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史没有心情听，乐理讲座不想听，数学国文英语都觉得异常烦乱。似乎只能等到下午练习小提琴的时候才能真正放松。
右手拄腮，因为坐在窗边的缘故太阳晒在身上很暖和。左手在桌子上轻巧的跳跃，手指灵活性练习。
小提琴，每天练习5小时，每周练习35小时，每月练习150小时，每年练习1800小时，从3岁到如今的17岁，积累下来的练习量，计算不能。
因为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因为比任何人都更热爱小提琴，所以不可以输给任何人，不能输给任何人。
[土浦!!]
惊醒的那一刻听到的是最不想听见的名字，大概没有比这更让人讨厌的吧。
糟糕，不知不觉之间睡过去了…
抬起头，仍旧是同样的课，仍旧是同样的老师在讲授同样的英语课程。
看来，没有睡太久。
浅舒一口气，月森揉了揉惺忪睡眼，窗外阳光正好，偶尔有薄絮似的云朵飘入视野，音乐科教室正对着操场，而每周二上午第4节课，是普通科2年5班男生的足球课。
视线略略落下，在足球场上进行着分组比赛，遥遥看去也能明白那一团混乱是怎样回事。因为土浦是校队主力的缘故，对阵双方都在争取他的加入，被团团围在中间的土浦，因为离的太远而看不清楚的脸孔，却也能想象得出，他嘴角的笑容，会是怎样的弧度。
[土浦，请一定要加入我们这边。]
[不对不对，是应该要加入我们这组才对。]
[土浦！]
[土浦！！！]
操场上回荡着土浦土浦的大合唱。
真是的，有完没完。还嫌土浦梁太郎在前两次选拔赛里出的风头不够吗？
月 森烦躁的皱起眉头。第一次选拔赛的临危救场，在全校女生间传为佳话，被誉为骑士一般的存在，第二次选拔赛大气流畅的绝妙诠释了激情的Chopin乐章并当 之无愧的夺冠…人本身又长得英俊高大，在同学之间颇有人气，足球踢得好，钢琴弹的妙。从哪种意义上讲都是完美的存在了。尤其是，还被母亲这么欣赏。
真是，想起来就生气。
月森皱紧了眉头，然后在意识到这点时皱得更紧。真是，为什么一牵扯到土浦梁太郎就会让自己如此心烦。
[土浦？！]
[土浦！！！！]
喊什么喊啊！！！！！！！！！
月森差点就想掀桌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么烦躁的时候还要不停的听到土浦的名字啊！！！！！
[月森同学，你怎么了？]
差不多一直自说自话的老师终于注意到音乐科的精英，大概是唯一的精英中的精英——月森莲的状态不对。
[不，没什么。]勉强压抑住焦躁不安的心情，月森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么，请你来回答第47页上的翻译题目。]
[是 。]
简短回答，月森从容的站起，用流畅而毫不生硬的英语进行着翻译。
[我只是在嫉妒，嫉妒做不到的自己，嫉妒做得到的对方。想要获得承认，必须要付出努力……]_
[很完美。不愧是月森同学。]
月森在众人夹杂着惊奇和倾慕的眼光中落座。他已经习惯这种称赞，真心抑或是嫉妒的表层体现，然后他也知道，在这些称赞话语结束之时，会有什么的到来。
[切，还不是从小就能去国外的缘故…如果我也有那样的家庭，我也能做到…]
月森闭起眼，当作没有听到。比起学习上的优秀，小提琴上的优秀更容易被人中伤，更容易被归结为不是自己努力的结果。
[土浦！！]
窗外仍旧有人在大叫，但是掺杂了许多惊慌的背景音。
难道？！
突然想到了什么的月森，抬头，视线焦急的扫过整个操场。
土浦被围在中间，脸上似有着无可奈何的笑容，众人围绕在他身边焦急的喊着什么。
被托举起来的，土浦的手，留着血。
咣当。
月森猛地站起。
[月森同学，怎么了吗？]
被吓了一跳的不仅有老师，全班同学，也有月森自己。
视线望向窗外，土浦墨绿色的头发在操场上格外显眼，跑动着，跳跃着。
[月森同学，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声音问着。
[不，没有什么…很抱歉。]


RT   如题   乐章#02
##
土浦梁太郎讨厌月森莲。原因很多。
或者说，很多原因。
不说出来只是不愿意列举原因，RT如题的同义句子为：我讨厌你的理由太多了因此恕我不一一列举了…这个样子。
因为是音乐科的吗？总是带着不可一世的冷漠面孔，似乎不懂得音乐不会乐器的普通科学生都是草芥似的，看上去就很不爽。丝毫不了解土浦梁太郎究竟是怎样存在的月森莲还能大言不惭地指责对方没有资格提起有关音乐的话题，这份狂傲之气任谁都受不了，没有朋友是自然的，有敌人也是自然的。
所以土浦偶尔看到月森的身影总是形单影只，那个，躲在阴影里默默瞩目所谓的“提琴王子”背影的那一大票女生忽略不计。
当然，与月森相比每天都很热闹的被一帮足球部的大男孩围着的土浦，似乎也无法用幸福来形容就是了。
总归，土浦梁太郎讨厌月森莲，如题，很多原因。
小提琴...吗？
土浦梁太郎站在南乐器门外，隔着橱窗打量陈列出来的几把小提琴。虽然起步的练习乐器小提琴的价格和钢琴要差很多，但两者同样的是质量高的乐器的价格是不存在上限。随意的想着不知道日野和月森那把小提琴会是什么价钱，不过看成色的话明显是月森的高级许多...音色方面，日野的小提琴声音饱满而富有张力，而月森的音色则偏柔冷，硬要说的话，大概是那种技巧性的尖锐和演奏曲目本身的圆润感觉结合在一起的样子。
推门进入南乐器的店面，门框上的铃铛丁零当啷的奏起了短小而优美的乐章。乐器店的主人——南看到熟悉的墨绿头发，身材修长的土浦梁太郎，露出温和而慈祥的微笑。
[来了，梁。]
[嗯，好啊，南叔。]
[呵呵，我知道如果拜托梁的话一定没问题的。钢琴我已经搬到楼下隔音房里了...怎么样，现在学校的学习如何？]
[还是老样子。]
土浦轻松的说着，环视店内一周。原本放三角钢琴的地方此时换成了小圆桌和几把高背椅子，[好像开茶会的感觉。]如此随意说着的土浦从书包里拿出一件纯白色衬衫，然后将书包递给南叔，对方接过来，按照老样子放到柜台后面。
[那足球部呢？因为比赛的缘故，不能好好练习了吧。]
[啊，是啊。今天早上的晨练被部长说了呢...他让我暂时专心参加音乐比赛。不过等比赛结束，我一定会回去继续踢球的。]
南的动作停了下来，直起腰来惊讶的看着土浦。个子高高，带着自然爽朗气质的男孩此时脱下星奏学园普通科的深色校服上衣，随意的挂在椅背上，然后将刚才从书包中拿出来的白色衬衫覆叠上去。
[有什么好惊讶的？原本我就讨厌这种东西。这次参加完了我就真的不打算再参加什么音乐比赛了。不愉快的经历有一次就够了。]
[倒也是...]南轻轻叹了口气。上一次参加比赛的土浦还只有十岁左右的样子，之前也是讨厌比赛、排名以及比赛选手水准很差而更喜欢只是享受弹琴的乐趣，后来还是在自己这里看过几场比赛录像，似是对比赛突然感兴趣了才答应去报名，结果却...
