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于府中同兰芝几人闲话，不免又说起宫里那几年光景。侍奉宣妃富察氏身边，因宣主多居景仁内鲜少走动，算不得宫内显贵的妃主，但也慢慢学着沉浸心思，但论礼仪规矩，心如老僧的还的是荧岁。）
（自出宫后我二人时常约着玩，但也不是垂髫之年没那么多规矩，又逢我出阁便又晾了好几日。说来五年这人在灯会遇“善缘”如今平白没了音信，又添贞钦长主相邀，遂往公主府拜会。）
（带着王爷拜礼见过长主，改道往泣辉抓人）“荧岁，荧岁，起了没？”

（雨洗轩窗，佳人正梳妆。）
（贪睡的毛病自入夏后一日显过一日，惯来怕热，汗浸衣衫，要在晨起时再添一桶玫瑰浴，才一解腻湿切肤的不适。一来二去，耗去半片晨光，才将拾掇完满身，玫瑰的馥郁尚且萦在室内，叫她迎来——她惯不爱这些娇柔造作的香气，如今却安闲自在。）
（对坐时才见她悄然养护起的丹蔻，染过凤仙花，在渡眼波去瞧，哪还有从前半分影子。）
你怎的这么早？莫不是诚王早间专程为你捉了一趟睡虫——（她一羞，娇靥半红。）得啦，能闻下这满室娇娇馨香，你日子过的哪般，我也心里有数啦。藏什么藏？

（这一路来又见泣辉侍女相迎，早知她夏日难眠，我便有意多拖一时片刻才来府上拜会。这会子说是小姐沐浴更衣刚起，心下叹一句我实在是会掐着点。一进门不闻昔日清苦香气，满屋玫瑰馥郁，若非相识多年恐以为自己入错了门。）
（同人对坐，尚且还不曾喝一口凉茶润嗓，险些被人一句呛着，羞红着脸给人一巴掌）“有数就算了。你非得闹我个红脸才觉得满意？”（接过茶盏一杯凉茶灌下，又添一嘴）“扬佳格格，您还没出阁呢。”
（搁下茶盏又一想起今日来意问她）“贞钦长主今日请我来，有件事想托我问问。”（不知如何开口思索再三问她）“你五年灯会遇见哪位，后头可还有音信嘛？”

（就说她日子过的蜜里调油，连赏人的巴掌也只是在脑门上轻轻一拂，柔情极了——与从前的她大不相同，更肖似一个娇宠满身的小妇人，红着脸同我恼，却气不上分毫。）
（出阁的妇人，夫君的宠渥与冷遇尽皆可在眉眼一窥：那常吊眼，脸苦心冷的，泰半已是待下堂的糟糠妻；那满脸心酸样，心口却捧着夫君给予的蜜糖不撒手的，是贫贱夫妻，早晚也要百事哀；可独独，那常含笑的眉眼与咧到耳边的唇畔，是骗不了人的爱意。）
只是觉得佳人红靥更娇羞些，含情切切，媚眼也盈出水来——
（倒是知我未出阁，正主儿还不急，叫她先急上了。）
说罢，收了我额涅多少好处，我回头点点我的小金库，说不准还能匀你更多的甜头。

（出阁的姑娘同出阁前可谓大相径庭，便是身边跟着伺候的几个丫头也说小姐打从宫里回来便瞧着大不同了。我想只是由赖于往昔那些规矩拘束着，平白多了份内廷女官的持重，也能在乾宁宫史上落下一笔。而今儿便是一块长大的好友也如此说，恐当真多几分娇宠我不自知。）
（她好似调笑上了瘾，我念着安主儿平日也不是这般没型的性子，也不知这妮子是学坏了，还是往日藏的太好让我信了她面上的端庄持重。）
“行了，说一句还不够，要不我替你传去长主跟前赶紧把你嫁了算了。”
“那有什么好处，无论是宫里头认识的小姊妹，还是宫外那些相熟贵女多是寻了夫家。如今就你一人落了单，长主心急也不敢和你明说，这才托了我来。”
“但扬佳格格若是舍得金库分我点，我也乐意笑纳。”

（我打趣她，不过是想见一见叫诚王捧在手心的娇娇儿的风姿，谁知还见不得了。两厢臊她一臊，她没了耐心，向我显了尖利的爪，我便知不能再揶揄她，否则小兔儿要跟我急眼，可就不美了。）
忒没个正型。
（于是抿了抿唇，将茶点糕饼尽皆往她面前一推，试图用这些堵上她的嘴。）
都说你持家第一人，也不见个持重模样——宗妇里那般嚼舌妇人、上赶着牵媒博名声的模样倒是学个十成。
（灯会偶遇，一别经年。若人家心中有我，如何多年不见？若人家无我，我就是牵肠挂肚，朝夕断肠，又能撼动人家甚么？世家闺秀泰半都如此，心许一人，要千般试探万般猜——猜中了，便欣喜雀跃；猜不中，也要慌然失措好久。）
（我今心性也已不是往日，何必叫儿女情长一叶障目。）
我若是说没有下文了，你还能执着我的手，比我撰文来填你与额涅的胃口？

