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京畿应是一片桂香，飘满落叶的街道上颂着祭月的虔诚，而草原却没有那样秾丽的景色，放眼望去只有无尽的荒草，与紫色的蓟蓟草交映盛放。春牧秋藏，草原的节奏飞快，便连寒风也较燕北来得更早，先我一步吹开了朱扉。阳光落在她脸颊上，映得泪水也分外清澈透明。我定然站了片刻，良久，只是单膝蹲在她面前，从袖中掏出帕子，揩过她脸上的灰迹。】
为什么呢？【声音里没有愤懑与质询，只有如对星月般最温柔的语气。】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一次呢？你是红教的天上明珠，所以不肯对我这样的凡夫垂眼吗？

【将雨后青天的手帕交叠，而后放在她掌心里，这样的角度正对着她琉璃一般的眼睛，倏尔想起在景福宫中，哲妃叹她太过出众的美貌。于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而言，单纯、勇敢与貌美都是罪过。我握着她有些柔软而遍布疮伤的手——她便是用这双手，执起刺往我心头的剑。轻喟一声，将这双手牵到我胸膛前。】
被铁器扎进皮肉里，那滋味很疼的。我从十六岁起便往赴各地办差，头一次受到这样重的伤，足足养了一个月，才能勉强下床，第一件事便是要乌努大人把你救回来。乌努把你从死人堆里带回来的，你应该能体会到那是什么感觉。【她温柔的手隔着衣料触过来，似乎犹能让我体会到那濒临死亡的凉意。抿了抿唇，继续道。】可是我不怪你，你是为了我们的孩子，才不得已杀了我，天女神主明善，赐福祉，你从未做过恶，是为了我们的孩子才拿起刀。而我作为孩子的父亲，什么都没有付出过，才让你终日活在惊惶中。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我只知道，我的庆淑福晋，同我拜过天地，行过大礼，与我真真切切相处了八个月的女子，是你。或许于皇家而言，果亲王的侧福晋当是代秦，可于我而言，我的妻子只是你。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她脚上绳索解开，一把揽到软垫上。】你知道么，那位代秦与你同龄，程薪阎在枯井里找到她时，她已经泡腐得不成样子，只有一双眼睛，仍惊惧地睁着。而她，也是你的信徒，她是为你而来的。
【负身而立，轻叹。】可她不是为了蒙地万千百姓的福祉而死去的，她是为了一个人的私欲而埋葬了年轻的生命，而蒙地如她这般被你的上师戕害着的信徒数不胜数。你如真的爱你的信徒，就该同我站在一起。

是什么让一个母亲拿起一把刀？【唇畔无由得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在这一场尔虞我诈的交锋中，唯有慈情才是真的，是博王对代秦，亦是她对她腹中已成人形的孩子。轻叹一声，俯下身，温柔地抚了抚她本就秾丽出众的脸颊。】
我没有那么大度，只是有时候会想，是不是我这一生活得太久了，早点结束才好。【直起身，仿若方才的一切只是呢喃。道。】那便把你知晓的，尽数告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