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夜    雪皎
    合上手中的文件夹，苏梦枕思索了片刻，抬头唤道：“老二。”
    同样坐在书桌后不知道在翻看什么的白衣男子一点反应也无，搞不清他到底是故意还是真的没听见。不过苏梦枕并不以为忤，继续道：“去一趟云南。”
    奇怪的话终于令白二爷有了点反应——动了动眉毛。
    “明天你跟小石头一起去，替我取一样东西回来。”苏梦枕若无其事的吩咐。
    沉默了几秒，“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白愁飞面无表情的反问，“这几天不是很闲吗？”
    闻言，苏梦枕轻咳数声，道：“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不宜远行。”
    口胡！什么身体不舒服？！前天揍那几只跑错地盘的化蛇时明明就起劲的很，骗鬼啊！白愁飞腹诽不已，却难得的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也很好奇，有什么东西会重要到需要自己跟王小石同时出马去取？
    正推想着，却见王小石一脸担忧的对苏梦枕道：“大哥，你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去请师父过来吗？”
    白愁飞没由来的一阵不悦，傻瓜！这么明显了都看不出你大哥是在晃点人吗？！
    苏梦枕不着痕迹的看了白愁飞一眼，微微一笑，犹如冰天雪地里初升的旭日般温暖柔和，“我没事，只要多休息几天就好了，不用劳烦许前辈走这一趟了。”他拍拍王小石的肩。
    “真的不要紧吗？大哥你别逞强啊！”王小石仍有几分不放心。
    “大哥说了没事自然没事。”白愁飞不冷不热的接口，“小石头，你还不去准备下，明天就要出发了，还有，先别告诉温柔。”
    “啊？哦。”
  
    第二天，两人出发前往云南丽江，下了飞机，自有苏梦枕早已联丶系好的人带领他们去往目的地——隐于玉龙雪山中的一所古寺流金寺。
    流金寺位于山中，汽车无法开至门口，剩下一段长长的石阶，只能步行，两人倒也不在意，就这么悠闲的走了上去。
    石阶两旁，是大片的竹林，苍翠葱茏，像一根根晶莹剔透的碧玉，直冲天际，整个竹林弥漫着一股淡香，如品一茗清茶，芳香不绝如缕。
    山中极静，除了鸟鸣，便是风拂树梢的沙沙声，行走其间，只觉心旷神怡，灵台清明，那些尘世的喧嚣与繁华，仿佛远在人生的另一岸，所有的是是非非快意恩仇，亦如一场春梦，乍醒，了无痕迹。
    及至寺门，便看见了一位身着灰衣的僧人，他长身玉立，面容清俊，带着令人心生好感的淡淡微笑，只是一双眼眸，沉静而沧桑，宛如幽深的潭水，叫人猜不透他的真实年龄。
    “白施主，王施主，贫僧法号善哉，苏施主日前已经联络过了，两位里面请。”僧人微笑着开口。
     二人随着他步入寺内，此时已近黄昏，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全都沐浴在玫瑰红的晚霞之中，只闻钟声悠悠，显得格外澄澈安宁。
    三人来到寺西侧的一间禅房内坐定， 片刻后，善哉终于打破了平静：“两位的来意贫僧很清楚，这原本就是贫僧与苏施主约定好的事，不过……”
“不过？”白愁飞挑眉。
“现在还不是时候，请两位再等等好吗？”
“大师可否解释清楚？”
“这个问题，今晚白施主会明白了。二位一路上辛苦了，请在此好好休息吧！”
    白愁飞虽然想问个清楚，但从第一眼起，他就明白善哉此人绝对不简单，那种不动声色将人隔离故作亲切的笑容……不过来之前苏梦枕说过此人没有问题，今晚是吗？等等看亦无妨。
    
