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晨瑞回来的时候，正好是一个下午，长期的阴霾之后，是一个久违的阳光普照，我以为是一个好兆头，但是卢晨瑞的一番话听下来，我的眉头早已经紧缩不舒，和他同去的童趣，肌肉严重拉伤，已经着人送往了医馆救治，许是不只是拉伤，他说这样的话也不过是见事态严重，想宽慰一二。】
【我到驿馆的时候，阳光依旧灿烂，院子里面安排了三缸莲花带水，里面几尾锦鲤自由自在，我路过左侧的缸的时候，跌抓了一把，手掌被缸沿划出来一个长口子，卢晨瑞快走两步扶住我：“将军没事吧。”我一把把他的手臂把住，望着他脸上的胡茬，摇摇头，调整好状态，进了宝王的屋子，彼时他正喝下一口茶】
：“事急从权，我觉得这事你得听听当事人的直述。”
【似乎跪着让卢晨瑞更觉得踏实，这段时间在海上的漂浮，已经让他这个熟悉水性的人恐惧不已：“宝亲王，我等三人奉陈将军令往东宁一行，船只靠岸后，岸上的人似乎就在刻意挑选青壮年为其搬运，我和另一人身材矮小，得以逃脱，三人中有一叫东漖的人，就被此法被骗至偏远处捆绑，对方人多势众，我们只能舍弃救助他，继续打探，发现粮食铁剑等物，都被分类装入仓库中——”】

【陈舅携暗哨来时，我正从扰人烦躁的案牍间脱身，意品一品闽地新炒的铁观音滋味几何。两人仓促而来，破了品茗清心的景致，陈铮舅公向来不是莽撞唐突之人，如此堂皇推门而入，定是东宁出了乱子。就手落下杯盏，亟亟起身相迎。】庶务再紧再急，也要顾念自己。
【属意小厮为舅公处理伤口，目光回到跪在堂前瑟缩颤抖之人，眼底乌青一片，显是受了刺激几日未能休养生息。】且讲
【假以搬运为名搜刮壮丁，蒙蔽捆绑，粮食铁器分库，他将几日来在东宁所见所闻悉数道来，仅凭几个关键，便知陈舅那句事急从权何来。东宁，怕是又不安宁了——左右搀扶卢氏用膳安置，屋内重归安静，静的只有舅甥俩均匀吐息，须臾沉叹】东宁异动已生，吾等不能任其发展坐大，要将其掩杀在初微时，扼死在襁褓中。

【卢晨瑞一顿，宝王立刻插上话，面色比我难看的有过之无不及，卢晨瑞看了眼我的神色，暂时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伸手按下他蠢蠢欲动的手背，一并道】
：“宝王切勿着急，此事易静不易动。”
【我知卢晨瑞对我坦白，说了许多关于其中的细节，只是东宁那头若无确定异动，我擅离福州军，难保那头会有挑事的人倒扣我一个反叛的帽子，虽宝王深受皇恩，可我不能冒这个险，权当不知卢晨瑞所言叛军的事情，只是将利害关系分析一二】：“一来，皇帝派你来是定了调查南珠的事情，虽说东宁的事情是你的分内，但是东宁亦有驻军，轮不到福州去管这个事情。再者，若那头已经确定了问题，可不知多少深浅，我们这么冒失的打过去，万一吃了败仗，谁也不好看。”
【卢晨瑞听我如此说，终于是按捺不住：“将军，我和童趣看的清楚，那些人根本不是什么旗人或者绿营，倒是一个个面色憨憨，大有叛军之相啊！”】
：“你确定了吗？看相就能确定这些人是叛军？若是当地团练则如何，你可知若是不确定，驻军擅离又是什么罪责？”
【话毕，他命人将卢晨瑞送了下去，满室安静，我头一次沉默了，在川蜀，当地也曾平叛，只是说好听了叫平叛，说难听了，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我明白，当年自己无所畏惧的原因，而指挥唯唯诺诺的原因了，三两句话让我吼了出来，此刻有些缺氧，堪堪跌坐下，问一句】
：“你以为，是否要告知皇帝的必要。”

