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译自研究二战苏联空军的重磅学术著作《血洗之鹰》
第二编：苏联强击航空兵，
第三章：苏联强击航空兵的作战效能，
第四节：伊尔-2飞行员的训练水平如何？全文约7000字。
本文含有海量引文档案，这里略去不翻译了，只翻译正文。
安德烈·斯米尔诺夫/译
智慧之熊毛毛熊/译
苏联强击机的攻击效率低下，其中一个原因是普通飞行员训练不足。我们已经看到，在1941年，这种状况使得伊尔-2拥有的少数成功对抗德国坦克的机会也丧失了。飞行员们不是瞄准纵队中的特定坦克，而是瞄准“整个纵队”，从而增加了失误次数；他们从过远的距离开火，这降低了用火箭弹击中坦克的本就微乎其微的概率，并且即使是他们唯一“可用”的弹药ShVAK和Vya机炮也无法击穿轻型坦克……在整个斯大林格勒战役（1942年7月至1943年2月）期间，参与其中的第8和第16航空集团军的强击机飞行员在没有进行额外的目标搜索的情况下，通常是“没有详细观察目标”，没有选择“最有利的瞄准点”，总之，他们是在盲目地开火。结果，第8航空集团军司令T.T.赫留金在1943年3月7日的命令中指出，有时已经摧毁的坦克、装甲车等也会遭到攻击，甚至还会攻击己方部队。只有飞行员训练不足才能解释那些对主要武器性能的无知，在斯大林格勒反攻期间，第8航空集团军的强击机不仅使用对这些车辆无效的ShVAK机炮，还使用7.62毫米的ShKAS机枪向PzKpfwIII坦克和StuG40自行火炮开火！
当时，第1强击航空军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在1942年10月4日进行的飞行战术演习中，发现“飞行人员对地面目标使用机枪、机炮、火箭弹和炸弹的技能不足，攻击目标时进场方向选择错误”，“机枪和机炮开火的距离过远（达600-800米）”……
飞行员训练不足也是1944年2月科尔孙——舍甫琴科夫斯基战役期间，伊尔-2使用NS-37机炮攻击德国坦克效率低下的主要原因。由于云层较低，苏联飞行员被迫从低高度攻击，在退出俯冲之前只能向坦克发射2到3发炮弹，这不足以击中这个“点”目标。驾驶类似用途的Ju87G飞机的德国飞行员，由于机翼下悬挂着两门37毫米机炮，同样难以驾驶。他们采用了10-15°的浅角度对苏联坦克进行攻击。这使得他们能够对“点目标”持续开火更长时间，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将飞机转为水平飞行比以30°俯冲攻击更快。但苏联飞行员缺乏从平缓滑翔攻击坦克的训练（译者注：即浅角度攻击装甲单位的训练），因为平缓滑翔意味着在超低空飞行，距离地面很近，（这对于缺乏训练的苏联飞行员）非常危险。在这种情况下，训练不足的飞行员，尤其还是在难以驾驶的飞机上，正如之前提到的，他们会全神贯注于控制飞机，因而无法仔细瞄准……
1942年7月进行的靶场试验结果也证明了飞行员训练对伊尔-2作战效率的重要性。如果一名飞行和射击技能都非常优秀的飞行员在30°角俯冲轰炸时，用FAB-50炸弹击中长100米、宽20米的区域的概率为12.4%，那么其他三名训练良好和一般的飞行员在相同条件下只能达到4.6%的（命中）概率，也就是说至少低了2.5倍……
苏联强击航空兵飞行人员训练不足并不奇怪，因为像其他类型的航空兵一样，强击航空兵的飞行员的训练在整个战争期间都是仓促进行的。例如，1941年，一名强击机飞行员在开始驾驶伊尔-2作战之前，平均飞行时间只有3-4小时。换句话说，在训练期间，他只能驾驶“伊尔-2”进行几次绕场飞行、两三次区域飞行（即按照既定路线飞行）、两三次编队飞行和两三次射击和轰炸训练。的确，在1941年大多数掌握伊尔-2的飞行员已经担任过一线飞行员，掌握过、驾驶过，甚至驾驶过用途相近的Su-2、R-5、R-Z和其他飞机进行过战斗。但在战争年代，航空新手，飞行学校的学员所接受的训练并不多（甚至更少）！“例如，I.G.鲍里索夫回忆说：“我们团[黑海舰队第11强击航空师第47强击航空团]来了很多非常年轻的飞行员，他们的飞行时间和经验都很少。他们在6-8个月内完成了速成课程，然后就被派往了前线……学校里没有教过他们编队飞行，轰炸和射击训练也很有限。”1942年夏天，前往斯大林格勒方向作战的强击航空团迎来了一批年轻人，他们驾驶伊尔-2的飞行时间只有3到20小时（平均13小时），甚至根本没有驾驶过伊尔-2，而是在老式飞机上学习！