    用过晚饭，两人便在庭院内随意的散着步，云南的山茶远近驰名，此地亦种植了不少，其中有一株，齐着流金寺的廊檐一般高，油光碧绿的树叶中间托出千百朵重瓣的大花，每朵花都像一团洁白无暇的新雪。


第三夜    倾杯
四月暖阳，万物复苏。
正是春好，柳如烟，满目相映，软翠嫩黄。
院内，开着几株桃花，芬芳烂漫，馨香四溢，沐着阳光的花瓣犹如粉红色的玉，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杨无邪自外走入屋内，亦是笑得和暖，“公子，洛阳的方先生寄了酒过来。”他将手中包装严密的盒子放在苏梦枕面前的桌上。
“方邪真吗？说起来内伤又跑去洛阳了，美人也不是那么好追的啊。”白愁飞走过来笑道。
“我觉得跟小戚比起来，崔师兄已经很满意了。”王小石在一边接口。
“老戚那是自找的，他不是自诩风流浪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吗？活该被人甩了一次又一次。”
“其实若论风流，二爷你与戚会长不是不相伯仲？”杨无邪笑眯眯的打趣。
“总管过奖了，怎比得上你妇联主任的地位坚如磐石？”白愁飞不动如山。
“岂敢岂敢。”
“好说好说。”
这时，苏梦枕已经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着一只青玉色的酒坛，揭开封口，一股浓郁醇厚而又不失凛冽的酒香立刻弥漫于室内。
“好酒！”白愁飞与王小石同声赞道，即便没有入口，单凭这香味就知道，绝对不是凡品。
杨无邪却瞄见坛身上篆刻着三个字，“万世悠。”沉凝片刻，他微笑着道，“这个酒名倒不似以往那么感伤，看来……”
“嗯，小石头，快打电话给小欠，告诉他内伤追到美人了！”白愁飞一听就明白了，开始摩拳擦掌，准备让某某某大出血一次。
“好。”王小石亦笑得开怀。
洛阳兰亭集团的总经理方邪真是苏梦枕的故友，因为几年前苏梦枕帮了他一个忙，为表谢意，每年都会寄一坛自酿的好酒过来。也许是今年的酒特别对苏梦枕的胃口，往常他总会大方的分给两个义弟与忠心的管家，可是这次，他却格外的吝啬，只肯给每人一小杯。于是乎……
“呃……二哥，这样做不好吧……”王小石颇感为难的望着白愁飞。
“事到如今，你还想临阵退缩？”白愁飞横了他一眼。
“可是……”
“大哥不会真的为了酒跟我们生气的，再说我们也只拿一点，剩下的不全是他的？你动作快点啊！”靠在门上，白愁飞瞟着外面的走廊道。
王小石无声的叹了口气，其实他也很喜欢那个酒的味道，所以白愁飞撺掇他一起去偷的时候，他还是很心动的，可是，为什么要自己下手出主意的人却只是望风？！他哀怨的看了一眼自家二哥。
白愁飞正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忽听见王小石一声低呼，转头问：“怎么了？”
“我刚刚想打开盖子，就觉得左眼上一阵发热……”王小石一手捂住左眼，一手还放在酒坛上。
此时两人都感觉到了坛盖上散发出的微弱咒力，不由得相顾无语，大哥你……王小石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觊觎那酒表现得太明显，白愁飞则在心里默默庆幸，还好他没自己去，也不知道那个小气鬼做了什么手脚！
“把手拿下来。”虽然清楚苏梦枕不至于下什么恶咒，不过见王小石捂着眼睛，白愁飞还是有点担心。
王小石依言挪开了手，当看清他脸的那一刻，白愁飞整个人都愣住了，继而爆出一阵大笑，笑得王小石莫名其妙的望着他：“二哥？”
白愁飞也不说话，忍住笑，将酒坛放回原处，“你，你跟我来！”他迅速的将人拉离苏梦枕的书房。
直到对着镜子的时候，王小石才明白白愁飞刚才为什么笑得那么厉害，原来他左眼眼眶一圈乌青，就像被打了一拳似的，好个黑轮啊……
