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霞--小说原创】《真相是真》

生离和死别哪个会更痛苦呢？
有的人，在你见到她第一面起就注定一辈子都会输给她了。
[我给你看那几年青春再简陋潦草
却始终让我沉迷
我身边只她一个
却敢去没天光的 疯狂梦境]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她第一次见到青霞的身影，是在陪家人去购物的路上。
那时，她还年少，不知那一次的一见如故会改变她自己的命运。
她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两侧的街道上是各色商店,琳琅满目。
街角的一家杂货店显得格外有意思，她将整张小脸贴在玻璃橱窗上，那里面是一架电视机。
与那么多冷冰冰的货物不相同，电视机中的人却活泼而生动。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青霞的身影，仅仅只是一次回眸，小鹿般的眼睛扑朔地眨着，像是蝴蝶那么灵动而轻巧，嘴角勾起笑容，眉眼弯弯。
那时琼瑶的电视剧盛行，青霞大紫大红，更是被称作“玉女”。
只是那些对于她来说太遥远了，那年的盛夏只让作为孩子的她记住那一个精灵般的笑容，尽管后来许多东西都被淡忘，但那个少女身影却刻骨铭心，无法忘却。
连她都不得不感叹自己在这件事上记性格外好。
青霞是她进入演艺圈的初心，孤身一人前往遥远的香江，她铁了心地追随青霞的脚步，踏上那场有去无回的旅程。
以至于后来说出那句“因为你长发，所以我也留长发”，尽管是让青霞吃了一惊，但那是她不假思索的发言，发自肺腑且由衷。

[是她陪我流血破皮]
第一部合作的影片是《惊魂记》。
原本还有些生疏的二人也因此事熟络起来。
青霞不小心拿刀割伤了她的腿。
一瞬间的疼痛刺激着神经。
电影拍摄叫了停。
青霞的眼泪便一下子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神情激动而慌张，呜咽着说：“对不起……呜呜，小贤，对……对不起。”
她忍着痛安慰青霞，一时竟忘了止血，青霞白皙的双手上沾染了血迹，她却觉得那双白皙的双手上本不应有任何其他颜色。
青霞哭得梨花带雨，那双蝴蝶般灵动的眼睛溢出了难过，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眼眶也发红，让她想起街边被遗弃的猫儿。
她俯下身子，双手环住青霞，轻拍着青霞的后背，她也顾不得自己的姿势有多难堪，轻声安抚着道：“没事的没事的，别哭了吖……。”
那人却哭得更狠了，不停的抽噎着。
直到医护把她送去医院，处理了伤口，缝了几针，打了破伤风疫苗，这才算结束。
医院的病房很干净，也很苍白无力，像是她与她的关系，中间隔了一道叫“年龄”的屏障。
一切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墙、白色的帘布、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大理石瓷砖、以及身着白色医护服的医生和护士。唯一带有一点颜色的是稍远处坐着的青霞，墨蓝色的大衣却显得青霞格外娇小，青霞带着浓烈愧疚的眼眸望向她。
她不习惯与人对视，便快速地底下了头，但发觉这么做不礼貌，她抬起头，但青霞已经懊恼地低下了头。
“呃……姐姐，你不要坐那么远嘛。”她发了话，打破沉默。
青霞听话地坐过来，可青霞眼里的愧疚仿佛要淹没她。
“对不起，害你受了伤。”青霞低着头，像是犯了错的后辈，小心翼翼地道着歉。
“不要紧的”腿上的疼痛早已消失。“不是大事，也犯不得你这般严肃的道歉。”她抿嘴微笑。
青霞欲言又止。
“这样吧，你抱抱我，可以减轻我的疼痛。”她想逗逗眼前的青霞。
青霞没有疑惑，毫不迟疑地抱住了她，想要分担她的痛苦。
她本来只是想逗逗她，却没想眼前人这般单纯，竟把她的玩笑话当了真，她不露声色的弯了弯嘴角，只觉得青霞可爱得很。
那年的《今夜不设防》节目里便有她的这番话：
“我呢，拍拖……拍戏以来”
“从来没试过被人割过的”
“她呢，拍戏以来没试过割过人的”
“那天我们两个就是”
“她割我，我被她割。”
她脸上又是止不住的笑意。
也只有她可以将一件流血的事说得兴趣盎然。