1943年春天，新组建的第672和第951强击航空团到达第9混成航空军时，飞行员驾驶伊尔-2的平均飞行时间不超过6-8小时（还有8名飞行员根本不会驾驶这种飞机；不过，该航空军没有接收这些团）。N.I.什坦吉耶夫和他的两名同伴于1943年4月从学校毕业，在西方面军第1航空军第233强击航空师第312强击航空团，驾驶伊尔-2的飞行时间只有3小时16分钟（不过，他们的飞行记录本上写的是18小时），而且不仅没有进行过编队飞行，甚至连双机编队飞行都没有进行过！即使在1944年，一名年轻的强击机飞行员到达前线时，驾驶伊尔-2的平均飞行时间也只有20-26小时。
对补充到前线的飞行员的这种“犯罪般”的训练态度，实在是一副令人感到可怕的画面！实际上，新“训练”的伊尔-2飞行员无法对敌人造成任何实际损害，因为他们不仅没有学会如何有效地使用武器，甚至连驾驶飞机与编队一起到达目标都做不到！因为仅仅为了学会保持编队飞行（而且不是驾驶伊尔-2，而是驾驶低速而稳定的R-5！），就需要飞行至少50个小时（“在持续紧张的状态下进行编队飞行，保持间隔和距离非常困难”）。许多人甚至连最基本的驾驶技能都没有掌握。例如，在第198强击航空团，即使在1944年，也有年轻的飞行员他们不仅不会编队飞行，而且实际上也不会驾驶飞机，根本不知道如何操作方向舵来完成这个或那个动作……而正如A.N.埃菲莫夫提醒我们的那样，只有“那些精通驾驶技术的人”才能有效地使用机载武器，这是一个定理。”
事实上，驾驶技能生疏的飞行员不得不将主要精力放在观察仪表读数、保持自己在编队中的位置等方面，而不是定位和搜索目标，而后者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其困难的任务了。曾经的学员往下面看到的是“各种尺寸和对比度的移动和静止物体，在炸弹爆炸、火炮和迫击炮射击的闪光中反射出来。尘埃和烟雾笼罩着地面，使飞行员难以定位和搜索那些本就伪装得很好的目标”……在13-20小时的飞行时间内，伊尔-2驾驶的简易性也无法帮助他们，尤其是在1942年底开始生产的双座型号在这方面变得更加复杂。双座“伊尔”的惯性和纵向不稳定性的增加，使得经验不足的飞行员难以保持自己在编队中的位置，也难以完成协调的深度转弯，这意味着他们无法从1943-1945年普遍采用的“飞机圆圈”（译者注：好像是个战术专业术语，我照着原文直译了）战斗队形中发动攻击。后者，无论如何，对于未经充分训练的飞行员来说通常是不可能的。因为伊尔-2通常以六机编队飞行，而由六架飞机组成的“圆圈”的（转弯）半径相当小。为了沿着这样的圆圈飞行，飞行员必须使飞机倾斜很大的角度，这意味着要承受很大的过载，只有“经过良好的训练”才能承受。
需要注意的是，13-26小时的飞行时间不仅是飞行学校课程的结果，也是后备航空兵战斗训练课程的结果。后备航空部队中强击机飞行员的训练组织，就像1942年夏天那样，也只能称为犯罪。由于几个训练团集中在一个机场，每个团每周只能进行半天飞行。即使在这半天时间里，20名飞行员也只有2到3架伊尔-2或伊尔-2U教练机可以使用！（只有在少数情况下，训练团才拥有全部的编制装备）“结果，强击航空团的年轻人，在第1预备航空旅进行编队时，通常只来得及完成战斗训练计划的第一部分（个人驾驶技术的训练），而第二部分（在小队和中队编队中进行的编队飞行训练和战斗训练），只能部分完成。”而且，许多年轻的飞行员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掌握这些不足的技能，就立即失去了它们，因为他们被派去……在古比雪夫州的集体农庄里收割庄稼，一去就是2-4个月！而正如当时的红军空军司令阿尔克斯尼斯在1937年指出的那样，在三个月的飞行中断之后，飞行员必须再次被送到飞行学校……的确，这种强击机飞行员的训练体系可以用我们之前在类似情况下引用的I.V.斯大林的话来形容，“这是为希特勒工作！”
