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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8画舫

（倘若一切顺利，这大约是我入宫前最后一回与闲颐同游。上月里，阿爹同家里商定，送我与二伯家的堂姐一道参选女官，便是阿娘如何反对，也是无可奈何。你看，如我这样娇惯的人，终有一日，也得向命运低头，）
（明月初升，微风轻拂起一阵粼粼波光，仿佛是我心里万千的思绪，轻叹一声）哎，你说咱们，下回来要到几时呢？

-凉风有信，前些时候便听说了绵绵要入四九的话儿，京城中熟悉的人不少，可能说得上话的却委实不多，待她入宫后又是少了一个，为此也是踌躇叹息了许久。今儿应邀前往画舫，船舫外头，明月东升，映人间温暖璀璨万家灯火，两相生欢里掩藏万般愁绪离索
：总会再见的，那地方也不能留你一辈子不是
-而今时候，旁的话儿都颇有些苍白，大抵我同她是一样的人，更喜这滚滚闹市万丈红尘，可偏偏世事又如何能尽如人意，唯有劝慰着她一些，到底只是参选女官，不是旁的，总有相逢之日可期。

可别吧，那金鸟笼就算人人都想呆，我也不想！
（年幼无知的时候，与姊妹们一道儿玩时，总爱扮成宫里娘娘的模样，偷偷戴上阿娘的簪子和手钏，端坐在正位上，跟戏文里走出来似的，不曾想，我阮绵绵有朝一日，居然当真能进那紫禁城走一遭。）
（我甚少多愁，同她面前也该是高兴的，可便是身后丝竹悦耳，依旧提不起什么兴致来。）我只怕，等咱们再见时，你可别都当额娘了才好。

：你呀
-嗔怪看她，那座金碧辉煌的城，有人趋之若鹜，也有人避之不及，若绵绵若我，大抵总是更偏爱这外头凡俗活色生香的自在。画舫再河中摇摇晃晃，月华投在河面上，碎了一河清辉。不远处传来丝竹悦耳声音，却难免为着即将而来的分离伤怀
-那座城于我，不远不近，恰正正好矗立在那儿，亦是不愿意再靠近一步。却也知道绵绵入宫，是无可改变的局，虽身在盛世，却又有谁能真正随心自在。既然无可改变，不若叫自个儿欢喜些的好
：我呀，大概是受不得那些的，要在我阿玛额娘跟前多留留
-未来如何，几不可知，却也不愿意将自个儿早早托付了出去，还有那么多的风景不曾看过那么多的地方不曾过去，又岂能甘心困在庭院里寂寂
：没准儿还得是你先呢。

你想得美，你别忘了，我上头可是有——
（伸出手比了个八，略有些得意）八个哥哥！就算一年一个，也能呆好几年呢！
（不过说到进宫，我究竟也只是去做女官，倒是她家中，听闻从前有姑母在宫中为妃，我究竟是没见过世面的年岁，总是难免的好奇）说起来，从前你家宫里的娘娘还在时，你去过宫里没有？长什么样，是不是间间都是金屋子？
（小时候曾听武帝金屋藏娇，我羡慕极了阿娇，哦，我若真真儿住进了金屋子，定然饭也不吃茶也不饮，整日就拿个小铲子铲金漆，掐指算算，要是能铲一年，换的银子大约是能在京城买两间带花园的宅子了。）

-瞧她比划着八的模样，不禁莞尔，话儿虽这么说，可毕竟入了四九就与外头不同了，往后一别经年，谁知道再见时候又会是个怎样的光景，唯盼着我还是我，她还是她，停留旧时模样罢了
-画舫兀自摇曳，空中明月高悬，好似永远不识人间愁苦，可偏偏高处不胜寒。听她提起金屋，却想起了史记中所载汉武帝言若得阿娇为妇，必筑金屋储之的一段佳话，只是历来好梦由来最易醒，尊贵如阿娇，不也只落了个围困长门的既定结局
：我倒是没有进去过，不晓得里头是什么模样，只听人说人间仙境大概也不过如此，我还等着往后你从宫里出来，同我好好说说呢

嗨，那你怕是听不着什么好的！
（我这人，素来记性不好，前头还满脑子哀怨，这会儿说着有趣的，便也一时将那烦心事抛远了些。扁嘴道）我听阿爹说，虽是称一句女官，实际上和小宫女儿似的，主子在哪儿你就在哪儿，主子若像那池子里的王/八一样爱缩在壳里，那我也只能当小王/八跟着不动。
（忽而双手合十，作许愿状）苍天在上，我阮绵绵愿一生荤素搭配，换未来主子人美心善好相与！

-这话儿经她口中一说，虽是这样的道理，却还是叫人忍俊不禁，羽睫轻压，将其中颜色尽数抿去，也将方才时候的离愁别绪一应掩埋。听闻得这回家里头也要择了两位姑姑入四九的，不过我惯是不爱听闻这些同我无关的事儿，也不晓得究竟是谁，说不准将来时候，绵绵还能同二位姑姑在四九城里遇上，却也只是后话，倒也不急在这时候同她细说
：荤素搭配，你倒也真是不挑剔呢
-听过许多誓言，不可否认的是那些许愿者似乎都比她要虔诚得多，不过能入得红墙之内的，又有几人是凡俗，不知绵绵的心愿能否达成，可若是真能如此，倒也不失为一桩幸事儿。抬手握住她的柔荑，仰头望天边月华如练，星空璀璨，虽说有泼天的富贵，却也是举步维艰的地方，推心置腹道
：不论如何你可都得好好的，我还等着你日后年岁到了，再与我一同看星星呢

放心啦！
（我这个人呢，一不通天文二不晓地理，可贵在脑子好使啊，凭我的聪明机智，不说能在紫禁城一路高升，当个安稳长寿的小王/八那还不容易。）你听听，她们唱的这首曲子叫什么来着？
（甚少听见如此甜美的嗓音，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多瞧几眼，看清了那歌女的模样，却有些失望，果然声音与长相，未必是相符的诶。）

-她说放心，可大抵不等到她从紫禁城里出来时候，总要记挂着她，平素万般愁绪不爱萦绕心头，却唯独这几个知心的好友，最是在意。不过那里头锦衣玉食，依着绵绵性子，也出不得什么错儿，将心思掩去，复巧笑对
：好，那等你回来，再请你一道去吃点心
-不远处有婉转歌声传来，音韵唱词里皆是满满情愫，不知今日又将醉了谁的眼。再细听那唱词，却着实听不出来是何种曲调，惯常也少在这些事情上头费功夫，画舫落在满池星辉斑斓，舫内烛火摇曳，舫外月明星稀，与她悠然闲话，月至中天后各自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