见他垮下一张脸，白愁飞越发想笑，忍得颇为辛苦，瞄了他一眼，王小石无奈的开口：“二哥，你别忍了，想笑就笑吧……”
闻言，白愁飞毫不客气的大笑出来，边笑边道：“我帮你看看能不能消掉，闭上眼。”
王小石听话的合上眼，看不见东西，感觉反而更加敏锐，他能感到，白愁飞温热的指尖触及他的眼眶，一丝沁凉在皮肤上流动着，那是白愁飞独有的灵气，冰寒，冷戾，带着逼人的锋锐，宛如无鞘的剑，越近越寒，越寒越伤。可是如今，即使仍是冷的，却能感到其中的暖意，就像是寒夜里的灯光，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足够慰籍游子的心，王小石不觉有些恍神。


王小石连连点头，于是方觉晓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个拙朴的白瓷酒碗，倒了半杯给他。澄碧的酒液，清澈见底，王小石饮了一口，甘醇绵柔，带着浓郁的果香与花香，果然是赠送给那啥那啥的上佳贺礼。
“不错吧？”方觉晓颇为自得。
“嗯，不亏是你介绍的！就这个了。”
“对了，上次跟你说过的莲花白和秋月明也到货了。”
“那正好，你一并拿出来吧。”
结果方觉晓一时心血来潮，拿了七八种酒出来给王小石品尝，可独酌毕竟是件郁闷的事，王小石很不习惯：“方觉晓，一个人喝酒太寂寞了，陪我喝吧。”
方觉晓一怔，“抱歉了，小石头，可是我想与之共饮的人，只有一个。”摩挲着手中小巧的翡翠色酒杯，他淡淡的开口。
“等了这么多年，你，还要继续等下去？”王小石低头轻声问道。
“我为何不等？方觉晓一生只有一个知己，若不等他，我还会等谁？”
“即使相见无期？”
“即使相见无期！”
“执念成魔。”
“哈！不错，执念成魔，可是红尘众生，谁无执念？执念虽叫人受苦，但不肯放手的又是谁？也许遗忘前尘，好过了世世牵绊，遥遥却不及回首，但我做不到，你又如何？”
“我，也做不到！”
“求仁得仁，至死不悔，方某一世云烟，过眼无碍，但唯有此事……”
“我明白。”
“反正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等他一等又何妨？”
“至少有酒陪你是吧？”
“还有你这个朋友。”
“还有我这个朋友！”
二人相视一笑，执着是苦，转念即成菩提，可是偏偏就有这样的人，即使忧伤纷涌，相思苦短，终成痴狂，亦不愿放手，不肯放手。
“小石头啊，茶可独饮，酒却需对酌，你有不有能共饮的人？”方觉晓随意的转移着话题。
“共饮……让我数数。”王小石在心里点人头，大哥二哥，杨总管，等等等等，“太多了。”
“最特别的呢？”
“最特别？”
“你沮丧彷徨的时候最想见到谁？你意气风发的时候最想和谁分享？你失去谁的时候最伤心难过？”
方觉晓一连串的问题令王小石陷入了沉默，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有这个人，好好珍惜吧。”方觉晓又倒了半碗酒给王小石，“别轻易放手。”
“可是……”也许是酒意上涌，王小石渐觉困乏，一头栽在柜台上，嘴里含糊的嘟囔了句什么，终至无声。
方觉晓看着碗中残留着的琥珀色酒液，低叹了一声，他静静的坐着，脸上似有很深的倦意，糅合着沧桑的倦意如同秋天沉静下来的湖泊。
有的时候，缘分尽了就是尽了，然后就再也遇不到了，十年同舟百年共枕，一辈子的缘分更是得来亦难守亦难，若是错失，或许便是永诀。可明明知道这不过是强求，却偏偏做不到忘记，都说流年似水，流水无情，多少年过去了，那脉脉无语的水流，却还是斩不断缠绕心头的相思一缕。
“罢了罢了，这场梦，就让我做到底吧……”男子微微一笑，烟云一般柔和飘渺，他本心所想本心所愿，又有什么不甘？
