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想写一个遥远的故事,关于传说,贯穿一生的梦境,道,无可奈何,坚定不移,相遇,相知,相决。
天外一笔荡到心底的剑。
风华江湖渺,故人黄泉遥。
一个人,和一柄剑。
剑即人,人亦为剑。
他从一开始便已学到如何一个人生活,手中利刃是金属的冷,吸尽身体所有温度。
然而他始终有最明亮的眼,一生,灿若晨星。
他梦见一首歌谣,隐约有江南水乡的悠远芬芳,飘然若逝。
真幻无从知晓。
白日他从来都独自,身侧,有凛凛剑光。
是夜,亦然。
只是,在很少很少的时候,他会独自在窗前,仰首看皎洁了一天一地的清冷月光。偶有清风拂过,就飞起漆黑的发,和洁白的衣。
双眼,灿若寒星。
及至弱冠,他已有盛名,剑于他,他于剑,都再无二心。
由是,为圣。
历练中原,他遍游各地,求访个中高手,日臻化境。
然而他依旧始终是一个人,千山独行,依旧在夜深露重的时候,沉入那个萦有淡淡歌谣的梦境。
他看到梦中有人,有剑,有少年白衣如雪,手中挽三尺清光流泻。风中长发飞扬,眉眼不动,连缀成一个凝固的姿势,仿佛等候。
空气里弥散浅吟低唱,是那首歌谣。
他看着那少年淡漠了神色,忽然涌起无法言说的情绪。
那样明亮清澈的眼。
他看着自己,一时静默无言。
后来他知道了一个名字,有着冬日里料峭的寒意,仿如一线剑光,锐利冰冷。
他想没有比这更适合的死法吧。
几近荒废的寺院僧房,无论如何称不上舒适,但他并不在意。
他只是一个剑客。
是一个只有一柄剑的人。
而一个只有一柄剑的人,是并不需要什么的。
他坐在窗前,静静地拭剑,月光清透,落下来满地都是寒凉雪色。
漆黑的发,洁白的衣,眼底,灿若星光。
再过一时,他就将起身,去赴一个约。
去会一个人。
去会一把剑。
南王,帝位,生死,离合,三千红尘烦扰,再过一时,便都不必再记得。
与这人世,再无瓜葛。
现在似乎应该想很多,又似乎什么都不必想,他倚在床边,偏过头去看那月光,一时之间浮上心头的,竟是淡淡音声。
仿佛断绝一般的歌谣。
少年淡然的眉眼,手中明亮的剑。
圆月下的紫禁之巅有着沉郁晦暗的轮廓,从这端遥遥的望过去,可以看见对面同样白衣仗剑的男子,夜风里雪白的衣裾飞扬起来,猎猎作响。
他定定地站了一刻。
然后,有剑出鞘。
起手,掠身,交错,身形如电,一切不过瞬间。
然而四下始终寂廖无声,如同落入一场漫天鸦色的雪。
于是,定格。
他立在屋脊之上,依旧身形笔挺,如一柄峭拔的剑。
风应该是冷的,但他却觉得有温暖开始从左胸的某处渐渐蔓延,曲折婉转。
意外熟悉的温暖。
就如同……
如同……
如同……
某段歌谣。
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不真实,黑暗上行,质感消失,耳边的歌声却变得益发真切起来。他终于放开了手中的剑,微微闭了眼,在漫天如水的月华中,悄然坠落。
意识远离的瞬间,他再次见到那个少年。
少年依旧白衣携剑,却不复等待的姿势,眉目间甚至微微带了柔和笑意。
遥遥地立在一天月色之下,向他伸出手来。
原来,自己一直等待的,不是别人。
只是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