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分小助手来了

【亲戚虽远，每年中也有往来，逢三节更携礼拜会，宾主尽欢。是以暮春天暖，蛰了一个冬，也该舒展开来，伴母亲作客府上，又知老夫人爱热闹，特带女儿请安，一时园中赏景，湖心亭喂鱼，更有手巧的丫鬟折花编篮，引的小姑娘咯咯笑。然不足两岁的孩子精力有限，玩耍倦了，便揉眼睛哭闹，吵着要回家，不得不向老夫人告罪，暂寻一处安静，哄她小睡片刻。】
【因在湖心亭中，知下桥西行便是桃花坞，僻静又不很远，常无人至，正合放小娃娃睡一觉，且待众人散时，远远也能瞧见。孩子闹觉，抱在身上仍扭糖般耍性子，边行边哄，小心翼翼踏上屋外石阶，没留意近处有调笑声，再想撤身，已来不及。】

【手上捻了朵绒花，扬手举的高，引小丫鬟奋力去夺】
我说这不成，无功不受禄，你绣花不成，沏茶也不会，怎么能得这朵绒花
【半日偷闲无事，本约二哥到西城买砚，他临时爽约，落我无所事事，索性逮个祖母院里的小丫鬟玩笑。从来在脂粉堆里厮混是常事，小丫鬟正是爱娇的年纪，喜欢又不敢生夺，闹她一张脸红扑扑的，还算赏心悦目】
秀香，你也和你姐姐们学学，这么着，你给我绣个荷包，别说一朵绒花，我给你拿一匣子，每个都不重样
【攥上绒花收进袖里，她待要来拿，一把握住她腕子，嬉笑拉扯。小丫鬟目光定在身后，面色陡然一肃，当是瞧见管事婆子了，没做回事，笑她】
才见的本事呢
【转身欲替她说两句话，免让小丫鬟因此受罚，入目的却是个生面，不是家里人，身边又没有服侍的。以目光询问秀香，她早懵了一张脸，忽福至心灵，想起前头听的几句闲话，半疑半问试探】
是盛家的绮心姐姐？

【若非一心哄着闹觉的女儿，该早早透过游廊看见嬉笑的一男一女，便可悄无声息调转脚步，向南避去听雨阁，也就不会两下尴尬，唯有怀中幼儿闹的累了，垂垂着眼，靠在肩头。料想不会在这个时辰撞见男子，才敢随意走动，不妨撞了个正着，且二人正捉着腕子玩闹拉扯，立在当场，一时也惊住。】
【与眼前之人有过几番照面，且他同从前的夫家也有些交情，偶尔听闻，皆道六少爷惯爱同姑娘们玩乐，今遭得见，才知此言非虚。只当女子是他房里人，则更觉窘迫，忙拍拍伏于肩头的背，解释道】
孩子有些困，我抱她走一走。
【桃花坞就在几步远处，眼下情状却不便入内，遥向北指，略略一欠身】
她要去石舫，我们先过去了。

【她没否认便是坐实，盛家这位姑奶奶可是“小有名气”，她头一位夫家和家里沾亲带故，是数上十八代才能论的到的姻亲。第二位么，世家子弟多少混个面熟。连克两个丈夫，都没得善终，曾听玩笑谁敢娶了这位，八字上得先镶块泰山石敢当】
【她怀中小儿伏在肩头，只露出个毛茸茸的后脑勺，小孩子头发稀疏，倒有几分担忧这个小姑娘日后要得诨名“小尼姑”。互认过身份，拱手见了一礼】
早几日就听伯祖母提过，盛家伯母要来做客，不想待慢了姐姐，多有照顾不周之处，绮心姐姐别见怪
【容她妇孺落单，确是下人偷懒，示意秀香去搭把手，放低声量】
小孩子闹觉捱不过去，这处无人，姐姐暂且带她进去歇一歇，睡醒了再说

