道谢。他诧异地转过头去，只见身旁的人一脸认真地低着头看书，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他摇着头，轻轻笑了笑，不置可否。
     诸葛亮本以为司马懿的到来只是一个插曲。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像平日一样的学习，一样和同学们闲聊，一样参加各种活动。放学后诸葛亮便回到自己的家去，司马懿则去找郭嘉。


     诸葛亮甚至都快忘记自己是诸葛亮的事实，自从见过司马懿之后，那些久远的记忆似乎潜伏在他的脑海的深处，不再苏醒。他不曾再用过那种预见未来的能力，也不曾再做那些痛苦的梦。当他把这些事情同司马懿说过之后，司马懿的表情显得十分古怪，过了许久，他低垂下眼轻轻叹息着“这样也好”。
     然后，便又是一次戏剧性的转折。
     诸葛亮记得那年他们已升入初三，在一个课间他与同班同学闲谈时，无意谈起了三国时期的人物。他默默地听着，不置可否。
     诸葛亮已不是当时那个刚苏醒的自己，会同他人辩得面红耳赤，却又被驳得哑口无言。
     他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相呢？
     他不忘当时司马懿劝阻自己时笑得哀伤的神情和无可奈何的语气。
     所以现在他学会了沉默的听着，缄默真相。
     他们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们有着自己的世纪，只有那个世纪任他们驰骋，征战于天下。
     诸葛亮听着他们或许真实，或许虚假的种种议论，估计没有由来地沁入心头，浸透骨髓，潜藏着的记忆猛然爆发出来，负面情感充斥满大脑。
     他的头痛得仿佛裂开，痛苦压迫地他睁不开眼睛，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勉强倚着桌子，不断颤抖着。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快要崩溃了，信念在逐渐土崩瓦解，现在他只想着，如此迫切地想着找到自己的主公，哪怕只能守着一座孤坟。
     诸葛亮看见自己生生世世找着自己的主公，却始终杳无音信。
     他隐约听见周围的声音嘈杂起来，似乎有人跑了出去，似乎又有有更多的人跑了进来，但他却无暇理睬周围的事情，仅仅是一个痴狂的渴望就足以把他逼得疯狂。
     诸葛亮突然感觉到一双微凉的手覆上他的额头，冷意让他逐渐清醒过来，视线也不再模糊。他发现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围在自己的周围，甚至是班主任都出现了，每个人的神色都万分紧张，小心翼翼地紧紧盯着他，仿佛在防备着什么，见诸葛亮恢复了正常，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一般。
     然而此时那只覆在诸葛亮额头上的手猛烈地颤动了，手的主人脸色变得惨白，身形不稳。
     ……是司马懿。
     司马懿的瞳眸里显着虚虚实实的幽蓝色，透出一种致命的绝望。紧抱着头蹲在地上，四下慌张地搜寻着什么一般，眼神却又空洞无比。他从喉咙间挤出低低的呻吟，像是濒死的野兽绝望的哀鸣。目光渐渐涣散开来，泪水无意识的滑过脸畔。
     刚刚经历过这种崩溃的诸葛亮再也清楚不过在司马仲达身上发生了什么。他立刻伸手将司马懿揽入怀中，像是安抚着一个孩子一般轻抚着他的背，低声安慰着“别怕”。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撕心裂肺般的嘶喊。
     司马懿倒在诸葛亮的怀里，沉沉昏睡了过去，紧皱着眉头，不安的挣扎，渡着一个接一个梦魇。
     诸葛亮神情复杂，最后只能沉重地发出一声叹息。他知道自己又欠了司马懿一个情，若不因此，此时此刻崩溃的会是他自己。
     自那之后，司马懿便再次被规劝归家，直到距离中考已只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司马懿才带着满面病容重新回到学校备考。
     诸葛亮瞪退了周围几道不善的目光，忧心忡忡地望着坐在他身旁专注着复习的司马懿，明明有话想问却又无话可说。正在犹豫之际，似乎是感到了一旁注视的视线，司马懿抬起头来，回望向诸葛亮，微微侧着头表示疑问。
     诸葛亮不禁有些尴尬，无意间瞥向司马懿长长的衣袖，只得极不自然的问道：“穿这么长的衣服不会觉得热吗？”说着，便要去挽起司马懿的衣袖。
     然而司马懿的反应却剧烈地超出意料，他蓦地甩开诸葛亮的手，同时紧紧攥着衣袖，眼中带着戒备，神情慌张。
     诸葛亮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尽管司马懿的反应迅速，但隐隐的他终还是看见了在长长的衣袖下有着一条伤疤。那道伤疤扭曲而狰狞的卧在司马懿的手腕，透着血腥的气息，翻出暗红色的嫩肉。伤疤的周围没有多余的划痕，可以想象出当时那个人下手的决狠。
     “你，……自杀过？”诸葛亮眉头紧锁，刻意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出离的愤怒。
     “只是精神混乱时做的，现在不会了。”司马懿语气平静，轻描淡写的解释道，“无需又要露出同情的表情，我不需要。”
     诸葛亮种种劝慰的话语被司马懿的一句话堵了回去，只得转变话题问道：“你打算考到哪里？”
     “E中。”司马懿补充道，“奉孝说我在那里可能会遇到一些机遇。”
     ……郭嘉吗？
     诸葛亮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总是笑眯眯的青年的身影，终于找到了适合询问司马懿的情况的人。他身上的手急促的震动了几下，打开手机却发现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短信上只是简短地写着一句“我在楼下等你”，而最后的署名是“郭嘉”。
     诸葛亮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找了个借口，匆匆跑到楼下，看见在楼下等他的青年表情严肃，全无前几次见面时的嬉笑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