这种情况在1943年继续存在。在1943年1月至4月期间，第1预备航空旅训练了22个强击航空团和193个单独机组（可以组建另外6个团），但只有4个团接受了战斗应用训练（尽管其他团和机组中约77%的飞行员没有战斗经验）。特别是，第305强击航空师，只有11名飞行员拥有前线经验，在预备旅中没有接受过伊尔-2的战斗应用训练。而在5月，这个旅是在公然犯罪，不仅在当月毕业的134名飞行员中，只有27人（即20%）完成了整个战斗训练课程，53人甚至没有训练过驾驶技术，还有48人（将近40%！）只接受了……飞行前的基础训练！更重要的是，“1943年春夏毕业的一些飞行员小队在战斗方面的训练甚至比1942年毕业的飞行人员还要差”，因为，许多经验丰富的教师和教官离开了预备旅，去了前线。
当然，前线部队采取了措施来补救年轻飞行员的训练，但是需要补充训练（或者更确切地说，重新训练）的时间太长了。参战部队自然不会总是有这样的时间。“在团里，他们[年轻的飞行员]首先在靶场接受训练，”I.G.鲍里索夫回忆道，“只有当他们习惯了保持编队、投掷炸弹和射击之后，我们才会带他们参加战斗飞行。”但即使这样，许多年轻的飞行员“也无法保持编队或者落后”，前线部队无法在几天或几周内牢固地灌输飞行学校和预备部队完全没有教授的技能。在第9混成航空军，到库尔斯克战役开始时，大部分飞行员，即使在他们的团里接受了额外的训练（在训练过程中，他们成功地进行了大约4次编队飞行和2次轰炸、地面目标射击、空战和路线飞行，并将驾驶伊尔-2的平均飞行时间提高到25-41小时），仍然“没有掌握驾驶伊尔-2进行战斗应用的稳定技能，主要是在编队飞行、空战等方面”。
有时，前线部队根本没有机会补充对年轻飞行员的训练。“我们……向指挥部请求给我们几天时间来训练他们，”例如，第210强击航空团的老兵G.F.西夫科回忆说，“当这些年轻人在他们最早的几次战斗飞行中丧生时，我们非常难过。”从上下文可以看出，指挥部始终没有批准补充训练，这些补充飞行员“几乎没有驾驶经验”，该团不得不立即将这些完全不会作战的年轻人投入战斗……早在1943年，前线部队补充年轻飞行员训练的能力就受到燃料供应和能够组织战斗训练的合格参谋人员短缺的限制。最后，有些地方根本不愿意训练年轻人。在乌克兰第1方面军第2航空集团军第292强击航空师第820强击航空团，不仅在1943年，甚至在1944-1945年，根据N.I.普尔金说法，当战斗“变得更容易了”时，对年轻的补充飞行员“都没有特别照顾”。前中队副指挥员普尔金强调说，“我不记得我检查过飞行技术，来了，有飞行记录本，你就飞。你怎么飞，那是你的事。”
在1941-1943年，大多数强击机飞行员训练水平低下也与前线航空部队的编制制度有关。指挥部不是及时补充参战的航空团，而是等到它们几乎全军覆没，然后才将它们调往后方进行重组和补充。结果，该航空团几乎全部由训练不足的年轻飞行员组成。当时，新组建的部队也主要由他们组成。在前线，由于缺乏经验丰富的飞行员的指导，年轻人很快就会阵亡，而人员不足的（强击航空）团又会被送往后方进行重组。在那里，他们重新会被训练不足的学员补充，然后一切又会重新开始……在1941-1943年组建的356个强击航空团中，有140个（39.3%）这样重组过一次；103个（28.9%）重组过两次；61个（17.1%）重组过三次；31个（8.7%）重组过四次；还有21个（5.9%）重组过五次……
结果，首先，前线的大部分航空团都无法对敌人造成任何重大损害，因为它们主要由训练不足的年轻人组成。例如，即使在1942年夏天到达斯大林格勒方向的强击航空部队中“情况最好的”部队中，不久之前的学员也占飞行人员的70%。在西南方面军第17航空军第9混成航空军，到库尔斯克战役开始时，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它所有的强击航空团（除了第306强击航空师的第672团）“虽然在1941-1942年参加了战斗，但由于人员损失和人员的完全更替，他们没有战斗经验”。例如，在第305强击航空师的第237团，除了四名飞行员之外，所有飞行员都在库尔斯克战役的第一天，即1943年7月5日，进行了他们的第一次战斗飞行（而四名参加过战斗的飞行员中有一名进行了第二次战斗飞行）。由于没有训练过编队飞行，他们只能以双机编队进行作战。正是在那天，他们以这种方式，以单独的双机编队，攻击了哈尔科夫附近的德国奥斯诺瓦机场。他们在退出攻击时也同样分散。第一天就损失了10名飞行员和13架伊尔-2，即30%的飞行人员和40%的飞机……以下是总参谋部军官、第17航空集团军参谋部中校阿萨乌洛夫关于第306师行动的报告：“机组人员在长机第一次攻击后就失去了视线，不同编队的飞机在目标上空混在一起。在目标上空，没有保持编队队形，机组人员各自为战，随心所欲。在防空炮火的攻击下，机组人员四散奔逃，不知道长机和自己的飞机在哪里，双机战斗队形无法保持”……
