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寿辰将至，我寻思着外头的吃食总也只有那么几样，老是也没什么新意，干脆同一朵朵的厨子讨教，学几手小菜讨阿娘开心也好。）
我前日里去表舅府上，有个洋人正找他，听我说要给阿娘做寿，说他们老家有种大饼，饼底厚实却软糯，上头铺着嫩鸡肉和虾仁，吃起来鲜香可口，颜色又喜庆，最适合做寿了。
（我左右瞧了瞧，不远处有个水果摊子，我指着门口台子上金黄的菠萝同闲颐道）你知道吗，那个洋人的名字也怪有意思的，叫，叫买个菠萝！

-每回听绵绵说起她表舅，总是有数不尽的新鲜话题，而今时候，京城里头往来的洋人不少，不过我见过的着实不多，对于他们的生活饮食，也算不得了解，不过却觉得存在即是合理的，酸甜苦辣咸，能得人欢喜，总是有缘故的
：那倒是有趣，只是没有尝过，不知道味道如何，怎么样，你若是学会了可要给我也尝尝
-向来不排斥新鲜口味，甚至有几分期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却是个琳琅满目的水果小摊，便是说起这些水果，也没几样是京城里土生土长的，大多数还是从南边或者西边千里迢迢运送到京城里的，只是时候久了便司空见惯罢了，再也添不得什么好奇。 只是她拗着口说出来的名字却很是有意思，顺着她的话儿末了又添一句
：呀，这名字跟咱们这儿很不同呢。对了，我先前还听人说，那洋人的名字都是名在前姓在后的，你说怪不怪

那敢情好，我今儿就打算回去试试，到时你可别急着跑！
（张厨子的手艺我自是相信的，只是终归也是教了些常见的吃食，与这少见的洋大饼相比，新意上便是平平无奇了。既然见了菠萝，我寻思着，既然鸡肉虾仁能放，那菠萝一定也能，那洋人连名字都有这俩字，他们吃大饼的时候也必要会放——的吧！）
照你这么说，那一位就是姓菠萝了？
（想起那人金发长脸，长得倒是挺像个大菠萝！伸手装模作样的挑选，实际上这市场我哪里来好好逛过，别提挑东西了。）我也给你取个洋人名字，就叫——
（余光瞥见一边的菜摊，嘻笑道）就叫偷个窝瓜吧！

--说来虽然自幼相识，却从不曾尝过她的手艺，未料到这头一回便是西洋的玩意，虽不能确定味道如何，不过照她所说添了鸡肉虾仁，总是个能吃的，也没什么可以多顾虑的。至于那个洋人是不是姓菠萝，那可就不好说了，顾盼半晌，顿了顿应下
：也许是呢，不过若是用水果做姓，倒也很别致
-水果摊上除了菠萝还有不少时令的水果，信手挑挑拣拣，当真是欢喜这水果的香味道，不似香炉里焚着的香料浓烈，更添几分自然清新。再听她后来话儿，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连连摆手，唇角上扬，迎着光影，笑容明媚狡黠
：别了别了，你若是喜欢，这洋人名字便就给你自己吧
-鼻尖充盈着水果香味，透过四肢百骸传到周身，蓦然叫人觉得满怀舒畅，忽的想起前些时候听旁人说起的西洋香，依着绵绵这喜好新奇的性子，也不知道听说过没有，遂接口继续道
：对了，我听说洋人用香和我们这处很是不同，咱们大多喜欢焚香熏香，他们的香料却如同水一般，可以直接洒在衣服上，你可听说过？

（我倒是打小爱吃水果，尤其是瓜，可惜京城的瓜并不是顶好，我听大哥说起伊犁时，那里的蜜瓜呀西瓜呀，个顶个的香甜。挑了个菠萝，又拿了个甜瓜在手里低头正嗅着那浅浅的香气，抬眸笑道）倒是听过，他们还挺直接，就管那香的水叫香水呢！
（阿娘有鼻炎，家里除了瓜果几乎没有其他的香气，表舅的那位菠萝朋友身上别致的味道确是叫人印象深刻）不过我也有听过，说洋人喜欢用那玩意儿，是因为他们天生体臭无比，为了掩盖体味儿才——