待王小石醒来，早已不知是什么时间，“我睡了多久？”他问着对面仿佛连动也没动过的方觉晓。
“不太久。”方觉晓答。
王小石有些奇怪，他的酒量算不得很好，但也不至于会醉倒，而且，他做了一个梦，梦中种种，皆已随着时光的流逝，似水无痕，岁月的冷酷会让人遗忘，可岁月的轮回却又让人记起，那些植入骨髓、烙进魂魄的记忆，那些放不下，舍不了的人，比如：
那一点照亮黑夜的温柔的烛火。
那一道划破长空的惊梦的刀光。
还有，微微晨曦中那人回眸淡淡一笑，刹那间风花飘落，朝晖流金。
王小石看着手边的瓷碗，琥珀色的液体仍散发着淡淡的酒香，他似有所悟，道：“这酒是？”
“这酒叫醉梦。”
“醉梦……是个好名字。”
“你做梦了吗？”
“做了。”
“什么样的梦？”
“忘记了。”
“小石头，你还真是个无欲无求，无忧无虑的人啊。”
“怎么可能没有，只是，现在的我很满足。”
“哈，有人来接你了。”
话音未落，店门就被人推开了，白衣青年抱臂而立，冷水云山般孤傲的眼，却在看见王小石的那一瞬，染上了些许温度，“小石头，你离家出走也要留个口信吧，都三天了。”他的声音里，微妙的带着一丝焦躁后的放松。
“三天？！”王小石吃了一惊，不是说不太久吗？下意识的望一眼方觉晓，这才想起，此人的时间观念和自己的不一样啊……
“回去了。”白愁飞一见他的表情，立刻猜到了几分，也不多问，只淡淡的丢下一句，转身出门。
王小石对方觉晓点点头，连忙跟了上去，出了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记爆栗，“不是早叫你没事别到这里来吗？”白愁飞不悦的挑高眉。
“有什么关系，我不觉得危险啊。”王小石摸摸头，笑嘻嘻的道。
“从小到大的教训还少了？哪天你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可别怪我们不来救你！”
“哎？最近有吃人的妖怪到附近来了？”
“……走了！”


    “我说你怎么还拿这个事来说，不过是小时候闹着玩罢了。”白愁飞翻翻白眼。王小石则被窘的有些脸红，又拿这个事来取笑他们！思索了片刻，他侧过头，道：“二哥，那几张照片你还留着吗？就是大学戏剧社的那个。”
    白愁飞转念即会意，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你说那个，当然留着，什么事？”
    “有两张照片我想拷贝一下，送给穆老八，他不是一直在念叨他的月光女神吗？”王小石特意在“月光女神”四个字上加了重音。
    闻言，戚少商一口酒喷了出来，“你，你们怎么还留着那个！我当年不是都烧了吗？！”当初不过是为了帮息红泪她们几个女孩子一个忙，而且出场才5分钟，不料却留下了一个天大的把柄，他明明告诉红泪她们要保密的！
    孙青霞笑到捶桌：“月光女神，月光女神……这个形容太妙了！”而崔略商早已趴倒在沙发上，笑的说不话来。
    “烧掉？这可是要好好收藏的东西啊，什么时候拿出来都可以笑上一整年！”
    “喂喂喂！”
    待到凌晨，唐晚词再度进来时，室内已是“尸横遍野”，只有王小石还老老实实的睡在沙发上，身上盖着白愁飞的外套。她微微一笑，将空调调高了几度，关门离去。
    如此厮混了两天，戚少商事忙，不能再留，崔略商亦有要事在身，于是几人便散了。而此时孙青霞总算想起件正事，遂拉着白愁飞与王小石回到苏家。
    三人一进门，就看见杨无邪迎了上来，一脸如释重负：“你们可算回来了！”
    “出了什么事？”王小石问。
“孙先生您的那把琴……很有趣。”杨无邪眉心一阵抽搐。
“不有趣我就不会送来了。”孙青霞答得颇为自得。
“每到午夜，就会自行鸣动，而且还非要响的整间屋子都听得到！真•是•有•趣！”
睡眠不足的人，心情通常都不可能好，因此杨无邪也有点不悦了。
