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莱：怎么想到请人吃饭
泰丰：这不是被指派去协助处理云南塘汛后续事宜。
斯莱：理藩院虽然要对四夷负责，但这件事上只需协助教化，对你来说小菜一碟。
泰丰：作为本族和外族的调节，牵线帮助倒是其次。主要试探泊廷为人。
斯莱：大哥虽然看着冷峻，也不怎么和下面的弟弟往来，但是为人还不错，你放心好了。
泰丰：真的吗？但他这次抚恩滇军都由他主责，马上就快论了，未必肯假手让人。
斯莱：用亲身经历证明泊廷虽标准较严，并不贪权揽功。云南一行经常教给弟弟们经验，给他们自我锻炼的机会。
泰丰：如果这样，那似乎确实并非奸猾的样子。
斯莱：没错。何况你行得端做得正，无需藏锋，认真处事即可。
泰丰：生性端正守慎，闻之亦有几分好感。道谢，喝酒。

领通告1

【1】
【义州还朝途中，祁寒封锁，雪中危困勾起陈年的胃疾，自抵京师以后，寒积怫郁之症久不得缓解。这病绵延在我的身体里，并非第一次发作，只是这回持续稍长了些。太平湖畔菉竹猗猗的小坡上，我支起一间俭陋的草屋，成日卧看那一片水色，外人瞧见无不充满雅意，实则是乏有值得称颂的好景色。不久，我便热切地渴望回到朝堂，养病的日子未满，就顶着一张白惨惨、愈发刮瘦的脸，归来】
【首要之事，是与阿尔图伦吃一顿饭。实际则是从他口中探听关于对长兄郑王的评价】
【我们在泰丰楼见面，这只是无心栽柳的巧名儿罢了，并无额外的寓意。点下满桌的鲁菜：沙锅鱼翅、葱烧海参、一品锅……但我们并不能很好地享用，一个不爱，一个不能。我拨转着掌心剔透玲珑的甜白小碗，内无香茗，含藏黠思，静候着他的到来；朝鲜方才归京，他便忙不迭地赴滇，使我不免要用羡慕与‘嫉妒’的神色看他】
回京没歇停两日，你就去了云南，想与恭王把盏酒的工夫，都快没了【这话酸，但‘抱怨’之中又带有兴致昂然的意味】这不，你方从那处回来，我又被指去襄办塘汛善后事。

2
【我很明白汰弱留强的道理，故而总在硬撑。往往展现给大家的，是我神采秀澈、满目焕朗的面貌，纵是从一场大病里走出，仍要如此。与教化夷人一般，待这满桌的佳味实无兴致，抬了抬筷，迟疑半晌后露出”无所措”的神情，还是给杯中满上茶。光霁月明的阿尔图伦在抬我——但这确实不算难，我冲他淡淡地一笑，似乎腼腆地接受他的抬举。我又低下眼，考虑该如何向他开口。我们是很融洽的一对伙伴，只忖片刻，再无犹豫地对他直言】
为夷族教化搭一线，这在其次，不过是循着前人方法去办罢了。【稍作顿声】郑王。虽为长兄，但我并不十分清楚他的为人。

3
【阿尔图伦洞察并试着打消我的疑疾，他话里的用词，业已算做很高的评价了——傲睨万物皆不屑的恭王，难得同我称赞旁人。这使我对如何与郑王共事，有了新的思考，我虽刻着一颗矜愎自高的心，鲜少彻底纳听他人意见，但阿尔图伦不疾不徐、不偏不倚的话，总能在我这产生重要的影响。经修饬的笑意从眼梢划过，并不急着道出已见，而只咂了咂舌】
不易啊，我好似头一回，听你这样评论人。【捧着小壶来添水的小子，要为我们换新茶，抬颌冲他说道】正好，换壶味儿正的茶，好好品一品。
【又重新看向阿尔图伦，此刻才挑破真正的顾虑，口吻极轻，却包含素赫臣深重的功利心】
今岁抚恩滇军，我亦有所耳闻，皆是由大哥主责操办，做得也确实很漂亮。眼见着就该论功了，我想，他未必就肯假手让人。
【我又补充道】这无关品性，我倒觉得是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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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问对他这番话，信几分，很难定出个儆切的答案】
【只能作出信服的神情来表达我的认同。对于长兄，我在心底里做了个初步的认识：是一位光风霁月的君子。但伴此思忖的，还有我狭隘的私人见解：素赫臣又何尝不是怀着践绳之节的高尚君子，可当夜幕落下来，世人将烛火熄灭时，剖开他那昂然的胸脯，里头藏匿着的，却是一颗被欲望浇灌了的心。自然这等置评，是不容任何人谛见的】
这茉莉色泽亮，闻之亦芬芳，【我将新茶送到嘴边，略顿】但还得是亲尝，才能定论。

