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许多人至今不相信西高穴2号墓是曹操墓呢?
因为同样是考古专家的徐光冀,他顶住巨大行政压力。连续发表两篇否定墓主是曹操的论文。
有些人可以装着看不着。说考古界一致同意,没有质疑声,没有反对声。认可那是曹操墓。
而事实上并非如此:
请看。老专家是怎么说的?
中国社科院考古所徐光冀 :“曹操高陵”的几个问题
曹操高陵”的几个问题
——《河南安阳市西高穴曹操高陵》读后①
徐光冀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
2009年12月27日,河南省文物局在北京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河南安阳市西高穴东汉大墓为魏武王曹操高陵,引起了学界和社会的关注与热议。为一座还未发掘结束的墓葬举行新闻发布会,这在文物考古界是罕见的,更何况墓主人是在公众中知名度极高的历史人物曹操,故引起热议也是自然的事了。当然热议也是一件好事,说明公众对文物考古的高度关注,有助于文物保护意识的提高和考古学的知识普及。
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了,需冷静下来认真进行学术研究和分析,尽管发掘单位及其负责人,接受了不少媒体专访,讲了许多前后矛盾的话,但我们还是要以发掘简报为依据②进行研究和分析。为行文方便将发掘简报简称为《简报》,未注明出处的引文,均引自《简报》。
西高穴2号墓(即《简报》中的“曹操高陵”,今按考古学的惯例称之)的发掘,是一项重要的考古发现,除墓葬发掘本身的收获外,其重要意义还在于为长期寻找无果而众说纷纭的曹操墓,提供了具体的方位区域。
《简报》“结语”称:根据墓葬形制及结构、出土陶器形制,并结合所出东汉五铢钱、画像石的内容等多方面证据,认为该墓的时代为东汉晚期。但这并不确切。如果将该墓的年代上限放在东汉晚期是可以的,但其下限应到曹魏(三国)时期,甚或到魏晋之际。至于认为该墓“应为魏武王曹操的高陵”,并提出了十条理由和证据,由于其中存在诸多问题,我认为还不具备唯一性,尚不能定论。
现就墓葬的年代和墓主人身份,提出如下的问题,以就教读者。
这篇文章的出处来源于:
载《中国考古学会第十四次年会论文集》
文物出版社2012年10月。(页395—402)
一 形制与规格
该墓为平面甲字形多室砖室墓,坐西向东,方向为110°,由墓道、墓门、甬道、墓室和侧室组成。墓道长39.5、上口宽9.8、底部宽2.7(前报道为4.1)米,分七级台阶逐级内收。墓室分前、后室,平面方形,前室东西3.85、南北3.87米,后室东西3.82、南北3.85米,墓顶四角攒尖式,青石铺地。前、后室均有两个南北长方形的侧室。《简报》认为“该墓与同期墓葬相比,规模宏大,结构复杂,埋葬较深,仅其墓道就可见一斑。墓道长近40、上口宽近10、最深15米(应为13米)。宽度比已被认定为北齐开国皇帝高洋的湾漳大墓宽两倍还多,长度也多出10米。因此,“此墓应为王侯一级的,与魏武王曹操身份相符”。需要指出的是:一、磁县湾漳大墓的年代,《报告》作者认为应在公元550至570年,推定为公元560年前后,或许不致有大的谬误,“其墓主人有可能是高洋的陵墓”③,却并未肯定为高洋的陵墓;二、《简报》定该墓年代为东汉晚期,而湾漳墓的年代在公元6世纪中叶的北朝晚期,两者年代相距三百余年,不属于“同期墓葬”,时代不同,墓葬制度不同,将它与北朝晚期湾漳墓相比较是没有可比性的。
如果要做比较的话,应与其年代相近的墓葬进行比较,如东汉或其晚期的诸侯王墓或列侯墓。目前发现的东汉诸侯王墓见诸报道的有八座④,可定为列侯墓的有三座⑤。东汉诸侯王墓有封土,方向多坐北朝南,为单墓道土坑竖穴砖石结构的多室墓,前后室为长方形,前室为横长方形,后室基本都有回廊环绕(发现的八座墓中七座有回廊),这是基本特征。并普遍使用玉衣殓服。多同穴合葬,少异穴合葬。如已知的东汉晚期的两座诸侯王墓:山东济宁普育小学汉墓(约公元170年左右)系任城王刘博或刘佗之妻陵墓,是由墓道、横长方形前室、南北侧室、长方形后室及后室的三面回廊构成的石室墓,随葬品中有铜镂玉衣的玉片⑥;河北定县43号墓,由墓道、甬道、东西耳室、横长方形前室和中室及并列的两后室构成,随葬品有银镂玉衣和铜镂玉衣各一套,应为中山穆王刘畅夫妇合葬墓,年代为灵帝熹平三年(公元174年)⑦。西高穴2号墓的形制规格要低于上述墓葬。曹操进魏公时,即“天子使魏公位在诸侯王上,改授金玺,赤绂、远游冠”⑧。何况到逝世时,曹操早已进为魏王了。以墓葬的规格而言,西高穴2号墓不够曹操墓的规格。《简报》认为曹操《遗令》要“不封不树”,“殓以时服,无藏金玉珍宝”。西高穴2号墓确未发现封土,但文献记载墓上建有灵屋⑨。墓内未发现玉衣片,但对一座多次被盗的墓,仅凭此就能证明其“无藏金玉珍宝”,显然证据不足。此外,墓葬形制方面也有变化,如不见回廊、前后墓室均呈方形等。