此外，在强击航空团中，相当一部分飞机闲置不用，因为没有训练有素的飞行员。例如，在库尔斯克战役前夕，沃罗涅日方面军第2航空集团军和西南方面军第17航空集团军有488架可用的伊尔-2，但只有359个处于战备状态的机组；而在中央方面军第16航空军，267架可用的强击机只有109个处于战备状态的机组。换句话说，只有62%的伊尔-2飞机能发挥实际作用！而且这还是在当时最重要的战略方向上！在西方面军第1航空军，由于“飞行人员训练不足”，第232强击航空师甚至无法参加1943年7月12日开始的奥尔洛夫战役，其飞行人员没有完成伊尔-2战斗应用的全部训练课程。该军第224强击航空师的第571强击航空团也只在这场战役中发挥了有限的作用……
其次，在这种部队编制制度下，年轻的飞行员通常在获得多少有点像样的经验之前就阵亡了，经验丰富的强击机飞行员的积累速度比他们本应有的速度慢。
第三，经验丰富的飞行员，总是与航空团的残部一起被送往后方进行重组，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被迫远离前线，这意味着他们对敌人造成的损害也比他们本应造成的要小。
直到1943年年中，强击航空部队才开始直接在前线进行补充，当时它们还保留着经验丰富的飞行员的核心骨干，这样，训练不足的年轻人就以小组的形式加入航空团，不会像以前那样严重降低部队的战斗力。此外，现在有人可以将他们带入编队，分享战斗经验。我认为，1944-1945年伊尔-2行动效率的提高也与前线部队中经验丰富的飞行员比例的增加有关。（这之所以成为可能，还因为这段时间伊尔-2的相对损失水平有所下降。强击机的损失仍然很大，但现在到达前线的强击机数量要多得多，一名飞行员，尤其是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幸存的机会也增加了。）W.施瓦贝迪森在谈到这段时期时指出，“苏联飞行员在执行战斗任务时表现出令人羡慕的灵活性，在寻找合适的目标时”，为了提高攻击效率，“更充分地利用了天气条件和地形特点”。在战争结束时，伊尔-2在某些地方已经可以采用更复杂的战斗队形，这些队形需要良好的编队飞行能力，但效率也更高。例如，在1945年4月的柏林战役期间，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第16航空集团军的强击机在攻击目标时，有时不再形成“飞机圆圈”，而是形成“双机（四机、六机）圆圈（战术）”。换句话说，沿着圆圈依次俯冲攻击目标的不再是单独的一架“伊尔-2”，而是双机、四机或六机编队，每个编队都以纵队队形飞行。相应地，攻击的威力也增加了两倍、四倍或六倍……（不过，这里还应该考虑到，1944年，由于安装了“后掠翼”，伊尔-2变得更稳定，因此也更容易驾驶。）
在1944-1945年期间，预备飞行学校毕业生的训练质量有所提高。“一项严格的规定被引入：未经编队（双机、小队、中队）作战应用训练[更不用说单机训练了]的机组人员不得被派往前线”。第953强击航空团的老兵I.I.科诺瓦洛夫回忆道，在1944年春天在训练航空团的一个月里，“我们训练得非常好，无论是轰炸还是射击”。
然而，也不应夸大苏联强击机飞行员在1944-1945年期间取得的训练进展。预备部队总飞行时间和作战应用训练次数的增加，只是弥补了飞行学校工作质量的下降。1944年，飞行学校为伊尔-2飞行员提供的技能甚至比1943年还要少（1943年毕业的飞行员中，还有不少人在战前就开始学习，并接受了更扎实的理论训练）。例如，1944年的航空学校不仅没有教授航线规划，甚至连地图阅读和指南针使用都没有教，不仅没有介绍轰炸说明，甚至连轰炸方法和强击机的瞄准设备都没有介绍……德国人认为，新抵达前线的苏联年轻飞行员“训练不足”的情况，继续降低了伊尔-2的作战效率。有时，它对部队战斗力的影响可能与战争前期一样是灾难性的。例如，在1944年5月初，克里米亚行动决战前夕！黑海舰队空军第11强击航空师“在训练有素的人员方面遇到重大困难”。当时，该师似乎没有能力对年轻的补充飞行员进行额外的训练，而这种额外的训练仍然非常必要……W.施瓦贝迪森在解释为什么1944-1945年的苏联强击航空兵在“能力和效率”方面不如英美航空兵时，首先关注的就是飞行员训练不足的问题。
