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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北京1楼2023-10-01 00:14回复
    第二十二幕:熹妃、成妃
    如此过了一阵子,熹妃发现离谱,我怀孕了,因为时间能治愈一切,仿佛后妃生涯又出现了一线转机,禁闭政策也有所松动。一个冷冷清清的月圆夜,某一处不能复刻的潺潺流水旁,成妃前来,两个人再像小时候一样谈心,不说冰释前嫌好歹是增进了彼此理解,成妃说当时咱们进宫都不情愿,不也都过来了而且过得挺好吗,别作了大姐世界上不是都是我这样的人。熹妃表示烦死了根本不想生孩子,我的女儿以后你替我照顾行不行,另外你们老让我不要嫉妒,行,把我女官嫁给容妃的儿子你看咋样。


    IP属地:北京2楼2023-10-01 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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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久没有见过水中的月亮了。蟾魄是一匙熔化的白银,花的影子被吴刚伐下,疏落的、馥郁的,簇拥水底荡漾的广寒宫,也簇拥另一个我,裙带像柔软的绿藻,风和窄溪中舒卷。我仿佛在哪里见过这颤巍巍的满月,它仿佛曾照耀过我,曾如刻下般引诱过我,用无瑕的、象征无忧的辉光。定定望了半晌,步下一级白玉石阶,奚女劝阻的手与我形影相随,蹙着眉,在三两咳声后埋怨。)再取一件披风来,你怎么这都忘了,我不会冷吗?
      (芳春真已到来吗,我没有感到丝毫熏风的踪迹,只愈来愈频繁地受寒,却又不肯回去,夜来阖宫就要落锁,何苦多此一举呢,禁城本身不是一只没有钥匙的鱼锁吗?只剩我和亭外的月、月外的睡莲了,无人再来离间我们的亲密,于是跪坐水岸边,倾身,掬起一小颗姮娥抛弃在人间的心,它在我掌心,如没有重量的雏鸟,然后碎了,从指缝中陨灭了。怅然若失地,把手久久地没入水中,我知道,没有甚么会为我停留。)
      (而她出现了,带着十余载前沈府厅堂的跫音,肩上荷满月光。)
      灏英。(好轻地,好恍惚地唤了一声,像木兰叶子偶然的一次婆娑,陈旧的依恋、任性的憎恶还没有从冬眠中复苏,眼睛是一座深翠池塘,忠实地映出我的友人与仇人。片刻,伸出纤纤的臂,水珠淅淅沥沥,倒流进袖里,再沾湿她衣角。)
      你有没有带酒来?(仰着头,面颊如新雪同梨花,她在元年时已答过我了,仍发问。)要指责我、奚落我的人太多了,皇贵妃,若没有琼浆助兴,我怎能记得住你呢。
      (恻然一顿。)我很久没有喝过你的酒了,但每一天都像醉着,这是你的错罢。


      IP属地:北京4楼2023-10-01 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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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长你不要命啦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3-10-03 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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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次经行浮碧亭,印象里它惯似其名讳葱茏蓊郁、澄净缥碧,倒影古殿长亭檐头的藻井彩绘、并些末横枝欹节、浮云风烟的残影。此夜月色皎然,明光婉丽莹莹温柔,拂于肩胛化作浓淡相掺的闲愁。我和汀娘很久不共一方天地,彼此缄默不作声谈,是情淡缘尽了么?)
