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丽亚娜
曾几何时,阿丽亚娜记得,她被誉为总部研究院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人们爱她的才华,爱她的容颜,更爱她的伶牙俐齿,可她却执拗地爱着科学与真理,以至于为此将人伦感情暂且抛之物外。在封闭实验室度过的千万个日日夜夜早已让皱纹与斑驳爬上她的脸颊,让劳累和粗糙占据她的肌肤,她的发丝不再如朝阳那般耀眼灿烂,她还未完全变老,但早已不再年轻。
伊曼纽尔坐着,向她笑。他看起来比她要平静得多,他的平静相比而言,更像是一种释然。
“我明白。你知道,没有谁比我更相信我们得出的数据和仪器的显示了。地球与自然不会用虚假的征兆来欺骗整个人类,这一切已经板上钉钉。你倒是让我学会慢慢从冷静到释然了——这点不错。”她怅然长叹一声。
“不过让我先做一件事,对你而言,就算我小小任性一下吧。普天之下的所有人类,都应该有权利、值得在这最后五天得到消息,和他们最亲密的人在一起,享受最灿烂盛大的告别礼。然后,让这场引力乱流为所有人举行葬礼,让所有人笑着安眠,所有人没有遗憾。”她敲击一旁浮空的全息显示屏,是很简单的传输数据操作,省去了她之前向总部传输数据时每每加上的细致分析和报告。只用最简单的一个句子,它却足以容括一个世界。
阿丽亚娜看着讯息发送,然后她挥手,让显示屏的莹蓝光点黯淡熄灭。她小跑了两步,在安全门口追上伊曼纽尔,自然而然地接下他的手,感受体温的互相传递。最后五天,她哪里都不能去,她的家人或许即将四散奔逃,她的朋友或许已经忘却她的音容笑貌,她愿意和伊曼纽尔一起最后仰望星空,诠释最后的浪漫。
“走吧。我们还有五天的时间,很长很长又很短很短。我们有一百二十个小时去回忆我们所学过的一切,去背诵分子结构和复习它如何构成万物,去了解沙尘的粒径和触感,去看看星星,如果星星还能高悬在沙漠的夜空。”
阿丽亚娜在微笑,她的话语如同在讲述史诗,她的回忆从地球鸿蒙初开蓝藻呼吸的伊始,直到数据和光编织的现代。
“走吧。我们去背靠沙丘,先好好享受几个小时,直到我们倦怠为止,或者永远不会倦怠。”
“去看过那些,我们爱过或者曾经爱过的东西。或者,看看我们如何描述‘爱’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