再次叹气的南打量着土浦梁太郎的侧脸。较同龄人要高出许多的身材，却并不显得拙笨，墨绿色的头发似是幽密森林一般有着沉静而广袤的素雅，轻松而爽朗的微笑则像是密林里枝杈树叶间穿透而来的阳光一样温暖祥和。手很大，轻易就可以跨到十二度，高难的技巧可以轻易掌握，令人欣慰的对于弹钢琴土浦很是乐在其中，对于乐曲的诠释也十分具有个人风格。如果不是这次音乐比赛的突然召开以及种种因缘，怕是眼前的大男孩再也不会当众弹奏钢琴了呢，那将会是多么大的遗憾。
[钢琴是在楼下吧。]
[嗯，下面左手第二间...调音就拜托你咯，梁。]
[嗯，交给我吧，南叔。顺便说一会儿我要喝冰的红茶噢。]
[放心吧，一早就准备好了。]
南温和的笑着，看着土浦消失在通往地下室的门后。
##
土浦挽起袖管，手中把玩着调音的工具。原本放在店面里的钢琴因为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有人会经常弹奏的缘故所以搬入这个地下的隔音室，几天前来这里和南叔聊天顺便弹曲子的时候就发现有些音不准了，这次搬动之后更是要细心加以矫正。


冬海笙子立刻脸红的堪比夕阳，眼睛似是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日野也是发烧到耳梢，略微别过脸去。天羽则在瞬间的红晕消退之后带着[哎呀哎呀好养眼]的目光颇有些肆无忌惮的在土浦身上打转。柚木优雅的挑高半边眉毛，嘴里轻轻的说着[啊啦，啊啦]，然后视线颇玩味的越过大呼小叫着[土浦你怎么会在这里？]的火原，终点是看到土浦出现微微显出动摇的月森。志水茫然的抬头，然后半梦半醒着地说[土浦前辈的身体，真的是好漂亮。]随即被日野大力的摇着[志水君不要说这么容易引起误会的话啊啊]
月森在土浦出现时心脏停掉一秒。因为确实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对方，绝对的出乎意料。而下一秒感觉到柚木前辈颇有深意的目光随即恢复无表情的原状。
[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没有人在呢。]在几秒钟的慌乱后最先冷静下来的是土浦，他继续着刚才被打断的说话。[南叔，我要喝冰红茶。]
[早准备好了，在桌上。]
南叔似是在翻找什么东西，头也不回地说。
土浦走过仍旧脸红着的冬海和日野，本来就不大的店面虽然因为少了钢琴而多了些空间，但是突然涌入这么多人也让这里立刻狭小起来。看到自己似是无法够到放在椅背上的备用衬衫了。那就只好……
[月森，把你身后那件衬衫递给我。]
直接出声询问，而且，没有用敬语。知道两人不合的日野有些担心的视线顺着土浦伸过去的右手手臂落到了月森脸上。月森或许会因为对方的不尊重而以[自己的事情自己来做]而拒绝吧。不过，这一次的月森同学，倒似并不在意对方的些许无礼，温和接受了土浦的请求。
[谢谢。]
接过衬衫的土浦利落的穿起来，接过火原递给他的红茶，大大地喝了一口。
[呼，舒服多了。那么，该可以告诉我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了吧？]
[那个，因为我想要换几根备用的小提琴弦，但又不太了解，所以请月森同学帮忙。]日野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着。
[因为我想要看是怎样换小提琴弦还有想买新的小号箱才来的。]火原撒着小小的谎，其实只是想要和日野多呆一些时间罢了。
[那个…我，我是想要买单簧管的弹片…日野前辈说这里也有，所以…才一块儿来的…]冬海的脸仍旧红得很，小声地解释着。
[我看大家都很有兴致，所以就请司机用车载大家到这里来了。]大少爷的柚木面对土浦有些疑惑的目光如此解释着自己来这里的原因。[好在今天的车是加长型的豪华轿车，否则这么多人怕是坐不下了呀。]
[难得这么多学校明星聚集在一起做些事情，当然要有职业的新闻记者跟随报道咯~~我可绝不会放过这独家新闻的说~]天羽自信满满的解释。
很好，那么，志水君。
[大家……都来了……所以……我……也……来了。]
意料之中的合乎小志水性格的可爱回答。
那么，月森。土浦的视线滑向从自己一出现就不曾开口说话的蓝发少年，对方仍旧是没有表情的生硬。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不过，日野已经算是帮他解释过了吧。
[找到了，找到了。]
南叔满头大汗地从一大堆箱子后面露头。
[找到了？什么找到了？]
[梁你小时候的钢琴录像啊。]
[啊？什么？！南叔，我不是让你早扔了那些东西吗？！]
[怎么可能说扔就扔呢，那么可爱的小梁的录像如果丢掉的话会很可惜的。]
[真是的，上了年纪就倔强到死的老爷爷。]
[有了有了，是这盘。]
[喂喂，南叔你该不会想在这里放吧？]
[当然~]南叔回答得很开心[是日野小姐她们说要看的。]
[日野，你？！]
[对不起了，土浦君~不过，上次看的录像里面，小小的土浦君真的好可爱，大家都想看的说~~]
[获得第二次选拔比赛冠军的土浦梁太郎小时候是个怎样的小孩？这可是绝妙的新闻素材哦。]
[就是就是，土浦，让我们看一看嘛，又不会少块肉~不要那么小气]
[土浦同学小时候的钢琴，一定也弹得相当棒吧。]
[对了，梁。那盘录像我也找到了。]


南叔回头望着满脸挂着[被你们打败]的黑线的土浦，慢慢的说。
[那盘录像……啊，是那盘吗？]
[什么录像，什么录像？]
土浦和南的指代不清的对话引起众人好奇，面对一脸我不想说的土浦，大家立刻将视线转向[问我就对了]的乐器店主人南的身上。
[梁啊……他小时候钢琴弹得很棒，但是不愿意参加比赛。]
[后来呢，梁他十一岁那年在我这里看了一盘当年的全国小学生音乐比赛。里面有一位男孩的小提琴拉得非常得棒。让梁他觉得如果有这种水平的对手存在参加比赛也会相当有趣，所以之后就跑去参加比赛了。因为那位拉小提琴的男孩也会弹钢琴的，梁还以为能够在比赛中碰头呢。]
[可惜啊，那个小男孩似乎决心要专功小提琴了，所以没有参加下一年的钢琴比赛。]
[梁回来找我，希望能够看一看原来的录像好找到那个男孩的姓名信息什么的，但是当时我没有找到，以为丢了。不过，这次托你们的福，又翻了出来。]
南开心地解释着，众人用[哦~~]来做了回答。土浦虽然看上去有些丧气还是蛮开心的笑了起来。
[那真是太好了。我经常在想现在那个男孩应当也在那里拉小提琴吧，他拉得那么好。如果知道名字的话，那寻找相关信息也就容易多了。]好像是多年夙愿得偿的感觉，土浦此刻笑得十分幸福。
[哎，这么说，土浦君是被那个拉小提琴的男孩刺激到，才会想要参加比赛的吗？]日野来了兴趣，开心的说道。
[嗯，大概算吧。因为，当时只是觉得有那个男孩的话，参加比赛就不会无聊了。]
[等一下~土浦君，你说的那个男孩，是当年比赛的第一名吗?]号称信息通的天羽眨巴着眼睛，好奇的追问起来。
[应该是吧，没有比他拉得更棒的选手了，而且和我同龄，当时觉得水平这么高的孩子真的少见。]土浦回想了一下，肯定地回答着。
[嗯，比赛的话，梁没有看全。那个男孩是当年的小提琴专项第一。钢琴比赛也拿了第三的说，很厉害呀。](
南补充着。然后，望向在一旁一直一直沉默的月森。
月森从上了年纪的老人眼里看到了一点点调皮和玩味以及深深的安详感。然后下一瞬间听到天羽将十几年来的疑问解答的清清楚楚。
[如果说是土浦君十一岁那年的比赛，那么...从10岁起至今蝉联全日本学生小提琴专项第一的人，不就是月森同学吗？]
众多视线落到月森身上，土浦更是惊讶地瞪大了眼。
[啊...]简短的应着。[你们说的男孩，应该就是我。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哎？月森前辈钢琴比赛也得到过名次啊？真的好厉害呢。]冬海发出由衷的慨叹，然后下一秒又有些慌乱的补充[当然，土浦前辈的钢琴也很棒，让人钦佩。]
土浦没有说话，他看着月森在一臂之外安静的存在。那些过往的话语，模糊的心情，憧憬的感觉此时此刻席卷全身。因为没有想到月森会是那个男孩，那个至今不知是该感谢还是该憎恶的存在。
[可恶……]低低地吟着。土浦握紧了右手。
[南叔，我接着去调音了。]
[哎？梁，不如稍等一下吧，你的朋友都在这里呢……]
[不，还差一些就弄好了。我想先把调音完成。]
土浦淡淡地回答，而下一瞬间右手被别人握了起来。
是月森。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干人等大眼瞪小眼，两个八字不和的家伙此刻像是仇怨更深似的互相瞪视，日野以为两个人要动手打起来呢，就差喊住手了。
[怎么了，月森同学？]土浦相当不爽的问，想要夺回被对方抓住的手。
月森明显地有怒气，硬挺的眉此刻也深深地压在眉心一点。
[手还没有好为什么把绷带拆开了！]
土浦噤声。月森，在为这个而生气？
[手还没有好为什么就要做调音？伤口都裂开了！你真的不想再弹钢琴了吗？]
月森逼问着，土浦无法回答。
[真是的，这么胡来。]
月森左手不肯松开掌心中土浦的温暖，右手解下领巾。
[先这样包扎一下，要不然出血会更多。]
其他人这时才注意到土浦右手五指间有血慢慢滑落。
土浦没有出声。就和昨天一样，月森在这种事情上十分敏感而专横，忤逆不得。
[南先生，钢琴在哪里？]
[哎？哎？啊啊，在地下，右手间第二个屋子...月森君...你...?!]
