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哲伦正漫步在地底的平原上。
大地如此宽广,却很少有人发现,地底也有着这么一番景致。
三天前,她从萨米的一处深坑顶端向下索降,来探寻这些“大地伤痕”中所蕴含的秘密。
她在调查中见到了一些附着在岩壁上的植物与粘液状分泌物,而且似乎越往下,这些东西就越多。
降到一定深度后,交错的植物与粘液似乎已将整个空洞完全填满。
但麦哲伦还是想到了办法,继续向下,向下——向下......
在植被里摸索,在黑暗中探寻。
最终,麦哲伦的手触碰到了湿滑的岩石,她来到了深坑的底部。
这里就像是朦胧的仙境,在光亮可及的地方,雾气将一切轻笼其中。
脚下的土地与周边的岩石都被浸润,空气却稍微有些干燥。
从体感上来说,这里并不像萨米,更像是维多利亚或者莱塔尼亚的林地。
麦哲伦检查了随身携带的科考装备,
所有仪器上的读数都陷入沉寂,所有的器械也变得不太灵敏。
她只能燃起火把,在黑暗中前进。
......
这里与其说是地底,不如说是一片带有岩石穹顶的大地。
地面很少有落入的岩石,苔藓与地衣将它们紧紧包裹。
各种麦哲伦从未见过的植物旺盛地生长着,它们的果实看起来很美味,但在吃光干粮之前,麦哲伦不会去冒险食用。
这地下甚至有溪水与河流,那是真正的水,和大地上的毫无区别,清冽、甘甜,还有些麦哲伦说不上来的滋味。
古老?没落?还是——
麦哲伦又尝了一些。
哦,那是沉寂,那是静默,
那是无声的哀鸣。
顺着水流,麦哲伦向前走着。在水的尽头,是一座洞窟。
顺着洞窟,麦哲伦向前走着,在洞窟的出口,有一道规律闪烁着的光亮,
它攀附在岩壁上,延伸至远方,不断分叉,不断闪烁。
但正中央的那一束,永远是最明亮的。
于是,麦哲伦顺着这束光亮,继续向前走着。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耗费了多少时间,好似在她的探索中,时间变得不再重要。
......
她早已丢掉了所有的器械,拄着一根木杖,垂下一头长发。
岩壁一直提供着时隐时现的光亮,因此她也许久没有生火。
补给早被吃尽,取而代之的是果实与泉水。
她就这样走着,走着,陪伴她的是她最忠诚的同伴——
探索的热情。
求知的渴望。
最终,麦哲伦走到了道路的尽头。
那里有着一棵参天大树,和麦哲伦曾经见过的族树相仿。
它被包裹在一片椭圆的薄膜中,伸展,收缩。
每一次律动,都带起一圈涟漪,去往远方的黑暗。
正是那束光芒,将麦哲伦引导到了这里。
一次探索的终点,一次求知旅途的尽头。
麦哲伦决定用最为原始的方式来求取她的奖赏。
她触摸了薄膜。
随着一阵强而有力的鼓动,薄膜弹开了麦哲伦的手。
与此同时,一道光亮从顶上的岩壁射向远方,分裂,闪亮,如同夜晚的星光。
麦哲伦若有所思。
她将手摁在自己的胸口上。
她感受到了跳动,自己的,以及大树的。
她突然明白过来——
那并不是什么植物,
那是萨米的心脏。
她行过萨米的脊背,挑战过萨米的意志。
从萨米的伤痕中降下,在萨米的身躯中游荡。
顺着祂神经闪起的光亮,在祂的骨骼间行走。
萨米允诺了她的无礼。
作为赠予探索者的礼物,萨米将祂的伤痕与无助展现给了来客。
此前,无人知晓萨米的痛楚,但至少,现在,来自一个善良灵魂的共情,能够稍稍安慰一下祂疲惫的灵魂了。
麦哲伦看向身后,不知为何,她来时的那根绳索就在那里,
只要重新绑在身上,拉一拉绳索,她就能立刻返回地表。
还是——
麦哲伦向前走去,
那里是尽头,那里是墙,
那里有些符号——一些麦哲伦曾在木刻上见过的符号。
萨米的密文。
那些密文表达了忧虑——不是对自己的忧虑,而是对麦哲伦的忧虑。
接下来的路程——更多伤痕的路程,不会再像之前那么顺利了。
但她还是向前走着,
走过那虚假的尽头,走过萨米设下的幻象,又一次地,从光明中走向黑暗。
萨米不理解,萨米沉默不语。
而麦哲伦依旧向前走着。
她想去往萨米的头脑,去探索萨米记忆与情感的源头。
她想要了解萨米,
她想要理解萨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