智慧之熊毛毛熊/译
第二编：苏联强击航空兵，
第三章：苏联强击航空兵的作战效能，
第四节：伊尔-2飞行员的训练水平如何？全文约7000字。
本文含有海量引文档案，这里略去不翻译了，只翻译正文。
安德烈·斯米尔诺夫/译
智慧之熊毛毛熊/译
苏联强击机的攻击效率低下，其中一个原因是普通飞行员训练不足。我们已经看到，在1941年，这种状况使得伊尔-2拥有的少数成功对抗德国坦克的机会也丧失了。飞行员们不是瞄准纵队中的特定坦克，而是瞄准“整个纵队”，从而增加了失误次数；他们从过远的距离开火，这降低了用火箭弹击中坦克的本就微乎其微的概率，并且即使是他们唯一“可用”的弹药ShVAK和Vya机炮也无法击穿轻型坦克……在整个斯大林格勒战役（1942年7月至1943年2月）期间，参与其中的第8和第16航空集团军的强击机飞行员在没有进行额外的目标搜索的情况下，通常是“没有详细观察目标”，没有选择“最有利的瞄准点”，总之，他们是在盲目地开火。结果，第8航空集团军司令T.T.赫留金在1943年3月7日的命令中指出，有时已经摧毁的坦克、装甲车等也会遭到攻击，甚至还会攻击己方部队。只有飞行员训练不足才能解释那些对主要武器性能的无知，在斯大林格勒反攻期间，第8航空集团军的强击机不仅使用对这些车辆无效的ShVAK机炮，还使用7.62毫米的ShKAS机枪向PzKpfwIII坦克和StuG40自行火炮开火！
当时，第1强击航空军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在1942年10月4日进行的飞行战术演习中，发现“飞行人员对地面目标使用机枪、机炮、火箭弹和炸弹的技能不足，攻击目标时进场方向选择错误”，“机枪和机炮开火的距离过远（达600-800米）”……
飞行员训练不足也是1944年2月科尔孙——舍甫琴科夫斯基战役期间，伊尔-2使用NS-37机炮攻击德国坦克效率低下的主要原因。由于云层较低，苏联飞行员被迫从低高度攻击，在退出俯冲之前只能向坦克发射2到3发炮弹，这不足以击中这个“点”目标。驾驶类似用途的Ju87G飞机的德国飞行员，由于机翼下悬挂着两门37毫米机炮，同样难以驾驶。他们采用了10-15°的浅角度对苏联坦克进行攻击。这使得他们能够对“点目标”持续开火更长时间，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将飞机转为水平飞行比以30°俯冲攻击更快。但苏联飞行员缺乏从平缓滑翔攻击坦克的训练（译者注：即浅角度攻击装甲单位的训练），因为平缓滑翔意味着在超低空飞行，距离地面很近，（这对于缺乏训练的苏联飞行员）非常危险。在这种情况下，训练不足的飞行员，尤其还是在难以驾驶的飞机上，正如之前提到的，他们会全神贯注于控制飞机，因而无法仔细瞄准……
1942年7月进行的靶场试验结果也证明了飞行员训练对伊尔-2作战效率的重要性。如果一名飞行和射击技能都非常优秀的飞行员在30°角俯冲轰炸时，用FAB-50炸弹击中长100米、宽20米的区域的概率为12.4%，那么其他三名训练良好和一般的飞行员在相同条件下只能达到4.6%的（命中）概率，也就是说至少低了2.5倍……
苏联强击航空兵飞行人员训练不足并不奇怪，因为像其他类型的航空兵一样，强击航空兵的飞行员的训练在整个战争期间都是仓促进行的。例如，1941年，一名强击机飞行员在开始驾驶伊尔-2作战之前，平均飞行时间只有3-4小时。换句话说，在训练期间，他只能驾驶“伊尔-2”进行几次绕场飞行、两三次区域飞行（即按照既定路线飞行）、两三次编队飞行和两三次射击和轰炸训练。的确，在1941年大多数掌握伊尔-2的飞行员已经担任过一线飞行员，掌握过、驾驶过，甚至驾驶过用途相近的Su-2、R-5、R-Z和其他飞机进行过战斗。但在战争年代，航空新手，飞行学校的学员所接受的训练并不多（甚至更少）！“例如，I.G.鲍里索夫回忆说：“我们团[黑海舰队第11强击航空师第47强击航空团]来了很多非常年轻的飞行员，他们的飞行时间和经验都很少。他们在6-8个月内完成了速成课程，然后就被派往了前线……学校里没有教过他们编队飞行，轰炸和射击训练也很有限。”1942年夏天，前往斯大林格勒方向作战的强击航空团迎来了一批年轻人，他们驾驶伊尔-2的飞行时间只有3到20小时（平均13小时），甚至根本没有驾驶过伊尔-2，而是在老式飞机上学习！1943年春天，新组建的第672和第951强击航空团到达第9混成航空军时，飞行员驾驶伊尔-2的平均飞行时间不超过6-8小时（还有8名飞行员根本不会驾驶这种飞机；不过，该航空军没有接收这些团）。N.I.什坦吉耶夫和他的两名同伴于1943年4月从学校毕业，在西方面军第1航空军第233强击航空师第312强击航空团，驾驶伊尔-2的飞行时间只有3小时16分钟（不过，他们的飞行记录本上写的是18小时），而且不仅没有进行过编队飞行，甚至连双机编队飞行都没有进行过！即使在1944年，一名年轻的强击机飞行员到达前线时，驾驶伊尔-2的平均飞行时间也只有20-26小时。
