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夜晚卓靖彻夜录看河南所呈明录，一样一样核对账目。直至天明时分，将奏折拟好，打算去找风都和戎放等人商议敲定。路上遇见戎放，戎放说起河南有诸多粮仓，不知此次受灾如何？卓靖猛地一拍脑门，从昨夜开始就觉得哪里不对，如今终于想起来了，受灾的明录里，竟无一处粮仓（卓靖、戎放）
卓靖：终于看完了，去找我表哥问点事
戎放：你起了吗穿衣服了吗我进来了啊
卓靖：穿什么衣服我就没睡觉，正要去找你啊
戎放：啥事啊？你没睡觉干嘛了？通宵看账本？很勤奋啊年轻人
卓靖：第一次办差我哪儿敢睡大觉，我瞧这次人员伤亡还可以，就是田亩房屋损毁严重
戎放：粮仓怎么样？河南可是产量大省
卓靖：啥？？？？啊我想起来了，我就觉得不对劲呢，这报上来的损失里，一处粮仓都没有
戎放：（意味深长，粮祸多少我也知道些）你看看你个笨玩意儿，看一晚上了还不如我一句顶用
卓靖：不愧是表哥，多吃几年饭就是不一样
戎放：你去问问扬佳风都吧，有些事，他清楚

（昨夜熬完几盏灯油，天一刚明才打头个哈欠，伸伸胳膊腿儿，转转胯骨轴儿，案几之上勾勾画画，总算心中有了个大概齐，站着扶腰又看几遍，对是对了，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随行一应询问早膳用否，似是非是的摇了摇头，又怕他们领悟不了）还不饿，饿了喊你们
（冷水擦把脸，沥干汗巾的时候依然有了想法，先找表哥问问才是正经。一路风火还未到他住处就撞了个满怀）表哥！正要去找你

【今次中州走得这一遭，虽则也挂个钦差的衔儿，却到底是叨陪在侧，概因我揣度圣上的用意，莫过于是教小郡王锤炼一番——既要洗濯磨淬、百锻千炼，就先得尝几分劬劳苦头，因而自寻了闲曹冷座，任他闹腾去，横竖最次，也不过是我做个裱糊匠罢】
【迩来几日寝食较早，饱足了睡虫，一清早了无困意，抬脚迎门撞上人，倒是纳罕】
哟，今儿起这么早啊？这天儿还早呢，怎么不多睡会儿
【抬首打谅了下这拂晓黎明，骤而好似明白过来，话似耄耋老丈，不无艳羡地啧啧慨叹】还是年轻好啊，有冲劲儿，臣是比不了了。

（我表哥有诸多声明在外，若甚勇毅无二，忠勇体国还有下头人的奉承，那和颜悦色，貌追潘安便是有据可考的实证了。这趟河南的水深几许，纵我不知，扬佳二位，姐夫表哥绝对都有估摸。故而无论对他们其中谁，我都有一箩筐问题要叨叨）
（凑近了些，一脸实诚的憨笑）表哥哪儿能说这话，我是头回办差，兴奋闹得睡不着睡不安，不像你们都是见惯了大世面
（又紧着汇报成果）昨儿晚上我看了一宿，总觉得哪儿怪怪的，可又说不上到底是哪儿，人员伤亡、田亩损毁、啥啥都齐全

【今儿起得早，既非为了听他刻下“奏报”，自也不图全个宵寝晨兴的好名，不过是惦记着拂晓那点朝露。而今脚步被人截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闻声连连抬手】
得得得，你可别恭维我，我这，说好听了是见惯了大世面，说难听了嘛，到了那几个言官的折子上，就得是尸位素餐、吃白饭了。
【心中、话里皆是门儿清，却仍“死性不改”。又因适才拾掇得急，连冠带都未及捋匀整，这下徐徐抻平袍端的褶皱，待找补回几分精气神儿，不以为意地一忖，尽是一副敷衍的德行】这样啊。我看这么着，你拐个弯，去敲那头西边的那间房，同扬佳大人说说去。
【煞是鸡贼地指了指西头，而后昂然两手一摊，理不直气也壮地】
你看臣这，袍褂都穿戴好了，且着急出门呢。

