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楼别序 」
帝女别,十六娘,又字盈。母早逝,孤居还周,筑西楼。
少落拓,胆大心细。长而杂厝,辩说诡异。好胡服、射覆,箭镞手中握。
童年是由梨花、纸船,和无数个破碎的梦组成。
初封“淑公主”,寓虑善从宜、善行著闻;政德二年新禧,适逢盛际,主趋前颂礼,嘉赐上元;
六年春阳,封邑陈留。
说到死,想到她。说到爱,还是想到她;
「 长生殿 」
路走过许多次了,就像这座居处数载的光赫大明宫,周遭一切俱烂若披掌,却丝毫不觉陈腐难新、衰老枯残。哪怕我在此已失椿萱的拥抱与眷注。
https://tieba.baidu.com/p/7915551275风悄悄地鼓动着一颗意欲退遁的心,身姿却如青松般站定。李徽鳞果断决绝的语气令我感受到一种熟悉的仪式化的庄严,是镌刻在每个李唐皇族骨血里的永恒主题,辉煌的权力。
https://tieba.baidu.com/p/7916477707在这个被雨和雾包裹的午后,李徽鳞很坦然地说出徘徊在爱与被爱之间的合理性,而我却恍惚听见一声细瘦的叹息。
https://tieba.baidu.com/p/7925548366曩昔纵心经帙之时,悉知流血、病痛、死亡,皆是阎浮众生迈向远方、须弥山的必经之路,而当婴孩出生时,那宣告她降诞的第一声标志,就是声带发出的第一声共振,就此在三千大千世界有了烙印。生命的归宿是血,痛也是一种存在,因而,我并不惧惮那些所谓的痛楚。
https://tieba.baidu.com/p/7995009281骄傲如李徽鳞,怎能忍受旁人对她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行径,就像拂去一粒无足轻重的微尘。那是非礼的侮蔑。可我偏偏要做此选择,好似那支射落青丝的箭,以湿履为借口的、耍赖似的占据悬涛一隅的雨后,还有月夜下的辩驳,我那终将袒露的偏幸。
https://tieba.baidu.com/p/8136685467「 夏摩山谷 」
你瞧,半张黄金甲下的眉目浓烈,沿着镂空金饰蜿蜒而去,高挺的小鼻子耸起或皱起,朝天伏犀骨直入鬓边——那是李徽鳞特有的表情,旁人学也学不来。
独特、神秘又瑰丽,此类古阙颂辞同样属于她。
在与绿到近乎黑色的枝叶亲密接触之时,我没由来的起了兴头。我就是要李鱼鱼为我着急,因我烦恼。这或才是我不肯应答的缘由。
只可惜,那些奇异的碎影已经身先士卒,临阵扬盾倒戈,为她送去一纸天机,每一次抖动都是一次私语。叹口气,躲避追寻的目光,猫着腰敏捷地绕出密林的锢绊,绛朱色的裙似一尾红鲤翻波,我很快来到她身后。
然后——小猫扑食!
“哈!李鱼鱼,你没找到我,倒叫我捉住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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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面挂着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仿佛自个儿才是受委屈的那个人。自幼不得萱堂庇佑的十六娘,早生名曰伪装的暗疾,凭借生长在权力中获得真实,斑衣摇曳只悦已身。李徽鳞则是我千淘万漉后捡拾苍玉鳞,甫于霜降瓦解冰泮,尘尽光生,终得丽春。她亦抉得骊龙珠,光彩曜掌握。
“射鸭当然有意思啦!不仅射鸭,光是射这个动作本身,”不要对一件没做过的事说无意义,何况是能为我带来美誉的事项。日光游浮为她比划、示范的腕骨间。弯弓、瞄准、射出,行云流水地。“就被赋予了许多乐趣。”
挟矢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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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一枝鞓红承渥蝉露,水珠沿着生命的脉络滚落,微小与宏大、柔弱与坚韧,正在此野蛮生长。也追寻游弋,看它流向虚空的所在,啪嗒,镜浦倒映一番艳冶;啪嗒,再是一小滩没有涟漪的渌波;啪嗒,我终于看清了。我看见了我和李徽鳞。
“或者周郎、赵郎、许郎?”我们好像从来都在一起。
“再不济——你爱我也可以呀!”