[我来完成剩下的调音，土浦这个样子无法继续了。]
土浦看着月森在一屋人的默然注视下脱下上衣和深色背心，将衬衫袖管卷起。
[我带你去吧。]
[嗯……也好，但是你不准插手，土浦。]
[嗯，我知道。那个钢琴有个地方不太好弄，我一会儿告诉你。]
日野他们注视着土浦和月森消失在通往地下的门后。
[土浦和月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
这样的疑问，在每个人心中滑过。


月森有时候会想起小时候的一些模糊画面。
那些记忆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脸。但是眉目不清，看不分明。他只是用同学、邻居家的小孩、一起学小提琴的孩子、演奏家、评委等等文字来区分那些嘈杂叠覆的身影。
唯一清晰的，只有父亲和母亲的面容，还有手中的小提琴。
而一直，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只有手中的小提琴。
月森还是试着想要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感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那个。]
土浦忽然笑了出来。
月森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原本还有些不知所措的脸庞立刻被冰霜覆盖。
[有什么好笑的。]
[抱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那个。]
土浦似乎存心要逗弄眼前的少年似的，竟学起月森的话来。
如果是平常的家伙大概早就脸红然后因此愤怒起来了吧。但是月森反倒是越来越冷静的任土浦在那里自己一个人自说自笑。
土浦最后停住了笑声，然后直爽地道了歉。
[对不起，不是故意要笑你的。只是难得看到你为难的神情。我知道你是怕麻烦，但是我会把这条领巾洗干净还给你的。你帮我包扎了两次，这是最基本的还礼吧。]
月森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眼前的大男孩，即使一直和自己恶言相向，即使身上有这样那样令自己讨厌的种种特质，但那种毫不做作地表达喜怒哀乐的爽朗、坚持基本对错的正直、还有体谅他人的细心温柔，是自己一直想要拥有，却无从取得的向往。
[今天谢谢你了，月森，帮了我大忙。]
[并不是什么大事……]
月森回答着，语末有些微的迟疑。
他看着土浦走到圆桌茶几旁穿好校服，又从柜台外面探身下去拿起书包，察觉到自己未尽言语的末梢，像是等待下文似的将视线转了过来。
月森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母亲拜托自己询问土浦合作意向的话语。
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说出口，眼前这位钢琴家浜井美纱的粉丝一定会开心得毫不犹豫地应允。
而月森讶异于自己竟对这样的结果有细微的厌恶感。
[怎么了？要说什么？]
[不，没什么。]
月森最终还是决定闭口。回去和母亲怎样解释都好，这件事情在今天绝对不会提起，大概明天也不会提起，也许永远也不会提起。
土浦似是也习惯月森这种简略而逃避的回答，耸了耸肩。
[走吧。]
总结月森和土浦的相处模式，很简单。
要么两人都不说话，要么说起来就是你来我往冷眼冷语停止不了。在外人看来整个一超级冷笑话场面，但身为当事者的两人对此毫无察觉。
在很微妙的[你怎么也走这条路][没办法我也不想和你一起走可是我家在这边]的眼神交流过后，大概500米长度的路途中，因为没有冷笑话材料所以月森王子和土浦骑士处于沉默状态。
明明是很尴尬的场面但是两个人却也毫无察觉。
两个人就这样慢慢一起走着。
傍晚时分，结束一天工作的上班族的身影逐渐多了起来，避开渐渐多起来的人流，土浦和月森谁都没有说话。
修长身材，面容俊秀的土浦梁太郎无论在哪里都是吸引眼球的存在。
星奏学院音乐科的纯白色校服配上月森冷静而秀美的容颜也绝对100%抓住路人视线。
像是陌生人一般的沉默相处，却偏偏还是并排走着步调一致而气质截然相反的两位少年，产生的影响更是1+1>2。
最终到了该分道扬镳的路口，土浦停稳脚步。月森在瞬间的迟疑后也跟着停了下来。尽管是讨厌的对象，他还是礼貌地说了再见。
也不待对方回答，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去。
土浦带有讽刺口气的话语此时才在蓝发少年身后响起。
[那么，月森同学，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你母亲的话告诉我呢？]
月森愕然止步，转身。眉毛冷傲挑起。
看到对方如自己所愿的不爽起来，土浦悠然地继续下去。
[今天中午接到你母亲的电话而且我已经答应了。不过原本以为月森同学是这样很听妈妈话的乖小孩呢，竟然什么都不说。。]


但是，很不可思议的是，今天家里面不过是多了一个人，一个自己讨厌的人，竟然更似“家”的感觉了。
虽然对这种温馨的8点档场面还有些许的陌生和不适。
但，也完全不讨厌就是了。
月森默默地将最后一点米饭吃下，依旧试图整理眼前的情况及为什么会这样，彻底陷入自我世界的他没有注意到母亲的视线里有了更多玩味而期待的感觉。
将最后一点蛋炒饭送进胃里的月森，终于将混乱的记忆整理出了一点点大概。
当时两个人好像是站在路边不客气地互相瞪着。
然后月森转身大步离开。
走出十米之后他感觉到身后土浦的紧跟。
不爽地转身，冷冷的视线将一脸也很不爽的土浦狠狠地戳出百十个洞。
对方不说话，同样温度的视线毫不客气地给月森瞪了回去。
懒得理你。
月森迅速调整了心理状态，决定彻底无视这个家伙。
他尽量做到无视了。
把阴魂不散的一直保持距离的跟着他的土浦绝对当做空气。
坐上新干线时两人之间隔着3米，其间挤满下班的各色人等。
出了站台时土浦在月森身后3米，保持着整齐步调。
月森虽然不喜欢土浦这个人，但却也不认为对方是会做出跟踪骚扰这种讨厌事情的家伙。
既然这样跟着自己不肯离去，一定自有缘由。
不过是月森懒得了解罢了。
就算这样他也没有特意要甩掉土浦的想法。对方曾和日野还有火原一起来过自己的家，保不准对方还记得地址。
反正，很快就会知道为什么他会一路跟着自己了。
快要到家了，准备掏钥匙的月森抬头看到母亲站在围院的大门旁，大概是从窗户里看到自己回来了吧。
[我回来了。]月森打着招呼。
[嗯。欢迎回来。]
母亲轻轻笑着回答。
[打扰了，浜井老师。]
土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土浦同学。]
母亲笑得愈发开心。
于是又是在微妙的[是我母亲让你来我家的吗]和[就是如此你既然没问我也懒得开口]的眼神交流下，土浦就以浜井美纱的弟子的身份上门拜访来了。
进门之后母亲注意到土浦的右手有受伤，在看到那条充当绷带的玫红色领巾时着实愣了一下，土浦马上道歉说自己不小心弄破裂开所以月森好心为自己包扎。
切，自己指责他不注意伤口时土浦都没有这么怀有歉意过。