（我打趣她，不过是想见一见叫诚王捧在手心的娇娇儿的风姿，谁知还见不得了。两厢臊她一臊，她没了耐心，向我显了尖利的爪，我便知不能再揶揄她，否则小兔儿要跟我急眼，可就不美了。）
忒没个正型。
（于是抿了抿唇，将茶点糕饼尽皆往她面前一推，试图用这些堵上她的嘴。）
都说你持家第一人，也不见个持重模样——宗妇里那般嚼舌妇人、上赶着牵媒博名声的模样倒是学个十成。
（灯会偶遇，一别经年。若人家心中有我，如何多年不见？若人家无我，我就是牵肠挂肚，朝夕断肠，又能撼动人家甚么？世家闺秀泰半都如此，心许一人，要千般试探万般猜——猜中了，便欣喜雀跃；猜不中，也要慌然失措好久。）
（我今心性也已不是往日，何必叫儿女情长一叶障目。）
我若是说没有下文了，你还能执着我的手，逼我撰文来填你与额涅的胃口？

（自出阁后再见闺中小姊妹少不得要打探近况，但也只有她一人做足了要问 到底的样子。闺中事哪能时时挂在嘴边，一两次便罢了，问多了臊的厉害少不得原形毕露，做不得那娇娇儿。）
“还说我呢，你不也是。”
（原先在宫里当值，嫔主之间也乐意借着闲话替自己膝下阿哥探看，而她今日所言我同那宗妇一般无二却是假意生气，也不买那糕点帐）“胡说，你我有青梅之意我才刻意留意。若是换了旁人，我才懒得凑上去问问。”
（我同她际遇相似也盼着人往后无忧，此时闻言却不免一愣，这人这几年嘴皮子功夫渐长，我又不爱同她分个对错，如今更是说不得）“你呀，存着心气我呢。”“若是真没下文了，我也不问了长主哪儿我总能糊弄过去，我也只是盼着你好，愿你无忧罢了。”

（她确然已不是从前未出阁的模样了，从前没心没肺惯了，被宸闱消磨掉的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棱角，削与不削不过是无拘与恣意间的差别，而如今反倒切实有了一丝为人顾虑，探人饱暖的贤淑稳重。我为方才的结论感到鲁莽，她哪里不稳重，分明稳重极了。）
（更像是唠叨的婆婶。）
浑闹的话，较真可就不是你了——
（迟早要显一显作为她童年的参照，稳如老僧的我的能耐。在这点上，我拿捏她的关窍，就是再翻十几年，她也逃不掉。）
小蘑菇可不兴这样噢——
（她捏着笑来捶我，像极了数年前，未出阁时的任性。可——可她那样的快乐，彼时的我又全都浸在书卷里，两厢比较，心中暗酸。）

（小姊妹之间混闹都是不能算“仇”的，也无非是闺中小话，逗人开心之余红了脸也觉得有趣。偏生之人最会拿捏关窍，打我二人头回见面至今多是我落了下风。一来是不愿同这位博士相争，二来也乐意多博美人一乐，总比在宸宫见她愁眉不展令人舒心。）
“嘿，扬佳荧岁你没完没了了是吧，我今儿不给你松松皮你还真当我好说话是不是。”
（作势要上手锤她，却在临了摸到她腰间软肉上手就挠，这妮子怕痒，若是气急了用这一招多半能收拾妥当了。若她拿捏我的关窍是昔日诨名，那我拿捏她的关窍也不外如是。）
（但我彼时不懂，这位多年挚友心里藏的事却不如我面上瞧见得容易和解。闹腾一阵觉得累了松了手拿了糕点来吃）“今儿你把我气得狠了，赔一顿饭我就饶了你。”

（被她捏到软肉，向来怕痒，这一爪子确实点中关窍，笑得发抖，令我一时忙于躲她张牙舞爪而来的爪子。浑闹总要有个度，于是不过半刻，各自收整仪态，她做她的娇俏小妇人，我做我的修行老僧，好似方才只是两位持重的仙子跌下云来，闹的半刻笑话。）
得啦，诚王可比我更受用你这招——（这话是真还是假，自然从她靥上又泛的红可得真章。怕她再唠叨，忙应了声来。）是是是，您是不好说话的老虎。
（纸糊的老虎谁怕呀？我谄笑着，在她眉间点了一下。）
就说你今日来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原还在这儿等着我呢？回头我可要问问诚王，是不是他府上不曾管够你伙食——
（又叫她杏眼一瞪，不再羞她。）好啦，应你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