尘世百态,有人崇拜权力,有人视财如命,有人梅妻鹤子,有人儿孙满堂。心中有个信念,总好过无的放矢。如若不然,心底将滋生出一种古怪的虚荣心,失去什么必要从他处攫取什么,越得不到也就越想要。毫无疑问,我需要爱,更需要被爱。驹窗电逝,李唐千里舆图内,李徽鳞是我当下交付感情的绝佳人选。可堪与我翕骈尔。
可我也拒绝陷入飘渺的、遥远的梦中,迷失在夸张又失真的彼岸。
——那让我折中一下,就贪点儿依赖贪点儿爱,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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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钩浅金色的小舟停泊在御云楼高敞的檐隙,也虚虚幻幻地穿梭、晃动于公主的黛青色的眉间,风恰时带来一点李徽鳞的气息,吹散了原本攒聚心底的秋意凉。
“很显然,我在看月亮呀。”弯眸觑她,笑容掉出来,砸出两抹孤瘦却又相依的影子。
我是丈二长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还要答,“只是见过几面。”
几面?一面、两面,还是三面。际下已能察觉出话中锋芒,但我被李徽鳞突如其来的发问弄得有些蒙。
她不仅“问”我,甚至还要“判”我,粗暴地将我与无辜的小女史系在一处。一个谜的答案是另一个谜,而捕风捉影的猜疑是大明宫人人皆备的一项本事,亦早知其人性子如同飘忽得捉摸不定的月牙儿,只是我没想到,李徽鳞的疑问有天也会递给我。
夜深有雾,从殿阁的每一个缝隙渗出,直钻入我们软薄薄的纱裙纹路里。模糊的状月被张牙舞爪的枝桠切割成一块又一块,垂下眼睑时的阴影亦斑驳。我不愿隐瞒她、愚弄她,更希图藉由只言片语,让李徽鳞重新认识小袁女史——即使我知道可能性微乎其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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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徽鳞的目色愈专注,我的眸光就愈冷厉。
“是吗?”纤柔一探,与滑落的发端擦身而过,循着衣衫的纹路逐渐洇入阵阵幽绿烟雨,又似攀跻云雾缭绕的山峦,向上、向前,越过肩峰,拨指嵌住她翩翩的蝴蝶骨。这里,当埋葬着最浪漫、最多情的一等轶闻。我俯身靠近李徽鳞,是毫不犹豫地笃定,和明知故犯的相峙。
都指向她,都选择她,都看着她。
“上古帝王和今朝帝王的女人有区别吗,她们一样被囚锁、被碾碎、被献祭,所谓幸与不幸,你又真的在意吗?——没人在意的。”
死去的沈氏可怜吗?不,她可亲、可敬。我可以不爱阿耶,因为他不止是我一个人的父亲;却无法不爱我的母亲,因为她只有我。纵使无人在意。
“如果她后悔,你也不会见到今日的我了。”
而她可恶!——李徽鳞可恶。不依不饶地追问,非要用刻薄的字文摧剥筋骨,将我刺得分崩离析才肯罢休。
合上浓密的羽睫,锢闭墨瞳里将欲满溢的难言的怨尤,和自汩汩血洞中长流的痛苦的渴望。仿佛用尽一切讥诮,露出自嘲的笑,喃喃道。
“救我……救我是害我。”
爱我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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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也紧紧相连,牢牢锁住可恶又可爱的面容。她会像那朵委散在尘土中的海棠么?失去所有神采,被风轻轻一吹,流移四散,难存躯体。但断肠花那么轻,未值鸿毛;而李徽鳞那么重,远逾丘山,她们能一样吗?
她们当然不一样。不必提李徽鳞作为李唐公主的价值,何况是李鱼鱼对于我的意义,是宁愿将长年的桎梏看做仁谊的羁绊。
我真正在意和恐惧的,是她的死亡,“不……”
灵台赓续混沌也好,反复审判过往也罢,一切猜想的前提是李徽鳞安然无恙。她怎能以身试法,迫我就范!心神俱肃,眉目凛然若临百仞之渊,耳畔的狂风也在怒号,自戕者当永堕无间地狱。
“李徽鳞,你不许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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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吞噬了一千个月亮,只剩下最后一个。即使不堕苍穹,今时也要被夜的长明灯排挤,躲进层云和重山之后,于是惟有星星明亮,俯下身窃听风云。
“很多是多少?只要不包括全部,那么……好吧好吧,当然没有哦。”
我好可恶。我希冀李徽鳞快乐得意,却又不断地产生分歧,从蛛丝马迹里找寻线索嘲谑她、甚至挖苦她。光阴如瞬刹的流水,那我既要和她享受畅快的人生,尽情交换最振聋发聩的赤与诚;也要折磨她、折磨自己。大抵只在赞美李徽鳞时,才会毫无理由、也毫无道理的附和道。
“是呀是呀。”美目曼泽,轻轻衔住她侧首递来的眼风,佯作无辜而虔信的追捧者。
“你最美丽,也永远美丽。没人会不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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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话。她欲把袁茂英比作笑话,而我何尝又不是她口中的笑话,李徽鳞确然是这样形容我的,——“真好笑”。相似的字句跨越消逝的时间与距离,连同浑然无忌的狞笑声,一同在耳畔嗡嗡作响。刹那,骄傲、怀疑、愤怒,统统化作巨大的星火,使内里一颗心熊熊燃烧。我清晰地听见哗栗剥落的爆炸,属于幼年时期的李盈娘,她的骨骼在被撕扯敲碎。
“你凭什么这样说她!”又为什么这样说我。此刻的我也在被撕扯、被敲碎,牙齿都痛得打颤,仍清清楚楚地反驳她。
“我不!”
我看见一张暴戾的脸,一半属于李徽鳞,一半归给我自己。都在理直气壮指责对方的讹谬和无情。可我只看得见李徽鳞的。
“对!你可是阿耶亲封的弘农公主,如何不能昭察真伪,你从来都没有错——不,应该说你自以为你永远没有错。”
箭镞不会回弓,我同样忽视了刺向李徽鳞的言语的矢镝,铓刃割破皮肉,放出足以搅乱混沌的凶兽。但我太天真,她根本不需要什么手段便可摧兰折玉,一杯倾覆的果酒就能让人狼狈不堪。不及眨眼,石火电光之间已经尘劫。
“李徽鳞,你的心不会痛吗?”
却不再希冀她给予答覆。礼盒反扣桌面,能够发光的阿拉丁神灯一定模样潦倒,但再无意捧至人前许下愿望,任由它独自等待。我业忘了最初的欢愉,只知一滴泪淹没了心,从记忆深处漫上来,扑簌簌地,垂露在牵着袁茂英的手折身步出的瞬间。很小声,自言自语似的,“……人但凡有心,又岂能不伤呢。”
「 镜里花 」
袁茂英
「 浮生休提 」
李徽判
李今慈
「 禁庭春昼 」
群像
「 风铃中的刀声 」
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