与曹魏时期的墓葬比较。曹魏时期墓葬过去能确定的不多,有洛阳正始8年墓(247年)⑩、洛阳杏园6号墓11及山东东阿曹植墓12(233年)和最近发掘的洛阳孟津大汉冢曹魏贵族墓(即ZM44号墓,墓内出土“曹休”铜印)(228年)13等。其中东阿曹植墓未进行全面发掘。从已知这几座墓的形制看,曹魏时期的墓葬有以下特点:墓道长大,方向多东西向即坐西朝东;墓道两壁有不同数量的台阶;横前室变为方形。这与西高穴2号墓相似,说明西高穴2号墓也具有曹魏(三国)时期墓葬的特点,其年代不能仅限于东汉晚期。至于说墓葬规格,曹休墓和西高穴2号墓,明显要高于洛阳正始八年墓和杏园6号墓。以曹休墓与西高穴2号墓的形制作比较,两者均为多室砖墓,均有六个墓室。曹休墓的面积有550平方米,占地面积1067平方米(50.6×21.1),均大于西高穴2号墓;墓道宽度相同,长度比西高穴2号墓短4米,两壁内收均为七级台阶;曹休墓前室与西高穴墓2号墓前室面积相同,后室则略小;曹休墓前室南双侧室和北侧室比西高穴2号墓前室南北侧室面积大。两者规格应大体相似,应属同一等级;而曹休墓为砖铺地,西高穴2号墓为石铺地要高于曹休墓。曹休字文烈,曹操族子。官封大司马、扬州牧,爵封长平侯,太和二年(228年)征吴兵败,病殁,谥号壯侯14。而曹操作为东汉王朝末年的实际掌权者,自建安元年“挟天子以令诸侯”。建安九年(204年)破袁绍,以邺为基地,逐步统一中国北方。建安十三年(208年)为丞相,十八年(213年)为魏公,十九年(214年)“天子使魏公位在诸侯王上”,建安二十一年(216年)进为魏王,“设天子旌旗,出入称警跸”,建安二十五年正月殁于洛阳,谥号武王,二月葬高陵15。当时虽提倡薄葬,其遗令“敛以时服,无藏金玉珍宝”,但其陵墓的规格,应为东汉“位在诸侯王之上”的规格。其早在建安二十三年(218年)六月,令曰:“其规西门豹祠西原上为寿陵,因高为基,不封不树。……凡诸侯居左右以前,卿大夫居后,汉制亦谓之陪陵。其公卿大臣列将有功名者,宜陪寿陵,其广为兆域,使足相容”16。即规划陵墓区,修其陵墓,广为兆域,实施陪陵制度。可见其陵墓的规格要高于西高穴2号墓。
二 两类刻铭石牌
该墓随葬品中出土有两类石刻铭牌,共62块。一类六边形,器形小,刻有随葬品的名称和数量,就从《简报》发表的:如衣服类有“黄绫袍领袖一”,用具类有“镜台一”、“书案一”、“渠枕一”等;一类圭形,器形大,刻有“魏武王常所用格虎大戟”等内容。两类均为随葬品,前者占大多数,未刻人名;后者少数,刻有人名。两者的区别值得注意。《简报》认为它们“是认定墓主人身份的直接证据”。曹操谥号“武王”,是建安二十五年(220年)正月的事17,同年曹丕代汉,改元黄初元年,十一月即追尊曹操为武皇帝18,这只说明刻铭石牌的时间,还不能足以说明该墓即为曹操墓。试想作为随葬品只需刻名称、数量、埋入墓中,还需特别刻上墓主人的名字吗?曹丕怎会将标明其父谥号的刻铭放置于其父的墓中?如要放置刻铭,也应如六边形铭刻一样,标明物品名即可,何必要标明“魏武王”,这恰好说明该墓非魏武王之墓。这其中定有原因。
这就产生了另外一种可能性,即曹操生前将物品(含兵器)赐予其子及臣下,文献中有这类记载:如“魏武帝令曰:往岁作,百辟刀五枚,适成,先以一与五官将,其余四,吾诸子中有不好武而好文学,将以次与之19”。文献中不乏将“常所用”、“常所执”,“常所御”的物品赐予亲属与臣下的记载,如三国时孙权赐周泰“以己常所用御帻缣盖赐之”;孙权将宝刀赐予费褘“权乃以手中常所执宝刀赠之”;后汉光武帝“阅阴太后旧时器服,怆然动容,乃命留五时衣各一袭,及常所御衣合五十箧,余悉分布诸王主及子孙在京师者各有差”20。其死后将这类物品带入墓中,并特予标明,以示其荣耀,因此该墓可能是曹操高陵的陪葬墓之一。铭牌的埋葬也不能排除还有其他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