在玄关的柜橱里放入钥匙和随身小物品的月森仍旧决定无视身后交换对话的母亲和土浦。迅速上了二楼，在属于自己的小型隔音室里开始拉小提琴。下午在学校的练习室里已经练习了两个小时，回家之后还要接着练习1个半小时，然后洗澡，然后温习学校的功课。
隔壁是母亲在家弹奏钢琴时会用到的稍大的隔音室，月森拉完一首Tzigane时听到墙壁那段传来模糊的人声。
仔细听去，是母亲和土浦准备进行练习的样子。因为土浦右手还有伤所以暂时只是一些说明性的指导。
月森不再去听，架起小提琴继续进行手指练习。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已经微微地出汗，衬衫有些闷热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月森放好小提琴，打开了通向走廊的门。
[哟，月森。]
出现在眼前的是刚刚从旁边隔音室走出来的土浦，他右手包裹在纯白的绷带里，似乎是精心地重新包扎过的样子。
[你的领巾已经洗好了，大概晾在哪里了吧。]
土浦也微微有着出汗的感觉，袖口卷起露出结实而线条优美的小麦色手臂。白色的绷带格外刺眼。
[伤口，好些了吗？]
[啊？啊！好多了。刚才上了特效药，已经完全不疼了。]
[嗯，以后注意。如果你因为受伤而不能全力比赛的话，打败你就相当无聊了。]
[哎？？听你的口气好像我不受伤你也能打败我似的。]
[那是当然的。]
[你啊，不要这么胸有成竹。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我说这样的话，自然有对自己成功的信心在。现在我和你的处境相等，彼此的竞争也是在同一起跑线上。]
土浦歪了歪头，随即释然。
第一次选拔比赛土浦没有参加，仅仅是以伴奏者上场。而月森获得第一。
第二次选拔比赛月森没有参加，被处以逃赛定论，而土浦则拿了第一名。
两个人确实是处在相同的状况下。
[哼哼，那我接受你的挑战，就用剩下的比赛决一胜负吧，月森。]
[这是自然的。就算你不接受，也一定会如此。]
[你？！]
[我要去洗澡了。请你让开]
单方面的结束交谈，月森完全不理会土浦径直走过对方身旁。大概是顾及到母亲也在一旁的缘故，土浦完全没有将[可恶]骂出口。
用热水洗掉身上的汗水，换上干净衣服下楼来到餐厅的月森看到的是土浦围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好像是母亲忘记做饭的样子，而父亲听说土浦来了也退掉了预订好的社交餐会赶回家来。
马上就要到国外别墅长期度假的爷爷奶奶也没有按照预定去走访朋友家，他们坐在客厅里悠闲地喝茶，土浦泡的红茶，并大赞可口。
所以就是这个样子。
##
[……所以就是这个样子，莲你同意吗？]
[哎？同意……同意什么？]
月森从记忆整理中回过神来，看到的是母亲征询意见的目光。
[虽然有些突然…我和你提到过的录音工作马上就要进行了，而且两周之后的维也纳演奏会我要带着梁去参加，为了抓紧时间练习所以这段时间我打算让他一直住在咱们家里。正好你和他同一所学校，上下学也有个照应。]
虽然确实很有意见…但是难得见到母亲这样开心又这样有些小心翼翼地请求…不忍忤逆母亲的月森只好强迫地暗示自己，既然母亲都这么说了，那就没有什么余地可以商量了。
[我没有意见，母亲，请您按照您的意思来办吧。]
[那么从今天起，就打扰了。]
土浦在视线尽头安然的笑着，眉毛顺下温暖的弧度。墨绿色的头发在灼白的灯光下晕开森林一般幽秘的寂静，那是令人安心的颜色。
或许是错觉吧。土浦在对母亲说着[给您添麻烦]的时候，暗棕色的瞳孔却是瞬也不瞬的看着月森。那里面少了对立的戾气，更多了能包容一切的温暖。
月森觉得对方充满棱角的身影此刻也显得温暖而模糊，那柔和而似乎了解一切的笑容合着对方柔沉嗓音舒服地漫覆开去。
月森张了张嘴，想要有所回答。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最终看着土浦温柔地笑着，离开自己的视野。


RT 如题 乐章#04
##
土浦梁太郎醒过来时看到的是地板。
他揉着鼻子爬起身来。一边用手撑着床沿支起上身，一边用力回想自己是否有睡地板的怪癖。
答案为yes。但前提是地板上有褥有被有枕头。
月森家的客房一共有7间，位于这幢大得有些奢侈的洋房的二层。每间房间的配置都宛如3星宾馆一样，用行话来讲叫做标间。单人床虽不如家里的榻榻米舒服到可以从房间的一头睡到另一头，但也应当足以容纳土浦这个大个子。
在家里一直打地铺的土浦睡床的经历约等于零，从床上掉下来的经历大概为负数。
腰也似乎很痛的样子。
勉强撑起上半身还有些迷糊的土浦想要翻回床上继续睡觉去。
然后当他看到自己床上有不明物体占据时一下子清醒过来。
仔细仔细地看。
该不明物体应该是一个人没错。
霸占着土浦的枕头。[当然枕头的所有权属于月森]
裹在土浦的被子里。[当然被子的所有权也属于月森]
维持着一只脚把土浦踢下床的大咧咧的姿势。
继续仔细仔细地看。
蓝色发丝在昏蒙的视野里逐渐清晰。
土浦梁太郎一直和月森莲交恶，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那么土浦梁太郎被月森莲从床上踢下去这件事发生的概率…应当为负无穷。
但这按照常理来讲的负无穷在土浦梁太郎入住月森家的第一天晚上就一跃而成为了1。
还是顶天立地的那一种。
可怜的土浦当下就被砸蒙了。
他盘坐在地抱着头无声地呻吟了一阵子。然后越发确定以下真理的不容置疑。
土浦梁太郎讨厌月森莲。
原因很多。
##
晨间的新干线。
三三两两的乘客坐在颇为清冷的车厢里。
有座位而特意不坐的人亦不少。
譬如某节车厢里，站在门旁一脸冷傲的蓝发男孩，挺直的腰背，穿着星奏学院音乐科的制服。
还有他旁边不知为何好似直不起腰来的墨绿发色的少年，穿着深灰黑色的同校校服。
[所以我都说对不起了。]
月森仍旧是无表情地开口。
[你这对不起说得一点诚意都没有。]土浦右手扶着腰，不知是为月森毫无诚意的道歉还是为腰间的酸痛而紧紧皱着眉头。
[好疼好酸……真没想到你的睡相那么不老实…]
[所以我都说对不起了。]
[切，还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土浦不由得撇了嘴。月森哼了一声，却不再开口。
##
从新干线下来，离学校大概还有500米。
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也渐渐多了起来，互相说着早上好。
星奏学院的音乐比赛是全校皆知的大型活动。参加者自当更受瞩目。
月森和土浦交情不好也算是全校皆知的事实。
所以当大家看到这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上学，都是一脸不可思议仿佛看到世界第八大奇迹似的。
虽然两人之间的气压仍旧很低，以他俩为中心半径10米内渺无人烟，但是竟然能在上学路上看到两个人并排走着虽然沉默到可怕但是两个人确确实实并排走着啊。
月森依旧穿戴整齐，连衣褶都一丝不苟。表情也依旧冷漠。
反倒是一直很精神爽朗的土浦好像被折磨得够呛，一脸没睡饱还倍受摧残的苦相。
他左手拿着书包反手拎在背后，右手撑着腰后，一边走，一边努力地舒展筋骨。[疼疼疼]