5
倒是，我这几月病悴的，能将差事办好，就不错了。
【茉莉花的滋味，确实醇厚。那些余留在唇齿间的鲜灵持久的香气，渗进了人的心脾，是靠着极微小的力量逐渐透入的，速度也极慢。我是将品茶、品人化作为一谈了，阿尔图伦的讲述，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那些栩栩欲活的画面、言之凿凿的论证，不免让我提前为我们的长兄，添上美好的想象。暂将茶盏搁在手边。喧宾夺主的品茶环节，也暂时告一段落。我没为茉莉的香，而沉浸，既然要去往遥远的云南，自然要为普洱留出一席之地。在比较茉莉与普洱孰香前，还该给这一桌鲁菜，几分薄面。我终于扦来一块精瘦的肉，带着犹豫，勉强地咀嚼了两口】
要论心安，还得是同你一道儿。【我另起了个茬，已是属于我们之间的贴己话】就说朝鲜，第二回我去义州，便是赖哥哥不同行，我在风雪里差些丧了命，胃疾犯了整一月……
【后话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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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薄雪洋洋洒洒地下了几日，马蹄踏过承德时，我便已然切身感受到了今冬的寒，这才终于肯低头换上压箱底的大氅——我神往明媚而又温暖的滇国，却又必须将自身奉献于王者的祭台。】
【归府不过片刻，便收到素赫臣的请帖，他“急不可待”的要在泰丰楼为我设宴接风洗尘。这还是我与他生来首次相隔如此之远，数月之间的千山万水，也让我二人难以及时知晓对方动静，这是我可以暂时抛却一切将他先提到首位的缘由。】
【履阶往阁上，推门入内时，他已携满桌佳肴迎我。抬手示意他不必起身，那张脸看上去比先前还要弱不禁风，生怕窗关得不够紧，一股风便能将他吹到别出去。】
你是在我府邸门口设了眼线罢？衣裳还没换好，便收到你的请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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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俩把盏的次数不少了。
【那些细枝末节的相处在经久的岁月中逐渐酿成陈年的酒，每每揭盖前都该期待一道崭新的气息。我也未曾想到两桩公务会挨得这般近，以至于失了同他小叙的时机。阖桌鲁菜颜色极好，大抵是同索伦图这位老饕呆得久，也学得几分辨别食材的能耐，山东靠海吃海，几道勾着芡的海鲜在堂下更加丰盈，他倒是愈发会点了。】
【原是指派他去打理塘汛事，早在云南时长兄将后续事宜处理全权交托我与索伦图，我心中便已然点了他的将。】
理藩院虽然要对四夷负责，但这件事上只需协助教化，于你而言并非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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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么？【我颇为肯定的一笑，却是欲扬先抑的将长兄缺点数落了个遍】面冷目峻，独来独往——
【这是公认的事实，我二人于上书房时还曾私下里讨论过潜邸出生的大哥和二哥谁更冷酷，得出的结论可想而知，各有各的冷法儿。然而此行下来，无论是从受人指点，还是论功行赏，无一不对这位兄长的刻板印象有所改观。】
不过，大哥是位君子，值得一交。
【他今日但凡问得是老五，我都会情绪激昂的将路上遇到的麻烦事儿一箩筐倾倒给他，然而他俩一块做的那些没头脑的蠢事我早有耳闻，他只会拊掌作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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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试水，你还怕什么呢？
【我确实很少用溢美之词去形容一人，我甚至不能将自己称之为“君子”，这二字属实太过明亮，以至于照见甸溪河畔投宿那夜长兄为我们守夜的背影时，我便能看见自己的私心，是那么清晰而又挥之不去。阿尔图伦或许能从容应对许多场合，却不能从同情里分出一丝行动给罹难者，他的心也是冷的。】
他教我和五哥如何侦查判断，还肯放手让我们去办事，都是实打实的中肯，绝非贪权揽功之人。
【新茶是茉莉，仿佛将我拉回在大理时暂居的那个满园盈芳的小院；浓密如云的蓝花楹枝叶覆过墙垣，地上随意生着天竺葵、铁线莲等更多我叫不出名字的花草，还有在花池边缘摆了一排以瓷碗养育的宽厚可爱的多肉，我还千里迢迢带了几盆回来，女孩子们必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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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所言再真，终不比亲身体会过，方知作用于己身当如何，我之多疑在于玲珑心窍，也不肯轻信一言以蔽之。】
确实，总得自己喝了方知苦与甘。
【我们的贤王终于肯赏这一桌珍馐几分薄面，开始观望应先朝哪碟下手。忽然记起什么似的扫视一周，全无蟹黄等相关食材，方能在正事道尽后彻底安心下来，拾起筷子就近夹了块海参，浓油赤酱烧出来的，味道都很相似。】
你行得端做得正，无需藏锋，认真处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