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温·希拉
冰凉触感覆上唇瓣,将他的心肠也牵勾的柔软下来,眉尾乖驯地低垂。真好,爱情与死亡的本质一样,都使人沉沦。
“明天,明天会有束大丽花摆在您的桌上,放心,是秾艳正好的红色。”
花枝藏匿起的锋芒像柄双刃剑,血色里有着饱蘸温情的缱绻花语:知悉你意,不胜欢欣。而皑皑雪痕则预示着即将来临的背离叛逃,科尔温想,他悉心辟出的温室大概永远不会有培栽后者的可能性。
他歪了歪头,半眯着翡色的眸,两只翠绿宝石忽闪着光,好像确有在认真考虑、仔细衡量这笔状似公允的交易:“三倍,您确定吗?”
紧接着一声轻笑逸逃出唇腔,阴霾尽散,笑容在这轮交锋里更见真挚,手稍用力,使得两人十指合吻,至于眉骨高高挑起,前额的蹙拢已将不满陈诉、一再地控告。
“相较那位可爱的子爵夫人,这确实是个更为慷慨的报价,但同您的身家比起来,实在太少了,作为欢爱邀约未免有失风度,您应当要庆幸我从生下来就是希拉家族的附属品,是您的专属物,否则伊恩校长怕是要为此倾家荡产。”
他们离得很近,足以让科尔温看清伊恩的脸上每个细微变化,听见急促呼吸里的暧昧纠缠,只望过去一眼,就跌陷在蔚蓝湖波里无力抗拒诱惑,继来挣扎着伸出那只未被占据的手,徘徊游移在他颈脉的领口,拿指尖捏拽着属于希拉家族的徽章,替那只被缚捆的荆棘鸟摆正身形。
“少爷身上沾了别人的味道,脏,闻起来很恶心,请允许我在此真诚地建议您,告诫您,不要有下次,不然被我丢掉的就绝不止今天这么一个杯子,还会有您。”
“我想,伟大的伊恩校长恐怕也不希望,在结束漫长的一天后,被锁在位于五十五层属于自己的居所外。”
隔贴着手背,他俯身吻上伊恩侧脸,星点赠予就已餍足,眼波内带着恳求,不挟滚烫炽热的情欲,只有最原始的纯粹与赤忱。
“把跟神使的生意买卖都交给我,以后让我接管所有交易,您大可不必为了这样的事情污了眼,脏了手,有我,有我在。”
这是科尔温烙进髓血的誓言,付诸毕生恪守的教条,矢志不渝,他是伊恩麾下最虔诚的信徒,从未有一刻肖想过背离违叛。
过去,未来,现在,前路上的所有荆棘都会有他替伊恩整肃荡清。
欺身僭越只存一瞬即回撤,他已卸去眉峦里的不快,半抵靠着办公桌沿,虚虚借持重量,同人四目相持,充耳不闻隐晦的譬喻投问,只耸肩笑了笑。
“工作谈完了,我突然很想喝杯茶,而您恰好正要请我喝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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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恩·希拉
公事公办在这里是不奏效的,尤其要面对这样一位规矩森严的"管家先生"。伊恩一向不太喜欢用单纯的主仆去定义他与科尔温的关系,更不愿意将愚蠢的情人之衔冠上他的名字。最合适不过傍以决然温柔的唇吻,将搁浅在风月中的字眼反复提及,由此才能向他递上一截新绿的邀约。
“这是狮子大开口,小家伙。”
伊恩探手,将微凉的指尖从领口处揭下,随后包容进温热的掌心,蓝荧的瞳底里有并不分明的笑,和着最温软无痕的边界,将所有的情绪杂糅再沉淀,与眨眼间藏进的深海一同消弭无形。
“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很乐意支付。”
伊恩要做,就要做个彻头彻尾的昏君,做个比那位天神还要昏聩的独裁者,不惧旁人如何置评,一刻耽溺于温柔乡,就有一刻的欢喜。
他用燠沐热忱的双唇代替了被打断的贴手吻,十分耐心地等待他将所有大言不惭的陈辞讲完,才惩罚似的用尖利的齿尖去咬他略显苍白的唇,最后吻住了那一双永远纯澈的翡石,视若珍宝。
“我发誓。”
尽管曾对诸如此类的仪式嗤之以鼻,校长先生仍然以他的姓氏对科尔温起誓,全然好似在典礼上对领誓人罗蒙主任进行惨无人道嘲讽的人不是他一样。无关其他,眼前陪伴他从无忧少年到寄人篱下,再至如今权位的人,在所有半口真言半口假的斡旋迂折当中,这一颗真心从来都值得他掷以等价来交换。
擘开的眉如弯锋,两眸兼再弯下一汪济焦润枯的笑,这一幕实在似曾相识,恰同幼年时的某一日旧宅邸毫厘不差地重叠、融合,交织成一副太过于触动的画面,以至向来自诩时运不济的倒霉校长,也在这一刻捉来过于疯狂的念头:原来天之厚我,正在此处了。
“科尔温,希拉家族和霍行舟沆瀣一气已久,他们之间的交易甚至更早于我出生前的祖辈,帝国崇武,霍家也向来见不得光。这笔生意我无权叫停,暂时也没有能力和神使撕破脸。但是,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把这桩生意交给你,你应该清楚的对吧?”
说这些话时,伊恩自始至终垂着眼,直到最后的亲吻猝不及防地落下,他才缓而深慢地吐出笑言。
“去做吧,我相信你。”
僵挺的脊骨陷进软阔的椅背,戏谑的狭眸攫取住势在必得的博弈,伊恩长臂一收,已然是鼻尖对碰、热息胶着的场面。
“不,在验收明日的大丽花之前,我很想请这位先生与我共饮一杯whisky sour,钟声响起之后,美好的夜晚就要来临了,那么先生,我有这个幸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