每处关节似乎都被蹂躏得很惨。
在微妙的[你听到没有这些关节的痛苦抗议]和[我什么都没听到]的眼神交流下，两个人慢慢接近了星奏学院的校门。
一般说来，会和月森打招呼的人基本没有。除了不太懂得什么是冻伤的火原学长和从来都不会被冻伤的柚木学长。
而和土浦打招呼的，都会是足球部的同好，也会有普通科的同学，不过性别均为男性就是了。
今天不知道是月森的脸色太过冰冷还是土浦一脸不爽的样子着实吓人，当然更可能是两人之间的气温已经堪比西伯利亚的寒冷，从车站到学校正门一路上，都没有人敢靠近。
两人在学校院内的精灵像前分道扬镳。音乐科向左，普通科在右。


身边一旦少了一座活动冰山，立刻就有人敢于接近。
足球部的佐佐木同学从身后追上土浦，大力地拍上后背。
[哟，早上好～土浦。]
[疼疼疼疼疼疼。]
土浦吃痛的表情让对方吓了一大跳。
[你这是怎么了，土浦。]
[还不是怪月森那个家伙。]
土浦皱着眉头呲牙咧嘴地回答。
佐佐木的表情瞬间变得异常奇怪。但我们的土浦同学没有注意到，仍旧在自说自话。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抱怨的对象，他赶紧把积蓄了一晚上的怨气发泄出来。
[那家伙竟然睡相那么不好，昨晚把我从床上踢下来7次，7次耶。鬼都要被他踢死了。]
土浦用手大力揉着还隐隐疼着的左臂。也怪他自己每次都习惯朝右睡，所以每次被踢下时都是左肩着地。
[土土土土……浦]佐佐木咽了咽口水。[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和月森睡到一张床上去了。]
土浦丝毫没有理解佐佐木的真意。随意地答到。
[昨天晚上啊。早知道就一脚把他踢回自己的床上去好了。]
佐佐木都不知道该怎么把满地乱蹦的眼球给找回来了。
两人一边走着，佐佐木一边打探着土浦的表情，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土浦接下去就沉默起来，过了一会儿，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竟然轻轻而略微腼腆地笑了。
异常难得的带着柔和笑容若有所思的土浦梁太郎，让所有看到的人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
把月森叫醒然后让他回自己房间去睡的这件事情，土浦当然有想过。
问题是他那时还不知道月森有嗜眠症和低血压，说白了就是月森一旦睡下不到时间就不容易醒来，而醒来之后还要过约半个到一个钟头才能完全清醒。
土浦第一次被踢下床后，立刻就试着摇醒背朝自己的月森。
[喂喂，月森，月森，醒一醒。你跑错房间啦。]
月森的房间也在二层，而且土浦有幸站在门口朝里看过。完全就是和客房一样的装设，整洁并且没有个性。除了一些书本、一个谱架和一个小提琴箱之外，完全没有任何可以代表主人存在感的东西。
土浦也曾怀疑是不是自己搞错了。打量四周过后，从旁边桌子上的课本和搭在椅背上的衣服来看，确确实实是月森母亲安排给自己的房间没错。
那么眼下这种状况，唯一的解释是月森半夜起来上厕所，然后自己跑到了安排给土浦的房间。
也难怪，整条走廊都是对称的设计，刚入来的土浦还根本没有搞清楚。月森在迷迷糊糊的状态里犯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土浦大力地摇晃将身体蜷缩起来，像是汲取着被子温暖而死活不肯放手的月森。
完全摇不醒。月森睡得非常熟。
土浦叹了一口气。反正单人床也蛮宽大的。就随他去吧。
决定放弃了的土浦重新爬上床，想要从月森怀里抢出一点被子。
但是月森抱得太紧了。最后也只好作罢。
习惯朝右睡的土浦将手臂枕在头下，阖起了眼。
旁边的月森动了动。以为对方将要醒来，土浦又睁开了眼。却不过是对方翻了个身，变成面朝自己的方向。
似是睡眠的小动物下意识想要寻找温暖似的，月森蹭蹭蹭就蹭到了土浦旁边。然后发出满意的微小叹息。又沉沉睡去。
时隔不久，土浦还未完全睡着时就又被踢下了床。
这次土浦打算把月森丢回他自己的房间。
但是出了房间门土浦就开始郁闷，他完全不知道哪个是月森的屋子，一间一间开过去看也麻烦，尤其是现在还是半夜，实在不想打扰到别人。
土浦就又无奈的爬上了床，他将月森推过去了一些。然后争取保持一定距离以免再次中招。
但是很不幸的他又被踢下了床。
恨得咬牙切齿的土浦站起身来，睡意全无，他从来就不明白看上去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月森的腿劲儿怎么这么大。
这次他完全不管不顾的，大力摇晃着月森，一定要把对方叫醒。
作战，成功一半。
月森勉强睁开了眼睛，但是灿金色的瞳孔还虚虚乎乎的没有焦距。
一脸迷糊的月森，像是脱下平常冷漠伪装的面具，竟然说不出的可爱。


就像是一下子变成志水的感觉。
湖蓝色的发丝垂下亲吻着姣好的眉型，微张的眼睛里有透明而晶莹的水润感觉，淡粉的嘴唇些许张开，红色小舌隐约可见。
[啊…土浦…]
下意识的将视野里的淡色阴影描画出的人物叫出其名，连声线都柔软到无法形容。然后慢慢阖起眼帘，很快呼吸间带着睡意浓重的平稳。
土浦好像听到心脏骤然停止的静寂。
几瞬后，他被打败似的垂下头。和短发同色的眉毛弯出怜爱而无可奈何的弧度，嘴角浮出淡淡笑意。
土浦梁太郎头一次见到如此这般毫无防备的月森莲。他看着眼前的少年褪下白日故作坚强的冷漠和傲然的倔强，剥去强硬的外壳而里面是柔软到水一样的不忍伤害，两相落差巨大，令他跌落得措手不及，一败涂地。
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土浦趴在床沿上静静凝视月森懵懂的睡颜。鼻翼细微翕动，唇边浅笑着幸福的呢喃。
大概，是做了好梦了吧。
[莲这个孩子…小时候，是很活泼可爱的。每天拉小提琴时候，快乐得让人看着他就觉得十分幸福。]
有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美纱阿姨淡淡悲伤的话语。
是在走廊上和月森擦肩而过之后，继续和老师练习时所聊到的事情。
[他是那么地喜欢小提琴，又是那么地喜欢音乐，他又是那么地聪明，简直就像是为小提琴而生的孩子。]
[但是，他一直背负着太沉重的包袱。我看着他参加一次又一次的比赛，拿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奖。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少。和我们的交流也趋于淡漠。]
[莲小时候，曾经被同时学小提琴的高年生嫉妒。他的左手…在那时被那些孩子弄至骨折。]
[被欺负时他没有流眼泪，告诉我们这件事情时还很冷静，就连接骨时没有用麻醉都没有叫疼。]
[但是当医生说他可能无法再拉小提琴时…莲哭了，没有声音的哭了，一直一直在流泪。我看着，真的是心疼的…]
[那段时间他每天都把小提琴抱在怀里，连睡觉都不肯放开。]
[后来，慢慢的手伤养好，做复健…重新从头开始练习小提琴，手指不像受伤以前那样灵活，掌握新技术也没有以前快…莲就逼着自己每天练习5个小时，直到指尖都磨出血来，他才会休息一下…]