    “难道你没有带耳塞，或者用禁音的法术？再不然强制手段消音也行吧？”连白愁飞也有些好奇了。
    “如果能这么简单就好办了……”杨无邪抚额，怎么说也是古物，他也不想硬来，只是这琴未免也太恶劣了点吧！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就找回来什么样的东西吗？“总之你们晚上就知道了……”
    “你这纯粹是吊人胃口的说法！”
    “嗯，没错。”
    “…………”
与此同时，苏家的大门外，却站着一名青年，他遥遥的看着这栋宅子，眸色深沉而幽暗，他的相貌及其出色，面若冠玉，丹颌朱唇，眼若凤睛，气定神闲，意逸精蕴。他嘴唇微微掀动，可出口的低喃却被乍起的风吹的七零八落：
“……到底……还是……”


   三人一路说笑，及至黄昏，温大小姐纤指一点，钦定了要去新开的游乐园玩，王小石和雷纯自然不会拂了她的心意，于是，便去了。
   这家游乐园开张不过一个月，因为设施齐备，新奇有趣，非常热闹，晚上了也还是灯火辉煌，不过今天不是休息日，人并不多。
   等他们玩了三趟谷木游龙，四次绝顶雄风，两回垂直过山车后，王小石面不改色，温柔意犹未尽，可雷纯却有些不适了，见她脸色有些发白的娇弱模样，温柔留恋的看着过山车，侧头想了想，还没开口，就听见雷纯道：“你们去玩吧，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那……小石头你留下陪纯姐姐！我再去坐一圈，等下我们去鬼屋那边玩！”温柔不放心雷纯一个人，但又想乘机坐个过瘾，便留下王小石，自己上去玩了。
“纯姐，好点了吗？”王小石递过一罐热红茶，关切的问。
   “我没事。”靠坐在长椅上，雷纯笑着摇摇头。
两人安静的坐着，四周虽然喧闹，可这里却是一片静谧。也不知过了多久，女子原本雪白的面颜渐渐恢复了血色，她垂下眼眸，眉宇间的忧色轻淡得不易察觉，她张了张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纯姐姐，小石头~”红色的身影好像燕子般灵巧的掠了过来，很快便喜滋滋的站在了他们面前。
“好玩吗？”雷纯见她额上沁出不少汗珠，便拿出手帕，为她轻柔的拭去。
“嗯！”许是过足了瘾头，温柔大力的点点头，“你呢，好些了吗？”
雷纯含笑点头，“玩够了的话，我们去那边吧。”她的视线一转，看向了右边的一栋建筑——镜屋。
走到门口，三人才知道，这镜屋其实就是一座迷宫+鬼屋，由无数镜子组成，而且规则是必须一个人一个人的进去，至于里面到底有什么，工作人员说要保密。这样一来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好奇心，于是便兴致勃勃的进去玩了。
黑暗之中，沙哑低沉的男声缓缓道：“种下的种子，就要开花了。”
“哦？会开出……怎样的花呢？”温雅动听的男声接口。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很快……”
走道两侧的镜子，以及明暗不定的灯光，不但模糊了人的方向感，也混淆了时间感。王小石觉得自己走了很久了，但一看表，才不过十多分钟。
本来走迷宫是王小石的擅长，不过既然是玩，他也就不去仔细想了，反正沿着一个方向走，一定可以找到出口。
转过两个叉路口，王小石的眼前不再是相对狭窄的走道，而是一间由镜子组成的房间。他刚刚走进去，就看见对面走过来一人，正是温柔。
原来这镜屋，一共有7个入口，随便你选一个走，中间纵横交错，谁也不知道会走到哪里，会遇到谁，这正是它的卖点。王小石温柔雷纯三人不但是错开时间入内，也没有选择同一个入口，因此也没碰上，如今骤见熟人，王小石心中一喜：“温柔！”