对补充到前线的飞行员的这种“犯罪般”的训练态度，实在是一副令人感到可怕的画面！实际上，新“训练”的伊尔-2飞行员无法对敌人造成任何实际损害，因为他们不仅没有学会如何有效地使用武器，甚至连驾驶飞机与编队一起到达目标都做不到！因为仅仅为了学会保持编队飞行（而且不是驾驶伊尔-2，而是驾驶低速而稳定的R-5！），就需要飞行至少50个小时（“在持续紧张的状态下进行编队飞行，保持间隔和距离非常困难”）。许多人甚至连最基本的驾驶技能都没有掌握。例如，在第198强击航空团，即使在1944年，也有年轻的飞行员他们不仅不会编队飞行，而且实际上也不会驾驶飞机，根本不知道如何操作方向舵来完成这个或那个动作……而正如A.N.埃菲莫夫提醒我们的那样，只有“那些精通驾驶技术的人”才能有效地使用机载武器，这是一个定理。”
事实上，驾驶技能生疏的飞行员不得不将主要精力放在观察仪表读数、保持自己在编队中的位置等方面，而不是定位和搜索目标，而后者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其困难的任务了。曾经的学员往下面看到的是“各种尺寸和对比度的移动和静止物体，在炸弹爆炸、火炮和迫击炮射击的闪光中反射出来。尘埃和烟雾笼罩着地面，使飞行员难以定位和搜索那些本就伪装得很好的目标”……在13-20小时的飞行时间内，伊尔-2驾驶的简易性也无法帮助他们，尤其是在1942年底开始生产的双座型号在这方面变得更加复杂。双座“伊尔”的惯性和纵向不稳定性的增加，使得经验不足的飞行员难以保持自己在编队中的位置，也难以完成协调的深度转弯，这意味着他们无法从1943-1945年普遍采用的“飞机圆圈”（译者注：好像是个战术专业术语，我照着原文直译了）战斗队形中发动攻击。后者，无论如何，对于未经充分训练的飞行员来说通常是不可能的。因为伊尔-2通常以六机编队飞行，而由六架飞机组成的“圆圈”的（转弯）半径相当小。为了沿着这样的圆圈飞行，飞行员必须使飞机倾斜很大的角度，这意味着要承受很大的过载，只有“经过良好的训练”才能承受。
需要注意的是，13-26小时的飞行时间不仅是飞行学校课程的结果，也是后备航空兵战斗训练课程的结果。后备航空部队中强击机飞行员的训练组织，就像1942年夏天那样，也只能称为犯罪。由于几个训练团集中在一个机场，每个团每周只能进行半天飞行。即使在这半天时间里，20名飞行员也只有2到3架伊尔-2或伊尔-2U教练机可以使用！（只有在少数情况下，训练团才拥有全部的编制装备）“结果，强击航空团的年轻人，在第1预备航空旅进行编队时，通常只来得及完成战斗训练计划的第一部分（个人驾驶技术的训练），而第二部分（在小队和中队编队中进行的编队飞行训练和战斗训练），只能部分完成。”而且，许多年轻的飞行员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掌握这些不足的技能，就立即失去了它们，因为他们被派去……在古比雪夫州的集体农庄里收割庄稼，一去就是2-4个月！而正如当时的红军空军司令阿尔克斯尼斯在1937年指出的那样，在三个月的飞行中断之后，飞行员必须再次被送到飞行学校……的确，这种强击机飞行员的训练体系可以用我们之前在类似情况下引用的I.V.斯大林的话来形容，“这是为希特勒工作！”
这种情况在1943年继续存在。在1943年1月至4月期间，第1预备航空旅训练了22个强击航空团和193个单独机组（可以组建另外6个团），但只有4个团接受了战斗应用训练（尽管其他团和机组中约77%的飞行员没有战斗经验）。特别是，第305强击航空师，只有11名飞行员拥有前线经验，在预备旅中没有接受过伊尔-2的战斗应用训练。而在5月，这个旅是在公然犯罪，不仅在当月毕业的134名飞行员中，只有27人（即20%）完成了整个战斗训练课程，53人甚至没有训练过驾驶技术，还有48人（将近40%！）只接受了……飞行前的基础训练！更重要的是，“1943年春夏毕业的一些飞行员小队在战斗方面的训练甚至比1942年毕业的飞行人员还要差”，因为，许多经验丰富的教师和教官离开了预备旅，去了前线。