[从那以后，莲就对手指的事情特别敏感。梁，你的手受伤的时候，他的表现让你吓一跳吧。]
[你肯答应我成为弟子，我真的是非常高兴。]
[一方面是你很有潜力，会成为优秀的钢琴家。另一方面，也不得不说，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私心所致。]
[大概就是从那件事起，莲变得很冷漠。对自己，对别人，对生活。]
[怕再次受到伤害，所以不敢过多的和别人交往，也不敢表露自己的真实感情。]
[我一直担心他这样下去会越来越闭塞自己的世界。]
[所以当我发现还有一个人的存在能让他有那么大的反应时，虽然有些奇怪，但我真的放心了。]
[这个人就是你，梁。]
[虽然，莲看上去好像是很讨厌你。但实际上这是他在意你的表现。对我这个做母亲的人来说，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如果有这样一个人，能让莲稍稍不再冷漠，变得柔和而开朗一些…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这是我自私的请求，梁。请你，陪着莲吧。]
美纱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土浦一直静静地听着，在听到发生在月森小时候那些痛苦的事情时皱紧了眉。而无论何时都是优雅微笑着的浜井美纱，说这席话时，忧伤地流下眼泪。
隔音室里静寂到空气都凝固一样。
身为弟子，无论老师说什么都一定会去做。
而面对那时那刻身为月森莲母亲存在的浜井美纱，土浦只知道自己，轻轻而坚定地点了头。
土浦梁太郎并不了解月森莲。
但这并不妨碍他讨厌他。
如果说自己讨厌比赛是因为受了不公正的待遇而愤愤不平。
那么月森身上背负的就会是更多的流言蜚语吧。
因为是音乐世家。所以表现的优异被认为是理所当然。获得第一也好像不值得称赞。
那些暗中滋生的、因为嫉妒而涂抹毒液的话语，也会散播着[月森根本没有实力完全是靠父母的关系才能拿奖…]这样的不公平的评论吧。


所以，单纯地想要证明自己真的是有实力，单纯地想要别人正视自己的存在，才会选择参加一次又一次的比赛，才会选择努力地争取第一名。
这样纯真得固执，倔强得可爱。
对待比赛，土浦和月森两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但是，又有谁能说他和他不是为了相同的事情而烦恼呢。
中午接到美纱阿姨的电话时，并没有说出肯定的回复。下午去南叔那里调音，也是想和这位自己尊敬的长辈商量的缘故。
结果不期然地遇到了月森他们，看着月森为自己不注意伤口而发飙，帮自己完成调音，然后毫不客气地与自己斗嘴。
美纱阿姨说过，她曾拜托月森开口询问自己的意向。所以当时也就好笑着忍着没有说。就想等着看月森什么时候会开口提出。
明明有好几次都是可以提出这个话题，结果月森还是什么都不说。就连分别时都拒绝说起。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了，敌忾心理起作用？就是想让这个面无表情的家伙不爽，所以干脆就下定决心答应这件事情，所以一路和月森一起回到他家。
想起来，那时自己也真是小孩子一样的赌气行为呢。
只是想让月森不爽，这种幼稚的理由竟然主导了自己接下来一系列的行动。
不过，也是因为这样，更加了解月森一些，对这个冷漠狂傲的家伙，也不象以前那样相处时会为对方的棱角而觉得不爽。
土浦若有所思地将视线从熟睡着的月森脸上收回，落向自己受伤的手掌。
手指曾经受伤，而且还是骨折。恢复的过程一定很漫长，每天都沉浸在不能拉小提琴的恐怖里，对于当时是小孩子的月森，一定是相当相当难受而苦闷的岁月。难怪，当时月森看到自己受伤就异常难得地暴走起来。
似乎又看到了，月森为自己受伤时难过而愤怒的表情。
为自己包扎时的些许无措和羞赧。
为自己不注意伤口时的大发雷霆。
假如没有发生过那些事情。
假如他是生在普通家庭里，单纯热爱小提琴的孩子。
那么，这样长大的月森，就应该是像现在熟睡着的那个月森一样，温柔，可爱，或许还有些腼腆吧。
噗哧。
土浦还是笑了出来。腼腆而可爱的月森，似乎想象不能呢。
想了这么多事情，也还是困了起来。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刚刚过了午夜。
放弃了让月森离开自己睡床的种种打算。为了明天白天的精神，也要好好休息才是。
躺上床，不一会儿月森就下意识的凑近。
蜷缩身体的对方，头顶恰恰就在土浦的颌下。
湖蓝色的发丝，有温软而微甜的香气。
土浦就这样带着模糊的种种思绪进入眠乡。
然后一次一次的被月森踢下床。


MRT 如题 乐章#
他确定他不是忘记，只是想不起.
##
习惯是可怕的东西。
比如月森用10年时间培养早睡早起冷言冷语每天5个钟头小提琴的怪癖。
比如土浦用10年时间锻炼料理足球钢琴功课多管齐下花开四朵各表一支。
有些习惯需要用时间来加压。
有些习惯却可以一下子养成。
土浦入住月森家第四天。
月森习惯了在土浦床上醒来迷迷糊糊半小时后清醒然后懊悔。
土浦习惯了月森半夜摸到自己床上然后整晚被踢数次的痛苦。
月森习惯了一起上学路上要么相对无言要么言语交锋停不下。
土浦习惯了两人回家途中要么嘴仗升级要么无声无息如陌路。
习惯是可怕的东西。
就如月森已经习惯吃土浦做的饭，并开始在品尝时评论土浦的手艺。
[我不喜欢吃胡萝卜。]
蓝发少年指着一盘有胡萝卜做配菜的凉拌菜说。
[月森少爷还会挑食呐～]
土浦不动声色地将所剩不多的凉菜倒入自己碗里。
某晚，只有两人在家里解决伙食时，发生如上对话。
月森在练琴结束之后回想起土浦这个举动，没来由的一阵小小感动。
但第二天晨起后照常懊悔为什么又跑到土浦床上睡觉但偏偏脸上什么都不表现出来的月森下楼来到餐厅发现当天早餐是胡萝卜果酱抹面包+胡萝卜味道牛奶。
中饭在cafeteria解决时被恰好碰到的土浦故意调包换成有胡萝卜片儿的蔬菜汉堡。
晚餐还是胡萝卜丝拌土豆丝的餐前小菜以及酱胡萝卜。
土浦为了报睡觉被踢的仇对月森就越是用心。
月森也就越用心地踢土浦。
两只刺猬的相处模式。
就是那种彼此隔着距离想要温暖对方，但是又怕对方的刺会将自己弄伤。
月森在中午去找土浦的路上，经过普通科的走廊听到这样的说法。
聊天的两个女孩带着哎呀哎呀这句话说的真的好有道理的故作忧伤，评论着某女和某男的爱情。
月森站在普通科2年5班门口，无声。
整个班级的喧闹一时小了下来，坐在桌上被一帮男孩子围起来的土浦的视线也随之望过来。
[啊，稍等一下。]
和朋友们说了声抱歉，土浦来到班级门口。
[什么事情？]
[这个，母亲让我交给你的。]
月森将手中拿着的小盒子递交过去。
[是手机。母亲说，为了今后随时保持联系。]
[哎？那今早见到美纱阿姨时她怎么都没有和我说。]土浦不解地挑起眉毛。
[我不知道。]月森仍旧没有表情。[母亲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拜月森所赐，每天被踢下床数回的土浦总是起得异常的早，基本上浜井美纱每天第一个见到的人总归是自己墨绿色头发的弟子，而不是湖蓝色发色的儿子。照常来讲在今天早上见面时将手机交给自己就好了，为什么又要折腾月森跑一趟?