府上礼数最为周全，何来怠慢，是我没让人跟着。
【毕竟是客，又称不上与穆家很近的亲戚，平素年节往来，一因长辈宽厚，也有女儿亲人的一层缘故，偶尔抱来讨老人家喜欢，故而待婆子丫鬟都客客气气，轻易不敢使唤，更不好用他房里人，便借口孩子胆小，笑道了谢】
她有些认生，好容易不闹了，倒手怕又哭起来。
【虽想逃开这尴尬地，可肩头孩子呼吸已沉，眼看便要睡，虽已是春，但水边风仍凉，也的确有些抱不动小胖娃娃，略作权衡，便不再推辞，仍旧步入桃花坞内，将孩子轻轻安置炕上，才松开手，胳膊尚未及抽回，果然她便皱起眉头，耍赖一般哭起来，又拍又哄，几番安抚才罢，不免多有歉意，笑道】
孩子小，带着出门到底不便，吵着六少爷了吧。

【秀香是个半大丫头，在祖母房里做粗活的，叫她在旁搭把手，小丫鬟懵懵懂懂，扎着手不知从哪搭，看不下去她这副笨模样，一摆手，让她外头寻人去】
【此地偶有歇脚，却未住人，更不懂怎么照顾，隔着落地罩站在门边，闻言惊奇】
绮心姐姐认得我？
【她识得我是这家人不难，一言点出身份才是不易。袖口中藏着朵绒花，悄然顺出，捏在两指间转玩，目光远落在屋外一丛凤尾竹上，只耳朵留意听声】
姐姐不用搭理我，我站会儿，等秀香回来

【姑娘被他差去寻嬷嬷，一时只余二人，他立在门旁，我亦在炕边浅坐，守着熟睡女儿轻拍】
头些年——
【身上的故事曲折，他既知我是谁，想必那些事也略知一二，虽然殷、孙家两家未令我守节，却难免有人背后嚼舌，不外乎盛家女儿命硬克夫，见了都要躲。因而稍作迟疑，含糊去另一人，只道】
有一回来拜年，角门一进一出，打过照面，那时你还小，想来不曾留意。
【那是近十年前的事情，彼时为殷家新妇，恰逢春节，与献庭到穆家拜年，知所见为六少爷；再后来许多年，便是听一两句关于他的轶事，然也都是听过便罢，并未往心里去，时隔多载，他的模样未有大变，抽条长高，出落的更清俊】
一晃都长这么大了，若在外头碰见，当真不敢认。

【春阳正暖，融了一冬的凛冽，半身被烤的暖洋洋。凭她娓娓道来，竟是半点印象也没有，不是早听了两句话，断猜不着她是哪一位，但也做了然状点头】
姐姐说的那一桩我不记得，但我记着你替我折过桃花枝，就在那边的桃林，那会儿我还没有八仙桌高，又喜欢高枝，亏得姐姐出手相助
【说的煞有介事，实则是信口胡诌，小时候的事左不过是那几桩，男孩爬树攀高，女孩赏花斗草。纵使说错了也没什么，谁又会在这些旁枝末节上较真。余光扫过去，隔着落地罩上的镂空雕花，只瞟见个素装的影，才想起孙望青出事也不过才半载】
【一朵珠花在手里捻的不成样，连花瓣也碰落一二，正琢磨再起个什么话头，秀香来去倒快，已领着人来，怀里抱着小枕小被，霎时身上倍感轻快，目光不移，稍稍侧身示意】
绮心姐姐慢歇，我就不打扰了
【朝秀香一努嘴，扔了朵被捻坏的绒花过去，惹小丫鬟眼中含泪，脚步因之更是轻快】

【盛夏】
【少年人多重意气，冲动难驯，少不得因之跌跟头吃亏，我难能免俗，也犯了这样的错，好在还有家中长辈，寻了个由头讨到“病假”，奉几房的祖母们到怀柔避暑，更是为避一避风头】
【寻常人逢此一遭怕要寝食难安，偏我是个心宽的，到这有大把时间挥霍，又无人拘束，纵情恣意到昼夜颠倒。领羊羴几个进山夜猎，一去便是三天，得了两只獐子一头小黑熊，小件不论，可谓满载而归。到家衣裳也来不及换，一头扎到床上睡的昏天黑地，再睁眼已是第二日的后半晌，方才迟迟沐浴净面，更衣换鞋，洗去一身血腥味儿】
【别院比帽儿胡同的宅子修的更广，来的不多，虽不至于迷路，也有走岔路绕弯的时候，比方此时，本想到马棚去，却是绕到小花园，顺手捡了个话还说不全的小丫头】
你倒胆子大，不怕我？
【小丫头跌跌撞撞要去摘花，怕她叫乱枝戳着眼，不得已抱在怀里，她也不怕生，一叠嚷着“花，发，发”，拧着小身子往花丛奔，被闹的没法，揪下朵最大的月季花塞她手里，总算在怀中消停。别院侍奉的下人少，当她是哪户管事家里的，点她小肚子笑问】
你叫什么名，你爹娘呢，谁看着你的，园子里这么些水池子，也敢让你一个人跑