【接过他手里的一盏热茶，里面似乎是加了些中草药，喝起来一股子清凉的味道，转头看着卢晨瑞离开的地方，顺势说道】
：“那我们现在就拟写，写完就着人一路跑马回去。”
【反手压在他肩头，捏了把以做安抚。】
：“别担心，只要拿了旨意，我们即刻就渡海，东宁巴掌的大的地方，跑不了。”
【这句话说的我心里也十分没有底，往日联合水师演练，我们大都是从上下游联合，对岸的事情，本来管的就少，松快也是为了不激起民众，此刻看来应该是我疏忽大意，以求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的作为，就是即刻调动，想尽各种可能。】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东宁与京畿相距数千里，如今探查南珠事、伪装渔夫登岛验情，连串动作下来，东宁方面叛军多多少少有所感知，究竟会偃旗息鼓择良机发难，还是会加速筹谋殊死一搏皆未可知。急奏上书，仅可使汗父概知东宁异动，究竟是攻是守，仍要前线的我与陈舅定夺。】
【兹事体大，刻不容缓，陈舅主笔我稍作调整汇成奏章遣近侍快马加鞭赶回京城，首要任务完攻，仍似千斤悬石倒挂首顶，片刻难安。臂膀落掌，知其有意安抚宽慰，于他于我，这无疑是偌大功勋与天大危机，成败在乎念间。】
【反掌托其臂，东宁概况我与他最为清楚，这几日马不停蹄搜寻到的结果无不昭示，东宁有逆反之心，且早有筹备。是否能干戈化玉帛，如不能又如何以最小伤亡与损失平息此乱，已成为重中之重】沿海驻军除却维护海关正常运作以及固防海盗倭寇的队伍，还有多少能调动的？

【东宁异动，是打草惊蛇还是早有预谋，我们仅仅一次的试探，就已经初现端倪，这如一条光滑溜手的蛇，时刻防备它要回头咬你一口外，还要拿捏处其中的七寸，亦或是，捏住蛇头。】
：“不过三千。”
【一边提笔写了一张加急奏疏，不过百十来字，将事情简明扼要的说清楚，这对我来说不难，只是我为难的是，这三千还要刨去一部分因为不受训的而臃肿的旗人，其实底下待久了，更能发现，绿营乃至团练，有时候比在旗的旗人要更锋利一些，南方天气返潮，普通的水墨在纸张上很难干透，将纸张晃了晃，递给他。】
：“看看，还要修改什么，重新用官墨誊抄一遍。”

【只有三千！】
【东宁反叛之心昭然若揭，选择以静制动，势必要承担任叛军做大做强的风险，而铤而走险直捣黄龙，以如今的兵力甚或不堪一提。东宁乃四面环海的岛地，其面积在绝对人数优势下不值一提，但如今我们只有三千兵力，未可知骁勇善战者几何，滥竽充数者又几何。】
甚好，本王誊写罢尽快遣死侍送出，吾等既遥知东宁动向，他们的内线暗哨或也已安插完毕。【陈舅言简意赅，短短百字已将情况之危，战事之急，兵马之困悉数陈明，而最重要的是，即便我们有所行动，也不可大张旗鼓紧急调兵，需借旁事因由，以防叛军提前布阵警戒。】待明日，需借视察海防、操练水师之名，彻底清点军中士兵船械，尚不能清晰明了的知彼情，至少要掌握已情。

【怒火中烧，间有惊愕有愤恨，东宁于国朝，向似长不大的顽劣孩童，日夜为他操劳忧心不提，各项政策福利更是多有偏倚，唯恐其百姓仅靠捕鱼果树难以维持日常生计。却未想，他就像奶不大养不熟的豺狼虎豹，恶意与尖锐永存。】
【手背落掌，利弊因委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几处碍及利益与权柄的要点不得不付诸深思，将升腾起的滔天愤恨压下。如今背受芒刺，一举一动相牵连的绝非军中战场方寸间，更在汗阿玛意属，身后兄弟们殷助，一步错满盘皆输。】
还看到了什么？【卢氏急切而武断的阐述为陈舅高声叱责喝住，诘问声声句句迫得卢姓小将瞠目哑口。几日奔波历险，他已劳累惊慌不已，反复道来也不过所见所闻，着人领其别院休整。内室重归宁静，亲斟热盏递去供陈舅润嗓缓神，应言】理应上奏陈明现情，闽地与京畿相隔千里，奏章往复必有耽搁，还需尽快尽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