          (可待丽姝悭吝的口齿叩出曼曼的词句诘责无辜宫鬟,种种故往和她,都生动鲜活得仿若昨日正横眉冷对,今朝还当负气相较锱铢。而茫茫不可回溯的旧年,我和她何来嫌隙、何生龃龉。皇城的春夜,愔静得只聆草茵里欢忭的虫鸣,一点跫音足够惊犯汀娘,她细声唤我蒙尘的小字,奈何人成各、今非昨,即或拼拼凑凑,也弗如当初的虚静园,亦不是她心念的沈灏英和觉禅汀娘。)
          你椒房殊宠,梦熊有兆,还喝甚么酒。(眸光匆遽扫阅其削薄的身姿,如春风里颤巍巍引身投向层云、穹天的纸鸢,遂就势抻臂牵她入座,于是这境况更似景治十六年无人问津的虚静园里,我们共对皓月的静夜。)你哪是醉了,(你分明是疯魔癫狂了,为了一个永远不会全然付诸真心的无情帝王,在他默许、旁观的棋局、是非里,将本真碎裂得面目全非。如此确凿是指摘、讥讽了。她怎么能、怎么会忘了我呢,我和她同共的一朝一暮、一岁一景,绝无后来者可堪取替。)
          (教人生了笃定,眉眼也矜傲)你就是无理取闹惯了,本性难移。(我偏还冷言冷语,如此她便是我稔惯的汀娘了。流光正徘徊,我倏有一声嗟叹)算了罢……
          (始才正色,是劝慰她,亦是对世间无常造化稽首认输的自勉)汀娘,日子还当好好过。


          IP属地:四川6楼2023-10-09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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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以锥心辞令凿开一道光阴的裂痕,再亲手牵我走回去,我想起来了,月曾照耀我、引诱我,在虚静园的天上与水中。椒房、梦熊,她深谙害我愤怫的法术,亦不吝盐渍一处处伤口,但假如执刃的是她,好像也没有那样疼痛与难堪。定定凝视她,清辉敷粉,未描的眉显露出委屈,仿佛我是罪恶宫禁中最无辜的一个,只偶然惊走了一只负劳虫。)
            你这么恨我吗,惠庄皇贵妃。(非要用我的眼泪,为她酿松醪酒,庆贺不费一卒的胜利么,她好过分;回忆教人柔软、宽容,却也半吞半吐、亦幻亦真,使我永不会反省,永不会于心有愧:我又曾多少次无所顾忌地伤害她呢,让鬼录再去细数罢。)
            你总是这么说,十年了,灏英,你安稳度日、称心如意了吗?
            (竟已十年了!我透过她,十年仿佛一眼看尽,竟还记得成嫔如何饮下雄黄。却也记得辜负,她献予慧妃的偏私,慷慨相赠杭津的溢美,她为人裁出嫁衣,红布遮住了我的欲穿望眼。)你抬爱的那些人,都好好地回报你了吧?(她们在养心殿里,桃来李答,为你作连篇的颂歌了吧——眸光一黯,忽觉无趣极了。)罢了。(轻声道,问一瓣不知来处的落英。)
            为甚么世事到头来,也只剩一个“罢了”?
            (缓倚向冰冷红柱,话是极无力,仿佛可随波逐流着得救,然而暗影中重抬起羽睫,灵魂依旧成灰还在燃烧,要没完没了,要不死不休。)
            你知道的,我根本不喜欢孩子。何况人要怎么期盼她的讽刺、她的耻辱呢?(叙述变得散乱无章,我有多少个日夜未同沈灏英说话,就为她保留下多少个秘密。)本性难移,你说得对,或许这继承自母亲,否则她怎会在我的箱子里藏起许多礼物,却从来不告诉我呢?