耸耸肩。
[嗯，谢了。]简单的道谢后土浦想要回到自己座位上，但眼前的月森却沉默下去，并不离开。
土浦似乎也觉得将月森一个人抛下不好，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法开口。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在班级滑门的两旁，如同塑像。
[刺猬…]
突然从月森嘴里跑出来的词句让土浦吓了一跳，而月森也为自己竟然说出这两个字而惊异异常。
[刺猬…?刺猬怎么了?]
[……]月森默然不语，他很想用一贯的“没有什么”“与你无关”来结束这莫名其妙的对话，但土浦因为诧异着自己说出不似月森风格的言语而略带担心地靠近。淡淡熟悉气息立刻勾起了蓝发少年的记忆。
那是每天晚上，在睡梦中会无意间汲取靠近的温暖。
月森虽然并不在意身高，此时此刻却还是开始怨念为什么两人之间有了3cm的落差。他不得不微微抬头注视土浦混杂着好奇疑惑和担心的视线。
土浦的眼睛颜色是温暖的暗棕，清澈的漂亮，月森都能看到自己的浅金色瞳孔在其中的瑰丽倒映。
[难道学校里有刺猬吗？或者不如说，月森你就像个刺猬呢。]
土浦先是启用惯常性的思考回路，但后面半句却异常顺流的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月森吓了一跳，土浦亦然。
因为他虽然确实这么认为，却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他已经在等待月森冷言冷语的反驳。
一秒，两秒，三秒…
金色眼瞳里渐渐有种说不清的东西浮现，水气氤氲。
那是被掘出的、自己都不曾发现过的真实。
自己就如同刺猬一样，自愿而又非自愿的长出满身的刺。
是谁说面具一旦带的时间长了，就难以摘下。如要剥离，势必撕裂血肉。
[对不起。]
被月森的[刺猬]吓了一跳。被自己顺嘴溜出的评语吓了一跳，然后被月森不同寻常的反映吓了一跳。
月森有些疑惑的蹙眉，为什么，这家伙又要道歉。为什么，眼前这个自己最讨厌的人总是能够坦承自己的错误然后大方地说对不起，明明不是他的错，明明是自己的不对…
[刺猬是很自私的动物吧。]
良久，声音破土而出，带着经年的沉闷。
[明明想要互相拥抱，却惧怕对方的刺会伤到自己，所以只能放弃。]
土浦无声的压住呼吸。月森略低头的样子是不常见的温软。
[对不起，说了奇怪的话。失礼。]
月森转身迈开步子，而心情仍旧混乱不堪，待整理。
[我想，刺猬不敢互相靠近，并不是怕对方会伤到自己。]
就在月森要消失在楼梯拐角的那一刻，他听到土浦的声音温暖地经过耳边。
对方的声线压着不紧不慢的暖意，一如那步步踏灭的苍白莲火。月森终于清晰地听清那略低暗哑的蛊惑流焰，一声声敲破空气间疏离的寒意。
[刺猬不敢互相靠近，是怕自己，会伤害爱着的对方。]
##
关于胡萝卜的插花。
土浦入住月森家之后的第二天[就是晚上被踢下床7次的第二天啦]中午很意外的去了天台休息，然后遇到了看见他觉得很意外的柚木学长。
[啊啦，土浦同学。真是很难得在这里见到你啊。]
[中午好，柚木学长。]
土浦微笑着打了招呼，右手揉着还隐隐有些疼痛的左肩。
[怎么，和月森同学睡在一起不习惯吗？]
柚木意味深长地笑了。
[啊不是…不过，学长怎么知道这件事?]
[这点事情，只要稍稍想一想就知道了啦。]
这不是想一想就能知道的事情吧。土浦不由得在心里流汗。
[那么，和月森相处得还愉快吗?在冬海家的别墅集训的时候，两个人好像无法磨合起来的样子呢。]
那个时候强硬的要求换寝室之后，代替自己和月森悠然优雅相处的就是眼前的柚木学长了。
[还好吧…稍微了解到了一些，月森以前的事情。所以，对他为什么会现在这个样子也就能理解了。但是，被踢下床的人总会有些郁闷…想要让他也尝尝不爽的滋味，那家伙却偏偏总能够将自己置身事外一样毫不理睬。]
土浦难得抱怨起来，末了发现自己的发言有问题，于是又补充一句。
[对不起，让学长见笑了。]
柚木是有些微微笑出声，食指轻轻玩弄起紫色的长发来，将那柔软的发梢在指尖缠绕起来，若有所思地弯起了好看的眉眼。
[如果是我的话…如果我讨厌的人却偏偏总是出现在眼前阴魂不散，那么无论是怎样心静如水的人，都会觉得不愉快吧。]
[不过这只是假如啦。]
[嗯，我想，能让柚木学长讨厌的家伙，大概早有自知之明不会出现在学长面前了。]
土浦听出了柚木的言外之意，于是也不由得笑着回答。^
月森是讨厌自己的。因为自己也讨厌对方。
对此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土浦，虽然觉得特意去找月森做阴魂不散状有违自己的一贯性格，而且心理生理上也会有隐隐排斥，但能够让冰山王子一般的月森被纠缠到暴走，也会是一大奇景，想要观看的众人里也不会少了自己的身影。
尤其是一想如果能把月森激到额头压上五道口一样的青筋，那感觉就是十分痛快的解恨啊。
道了谢的土浦转身要离开。而柚木又在此时叫住了他。
[如果是住在月森同学家的话，也许土浦同学需要下厨呢。记得上次在冬海家吃过你做的炒饭…月森同学当时把所有的胡萝卜丁都挑出来没有吃呢。所以土浦同学如果要做饭的话，还是考虑一下对方的忌口比较好吧。]


柚木淡淡地说着，而土浦扬起了眉毛，有些恶作剧地笑了。
[谢谢前辈的提醒。]
打开通往楼内的门，正好与火原擦肩而过，简单的招呼后，土浦就带着一脸你等着瞧的诡异表情噔噔噔的跑下了楼。
[哎?土浦的表情好奇怪哦，你和他说了什么吗?柚木?]
[没有啊，hi~ha~ra(火原)，我只是做为学长，给了土浦同学一点点指点而已。]
[ei?ei?音乐方面的吧?我也要听我也要听。]
[好啦好啦，不要吵嘛，火原。]柚木像是安抚小动物一样，轻轻拍了拍比自己高此时却因为跑动而弯腰喘气的火原的头。他慢慢意味深长地笑了。
[如果有了第一对儿出现…那你和我所将承受的压力…就会小得多了。]
[你在说什么?柚木?我听不懂耶。]
[我在自言自语啦。话说回来，怎么喘得这么厉害?]
