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靴在石阶边一磕。
跺掉了下马时不小心沾染的雪。临街做生意，哪有不敞着门，自然引得寒气往屋里不要命的钻，不过堂内亮着两火盆，再往里稍走走，没了风，便成了暖意的天下。
我不曾想过，京师的冬天这般冷。
手是揣在袖中，一分一毫也不肯露出的。但我需要一顶帽，来躲避这漫天风雪。故而，有今日之行，来听一回裂帛声。抬目，在四下阅过。
扬起下颌，点了一处。
“那顶儿。”

小元，你看这个如何呢？（彼时我托起锦缎一角，指腹反复摩挲着其上纹路，又偏头询道）
（这一趟是为小元的幼弟挑选生辰礼物，她欲亲自做冬衣，然而原本选用的锦绸却因日前阴雨受潮洇湿，再观与裂帛也无异了……方才有二人的今日之行）
（我替她挑了两种纹色，然目光游移间，却又见旁边的一顶小毡帽很是不错。正要抬手去取，倒意外地迎上小厮探来的目光——视线再向他身后轻挪寸余，好似明白了什么）
（很是大方地摆摆手）无事，你拿去罢。

视线随人走。停落在姑娘家发上的珠花，偏北的地域除了让空气变得干燥和寒冷，并没有在年轻姑娘身上吝啬偏爱，一样还是春天的颜色。
但是和我的家乡是不同的模样。
她十分好意的相让，便也没多推辞，点了点首，做了个礼——是和路人学的。还并不算熟悉的姿态。
“多谢。”
收下旁人的好意，便自然要回以同等的热情。于是一只耳朵听着店家滔滔不绝的推荐，一边转了首，同陌生的姑娘寒暄。
“京城冬日的天儿，都这般冷吗？”

（本就一时意起，自不必与人相争。当下颔首笑过，见小元还在一旁犯难，索性替她做了主，让掌柜将这两匹锦缎都包起来）做一件冬衣，等开了春，便再做两件罢。
（我这般提议，终于换得她眉眼一舒。便在原处等人前去结账，又闻自旁遭递来的寒暄声，侧首一看，正是方才那位要走毡帽的小公子）
是啊，出了太阳倒还好些，倘若是个起风下雪的天气，那就跟落刀子一样，不光冷，刮在脸上还疼得很。
（随和应着，又反掷一询）听您这话，不是京中人士？

这话听的让人生畏。
家乡是泡在在春天爱意里的城镇，被花朵，被阳光，被微风，被所有浪漫的词汇包围，将人忘却了四季的区别，沉醉在温柔的梦境中。
是以这样的天气并不十分的友好。
“想逃跑了。”
只稍想一想，就觉得可怕了。但这也只是一句玩笑。我仍有更多的好奇，对于这里。
“是。从南边来的。还是头一次见着这样冷的冬。”

（听罢稍一点头）原是南方啊，也难怪您觉着冷，我听说南边有些地方终年都不见雪，可是真的？
（所到最远之处不过京郊，是以我对各地的风土人情都十分有兴趣。后聆及对方的顽笑话，也跟着牵了唇角）倒是我的不是了，光同您抱怨天寒，实则京中冬日的美景也同样教人流连。
“西山遥望起岧峣，坐看千峰积雪消”，就拿雪后的香山来说，那可是京中人无不盛赞的景致。
（语声一顿，片息又续）自然了，四序更迭，燕京八景也各有其殊。

“那却是没错了。四季如春，终年鲜花不败，像是这样的风寒——着实是头一遭。”
耳闻其语，道说着京城之中的风景，的确是让人心有所盼的，我本就是为了领略京城的风采，才会有此一行不是吗。点了点首，又无奈的抬了抬手捂，的的确确是怕冷的样子。
“若不是怕了这样的风寒，的确是要如您口中所说的地方去瞧上一瞧的。”

（许是自幼在此长大，早已习惯京畿的四序轮替，故而这个寒冬在我眼中较之畴昔也并无迥异。但身旁这个从南地来的旅人却不一样，南国四季如一，哪有如今这般深入骨髓的寒凉）
（很是理解地颔首回应）那便等到春日罢，不论春始或暮春，景色也都很不一般。
（语顿，又亟亟添上句）倘若您要留到那时的话。

“若说旁的，恐要真的保证不了，但若是春日怕还真是要等的到了。”
甚至于之后的几年，几十年，或者说近乎于余生的日子里，或许都会在这里度过。当然了，这也可能是我目前的想法，也许几年之后，我并不会再如此。之后也许会有另外的故事。
“不我需得买上一二棉物再去定碳火，再久些，怕是日头一落就更冷了。就不和您闲话了，您且挑着？”
拱了拱手，道了礼儿。

（与人告辞后，回身见小元已在旁等我多时。先前挑好的绸缎经她吩咐，教掌柜遣人先送到宝钞胡同，我二人出了店门便沿街闲逛。照她的话说，好不容易出宫门一趟，必定要先让我饱一饱眼福，再挑些趣玩意儿带回宫中解闷）
（我自当应承下她这番心意，而她幼弟生辰，我也索性选了几样礼物让小元带回去。余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