[陪我失眠时交换着回忆]
她有一晚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
最后她抱着枕头和被子跑去青霞的房间。
打开门的是睡眼朦胧的青霞，穿着睡衣，小小的一只，揉着眼睛，打了一个小哈欠。
她忍着想要摸摸青霞脑袋的想法，说明了来意。
青霞给她让了个床位。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她有些不好意思，一想到明天还要拍戏，不禁有些头疼，她本不应该来打扰青霞的。
青霞翻了个身，面对着她，捏捏她的脸说道：“你说嘛，我听你说，不要紧的。”
听青霞这么说，她便安心了，轻声讲述着在篮球队时的训练，火辣的太阳和挥汗如雨的练习，国中时无聊的练习题和桌斗里时常可以发现的男生写的情书，稚嫩的语言和青春期同学间的你追我赶小打小闹……
回忆着，回忆着……
直到最后她听见身边的那人均匀的呼吸声，她内心忽然有一种油然而生的罪恶感，她实在是不应该打扰犯瞌睡的青霞。
她用手帮青霞掖了掖被角，眼前是青霞熟睡的脸庞，她才在迷迷糊糊之中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早上，给她化妆的化妆师无奈地抱怨着：“我的小祖宗啊，你昨天晚上又熬夜了吗？黑眼圈这么重。”
她只能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浑水摸鱼，朝青霞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
但那是她这么久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她并不觉得多一次黑眼圈有什么吃亏。

[也因她才成就我
换别人就失去结局
没繁花红毯的少年时代里
若不是她 我怎么走过 籍籍无名]
以后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更接近青霞。
初入香江时，她特意去了青霞的剧组，躲在远处看青霞上妆，她总算是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儿。
青霞上完妆，扭过头看到了她，冲她微微一笑。
惊鸿一瞥。
她发觉自己红了脸，急急忙忙跑掉了，直到走了很远，才平复了心情。
她感觉自己像是暗恋被发现的孩子，格外紧张，还有些不好意思。
“哎，刚才那个孩子是……？”青霞问化妆师，她看到了少女的身影，有些疑惑，是自己的妆容很可怕吗，把那个孩子吓跑了。
“哦，那是台湾那边新来的孩子，年纪轻轻就来香港发展了，哈哈，今天听他们说那孩子是专门为你而来的，今天特意来看看你的。”化妆师笑着打趣道。“那孩子叫王祖贤，没想到见你一面这么害羞。”
青霞这才认识了她。

[我真的陪她淋过大雨
真陪她冬季夏季
真的与她拥抱黑暗里
真牵过她的手臂
我共她飞过地球万里
也一起熬梦想朝不保夕]
后来她们更熟了，她爱粘着青霞，喜欢“姐姐姐姐”地叫青霞，只有在这时她才会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展露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仍记得《惊魂记》里有一幕是在雨中拍摄的，她们两个浑身被淋透了，活像两只落汤鸡。
青霞的发丝黏在脸上，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连白色的衬衣也未能幸免，紧贴在青霞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她只觉得青霞美的动人心弦。
休息时，她问青霞不拍戏了做什么。
青霞笑道：“不如在法国开一家咖啡店，打发自己剩余的人生。”
她说：“我打算去加拿大，据说那里的枫糖浆超级甜，冬天时的雪可以下到好几米深，我出屋子时怕是要从雪堆里打洞哩。”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又说到：“那我可要经常坐飞机去法国叨扰你，你可到时候不许嫌我烦喔。”
“好，好，我不嫌你烦，那你到时候可要来见我。”青霞笑着答应了。
她觉得还不够，便拉了青霞过来，勾住青霞的小拇指，理不直气还壮地说道：“你要和我拉钩，我才放心，才能作数。”
青霞无奈，说道：“好，好，都依你。”为她这孩子心境而心里发笑。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正所谓勾指起誓。
但谁又能料想道，几十年后。她果真如约去了加拿大，却再也没有回来，也再也没有去见青霞。

[曾躲进了长街寂静
承诺只去有对方的 前程似锦]
青霞总说自己老了，她却不大服气，总是嚷着说：“姐姐才不会老呢，姐姐永远风华绝代！”
青霞只是笑而不语，用手指刮刮她的小鼻头。
“你还年轻，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电影风格不要一成不变，多接纳些新事物，不要太固执……”
她安静地聆听着，默默地记在心底。

