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坝上草原】花海

日暮时分，倦鸟归栖。
残阳收尽余晖，一弯上弦月已在半空里虚虚地挂上了影儿，却一点儿都不妨碍漫山遍野的翠雀花娇艳生姿。
彼时才用罢晚饭，我提着一壶马奶酒，离了营帐慢慢悠悠地逛，不意与迎面来人不期而遇。
相近去，略一颔首，徐然地，“安定侯，今日闲暇？”

【 苏赫巴兽赠我一坛马奶酒，原本以军务在身要谢绝，但他热情坚持，也就受了。当值时候不可饮酒，逢休，原本开了预备尝尝，谁晓得勾了一窝小子们的馋虫，纷纷凑上来讨，眼看一壶见了底，竟没给我剩一滴，作势要揍人，他们遂哄笑着散了。酒没喝成，卸了甲出来，原预备去寻阿晏，却被小宫女告知，她与几个要好的格格往花海这边来了。过来一路并不见人，反倒是走出一片花地时，与豫亲王不期而遇。觑了一眼他手上的酒壶，笑着打了个礼，】
“十五爷好兴致，臣难得逢休，也好出来看看木兰风光。”

我随手折下一朵，形似蓝色飞燕落满枝头，捏在指间拨弄两下，也应他的话。
“木兰风景好，不比京里地价贵，难见成片的草原和花海，也没有这样好看的花儿。”
我忽然想起蝶谷的春天，也想起朝颜，一别小半年，不晓得她在京中会否无趣。
顺他递来的眼风，垂目一扫掌间提壶，略擎起向他一晃，挑眉，“是蒙古的马奶酒，安定侯如无他事在身，不若同饮一杯？”

“恭敬不如从命。”
【 文人喜欢一请二催，三推四让，其实都是虚搭的花架子，索性尽都掐省略去，只痛快地应了。正好那花地分界带有处空埂子，虚虚一扫上头的浮灰，请他在上头坐。】
“这蒙古马奶酒也有分别，有的甘甜入味，也有烈性辛辣，臣近日结交了位蒙古朋友，一等一的海量，烈酒入喉，眼也不眨，昨他送了一壶酒与臣，可惜没尝到味，就被底下的小子们瓜分了，倒是这会在十一爷这里偿愿了。”

我喜欢他的痛快，男人之间合该如此。遂也一撩袍摆，与他并肩在田埂上头席地而坐。
金乌坠没了身影，夜幕初垂，草原的天蓝得纯净，连星子似乎也比京里的亮。
“这倒是巧极了。”我听他徐徐地叙，音染薄笑，“我这酒也是下头人送来的，烈倒算不得很烈，将将好入口罢了。”
启了封，递给他，“尝尝？”

【 京中其实罕有这样幕天席地，摒弃规矩的时候。四九城其实就是一座活的规矩，横竖道路就是规则的条条框框，把人箍得一丝不苟之余，也箍得生硬刻板。因此草原上的日子是很珍惜的，因为一年到终，也拢共不过这么些日子，归程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清楚了。】
“那臣斗胆，先替王爷尝个先。”
【 话也活泛了不少，接了酒囊过来，并不沾唇，仰头倒在嘴里，酒线顺流直接淌入喉头。】
“这蒙古人的马奶酒，和咱们关内的酒，到底是不一样。”

夜幕清朗，星光熠熠。隐隐地还能听到远处传来当地人的琴与歌声，蒙古人热烈，我早已见识。
“兴许是我喝不惯的缘故，总觉得有股说不清的奶腥味儿，不抵关中甘冽。”
少顿，又道，“不过既来一趟，便定要尝当地的酒，才不虚此行。”
我总是这样矛盾，早先时候想念四九城和城里的人，眼下临近归程，却又对这一方辽阔生出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