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春林的香要称得上周全，虽说价格同香的种类一般繁复，在南巡的浩荡洪流里，却是不值一提的。不晓得谁先购得戴春林的香，好像一夜之间，便口耳相传起戴春林的非同凡响起来，由是，这便成了扬州之行，不得不到的地方。】
【饶是见过许多场面，也要夸它的客似云来，非同凡响。半空的柜台，交织的人流，真要以为美人一身香，穷汉半月粮是个笑话了。】
：元德姐姐，呼，你买到了么？我今日才算见识到扬州的富庶——

我是用惯戴春林的，也承行之姊的托，因此一登扬州岸，先没逛其他景儿，歇够了，就直奔这里来，一并捎上了同路的元襄。
却没想到铺子生意旺盛至此，说是比肩迭踵亦不为过。等把柜台浅浅逛过一圈，额上已然渗出薄汗。
“止买到了几盒香膏，你呢？”
也是觉夏手快，收拢了这几盒，目下才顾得上与她分着细看，一壁应声。
“可不是么。京畿也有戴春林，我可从来没见过这副阵仗。”

【采薇同曰归皆是身手灵活的丫头，人缝儿里钻来挤去，视线里头若隐若现，顾不得怜惜荷包，先羡慕了这店家一通。抬起手给她瞧包裹起来的香，这场女人之间的战争，焦心的我先偃旗息鼓，退避三舍了。】
：我只拿到了几个香件和三盒香粉。方才问过里头的人，今儿戴春林出新，咱们可赶上了人最多的时候。
【素来不肯在这上头多讲究，哪里知道一个桂花也能分出十种香型，新的旧的，究竟差在哪里，一个字也说不出。】
：听说是出了新妆粉，颜色同寻常用的很不相同，有些紫色在里头。

觉夏仍在人流之中穿梭来去，不知能否再有收获，而塞满了大半间店铺的人群使我望而却步。于是捏了帕子，拭净汗珠，便在通风处停下了寻觅的脚步。
“难怪呢。”
恍然了悟。那倒是很巧，只是可惜了并没有买到所谓新品，未免叹气。
“寻常腮红也止使红的粉的，紫色的……”略显犹疑，“上脸该是副什么模样？你买到了吗？”

【梳妆打扮上我一贯不太用心，索性仗着总也还算是年轻靓丽，宫里的东西也没有不好的，才稀里糊涂的过到现在。若非戴春林好大的名头，也不至于想来凑一凑热闹，谁晓得当真凑在热闹上。】
：不知采薇她们抢到不曾，前头听说办过试妆，那紫色的妆粉上了脸，一点也不显得紫，白的明光耀眼呢。
【所以说这里头的门道，大概天分所限，很难摸得到了。】
：若是抢不到，回头教戴春林给行宫送些不知使不使得。

和她挨在一处等奚女归来，聆言，微讶，“是么，那还不错，可以一试。”
但及语罢，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妆粉么，或图白皙、或图粉嫩，谁会买一片紫色上脸，岂不砸了戴春林的招牌。
“大约不难，戴春林原有贡粉之称，早晚要被进上来的。”办法总比困难多，“再不济，还有尚服局呢，教她们去操心采买就是了。”

【人群里瞧见冒出采薇的脑袋来，不过片刻功夫，额头已经见汗，可见的淑媛们买起脂粉来，战斗力是绝不亚于儿郎们刀剑拼杀的。】
：听元德姐姐这么说，倒不知道咱们此刻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了。
【哂笑一声，或许是坐在宫里虽然可以伸手拿来戴春林的香粉，却没机会感受这样的热闹与风土人情。】
：不过总也算是长了见识，这场面要不是亲眼看见，别人告诉我我也是不信的。

“我寻思着戴春林名声最盛，好容易来扬州一次，总得逛上一逛，看看有没有京中没有的玩意儿，也算消磨辰光。”
新玩意儿确是有，可惜觉夏也铩羽而归。少喟。
“早晓得今天人这样多，又挤，还买不到新香粉，弗如去听傀儡戏，改天再逛呢。”
我爱舞姬乐伶身段妖娆，傀儡戏却也能瞧个新奇，然而眼下小金仙的场早演完了。偏颐，递去目光，“尚不到吃饭的时辰，一道去茶楼坐坐么，我请元襄吃茶点，权当歇一歇脚了。”

【圆明园中亦有宫人扮做的街市，可是这样的盛况，那是万万做不来的。故而这周折里幸而掺杂些许新奇，不至于兜头一盆凉水，浇灭了热情。】
：好啊，扬州炒饭，藕粉圆子，翡翠烧麦之流也算是久仰大名，既到了这地界，岂有不尝尝地道风味的道理。
【说话间采薇与曰归出来，手里捧着香囊，玉容妆粉，首乌桂花头油，杏仁蜜，沁凝露之流，道是这些素来卖得好，店里备货也多，好赖抢着些许，不算白来。】
：这里头可有元德姐姐想要的，权做我抵茶资？

答应行之姊的妆粉尚没买到，见戴春林今日盛况，想是三两日内也都未必，也罢，左右南巡清闲，及南下金陵之前，大不了再来一趟。
聆她应声，身边两个奚女也捧着满满收获归来，不由向觉夏睇去一眼，眼神中明晃晃地写着没用两个字。
颌尖轻扬，莞尔“那就……这盒玉容妆粉来抵罢。”
遂与她同往冶仙茶楼稍坐，日暮时方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