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要发出声音!
不要讲话!
徐帆和徐冰正襟危坐,牢牢地盯着面前的警告标志,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带着红色感叹号的警告标志贴在每个人的座椅后面。
起初有人并不在意,大声嚷着:“烦不烦呐,谁家的孩子又哭了?”
“熊孩子别踹我座椅,小心我剁了你爹的小吉吉!”
“呜呜,妈妈,他欺负我。”
“不要吃屎!妈,你管管弟弟,他又在吃屎了!”
“我哭死,羊了个羊第二关太难过了!”
“我一个右鞭腿,一个左正踢……哎哎,我是主播,我是主播,别杀我!”
自从飞机飞上天后,飞机上的座椅空了一半。
不是有人中途跳机了,而是发出声音的那群人被天花板上降下的触手全吃了。
从天而降的触手仍在每个人的头顶潜伏,寻找发出下一个声响的猎物。
机舱里紧张的气氛如同发酵的面团,逐渐膨胀。
徐帆屏住呼吸,嘴巴在口罩后面紧紧地抿紧。
他的右手被徐冰撰得生疼。
“别害怕,老妹儿,我们一定没事,”徐帆的另一只手蘸了水渍在桌子上写字。
“这个关头你还有心情在桌子上涂鸦?”徐冰也在桌子上写字回应,长指甲叮叮当当的点在桌子上,不小心发出了声音。
徐冰迅速抽回了手。
下一秒暗红色触手从天而降,裹着腥臭的味道径直擦过徐帆和徐冰的脸,将二人中间的那张桌子给碾碎。
触手离徐冰最近,她也看的最为仔细。触手像章鱼的触手长满吸盘,囊肿的泡发起来。
妹妹徐冰紧紧地捂住嘴巴,这才没让自己喊出声。
哥哥徐帆已经一声不吭的被吓晕了。
“废物,”徐冰在徐帆的手心里写字。
尽管她也吓得几乎要失禁。
刚刚的那一幕太惊险,徐帆后座的一位中年妇女尽管是捂住嘴巴,从指缝里依然透出了一声小小的“啊”。
她想一个气球,被从天而降的怪物触手“啪”的一下捏碎。
像一台抓娃娃机,只要是发出声音的娃娃都会被抓走。
机舱里更加死寂,胆小的人干脆闭上了眼睛,但是滚滚热泪仍然划过了脸。
不要发出声音!
不要讲话!
几个明晃晃的红字在大家眼前晃。
飞机在空中颠簸了几下,众人被摇的东倒西歪,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真是高素质的好市民。
徐帆被摇醒了,惺忪的睁开眼睛,恍惚间左顾右盼。
徐冰一把捂住的哥哥的嘴巴,把他的哈欠声堵在了喉咙里。
“你是潮八?”徐冰朝哥哥瞪眼。
徐帆反瞪回去:“长兄如父,我是你爸!”
就在二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飞机上的广播大声咧咧道:“飞机上的各位乘客,您所乘坐的WU825航班即将降落幽都中心国际机场,请系好安全带不要走动。本次航班会在幽都中心国际机场停留30天,请大家于10月22日0点返回本次航班,逾期不候……”
接下来空组又用其他语言重复了一遍。
奇怪的是,怪物并没有对空组人员发起攻击。
大家仓皇的眼神在机舱里互相触碰,幽都是哪个地方,我们要去的不是北京吗?
徐帆在妹妹的手心里写字:“你知道幽都是哪个不?”
徐冰瞧见徐帆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就知道这丫又要开始装逼了。
徐帆在徐冰手心里写:“幽都你都不知道,幽都啊,游魂遍地走,凶剑不如狗的地方啊。”
“你电视剧游戏看多了吧,”徐冰给他科普,“北京在五代的时候,称作‘幽州’。”
徐帆给她竖大拇指:“书到用时方恨少,妹到用时不算晚。”
飞机下降到机场,众人小心翼翼的走出飞机,没有人讲话。
青色的天空压抑着幽都这座城市,周围薄雾冥冥,一切都笼罩在灰色的雾气中。
大家聚在一起用手语比划着自己的意思,搅动的雾气在指尖纠缠。每个人比划的大致意思虽然相同,但是比划的指法却各有各的理解。于是越比划越急,越急越瞎比划,最后就跟结印般十根手指死死地缠在一起,交叠出无数层光影。
忽然有道蒙蒙的光照亮了周围的薄薄冥雾,原来是有人打开了手机。众人恍然大悟,彼此会心一笑,纷纷将自己的手机开机,无数道光晕形成一个温暖的光团,向四周扩散。
有一位老头用的是老人机,他的手机开机的音乐一出声,恨不得有七村八乡的锣鼓来给他捧场,那声音震天响,跟二踢脚似的震得众人耳朵疼。
无数道黑影出现在老人的身后,还未待大家看清就将老人拖进了迷雾里。不远处老人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又迅速偃旗息鼓。
众人惶恐的你瞧我我瞅你,还没开机的人也不敢再开机了,在生命攸关的时刻,他们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力,怀疑自己上飞机前自己的手机有没有静音。
徐帆碰碰妹妹:“你静音了吗?”