[那些被窥探到的所谓温柔证据
其实不过万分之一
在无人的角落里
有更多浪漫秘密]
《东成西就》在拍摄时的闲暇时间里，张国荣他们几个喜欢聚在一起打麻将，以此来消磨时间。
青霞打的也一般，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人菜还瘾大”。
她对麻将无感，但为了和青霞在一起多一点时间，她还是去了，尽管她大部分都在望着青霞发呆，手里的牌也不管，胡了也不知道。
每次玩完，她都要去青霞那儿求安慰，自己实在是不会玩。
“小贤，你不想打就不要勉强自己嘛，看你没精打采的。”青霞劝勉道。
“还不是因为那里有你嘛……”她小声抱怨道。
“我听到了哦。”青霞探过身子，在她耳边，吐气如兰。
“你就会欺负我。”她又羞又恼，连耳根子都红了。
“那我只能补偿你一个吻喽。”青霞亲了亲她的嘴角，算是安慰。
那年青霞接受采访时便有这么一段话：
“我有时候跟王祖贤呐，张国荣呐，我，一起打麻将”
{作者吐糟：阿霞自己跟自己打麻将，哈哈哈}
“那么张国荣是东邪啦，他就老是想把我这东方不败打败”
“老打不败他就很生气”
“那么，这个王祖贤呢，她好像幽魂一样”
“她打麻将老是好像没精打采，心不在焉”

[世人猜测真的假的不信宿命
可我早把她安排进
全部余生里]
她从始至终都觉得自己那一次表白是自己一生中最胆大的事情了。
那天她想的是，如果青霞答应了，那她一辈子都愿意和青霞在一起。
她再三犹豫，还是对着青霞表了白，少年人说话磕磕绊绊，脸色如熟透了的红苹果。
“我喜欢姐姐，是……是恋人之间的那种喜欢！”
夕阳西下，天边的霞光称得她脸色红润。
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看青霞的表情，可微微颤动的指尖还是暴露她内心的悸动。
她害怕，她担心，她期待。
后来她都忘记青霞是怎样答应她的了，她只记得那天她没有后悔去表露自己的心意，她开心地抱住青霞，如获珍宝，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的流下来，泪沾衣襟。
青霞答应她了。
但，正所谓，一见钟情容易，长相厮守难啊。

[我真的陪她聊到黎明
真的同她最默契
真的记得她所有怪癖
真的最害怕分离]
青霞喜欢拉住她的手把玩，她也不反抗，倒是喜欢纵容青霞的小喜好。
“你为什么喜欢拉着我的手吖？”她不解，歪着头问青霞。
“因为……因为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后来，她才知道，青霞没有安全感，所以喜欢有人可以陪着自己。
在《今夜不设防》的采访中：
青霞提及和秦汉的初吻，谈笑风生，她心里很是吃味，眼睛也不看镜头，醋意都快漫出来了。
她尴尬，却也难过，青霞的前半生没有自己。
青霞说女子总是多情的，青霞说男仔好搞女仔不好搞，她不认同。
她一语道破，望着青霞的双眼，道：“女仔好搞男仔不好搞。”
青霞明白了她在说什么，青霞冲着她笑。
“姐姐，我不饿，你吃吧~”
“好吧。”青霞继续咀嚼。
她给青霞挑了些爱吃的，放在盘子里，给青霞举着。
她游魂般失了神，发着呆，望着青霞。
直到青霞牵住自己在桌下的手，她才回了神。
有青霞就足够了。
多年之后，再看《今夜不设防》，她才注意到青霞注视她时，露出的笑容，看向爱人的眼神又怎么能掩盖，只是那时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
不知你可注意到那一句“青霞祖贤在一起真是happy.”
也许那便是时代之泪吧。