当然，前线部队采取了措施来补救年轻飞行员的训练，但是需要补充训练（或者更确切地说，重新训练）的时间太长了。参战部队自然不会总是有这样的时间。“在团里，他们[年轻的飞行员]首先在靶场接受训练，”I.G.鲍里索夫回忆道，“只有当他们习惯了保持编队、投掷炸弹和射击之后，我们才会带他们参加战斗飞行。”但即使这样，许多年轻的飞行员“也无法保持编队或者落后”，前线部队无法在几天或几周内牢固地灌输飞行学校和预备部队完全没有教授的技能。在第9混成航空军，到库尔斯克战役开始时，大部分飞行员，即使在他们的团里接受了额外的训练（在训练过程中，他们成功地进行了大约4次编队飞行和2次轰炸、地面目标射击、空战和路线飞行，并将驾驶伊尔-2的平均飞行时间提高到25-41小时），仍然“没有掌握驾驶伊尔-2进行战斗应用的稳定技能，主要是在编队飞行、空战等方面”。
有时，前线部队根本没有机会补充对年轻飞行员的训练。“我们……向指挥部请求给我们几天时间来训练他们，”例如，第210强击航空团的老兵G.F.西夫科回忆说，“当这些年轻人在他们最早的几次战斗飞行中丧生时，我们非常难过。”从上下文可以看出，指挥部始终没有批准补充训练，这些补充飞行员“几乎没有驾驶经验”，该团不得不立即将这些完全不会作战的年轻人投入战斗……早在1943年，前线部队补充年轻飞行员训练的能力就受到燃料供应和能够组织战斗训练的合格参谋人员短缺的限制。最后，有些地方根本不愿意训练年轻人。在乌克兰第1方面军第2航空集团军第292强击航空师第820强击航空团，不仅在1943年，甚至在1944-1945年，根据N.I.普尔金说法，当战斗“变得更容易了”时，对年轻的补充飞行员“都没有特别照顾”。前中队副指挥员普尔金强调说，“我不记得我检查过飞行技术，来了，有飞行记录本，你就飞。你怎么飞，那是你的事。”
在1941-1943年，大多数强击机飞行员训练水平低下也与前线航空部队的编制制度有关。指挥部不是及时补充参战的航空团，而是等到它们几乎全军覆没，然后才将它们调往后方进行重组和补充。结果，该航空团几乎全部由训练不足的年轻飞行员组成。当时，新组建的部队也主要由他们组成。在前线，由于缺乏经验丰富的飞行员的指导，年轻人很快就会阵亡，而人员不足的（强击航空）团又会被送往后方进行重组。在那里，他们重新会被训练不足的学员补充，然后一切又会重新开始……在1941-1943年组建的356个强击航空团中，有140个（39.3%）这样重组过一次；103个（28.9%）重组过两次；61个（17.1%）重组过三次；31个（8.7%）重组过四次；还有21个（5.9%）重组过五次……
结果，首先，前线的大部分航空团都无法对敌人造成任何重大损害，因为它们主要由训练不足的年轻人组成。例如，即使在1942年夏天到达斯大林格勒方向的强击航空部队中“情况最好的”部队中，不久之前的学员也占飞行人员的70%。在西南方面军第17航空军第9混成航空军，到库尔斯克战役开始时，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它所有的强击航空团（除了第306强击航空师的第672团）“虽然在1941-1942年参加了战斗，但由于人员损失和人员的完全更替，他们没有战斗经验”。例如，在第305强击航空师的第237团，除了四名飞行员之外，所有飞行员都在库尔斯克战役的第一天，即1943年7月5日，进行了他们的第一次战斗飞行（而四名参加过战斗的飞行员中有一名进行了第二次战斗飞行）。由于没有训练过编队飞行，他们只能以双机编队进行作战。正是在那天，他们以这种方式，以单独的双机编队，攻击了哈尔科夫附近的德国奥斯诺瓦机场。他们在退出攻击时也同样分散。第一天就损失了10名飞行员和13架伊尔-2，即30%的飞行人员和40%的飞机……以下是总参谋部军官、第17航空集团军参谋部中校阿萨乌洛夫关于第306师行动的报告：“机组人员在长机第一次攻击后就失去了视线，不同编队的飞机在目标上空混在一起。在目标上空，没有保持编队队形，机组人员各自为战，随心所欲。在防空炮火的攻击下，机组人员四散奔逃，不知道长机和自己的飞机在哪里，双机战斗队形无法保持”……