-看她拿了个甜瓜在手里，我算不得对这些瓜果之类有多深刻的认识，不过就是想吃的时候才会去琢磨一二，不过照她所说倒是与我所知不谋而合，香水的名字不用费脑子便能知道是何物，大抵总比那些弯弯绕绕的名字通俗易懂得多，不过比起香水，现下时候颇觉闷热，倒是这些瓜果更加我垂涎三尺，侧首问道
：你几时也会挑水果了？
-由着她挑挑拣拣，自个儿只在一旁好整以暇瞧着她的动作，说起来西洋香水味道，似乎同我们这处的香料也差不多，然而除却寺庙里常用的檀香之外，我喜欢的香料诚然不多，尤其是那些甜腻腻的，更是不喜，不若袅袅檀香，清爽怡人，又不凌厉，再听她不晓得打哪儿听来的原由，恍然顿悟
：还有这样的说法呀，我头一次听说，不过那儿的人与我们这儿总是不同，也未必没有可能呢。不过能想出这法子，也是费了心思的。

（掂着瓜看着有模有样，没想连她也被骗住，凑到她耳边低语）我哪儿会这个，拿着装样子罢了！
（与她相视偷笑，罢了又将瓜递给摊主一并结账）我还是喜欢这些瓜果的香气，虽然放不久，与那些香料比却多了份新鲜。
（付了银钱，便往边上卖腊肉的铺子走去，从前与她闲逛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只是随着入宫的时间越近，我又忽然珍惜起这样的日子来。）咱们京城能见的洋人似乎还好些，除了金发碧眼的瞧着与我们也没什么不一样。说那个罗刹国的人，个个人高马大，从头到脚都是棕色的卷毛，尤其是成年的男子，远看跟熊似的，噢不，听说连熊见了他们都要躲起来呢。

：你呀
-她最是古灵精怪，做出这等模样也在情理之中，却也能唬得住那小摊主儿，尽选了些好的往她手边搁，有她在这挑选瓜果事情上头用心，自个儿自也是愿意乐享其成的。不多一会儿，便瞧着她挑中满满当当的许多不同样的，只是我两一道出门时候，皆素来不爱携了婢女跟随，少不得上前两步，替她分担一二，好在这些瓜果虽是种类极多，却不重，倒也还有闲情逸致再往别的小摊去
：等你进宫了，便再没有人同我说这些有趣的事儿了，想想都觉得闷得慌
-虽是一道红墙，可里头外头却是截然不同的两重天地。与她自幼相识，平日里总在一处，早已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往后乍然分开，忽的得好些时候不见她，这般想来颇觉得不舍。只是在这天高海阔里，我们的愿望渺小如沙漠里的尘埃，从来微不足道，轻声叹息，日后再得了好吃的好玩的，没有了她共赏，总觉得缺了三分滋味儿，好没意思。

那倒是，不如——你来陪我呀！
（当初晓得要进宫时，我是千万个不愿，后来却也莫名便与自己达成了和解。车到山前必有路，况且诚如与她从前所言，我不过是进宫做女官，满了年纪自会出宫回府，同那些真正的金丝雀比，已然是幸运许多。）
哎说起来，原本不应是你饮怜姑姑参选嘛，怎么后来成了饮冰姑姑呀？

：我？你又不是不晓得，我最是受不得那些规矩的
-四九繁华，人人趋之若鹜，却未必是我心之所向，况且家里头也从未曾透露过这层意思，何苦辜负如今这般逍遥日子。总是在得失之间，学着同万事言和的，看着绵绵，好在她入宫也不过数年之间，到了年岁自然我们还能一处，想到此处，却也没有了最初时候的伤感，再听她问话，蹙眉沉思，片刻后道
：说来其中缘由，我也不清楚，只是那时候听说饮怜姑姑病了，不过别说是你，我也觉得蹊跷
-虽然觉得蹊跷，却生知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有因果，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问出来个缘由，好在同绵绵之间从来无话不谈，彼此之间甚至比亲姊妹更亲切，便也不怕同她说个分明，却在这时候花奴过来说是额娘寻我回去，颇生了感慨，恋恋道
：下回得空了再同你说
-一边说着，一边跟着花奴去寻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