“静音了,”妹妹拿出手机在上面打字,漂亮的两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打的飞起。
“我静音喽,哥哥,我静音喽,嘻嘻嘻嘻,哥哥我们去哪里呀,带我一起呀……”徐冰的手颤抖到手机都拿不住了,但是那苍白的两根手指仍然愉快的敲击着屏幕,“哥哥你听到了吗,风里有魔鬼在唱圣经;哥哥你要带我一起旅行吗,我们一起走到彼岸黄泉……”
徐帆轻轻抱住颤抖的妹妹,兄妹二人一起慢慢的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无五官的脸,这张脸从三米高的位置上低下来,紧紧地贴在了徐帆和徐冰的头顶。
无面的白脸人穿着绅士的燕尾服,大半的身体隐藏在迷雾中,用两根苍白的长指敲击着别人手机的屏幕。
手指又细又长,看起来很适合弹钢琴,或者练九阴白骨爪。
但是你偷窥隐私了阿喂,你没有手机吗?
徐帆怒从心中起,撑着妹妹的肩膀一脚将无面的白脸人踹到。
白脸人像一根煮熟的面条般软烂的向后倒在地上,发出嘻嘻的怪笑,手脚并用朝迷雾深处爬走。
有位中年大姐朝徐帆走过来,颤巍巍的举起手机屏幕:“兄弟真猛。”
徐帆挠了挠脑袋,羞涩的笑笑。
这位大姐看起来很面熟。
大姐收回手机打了个几个字后,继续向徐帆亮起了手机屏幕,阴惨惨的白光在徐帆眼前晃:“你背后有鬼。”
仿佛有巨大的冷气从身后袭来,透得徐帆骨髓里都在发冷。徐帆咬着牙缓缓地转过身,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咯吱咯吱作响,发出近似碎裂般的响动。
徐冰陪徐帆一起转身,牢牢地握住了哥哥的手。
身后是一个老人举着老人机,上面是一照徐帆的照片,上面有一行小字。
“你背后有鬼。”
这是什么狗屎剧情!
徐帆在心中怒骂。
徐帆的脑袋感到一阵阵眩晕,实际上他很不擅长逻辑推理思考,所以这件事他一般都是让妹妹出手……
徐冰上前一步,一巴掌拍飞了老人的头。
果然啊,这件事让妹妹出手就是没错。相较于尊老爱幼的自己来说,妹妹干这种欺老揍小的事情就是比自己简单粗暴。
老人的手机掉到地上,跳了几下滚到徐帆的脚边。老人的身体向后径直倒下,摔在重重的迷雾中。无数的雾气如同波浪般向四周四溅。
徐帆拾起老人机,那分明是一张偷拍徐帆的照片,字在徐帆的头顶显得很小:“你背后有鬼。”
“你才是鬼呢,”徐帆对着手机哼了一声,按了手机的右键,立马显示了另一张照片,拍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很明显是在下飞机的时候拍的,上面有一行大字:“你是鬼!”
这老头还是个偷窥狂?
徐帆越看这妇女越眼熟,这不是举手机说他很牛逼,还告诫他背后有鬼的大姐嘛。
徐帆回过头看向大姐,大姐也咧着嘴朝他笑。
徐帆的心一点点变凉,他认出那位大姐了。
是那个坐在他后座,却因为发出声音被触手捏爆了的大姐。
徐帆拿着老人机对准大姐,轻轻地摁下了拍照键。
“咔。”
大姐背对灰蓬蓬的迷雾,在照片里笑的十分开心,上有三个大字:“你是鬼!”
大姐似乎察觉到什么,一步步靠近徐帆。
徐帆拉着徐冰往后退,他此时很想大喊大叫告诉大家这丫是个怪物,可是千言万语都堵在他的喉口。
大姐停下脚步,双手托着自己的头,使劲一拧。
血柱冲天而起。
无头的大姐把自己的头往天上一抛,那颗头升到最高处后,直溜溜的冲着徐帆来了。
徐帆躲避不及,忽然看到徐冰抄起刚才倒地的老人尸体,以全垒打的姿势将大姐的头给打飞出去。
黏稠腥臭的不明液体扑了徐帆一脸。
完事后徐冰把尸体一扔,在徐帆身上擦了擦手,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迎着徐冰“求夸奖,不夸弄死你”的眼神,徐帆在手机上打字:“好棍法,咱下次买根球棒,买一根,花不了多少钱。”
无声的静默过后,远处的众人又纷纷聚拢过来,了解了徐帆手里的老人机后,纷纷要求徐帆给每个人拍张照。
他们拿着手机伸长胳膊在徐帆眼前晃,像无数条胳膊组成的森林。
徐帆乖乖的一个一个给大家拍照。
“你是人。”
“你是人。”
“……”
“你背着鬼。”轮到最后一个人时,照片上忽然蹦出了四个字。
徐帆看向最后一个人的位置。
那是一面镜子,镜子里的只有徐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