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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北京1楼2022-07-18 20:32回复
    “她的花是哪儿来的?!”
    将手中一枝鹤顶茶掷在内侍面上,它败了北,红也红得意兴阑珊、有如霜打,泛出灰白的死色来,颤巍巍捧住花心里一小缸血泪。我也红着脸,双颊被烤过似的,火焰在眼睛里烧,眉是一对浸过夜色的藤蔓,快绞到一起去:真讨厌!风中拂过肩的碎发,袖里攥成拳的指掌全在齐声说。花是……他竟然还要解释!
    “我知道!”我问他,又不要他答,因失望、烦扰、恼怒而显得凛然。“我当然知道!”
    花贵在它的硕大,它的郁渥,它那么深、仿佛要染人手的丽色,更贵在它难得——一千句私语已告诉我,那不是长安水土养出来的花。他们都在看她!看牡丹的花茎里如何汩汩涌流着南来北往的河水,看叶脉中藏着船舶的桅杆和船工枯瘦的脊柱,看这大明宫中惟一的一朵,向惟一的她俯首称臣。
    是妒忌让我混淆一名黄门和一位王公,自不量力地,试图唆使他们击竞。
    “你为甚么只找到这些?”
    握住那束庸常的、我不屑带去筵席的花,它们瑟瑟地战栗着,寒馥飘荡,也似哀哀在祷告,可我夺过剪子,银白的利齿将它们齐腰铰断。花的头颅颗颗掉在裙裾上,再翻滚着,嵌进石路上,满脸血污,神情同我一样委屈。
    食指尖被复仇的花刺咬痛了,丢开残枝,背过身去。


    IP属地:北京2楼2022-07-18 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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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111??还吞吗


      5楼2022-07-19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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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22-07-19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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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陡然回首,一双耳珰疾晃成水中月。
          憎恶是丑陋的,眼红是不得体的,大明宫如此教诲我,是以我不要被人看到,就如被揭露金玉丛中的败絮,被捉到一只华胜边扰人的乌蝇。尤其不要被他——始作俑者每一步都走得慢,像每一位志得意满的将军检阅战果。
          不情不愿,又自暴自弃,头还微微低着,眉心被花钿坠着向下压,眼却要瞪他,内侍几是弓着身体让开来,噼啪燃烧着的目光便更无所遁形,满地残花都是余烬。半晌,轻一甩还疼痛着的左手,开口即是反诘。
          “阿兄还在意我美不美?”
          曳着柳花裙走过去,虚挽住一幅缓涌的白浪,茎叶吱吱呀呀,也埋怨、也生恨,稚蕊种子一样洒进砖缝里,土地中也长出密语。
          “若论美,只管去赏徽训的花就好了。可是天干物燥,京畿不比江南,也许今夜就要枯死。”
          银牙咀嚼诅咒,字字咬出小孩子似的赌气。但它千里迢迢,岂不只为赴这一夜的约?
          “真没意思!”我是葡萄藤下呲牙咧嘴、张牙舞爪的狐狸,又骤然化形作公正、秩序、道德的维护者,火旗高张,只因我未能众目睽睽下熠烁的反叛。“只是斗花而已,阿兄还要舞弊!这样的大张旗鼓,奢靡浪费,赢了也没甚么意思!”
          没甚么意思,那你又摔甚么花?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2-07-19 1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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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一点,她脸上噼里啪啦什么颜色都有。】
            【李聿驯坐在檐下,津津有味地听。尚嫌不足,甚至中途挪了挪,以寻求更舒服的姿势——临安侯身娇体弱,常喊着腰痛腿痛头痛,非要坐着瘫着躺着。直到风哑了,她与耳下的那两颗圆满的月俱竭,才接话。】
            对阿,所以御史们骂我了。听说刘中丞痛写三大本,此刻已经冲上紫宸。
            【这是大实话。阿耶为搅浑清浊,抽寒门的骨头铸了天子剑,正一把把地插满乌台。而我很有闲心,取走她发上的一瓣红,如摸一团绒绒可爱的月亮——不是满月,是尖细地,能把人切成两段的像刀刃的薄钩月。】
            既然人人都知道,舞弊就能赢,
            【视线在她脸上滴溜溜地烧。】
            你为什么不舞弊?
            【我喜欢李徽麟的脸,她有一望见底的、直白的欲求。可大唐有太多的公主了,就像她髻间,有太多的钗环:她不懂如何与欲望相处。更未察觉,牡丹并非今日才开。它从花朝宴那日,就被阿耶亲手赐到尹氏的耳畔,一路顺着血脉,浮涌到年轻的皇子手中。】
            父亲不是给了你奉节吗。
            【摊开掌,那只多余的簪正静躺——却不许她取。】


