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得上回给李善做了几味的好菜，一直请帖子前来邀我去其名下的庄园一窥究竟。只可惜今个儿他临时有事儿，我就前叫出了门，只罢让他庄园的人领着到处看看。想不到这地儿种菜的种果子都成了，今年的小麦种也收成甚不错。虽是小庄园儿，但也养了不少鸡鸭鹅。庄园的管事说县伯有令，让我挑几只走地鸡归去好生再做几味佳肴。思来是善小兄弟又馋嘴了。】
“海棠，今日我们两出门就亏了，怎的就忘了唤上府里的壮丁前来。只好劳烦管事的安排人来帮忙一二”
【这抓走地鸡一事还不是我专长，专事专精。只罢瞧着入了院子的壮丁也非巧手，这几只鸡就扑哧翅膀越过了栅栏，摇摇摆摆地走了别家院子里头了。这还成事，我瞧上的就如此溜了。幸好隔壁庄园的门儿不远，且是带着一行人前去抓拿回来】

我不曾想到，相隔一道清浅的门而已，也这样令人记挂。可闯也闯不得，邀人又得拒，端得是一腔苦恼。幸而是仍有闲心，往**园内去。
进门时尚是静好，待行过一二步，便是一副逾乱景象。几只鸡是听不得风吹草动的，动辄跳上栅栏，惊起一片尘雾。身后又传来声响，是位娘子，身后跟着一串人，气势汹汹地——拎着几只鸡。
我挑眉暗道，“好大的阵仗。”
又似笑非笑地，“囚徒越狱？”

【我们这行人的仗势没把隔壁庄园的人吓坏已然是好事儿，看且两处庄园的掌事算是熟悉。吩咐了入园寻家禽莫要惊扰了他们的主人。可本着低调行事，也不及他们主子出来一趟凑热闹。我还当以为是位上年纪的富贵人家，不了出来是位素衣郎君。看他的身架子有几分读书人的感觉，跟自己的当官的哥哥相似。灿然笑意，倒是梨涡漾出】
“让郎君见笑了，这矮墙挡不住家禽是常事。此次叨扰十分抱歉，我且让人寻回家禽便归去。”
【后头的人就纷纷去寻逃脱的家禽，我这才意识半叉腰身的动作挺着腰杆子，袖口半缚膊实与闺阁娘子的身份无对等。抬眸见着那位郎君也杵着侯消息，当下自己亦然有些尴尬】

鸡崽子好安稳，向来是不肯飞的，如今也不算作飞，不过是扑腾罢了。这原来是极为好笑的场景，有赖于我近来的悲观，则像极了死前无用的挣扎。
“我亦为此间客，你来寻失落的..鸡，怎生算作叨扰？”
一只黑底花羽的金禽往我身后逃，远没有长相凶悍，禽类的喙生得锐利，我稍稍避让开，笑曰，“酉日将军威严不复，怕有生死之虞，看这样子，娘子是要它——杀身成仁？”

哦，吃鸡。
怨不得金禽起飞，越墙而过。然此人咄咄逼…鸡，恐怕今日难逃一死。
我望向鸡的眼神不免悲天悯人，嘴上的答话却没少热络。那是常年伪装的惯性，岁月给予的玲珑。
“鸡崽子没什么可怕，纵然是飞起来，也有人可制住。光杆将军，双拳难敌四手么。”
再笑，“那这位英雄会否感念于它的气魄，放它一条生路呢？”

“郎君此言可是折煞了小娘子，本是上好的食材，怎料在郎君所言皆是生死大义之举。小娘子不才，只得将这逃兵送回责处。”
【此人倒是话语玲珑，可让我提鸡的架势多了好些威风。果然这文人就不如我们此等的凡夫俗子，话儿也说得是漂亮。未几，这随行的人皆回来，许将落逃之君全数捉拿。将方才提在手上的鸡崽子递给管事的人。】
“今日叨扰十分的抱歉，不过郎君所处的庄园倒也是一番得好风景。”
【方才前来已然觉着虽是茅草所建的凉房，但庄园的蔬果长势正好，许多上好的食材在招惹自己呢。】

于厨子而言，鸡不过是食料，于鸡本身，可不就是生死之虞。她的“怎料”、她的“见笑”，正是无可设身处地的昭彰。
——可这也没什么奇特，又怎能强求旁人？
“娘子必然出自大户，言谈举止都十足客气，折煞我了。”
我说着不用，却行着同样一份客气与礼数，
“不止是景色秀美，还有奇闻，不枉一趟。”

“谢得郎君抬举，我此举应当在娘子中算是奇闻一桩！”
【自嘲只为寻得一丝慰藉，我当下扰之他人的庄园也实属时候女子中的豪迈。如今更是手擒家禽，谈吐这家禽的生死大义，若非眼前的郎君身有几分墨水怕不是明日我这出格的举措要传遍城中，幸亏莫留下个府名什么的，也只是嬉笑取闹攀谈。】
“此地也是寂静，可堪独一人思绪，小娘子也不扰了郎君的此番雅兴，先行回去了。”
【礼节还是要到位，莫要让人觉得我这风风火火来一朝却落得空。微微作礼，然回身也不顾忌大步出此地。】

“人人皆不同，倘若独一份儿便唤作奇，才叫奇特。”
自知失言，临了的一句也算聊以慰藉。她只颔首，不算应声，是要扬长而去，我亦无甚挽留。只是——我没甚么雅兴，满脑子兜兜转转的，除却一个谢子期，只有成山的吏部公文。如今甚么也没理出头绪，只作应景的词汇——鸡飞蛋打。
再笑便是自嘲，不多时而去。
（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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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丨城郊丨顾恩思义 】：小东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