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经潭柘寺后山过，松树下得见二老者，正于树下对弈，旁有空座儿，便去歇脚，顺道观一观这棋局。下棋这事，我是半吊子，但也能看出此时场上形势焦灼，对边的老头儿着着险棋，却都不是死路，妙哉】
【看得入神，殊不知身后又添一人观战，直至山风轻拂，扬起一阵松木香，才转头发现来人】巧了，你怎也在。
【近来与襄昀有缘，处处都能碰着他，可惜缺了灵问】

前些时日上的山，在后山精舍小住几日。循例上过一柱香，在寺中信步漫行，观龙潭水清，柘树繁阴。才从前廊下走过，预备拐入月门中时，老松树下两位老者对弈正酣——这原不妨事。只是观战的闲人，论身形，当是成成。遂提步悄去，不知是什么教他忽然转头，登时辨出我来。
“我在寺中小住，这两位先生，也是邻近的。”
向两位老者颔首示礼，并不打扰。
“预备回去，就见着你了。”

噢？你识得他们？
【树下对弈，好不畅快，突发畅想，何年何月我能像他们这般自在。掐指一算，还有个三十余年呢，煎熬呐——二人对弈正入神，既见着襄昀，总得说上几句。不好打扰老者，退了几步。既能远观棋局，又能与人小声谈话】
寺里风水好生养人，我看你面容越发精神，竟要比在宫里还要红润几分，最近事事顺心呢？

随他退过几步，一壁说，一壁引人往角处小亭暂歇。
“还好，寺里休心，没什么烦杂的俗务扰人，心头松快下来，精神好了许多。”
不多记得他究竟领了哪处的差事，才见他，又想起个“海棠饕餮”来。阿寿的年岁比他更小一些，来日或也要领份差事的。
“哪日你得空了，也来休一阵子，待过几日，什么烦扰心思都能慢慢地看个分晓。”

【也曾听人说寺里灵验，只是我近来苦恼的是儿女情长，一个大男人来寺里求这个，未免矫情了些。所以打这经过，都没好意思去问一嘴。至于在此处清修，于我来说，更不实际。只怕夜里清冷，更加思念佳人】
那你呢，也是因为有事烦心所以才来求“静”的？
【无意探求别人的心事，顺势问一句罢了，没想听他仔细说。原我也不是能说会道，能开解烦忧的人。随意问一句后，又扯开别的话题】
我记着前几日夜里都下雨，在山上住着要比山下冷得多吧。

“还好，山中被铺够暖了，听着雨打柘叶声，睡得很好。”
昨夜下过的雨，在地上低洼出盈出一片水洼，明镜一般映着半空里的树影与一碧如洗的晴空。
“与你们领了差事的人比起来，我一介闲人要说有什么烦心事，岂不是太不知情识趣了？”
支颐看他，信口一诈。
“看起来，成成倒似有些烦心事，一么，衙门俗务，二则，也十月了，芥菜起心，成成也要开花了。”

【我是最不能藏事的人，心里头那点小心思，全让他给猜中。可也好面子，先是嘴硬不承认，后来在他眼神下，只好点头。挠了挠脑袋，怪难为情的】
衙门的事倒能自个解决，但就是——不提也罢，也不算得什么要紧事，就是我偶尔闲下来就自个瞎琢磨罢了。
【说实话，真让我仔细讲讲出现了什么问题我也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俩人之间总有隔阂在，总是差点什么才能敞开心扉畅谈。突然感慨，微叹】
与人相处，可真是门大学问。

一诈，他便半犹豫半爽利地倒了半竹筒豆子。指头按在石桌上，捡起两片夜风裹卷的黄叶，且说且摆在他眼前。
“瞎琢磨管什么用，你琢磨来去，还不是闷死你自个儿？”
另一片叶子也摆下来，指指叶脉。
“再琢磨什么，都不如做点什么去，送点人家喜欢的，见了人就体贴一些，有什么说什么。”
最后两片叶子一合，棱角贴实，一并放在他眼前。
“我就不指望你舌灿莲花了，你实诚一些，更有心意。”

你说的这些，我全都做了，可效果却是反其道行之，我也不明白缘由。
【再一琢磨，觉得不对劲，他也是未成家的人，在这给我出主意，能不能行。突然有些疑惑，我是不是得寻个有经验的人问才能寻着答案。正要开口，忽闻那边棋局传来笑声。原来我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执白棋的老者赢下了棋局】
不说这个了，我们看看棋局去？

“千人千面，哪儿能有完全对得上的做法呢。”
成成向来直得很，一门心思在什么上头，就一门心思想这样好。他如此说来，许是那方有什么未曾明说的，误会也好，明月别照也罢。
“再不然……罢了，这话我说了不顶用，总之你但有郁闷，尽管找我喝酒闲嗑。”
才起了个话头又打住了，起身与他一道去看，两位老者道是午休去了，留下棋子。
“我们也来一局，彩头么……我赢了，你把那人是谁，悄悄告诉我，你赢了，往后我有这么个人，也告诉你。”
分坐两侧，棋案作银河，分散黑白诸星，至于输赢，尚且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