            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22-07-20 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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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中丞是贤臣!”
              立刻讲,仿佛他案上一台砚枯涸了、一杆笔写白了头,都是为怨愤的我沉冤。然而年轻的县侯并不怕,玉笏扇出的悄悄风钻过亭栏,灌进他的衣袍,让他像一只从容打开翅膀的鸟。在云翳与河汉间,唾骂和赞美听来会是同一种音调吗?
              我又开始恼刘中丞,真没用,他为何不能擎起森白的雷电,写隆隆的匡谏,教一教我的八哥哥,甚么是恐惧。
              我站着,俯看好舒服的一个他,却似仰着脸孔,无论我怎样咬牙切齿,在这世界托住盛牡丹的漆器、缓缓奉出真相之时,一切都在错位翻倒。终于坐下来,被卸下一根簪子,像被拔掉一根刺,翦除一点脾气,就一点儿。
              “我不想。那么多人,他们为什么不舞弊?”
              企图请众人为我的气焰拾薪,可我明明讨厌庸常。再次想到那枝(据我诊断,行将凋零)花:那么重,压得颈子都作痛;那么浓,隐匿入高束发云的阴影;香气还那么烈,不肯与人呼吸似的,非要蛮荒的村夫,才驯养出这张狂的野物……膝上的裙搡皱了,谎言正推开涟漪,重复道。
              “我不想!”
              我不能。谜底羞惭地,躲进掌纹里,又坦白在我向他索钗的瞬间。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22-07-20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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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珉自然是贤臣!】
                【他出身寒门,好不容易入赘熬成郑家人,如今是氏族们最忠诚的马前卒,欲杀一杀尹氏在明宫的威风——哪有什么清浊寒热,尽是生意,都是人心。而李徽鳞不明就里地坐进来,空怀着一颗吃不饱的心,皮毛仍炸得很蓬松。】
                【陶氏把她养成了一头小兽——这没什么不好,我大部分的妹妹都是如此,皮毛美丽,姿态稚嫩,像明珠一颗颗缀起来,成为明宫脖子上最显眼的宝石项链。再大一点儿,她们会被撒长安十二衢的不同坊园,以及更广域的疆土,成为父亲招贤各方的皇恩。】
                【——前提是,她们没有一位像我这样爱交朋友、为人解惑的好阿兄。】
                斗花斗花,斗的不是花,是这只簪花的手。
                【扬起收尖的簪尾,如握笔提碑,把明宫的其乐融融剥给她看。】
                他们还知道,今日有牡丹,明日就有烈鹰骏马。唉,冯夷奴。
                【她一双眼,懵懂,在春历的风中向我睇来。少年也扬眉,有风一样的眉宇,恶劣也被吹得像白日湖光,亮粼粼地。】
                你每一样都要等吗?


                14楼2022-07-21 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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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是殷勤女郎,不动声色地,揭去紫阙之上轻薄的鲛绡。
                  那是由许多妙丽的梦、虔诚的雅乐、堂皇的颂诗织成的,缀着一粒粒金粟,象征无限的丰饶、不竭的的供奉,和只流通于李唐血脉间的平等。它被拂落了,被我的长簪钉进一须臾前的历史里,然后我终于看见明宫的模样,它生着猫一样狡狯的媚谀的神情,虎一样贪馋的凶狠的牙齿。它冲我眨了眨眼睛。
                  而我望着李聿驯,望着我浸在玄青色间、迷茫的影子,她正历受一次启蒙,还在皱眉头。
                  “阿兄的话真多。”
                  权力,我想起来了,李盈娘这样称呼调遣漕运的书信、招抚六宫的玉册,人们这样称呼主宰欲望河流的神明,我会这样称呼那只簪花的手。为何不能为我簪花呢,为何不能是我戴金镯的手呢?我还没有想明白,也不知道怎样回答他快活的太息。
                  “良马产在西域,江东可只捉得到鸥鹭。”目光犹疑着躲开,去看光洁的亭柱,寻散乱的花尸,一壁尚不甘心似的,胡乱地说。我的脸又热起来,如坐针毡,却不是因为愤怒。
                  “我要回去了!”很匆匆,留下一勾未完的句读。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5楼2022-07-22 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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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跟着李徽鳞跑走了,余这只金打的断尾,还捺在我五指内。】
                    【瞅瞅它,再瞅瞅地上的一滩残花,最擅长恶人先告状的八殿下,自顾自地,叹出好大一团气。】
                    唉,丢三落四的十五娘。
                    【幸好有我,替她收狼藉。簪和双手一并拢入袖中,摇头晃脑地,揣着朝另一条道走去。】
                    有我这么英俊的阿兄,怎么还能嫌话多呢...不像话,真不像话。


                    16楼2022-07-22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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