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的尽头，还未有人掌灯。
郁郁蓬蓬的树影后，月不知何时挂起来，尖锐地勾破夜幕，暗意涌动的墨色一瞬渗开，肥厚的苍叶被染成铜绿，无人的小楼成为避匿。那么就没必要再逃了，于是在他追上我的前一刻，我率先回过身。弯弯的瞳眼里溶有碎月，我仍能向他奉以最纯然的笑意、面对这位久别重逢的旧爱，“好久不见，立慎。”
实则早在越过花厅后的第一道月洞门，我便已经计算好这场重逢的开场。我的自信有一半、或许是更多，它们都来自于叩德立慎对我的珍爱。而爱与抛弃都是我送给他的礼物，这便是我的蛮横之处。但这很公平不是吗？我抛弃他，也放逐自己，在风沙催人的皇城、在烟雨朦胧的江南。只是什么都没有意思，男人、钱财、地位，没有意思，什么都没有从前的叩德立慎有意思。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也想不起来，这实在太久远了。于是我眯起眼睛看他，过去的叩德立慎和他的身影逐渐重叠，在迷濛夜色里，他们共用一张脸。只可惜在瞬间扑面而来的记忆中，我唯一能够想起来的叩德立慎的形容是，他可爱至极。
“这些年来，你过得好吗？”
——真是滑稽的寒暄。
实际上这是我的失算，他这几年过得太好，娶妻生子、功成名就，或许我们都没有彼此想象中那么重要。而我的怜爱好像来的太晚，相比之下，是不是我更值得可怜一些？或许此刻的闻人山灵显得有一些无措，但那是出于什么呢？嫉妒吧。我开始逼迫自己的思绪转移，看向檐下未点的灯，看向身后尘掩的门、是，我开始计算逃跑路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