            (怔怔地,伶仃的腕拨开沈默。)其实你是对我好的。我一直知道,又不太相信。


            IP属地:北京7楼2023-10-11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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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花与秋月、荣宠和权力,被世人珍睐趋之的好物圆满,我们彼此同共怀握、目睹。临此天心月圆的良辰,亦难得肯收唇枪舌剑,有一隙清谧闲逸的谐洽时刻,却恹恹地愁更嗟,不是意兴昂扬。人就长久地浸在不可名状的苦郁、恚恨里,又在某时不明所以地释然。她毋需描摹甚么,清冷的眉目瞥一瞥我,满腹的委屈都像泣涕嚎啕呜咽,在我耳畔、瞳中澎湃大作出摧城的声浪,可她分明又愔静如斯。)
              我不能恨你么?(我们有太多名衔,是觉禅和沈族的后嗣,是帝王封赐的嫔御,是皇胤的妃母,唯独“汀娘”和“灏英”,是无关旁人而衔连彼此的称谓。可是昵近的称谓,亦曾是我们交相攻讦的发端,刻下倒不知何以回称,便有一刹怔愣,为她的怨怼声偃旗息鼓。)
              我……你都看到了,不是么。(春夜晚来风凉浸浸的清寒,和虚静园的秋霜同出一辙)似乎再没有比这更安稳的日子,也再没有比这更如意的结果。
              (十年了呀。在诗人笔下,能写出十年生死两茫茫的痛悼,写出江湖夜雨十年灯的感怀,我的十年庸庸碌碌,连最难割舍的故人音容也随时光蹉跎得面目全非了。假使一定要细数这半程的遗憾,又岂止十年间的虚缺得失。日子都像虫蚁咬噬过的朽木,坑坑洼洼。)
              竟是同我算账的,(低眉噙笑,复而轻抬螓首旋眸笑谑)等不到秋后了?(我爱重的同胞姐姐,我借力的襄妃之流,实则早已不堪绊阻我和汀娘握手言和。然也正是些末,彼此不能体悟的枝节,造就形同陌路、反目成仇的笑话。)
              (但我不想再吵了。)
              (也参不破觉禅鹭隐一桩接一桩的迷障。)
              (我说)怎么会有母亲不喜欢自己的亲生骨肉呢?(既问为人母的她,亦问为人女的她。)
              罢了,细想也并非“算了”。你看,十年前你我不愿委身宫闱,而今不也有好日、好景?
              (甚么是好,我也说不清。)有时忍一忍、退一退,就有别的出路。你这些年执拗一条路走到底,就没想过半路换一条路?(我说了畴昔极力否认,却也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其实他业已手下容情,迁就你许多。你……假设真的在意你们的情分,往后照旧是好日、好景。
              (太姗姗来迟的心迹,剖白得人共长夜一样静寂,良久惋声)世上不都是我这样的。
              (亦不皆如她,无数次舍身护我、心中念我。她对我,何尝不是好,不够好。心绪凄迷,看昏灯下氤氲起薄雾,瞳光亦溟濛得瞧不真切。只想握一握她的手)但你身畔,永远有我。


              IP属地:四川11楼2023-10-11 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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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安稳的三千昼夜、四万时辰中,我在哪里呢,石蟠首兀自作短笛,徐吟出旧日旋律,叮叮咚咚,又如一颗透明心脏的鼓动。我们曾交谈、私语、辩护、讥刺、彼此见证,曾因亲密而争吵,也曾为某种勉强称为仇怨的东西拥抱,所有的语言与体温溶化在流水中,它便淌作御园一行不息、难辨甘苦的妆泪——要如何追忆我与沈菩心的春秋。)
                (攥住她的手,交握十指共拢住一轮明月,更得寸进尺,趋近她,轻枕在皇贵妃颈侧。)
                世上奇怪的事还多着呢,高山种芙蓉、海水摇空绿,只是我们没有见过。(徐念出忧伤的乐府,何止山高水深,甚至无法说清,我为何将母亲的锁眉铭心镂骨,又为何使这因果再复沓于储秀的雨夜,我只乐意做远比她更糟糕的母亲;而做妃嫔呢,我的欢欣和苦痛蔷薇枝条般纠缠,刺出淅沥的血,低低又叫了一声。)灏英……
                (不会的,不会好的。张若虚的江月千古不移,但即使让水倒流,我们也回不到虚静园的月夕。我永远无法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欲望却已如徘徊的宫鸦,啄瞎了我的眼睛,再用漆黑的荆棘般的翅膀,遮住每一条通途,留我在铁屋中被自己诅咒,最后只能渴望毁灭。我已厌恶把新生视为希望的庸俗比喻,他们难道不明白,恨也有果实?可是至少。)
                你不许恨我。(专断启口,仍要她证明。)你还要帮我,不然怎能叫在我身畔呢,难道珠珠爱乱许诺,竟是受业于你吗。
                我好久没有见过衔尾了,不晓得她过得怎样逍遥快活。我也再不想看顾她了,你往后去看看她吧,别让她铰了我的衣裳。(那些瑰丽轻柔的事物何在,还有首饰,乐器,诗集,一口箱子沉进深宫,尚载着不肯吃的药,女官小心地将它们收起。垂着的眼光渐亮,渐似熠熠珠石。)
                还有镜分,她也该出宫去了。珍妃的长子是不是良配,教她和燕氏相看两厌,免得往后数十载深宅高墙,平白无聊。我这样想,够不够宽大,够不够贤良?