[那个，那个…]火原难得地有些扭捏，[我在操场上看到你和土浦在天台，不知道为什么就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了…]
柚木笑得更加温柔。
[真是乖孩子。]
[ei?ei?柚木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跑过来?那么我为什么会跑过来?]
[慢慢的你就会知道啦。]
[切…小气。]
火原嘟起嘴，但是看到望着自己的柚木笑得那么温柔，也就不由得绽放笑靥，灿烂如同阳光一样耀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
土浦还是想要问自己这个问题。
放学之后，他从普通科走到练习室专区来想要找月森，想要通知对方因为家里有事所以今天不会和他一起回去，让他不要像这几天一样都在6时准点于校门口等自己。
但是进入音乐科领域后就开始不对劲。 穿着普通科校服跑到音乐科这边本来就是引人侧目，这是事实，而明白自己在第二次selection拔得头筹让更多人不爽嫉妒也是无法避免的情况。
但是即使这样他也不曾期望自己会被告白。
首先是被一帮男生围住请求传授钢琴技巧，然后是被一帮女生拉到较为偏僻的校舍外，在那里有一个满面羞红的女孩子等着。
这是怎么个状况啊。
土浦搔了搔头，女孩子在自己面前低着头，而她身后是某一间练习室的窗户，因为夕阳的反光有些刺眼所以直视不能。这种情况下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那个…那个…从入学开始，我就很喜…很喜欢土浦前辈了…请你，请你和我交往吧!]
看对方的领巾颜色，确实是音乐科一年级的女孩子没错。
嗫嚅着说出前半句，然后用尽力气将最后请求喊出口的女孩子深深鞠躬。
[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很抱歉啊…]
土浦不知道如何是好似的…他不擅长和女孩子打交道，或许做朋友还可以，但是交往这件事情，他从来就不会，也没有想过去学。
女孩子含着泪水抬头。
[是学长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这个…
土浦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确实没有喜欢的人。勉强称得上在意的也就一两个。
[是日野前辈吗?]
从女孩子嘴里蹦出来的名字让土浦吓了一大跳，然后他听见对面练习室里也传出一阵噼里啪啦似是什么东西倒落的喧闹。
[不，不是日野啦。我和她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土浦连忙解释，摇着手。
[那，那是谁呢?请前辈告诉我，这样，这样我才能死心。]
土浦看着眼前的女孩满眼泪水，看来如果只告诉对方自己不会也不想谈恋爱只能被理解为是借口，那么只要告诉对方自己有喜欢的人但是不想说就应该能免去麻烦同时也能得到谅解吧。
[我有喜欢的人…就是…]
土浦本来想说的是[就是我不想说出名字。]
那时夕阳渐斜，光线一点一点偏离出微寒的凉意，土浦渐渐看清了在那扇练习室的窗户之后一脸愕然的望向自己和少女的身影。^
[月森?!]
土浦轻轻的、惊讶的叫出口。
随即他发现自己犯下了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女孩子惊讶的抬头，她并没有注意到土浦的视线包含着惊讶望向自己身后，因为被拒绝已经伤心到有些混乱的她单纯地将土浦的话语理解为。
[我有喜欢的人，就是月森。]
而且末尾还有惊叹号的说。
[啊，等一下，不是你理解的那…样…]
很可惜，土浦的话语没有进入捂着满脸泪水跑开的女孩子的耳朵里。
那之后的很久岁月里，土浦都在为自己的失言而让肠子都悔成月森头发的颜色了。


RT 如题 乐章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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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吗?
是你走过来，温柔地对我微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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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森走下楼梯后，一时间因为客厅的昏暗无光而骤起眉头。
他随即反应过来，今天土浦回家去了，所以并不会如同前几日那样到还在楼上就能闻到四溢的好闻香气，也不会一走下楼梯进入客厅，就有明亮的灯光迎接自己。
和偏爱幽静氛围的月森不一样，土浦喜欢明亮的场所，在练琴的时候月森更喜欢先将灯光调暗一些，然后全身心地沉入到乐曲当中，土浦则会将所有的灯光都打开，然后在光线至眩的环境里尽情敲击琴键。
如果细细追究下去，两个人可以说除了同为男性，同为此次星奏学院比赛的参加者之外，有交集的地方确实是少之又少。
啊啊。月森还是骤起了眉头。因为习惯了每天练习结束之后一下楼就会有晚饭吃的事情，所以这一次面对昏暗而空无一人的餐厅无法不觉得淡淡的失落。   _
如果土浦还在的话，听到自己走进来的声音，应该会一边回头挂上淡淡而爽朗的微笑，一边会说[马上就好了，快去洗手。]
啊啊，月森不由得苦笑出来。名为土浦的家伙才在这里住了几天，竟然这么快就让自己习惯有他存在的感觉了。
虽然还是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一直凝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月森还是决定该吃的晚饭不可以省。简单的衡量了附近的几家餐馆的菜单还有便利店中品类稀少的便当后，他作出了选择。
走出家门的时候竟然差点忘记带钥匙。所以月森脑海里还是不自禁地划过这样的想法。如果土浦还在的话，即使忘带了也没有关系呢。
可是，随即又不由得淡然而无奈的叹气。I
究竟是为土浦不在这里而叹气，还是为自己竟然又会有[如果土浦在就好呢]这样的想法而觉得淡淡的不服气，月森理不清脑海里纠作一团的思绪。身体略有些发热，但额头却感觉冰凉得很。
最终还是确定了钱包和钥匙都好好的在身上，并没有任何遗落之后，月森随意的选择一套月牙白色的外套，就这样出门离开。
当主人离开屋门关起之后，房间里重又归为静寂。
电话声孤单地响起，在一阵时间没有人接听后断掉。
然后是轻柔的小提琴乐曲渐渐昂起声响。发声源来自月森一进门就放在玄关的书包里。月森为自己的手机选择了圣桑的白鸟做铃声，随着铃声和震动一亮一灭的手机屏幕上，名为[梁]的来电，正在等待主人的接起。
[切，月森这个家伙。]
撇了撇嘴，土浦将手机放回桌子上。将自己明显高于同龄人的身体往床上一丢，大大地呼了口气。
对于土浦梁太郎来说，几乎没有什么会让自己特别注意或者特别烦恼的事情。但明显月森莲是个例外，两人从认识一开始就完全的不搭调。月森倒还好说，他的那种冷石头似的性格无论对熟人生人都是一个样子，并不因为对方是土浦而有特别的恶化。
值得注意的是自己这方面的态度。冷傲的人见得多了，偏偏只有月森这家伙能挑起自己的怒气，而且一旦爆发还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平息下来的，两个人的冷言冷语可以交换一个小时都不停歇。
这么说起来，在意的人，还是自己吧。毕竟月森那双金色眼睛里，并没有除了小提琴之外的事物。
土浦慢慢地开始描绘月森那双眼睛在注视自己时的模样。
金色的眼瞳。罕见的金色。就像是上好的琥珀一样，优美而坚韧的生命力被包裹在清澈透明的外表下。
那双眼睛，似乎有着魔力。不过眼睛的主人平常都用一层透明坚硬的冰层将其遮掩，偏偏在今天下午的对视中，似乎被自己发现了一条细小的裂缝。就那样，像是初生的小鸟啄开蛋壳，开始的过程缓慢而艰涩，却在最终破壳而出的那一瞬间展露出无法言语的美丽。
两人的身高有3cm的落差，平常几乎察觉不到的距离却在今天下午的面对面中被无限放大。现在闭起眼睛，土浦仍能描绘出微微仰望着自己，那平常冷漠到如同冰山一样的月森竟然会在眼瞳中流露出柔软而心痛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