此外，在强击航空团中，相当一部分飞机闲置不用，因为没有训练有素的飞行员。例如，在库尔斯克战役前夕，沃罗涅日方面军第2航空集团军和西南方面军第17航空集团军有488架可用的伊尔-2，但只有359个处于战备状态的机组；而在中央方面军第16航空军，267架可用的强击机只有109个处于战备状态的机组。换句话说，只有62%的伊尔-2飞机能发挥实际作用！而且这还是在当时最重要的战略方向上！在西方面军第1航空军，由于“飞行人员训练不足”，第232强击航空师甚至无法参加1943年7月12日开始的奥尔洛夫战役，其飞行人员没有完成伊尔-2战斗应用的全部训练课程。该军第224强击航空师的第571强击航空团也只在这场战役中发挥了有限的作用……
其次，在这种部队编制制度下，年轻的飞行员通常在获得多少有点像样的经验之前就阵亡了，经验丰富的强击机飞行员的积累速度比他们本应有的速度慢。
第三，经验丰富的飞行员，总是与航空团的残部一起被送往后方进行重组，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被迫远离前线，这意味着他们对敌人造成的损害也比他们本应造成的要小。
直到1943年年中，强击航空部队才开始直接在前线进行补充，当时它们还保留着经验丰富的飞行员的核心骨干，这样，训练不足的年轻人就以小组的形式加入航空团，不会像以前那样严重降低部队的战斗力。此外，现在有人可以将他们带入编队，分享战斗经验。我认为，1944-1945年伊尔-2行动效率的提高也与前线部队中经验丰富的飞行员比例的增加有关。（这之所以成为可能，还因为这段时间伊尔-2的相对损失水平有所下降。强击机的损失仍然很大，但现在到达前线的强击机数量要多得多，一名飞行员，尤其是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幸存的机会也增加了。）W.施瓦贝迪森在谈到这段时期时指出，“苏联飞行员在执行战斗任务时表现出令人羡慕的灵活性，在寻找合适的目标时”，为了提高攻击效率，“更充分地利用了天气条件和地形特点”。在战争结束时，伊尔-2在某些地方已经可以采用更复杂的战斗队形，这些队形需要良好的编队飞行能力，但效率也更高。例如，在1945年4月的柏林战役期间，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第16航空集团军的强击机在攻击目标时，有时不再形成“飞机圆圈”，而是形成“双机（四机、六机）圆圈（战术）”。换句话说，沿着圆圈依次俯冲攻击目标的不再是单独的一架“伊尔-2”，而是双机、四机或六机编队，每个编队都以纵队队形飞行。相应地，攻击的威力也增加了两倍、四倍或六倍……（不过，这里还应该考虑到，1944年，由于安装了“后掠翼”，伊尔-2变得更稳定，因此也更容易驾驶。）
在1944-1945年期间，预备飞行学校毕业生的训练质量有所提高。“一项严格的规定被引入：未经编队（双机、小队、中队）作战应用训练[更不用说单机训练了]的机组人员不得被派往前线”。第953强击航空团的老兵I.I.科诺瓦洛夫回忆道，在1944年春天在训练航空团的一个月里，“我们训练得非常好，无论是轰炸还是射击”。
然而，也不应夸大苏联强击机飞行员在1944-1945年期间取得的训练进展。预备部队总飞行时间和作战应用训练次数的增加，只是弥补了飞行学校工作质量的下降。1944年，飞行学校为伊尔-2飞行员提供的技能甚至比1943年还要少（1943年毕业的飞行员中，还有不少人在战前就开始学习，并接受了更扎实的理论训练）。例如，1944年的航空学校不仅没有教授航线规划，甚至连地图阅读和指南针使用都没有教，不仅没有介绍轰炸说明，甚至连轰炸方法和强击机的瞄准设备都没有介绍……德国人认为，新抵达前线的苏联年轻飞行员“训练不足”的情况，继续降低了伊尔-2的作战效率。有时，它对部队战斗力的影响可能与战争前期一样是灾难性的。例如，在1944年5月初，克里米亚行动决战前夕！黑海舰队空军第11强击航空师“在训练有素的人员方面遇到重大困难”。当时，该师似乎没有能力对年轻的补充飞行员进行额外的训练，而这种额外的训练仍然非常必要……W.施瓦贝迪森在解释为什么1944-1945年的苏联强击航空兵在“能力和效率”方面不如英美航空兵时，首先关注的就是飞行员训练不足的问题。
智慧之熊毛毛熊/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