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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北京1楼2022-11-01 21:39回复
    握一只橘木碾,毫无章法地,将冷却的茶饼捣碎。片片松花色的飞屑涂饰于石臼壁,像一场夏雨后渐生的苍苔。
    大明宫里充斥着表演,宴饮的台下同台上一齐表演,农桑园里锄头携织机表演,而我亲手碾茶,也不过为追逐复州陆氏苦心造就的时兴,待我顽得腻了,自有人悄然支好风炉,煮一釜与我别无干系、却冠之我名的湖州茶。
    李徽训的意外到来中断了木碾往复,她为何常与牡丹并肩呢?一瞥之中,浅绯的一株生在她左手畔,正羞怯地瞭望。“二十六娘。”
    须想一想,再邀请。“坐下来吃杯茶吧。”


    IP属地:北京2楼2022-11-01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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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织金的裙摆在絮翻蝶舞的芳丛中逶迤又瑰丽地旖行。】
      【步履实则很轻翩;我从不像李徽藻那样将满头钗环跑得玎珰响,然而宫绦上悬结的环佩,鎏华的臂钏,还是昭然示告着信都公主的到来。】
      弘农姊姊,【我以封邑相称,语声虽娇俏,面上笑意却是懒得作伪的不经心,】今日这样雅兴吗?
      【禁中贵主们时常有迥异的雅好。然而研茶这一桩,实太磨砺心性,我庸俗、浮躁,却恰被奉为弘农座上宾。】


      IP属地:上海3楼2022-11-04 0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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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然没有妒忌过李徽训斗草日丰媚的牡丹,没有妒忌过她有为她簪花的阿兄,和众人烛蛾般扑去的、艳羡的眼光,至于之所以时隔多年,依旧记得很清,自然也不过是因为公主灵心慧性、含章天挺。
        因此(为何要说因此?)不十分喜欢她的笑,一裁云烟似的,又不免总是隐隐好奇——在她获自昭妃的鬓发里,可曾藏着关于被爱的秘方或巫蛊。
        “何日没有雅兴呢?”刚好,手酸了,恰宜将碾子向她一递。“只等着多无趣,请你试一试罢。”


        IP属地:北京4楼2022-11-06 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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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农无疑生了一双秾丽的眼。即便那枝扶倚公主东风,曳生姿情的牡丹,亦见惭靡之色。两叠绮罗裙对坐,几乎能听见裙下被无意碰响的钉珠。】
          我其实一向是手笨的,姊姊别笑我就行。
          【如是自陈,却毫无赧意,从容地有如一段铺在玉案的流光锦,微微笑着抿起唇,如同接过一支笔一样寻常地接过那只木碾,可谓敷衍地叩腕,眼睫仍抬着,是在若有若无地、扑朔地看向她】
          这是产自何地的茶?


          IP属地:上海5楼2022-11-10 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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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偏要笑她。眼光一低,蜻蜓般落在人指尖,心下便冒出极幼稚的反逆,与她明明没有冤仇,但我偏要在意。那显是双金尊玉贵,从不曾受委屈、受欺负、受重担的手,我无有惊叹和赞美奉上,只因我也未见过真正的皴皱与伤痕,所识最丑陋的瑕玷,亦不过是歌女琵琶弦磨出的茧。木碾在掌中交接,像一件玩具。
            “是吴兴的紫笋。”斗草、斗茶、斗缛丽的珠翠金钿,明宫的无聊日复一日,我又乐此不疲,试图穿透她布下的雾翳。“都喝腻了,也只明前的新茶能勉强一尝。”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22-11-10 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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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旧很心不在焉地,看着浮飞的碎叶在碾下翻腾,几乎快要失去兴趣。如果是李徽藻在这里,我应当会把木碾一丢,——你来。然而李徽藻也不会钟爱于附庸这等风雅。】
              原来是此季湖州的贡茶么,【淡澹的笑涡缀在唇畔,】我在耶耶那里也吃到过,不过他总是讲,我的心静不下来,暴殄天物。
              【凝眸,若有所思的】弘农姊姊想来反而是贞静娴雅之人了?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2-11-10 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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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李徽训的相似,或许比我以为的多,譬如永远像三月的莺鸟、空手的猎户,永远不得沈静与安宁。但所谓暴殄天物,至少在我耳中,是父亲施予女儿的、无可奈何又满腹骄傲的宽纵。宫阙中太多女儿了,却只有一个阿耶,正如拥挤的臣子待君王,谁都想分一杯垂青——珍贵的不是茶。
                于是我拒绝回答,于是我要考她。“你说呢?”长睫阴影里的黑眼珠盯住她,一耸肩,薄春衫潺潺地流。
                “信都,我不就在你面前吗?”


                IP属地:北京8楼2022-11-10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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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她就在我面前。披负光艳的春韶,比腻红露花更美。但我所见的即是她吗?无论是美号抑或名衔,实则不过一枚伪拟的勋章。】
                  【早在许久之前,我就业已明白,并非所有人都同我一般将内里的锐芒剖露在外——明宫最不乏合格的王姬,君父也从不缺秉性温淑的女儿。】
                  贞静娴雅在我所见,未必是珍贵的品格,【此时对她露出今日的第一个真诚的笑,同类间的默契,】姊姊应该像这朵牡丹才是罢。


                  IP属地:上海9楼2022-11-10 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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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贞静娴雅能赐予我们甚么呢,崇文馆所授的历史唯独教会我们,美名或骂名都只是半页纸。共识在短暂的相视中悄然达成,却不肯呈出笑,仅极小地一抬眉头,那么你原本要贬低我么?自以为宽宏地略过这一节。
                    “你非但手笨,”瞥一眼钵中几乎完好如初的茶屑,用挑剔的语调说一种褒扬。“好像还很不顺服管教。”
                    槛外硕丽的花朵开得太密了,我得说。“而我不想和她们栽在一处,也不想五月便零落。你说呢?”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22-11-11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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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服?【君父的威严,明宫的规训,都未尝教我学会这一品质,】我的确学不会。
                      【她难道就顺服么?我笑睇眼前风仪卓绝的皇女,】皇姐其实也无需躬劳罢,这样的事,交与女史做就是。
                      【很恰当的譬喻——且诚然,两朵过于穠丽的芳蕊捱簇在一处,也许是盛艳的光景,或亦可称颜色的角逐。但遑论如何,此时,我对她只是露出极澹泊却又谓为会心的一笑。】
                      的确如此。各自枝头抱香,岂不美矣?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22-11-11 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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