红衣少女笑盈盈的走过来，就好像是盛开的玫瑰花，娇艳明媚，一双漆黑的眸子，波光粼粼，闪烁着异彩，在灯光的映衬下，越发美的不可方物。
王小石愣了一愣，就看见温柔扑向他，便下意识的伸手去接，一瞬间，脑子里突然滑过一丝微弱的讯息，他不由得的稍微挪动了下自己所站的位置。
温香软玉抱满怀，可王小石只觉得胸口一痛，低头一看，一把小小的，细细的剑扎在了上面，而握剑的人，却是那个刚刚还笑靥如花的少女。
想都不用想，王小石就知道温柔肯定是着了道儿，一手抓住她的手臂，一手探向她的额，手指在额上急速的画下一道符，立刻，金色的光芒穿过了温柔的头颅。
他忙着施术，也顾不上胸口的剑，原本只入肉一分，但温柔一使力，剑刃整个扎了进去，痛得他一声惨呼。
这一声不但惊动了在镜屋里的雷纯，也惊动了刚刚赶来的另外一人——白愁飞，原来之前王小石跟他联络过，两人说好等他手上的工作做完，就到游乐园汇合。虽然游乐园规模不小，但白愁飞要找他们三个，还是易如反掌。才进镜屋，他突然一阵心绪不宁，然后，就听见了那声惨呼，禁不住脸色一变，朝声源处奔去。
干净的白衣，被血色一点一点的侵染，有那么一瞬间白愁飞感觉自己连心跳也停止了，接着就是胸腔里蔓延开来的巨痛。
可受伤流血的并不是他，是王小石。
饶是镇定若他，看见此情此景也不禁大惊失色。
一把剑正扎在王小石的胸口上，剑刃完全没入了身体。而持剑者，是温柔。
他知道那里会有多痛，他也曾经那么痛过。
白愁飞抢上前，一把拉开温柔，抱住王小石摇摇欲坠的身躯，“小石头！你……”他连声音都在微微打颤。
王小石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想安慰白愁飞几句，张开嘴却只能急促喘息，说不出话来。
“你别说话！我马上送你去许伯父那里！”白愁飞虽然惊惶，却还清醒，王小石所受的伤，是绝对没法去普通医院的。
此时，“小，小石头！我……我……不是，这个不是我……”温柔仿佛如梦初醒，脸色煞白的呆站着，瑟瑟发抖。刚刚发生的事，她并非没有记忆，她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可她无法相信，自己居然做了这样的事！
   “温柔……”白愁飞抬眼看向她，森冷的眸子里，燃烧着冰冷的杀意，温柔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白愁飞，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睁大了双眼，看着他欲对她扬手出招。
   “二哥，不要！”一只手握住了白愁飞的手腕，王小石咳了几声，艰难的开口，“不，不是温柔的错，她……她被人下了咒……不是……”
   “你……你别乱动！”白愁飞一惊，见血涌的更快，下意识的想去捂住，却痛得王小石倒抽了口冷气。
   雷纯踏进来之时，心头也是一惊，继而一紧，温柔看到她，终于哭了出来，“纯姐姐！我……我……”她扑进她怀中，抖的更加厉害。
   “快送小石头去医院！”雷纯什么也不问，疾言厉色的对白愁飞道。
   白愁飞也不多说，伸手虚空的划出法阵，金色的微光即刻包围住了他们，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光芒之中。
   雷纯搂住在她怀里低泣的温柔，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起风了……她能感觉得到，初夏季节的微风，正一点一点，慢慢的聚集起来，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流。
那正是，暴风雨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