                (在银辉下,成一对春时的雪人。)我不想忍,就请你忍一忍吧,因为……(因为你知道我,话音更轻,风是天上人在太息。)我不想睡,再陪我一会儿。
                你看月亮。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23-10-14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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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蛩也息绝了最后的呻吟,伶俜昏灯无法照彻永夜,夜风徐拂时也显得森然。我们十指交扣并倚共息,手掌中关乎命运的纹理清晰得可以摹画,却总也说不出明朝是怎样的诡谲,能歆享怎样的静好。但这夜,是天命为我与觉禅鹭隐释嫌而设的契机。或许月亮目睹了太多聚散,也聆闻了太多心愫,就藏入薄薄的雾毂云绡里,一任尘寰痴儿攀论膺中的爱恨。我自觉已非豆少娥,遂也泯灭天马行空之忖思,诗文里的雅逸奇绝,与皇城的冷峻格格不入。)
                  (轻吟吟一笑,是对长女的慈柔)她对你许诺了甚么?(珠珠性情疏阔,在宫闱中与谁都交善敦睦,这些人是她不能避面的昆仲尊长,也是对她执刃为祸的凶佞。汀娘不知么?她也谙知她孩子们夙昔来日皆有险衅,故有嘱托。)
                  (嘱托也是隐晦的,别扭的,也像年幼时的觉禅鹭隐和她的母亲。我其实一直都不明白她的偏执,也不懂世道、世人究竟欠缺了她甚么。她能明辨洞察大家公认的是非对错,偏也是共识中最嶙峋古怪的,这种刁钻的活法,怎么会看花是花,看月是月,笃信我以为的好日、好景。假使对衔尾的关顾是嘱托,对族亲镜分的安排,则显露出托孤的端倪。)
                  (宫中的确有人潦草的、不为人知地消逝了,但绝对不会是她。若说汀娘因淑妃失子而坐罪褫夺敕封品秩被帝王厌弃,何来其腹中珠胎。他们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心性癫狂、行事无章,恣性妄为。)
                  (故而爱与庇护都淬满戏弄、嗤嘲,伪装得令人憎厌。)
                  珍妃的长子,(想了一晌,囫囵有了少年的面廓貌相。其实汀娘已然深谋远虑,爱重者皆有所归,那么她将何去何从?她不会告诉我,话再轻轻悄悄,仅供她谛听后安心)好。
                  那么汀娘,我答应了你,你也当日日知味、夜夜安枕,宽怀舒心地活。(月亮很好,一如既往皎白清冷,让人腹中有千言万语,最终也仅归一句嗟叹)否则,往后谁来陪我。(即或这些年走得摇摇晃晃、颤颤巍巍,甚至分道扬镳,我们都在彼此触目可及的地方。)
                  (我和汀娘,要同明月一样恒久地好,再也不吵了。)
                  (这一夜,我们都是清醒的,也沉醉在各自预设的幻梦里。月亮终有西沉,我的确去过了空寂虚置的储秀宫,庭阶两侧琪花瑶草茵茵欣荣,衔尾的眉眼承续了汀娘的影迹,为她此后漫长一生埋下因果。而女官镜分,由皇帝恩旨礼聘作配裕亲王。一切皆顺遂汀娘的心意,只有生死不会遵循她的意旨。咸亨十年春三月的夜,只被我俩悄悄记下。)


                  IP属地:四川13楼2023-10-14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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