【盛夏避暑，王家陈家也一并同行，又因穆家别院最为宽敞，几位伯母婶娘常聚于此，甚至有牌没打完、话没叙完的，索性留宿，较之往常少了许多约束。】
【与陈家嫂子说了会话，闺女便吵着要走，行路仍蹒跚，却已不大愿意让人抱，挣着下地，且莫看腿短，跑的却快。起先还能随在旁边，可走走停停，天又炎热，没多远便体力不支，只拭汗的工夫，再抬头，小丫头已举着胳膊跑远了。此处园子既大且阔，路也曲折，加之草木正旺，小小一个影儿钻进林中便难寻，不免心急】
嘤嘤，嘤嘤！
【唤也无用，知晓一旦撒了欢，旁的概不理会，远远看有人将她拦住，辨衣着，像是哪家小少爷。趁机快行几步，待到跟前，见女儿手里攥着大朵月季，咿咿呀呀，倒与人说上了话，且那人不是别个，正是春日里见过的那一位。如此方安心，连抚胸口，不及喘匀气，忙忙道谢】
幸好有六少爷拦着她，否则我怕是追不上了。

【哄她说话，小家伙却全然不理，直到有人来寻，一掂手臂，笑嘀咕】
你真叫莺莺呀，是像只小黄莺
【来人不算生面，在老太太们的院里碰见过，也是来避暑的女眷，只是暂且对不上号。笑颔首为礼，便要把孩子还她，许是小姑娘常在妇人怀中，冷不丁抱的高些，视野开阔正新鲜，竟是哼唧不肯，不好强扯她小胳膊，来人也不好上怀里夺，两下僵持，不以为意道】
要是不忙的话我再抱她看会儿花，大热天甭招她哭闹出一身汗
【瞧她衣着发髻已是妇人，又不似奴仆，但拿不准是小姑娘母亲，亦或姨娘、婶母一类。这么站着不免尴尬，一面拿花逗赖在身上的小人，一面信口闲话】
方才听你唤她莺莺，不知是黄莺的莺，还是英才的英

【笑回一礼，待气息缓平，伸手去接，竟接不来孩子，一时又不好再进一步，双手略在半高处滞了须臾，笑一句孩子任性，将手收回，叠在身前，应他一句闲问】
都不是，是“伐木丁丁，鸟鸣嘤嘤”的“嘤嘤”。
【少见生人，也少有人问起孩子小名作何写法，已有许久不曾念过她名字的来由，也有许久不曾想起为她取小名的人，并非不念，而是不敢，可细数日子，堪堪不过半载，却似几年。】
【心底漫上一丝凄然，目光落在女儿手中花上，其色鲜艳，孩子喜欢，正兴冲冲的拽花瓣。又一次伸出手去，笑着哄她】
过来吧，咱们去扑蝴蝶，你不是要蝴蝶吗。

【勿论是“莺”还是“英”，已将客套话想好，没想出乎意料，赞许成了真心实意】
这名字奇，不落俗套
【平日并没有多少耐心哄小孩，实在是嫌弃他们哭的难看，声音又尖，丑兮兮的蛮不讲理，可碰上这样讨喜的又当别论，数度辣手摧花，姹紫嫣红让她抱了满怀，从旁跟着诱哄】
这的蝴蝶会跳舞，你去看看
【小家伙的注意被转移，倾身相就，眼看半个小身子已经送过去，她忽然又反悔，一拧身搂住我脖子，小胳膊圈的紧。小孩不知事，反让两头大人束手无策，哪怕是在青天白日下，到底不好看，忖道】
不如我带她再玩一会儿，夫人是哪家的，一会儿我把嘤嘤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