[我也想把爱宣之于口
也时常对未来心怀侥幸
希望能得世界允许
坦荡一次喊她姓名 再说爱意]
她对青霞的爱意不能公之于众。
她心痛，却也无可奈何。
她知道青霞见过许多前车之鉴，她也知道青霞畏惧舆论压力，因为唾沫星子可以淹死人。
她只能用最隐晦的说法表明爱意：
“我很喜欢她，我想我们可以交真正的朋友。”
“青霞亲我时，好像一只小老鼠。”
“她长得好完美，学生时代奉她为偶像，现在两人的感情像是姐妹，又像密友。”
“因为你长发，所以我也留长发。”
你看，她绝口不提“爱”，她只能说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可再进一步呢？她不能说。

[关于她我有太多的勇气
都是真的好梦不醒]
她只但愿这是一个永远不醒的美梦。
一场只有她和青霞的美梦。

[我真的有过思念成疾
真的爱看她背影
真的为她有盔甲坚硬
真的吻过她侧颈]
当年在拍《东方不败之风云再起》时，她发觉到自己对雪千寻这个角色的喜爱，正好徐克又邀请青霞来演东方不败，于是，她去拍了那部戏。
那时有一次戏份是东方不败和雪千寻的缠绵戏，她们二人都不大好意思，其中有一个她喂青霞酒水的片段。
她怕青霞嫌弃，又道：“还是不好，你找个塑料袋放在嘴里面，就不用吃我的口水啦。”
青霞笑笑说：“不用啦，那么麻烦，我的嘴里怎么放得下塑料袋。”
她和青霞笑作一团，她这才发觉自己的想法幼稚。
拍吻戏时，青霞格外羞涩，不敢看她的眼睛，她想，或许是因为青霞没有在电影里和女孩子亲过，她就索性引导着青霞吻她。
一场戏ng了十七次，最后两个人嘴都亲得发麻了，导演才算放过她俩，只可惜最后剪辑出来的戏份只有26秒。
雪千寻爱东方不败，可以为东方不败放弃自己，幸亏东方不败到最后还是愿意说出那句“雪千寻，我们重新开始。”
青霞那滴泪滑落脸颊，滴在她脸上，她感受到青霞吻了吻她额头。
那滴泪，究竟是哭被命运拖拽而失去爱人的东方不败，还是哭直到最后也没能死在爱人怀里的雪千寻，她无从知晓。
但她最终入了戏，成为了雪千寻。

[我们曾在高朋满座中
将隐晦爱意说到最尽兴]
那年她们拍完《东成西就》，在过年时和剧组参加了节目，张国荣，梁家辉等人知道她们之间的暧昧，忍不住要帮她俩踹柜门。
趁着主持人提的绝妙问题，张国荣看向她和青霞，笑着对主持人说：“平常的时候都是看见，林青霞单独的和王祖贤在一起……”
她发觉青霞的小小慌张，忍不住咧嘴笑着。
青霞慌忙地解释这，却越描越黑：“和张国荣对戏的机会比较多……”
主持人没发觉什么不对。
这时梁家辉又补一刀：“你没有听清楚，她经常和王祖贤单独在一块，你没有听清楚……”
青霞紧张到眨眼睛，但好歹最后又换了话题，这才逃过一劫。
她在憋笑，眼眸中都是笑意。
可她知道，自己对青霞的爱不能被整个社会所认可，只能像现在这样，如同玩笑话一样，一笔带过。
她的笑容里渐渐泛出了苦涩的意味。

[可我只看向她眼底
而千万人欢呼什么 我不关心]
回忆往事，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最终是怎样把那份对青霞的爱意，连同自己的过去，一同埋葬掉的。
青霞最终还是像命运妥协了。
是青霞向她提出的分开。
像是那日一样，相同的情景，夕阳西下，只不过这一次她知道青霞的答复是什么。
她隐隐约约听见青霞说的话，模糊的几个词“分开”“结婚”“对不起”……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了眼眶。
“真丢脸啊，自己又在青霞面前哭了，自己一定很狼狈吧。”她心里想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再也忍不住了，歇斯里地地哭着，嘶吼着，
青霞用力地抱着她，抚着她的后背，她一下一下的抽噎着，哭诉着对世俗的不甘：“我不想与你分开……”
她明白青霞是为了保护她的星途，可她宁肯用那虚幻的星途，去博一个真正属于她的青霞。
明明是她先告白，最终却是青霞提出的分开。
她们都无法改变命运的轨迹。
爱恨痴狂，却也不过是沧海一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