（额涅病逝已逾三载六月十七天，此间较之往年鲜少往赫府走停，倒也不是顷刻便了无瓜葛，好赖也是本朝迄今唯一赫府帝嗣，只一则近乡情怯，二来又同乐清婚事搁浅，难免不尴不尬）
（表哥此番本也不必蹚这并无多大功勋，又存诸多不定的无良浑水，大抵还是能念着额涅一二，也愿朝我这孤零皇子伸把手。后退几步，伸开双臂堵住了门口）不着急，不着急
（扬佳叔侄，老的位高权重难亲近，小的倒是和我投缘，但也是因为这个“小”，我俩能说个啥）谁都没自己表哥亲，今儿你必须给我答疑解惑，要不咱俩都别吃饭了，死磕
（一脸憨憨的恭谨）想必表哥是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说罢径自抬脚，孰料不过方寸两步，端正教他截了个巧，门也不得出了。这般不识时务，要换以穆仲平，业已一杵子抡过去了，可时下碍着层黄带子，再耳闻这拳拳恳切的“胁迫”，纵是没辙，也得吞了苦水自个咽】
你这小郡王怎么不懂事儿？我叫你自个去问、去查，可是实心里为你好，你初来乍到，凡事儿啊得用自个儿这双眼，亲自去瞧、去琢磨，那才算是历练，如今偏拦着我做什么？
【也是信口胡呲，替自个甩手掌柜的行径寻了个托词，而此际观他就似后生榆木，料来不予他点拨一二，是不肯罢休了。作势唉了声，拢着手意味深长望去】
好罢，臣且问郡王爷，可否有查验过仓廪啊？

（虽然他字字珠玑且铿锵有力，一脸正气还有理有据，引经据典的真实，旁敲侧击的勤奋，但是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出京之前富察肃岳叮嘱犹在耳，多问，多问，少拿主意，少拿主意，每句重复一次，拢共十二字箴言）
（前话入耳，每句都重重点头表示认同，求知若渴的一双眼炯炯有神，似有一种下刻便能曰出一句“听君一席话”的酸词）表哥说的句句都对，我句句都记下了，但是我还是要拦着你。
（从来都是这么一副诚实正直的脸，脸皮厚吃个够。只待下一句入耳，宛若一声惊雷“嘭”）
就是啊！昨儿报上来的账目，半个字的粮仓都没提啊！难不成河南粮仓有铁屋子铁底子？不怕水浸？（自然不会）我就说哪儿不合适！

是不是觉得有些豁然开朗，醍醐灌顶了？
【但观他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照势揶揄一句，辙就笑了】是不是还挺后悔白琢磨了那一晚上？
【接连两句调笑赓续，也便不再打趣于他，遑论我与诚王到底粘连几分血亲，总归也要关照几分。深望他一眼，再道】还有，既话都说到这儿了，我也再多嘴提醒你一句，适才叫你去寻扬佳风都，可不是叫你去听书说段子的，他这人久经世故，你多与他唠唠，一准能捞着不少好货。
【而后手肘子朝他胸前一撞】行了，帮你这么一忙，改明儿回京了记得请我吃饭啊。

（话到此处，心中除了豁然开朗的敞亮，还有些许不可说的温暖。以至于后来很多年，我愿意多贴赫家的子侄，都因他们或多或少有何额涅相似的语调与神态，总归一个家里的私塾先生启蒙，气质是统一的）
（后言也听的认真，上回问询知府，白禅学衍有意无意说过几句嫌弃，无外就是我显得很像扬佳风都的子侄，一点都没气概云云。真心而言我并不愿意多同扬佳风都寒暄，一来真是不熟，二来他那双眼，似乎眼皮一抬就能把我看穿，好没意思）我去，我一定去
（说到饭的下一刻，顺势捂住了自己被撞的胸口）哎呀，撞坏了，气儿喘不上来，我先回去缓缓，缓缓，回见表哥（跑了）

嘿——
【我将经年口授心传的“衣钵”馈与他，尚未讨着一顿饭偿，已见这小郡王遁逃得快，一溜烟儿的工夫，甚不及道声别，人已驰赴几丈开外，煞为无奈地笑骂了句】
这小白眼儿狼！
【一股迟滞的倦怠翻回了灵台，揉搓了把惺忪目眶，而后倒不似节制八旗的将军，只肖豫州城外鹤裘不落凡俗的道人，轻裘缓带迤迤然去了。余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