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已逝的梦境
“……墨兮。” 半梦半醒间，她看到女人弯下腰来看着她。刺眼的阳光都被女人挡在身后，浅金粉的长发披散下来，发丝间透出的暖光将这人衬得更加温柔。
小小的她好像在哭，像是从心底感受到了永别的前兆似的，死死揪住女人白色的裙边，外边那层熨烫整齐的黑色罩裙也被她扯出深深的皱痕，浅金色的花纹蛇一般扭曲。
“墨兮，你听我说……”女人轻轻将她哭闹乱的鬓发别到耳后，“你要好好待在这里，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女人温暖的手指理顺了她的头发，拭去她横流的泪水，从那指尖传来的温度似乎现在还残留在她脸上。
她用力地点点头，紧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女人欣慰地笑起来，将自己头上的红色缎带解下，为她束好脑后长发。
暗室的门从外缓缓关上，她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一线阳光，和那双闪着泪光的红色眼睛都消失在黑暗里。
“活下去。”
她猛地坐起，心脏狂跳不止，泪水也一瞬决堤。她呆呆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泪水模糊了视线，才抬起手胡乱地擦着止不住的泪，全然顾不上自己已经被惊出一身冷汗。
没有光亮的夜里，除了模糊的四周的轮廓，她什么也看不清。调整呼吸，稍稍平复了乱如麻的心绪，她挪到床头柜边，按记忆中的位置摸索着灯的开关。手指触到的一瞬，黑暗瞬间被驱散，隔绝在光亮之外。
目光落在书桌上，那里有一条红色的缎带。
她下了床，径直走到桌前拿起那条缎带。躺回床铺，紧紧握住它，放在胸口。
“妈妈，我会好好活下去……”
[墨兮·利特亚娜，奥雅第十三代守护者，兼任疾风骑士团团长，为洛塔斯·利特亚娜与维达尔·弗朗西斯之女。其父在其六岁时，为保护妻儿战死。其母则被带回血族利特亚娜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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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兮·弗朗西斯，是在12年前被先代战神提尔·兰斯顿带回奥雅的。
维达尔在察觉到异样后就已经向骑士团发出求救信息，希望他们能念在从前的情面上尽力保护好他的妻女。他则重新拾起落灰的长剑，独自迎战百名以上，全属以利亚一派的血族。也许他不久就杀红了眼，银制的剑刃起落，便有了断头台的气势；也或许他耗尽了魔力，风神的加护一瞬失效，红眼的怪物便有了可乘之机……参与那一次行动的人们只知道，当援军赶到时，伤痕累累的血人只能靠着手里的剑支撑住身体，他脚下尽是吸血鬼死后所化的灰烬。曾经的骑士团团长，眼里再没有了光亮。
骑士团众人始终没有找到墨兮和洛塔斯。
好在，不知是谁向提尔·兰斯顿透露了弗朗西斯一家遇袭的消息，他立马丢下正在练剑的儿子帝兰，头也不回地火速赶往救援。战神默默地祈祷，希望他们都活着——可事与愿违，他见到的是鲜血浸透衣衫，遍体鳞伤的维达尔的尸体。
不愿接受挚友一家罹难的事实，他闯进遍地狼藉的房中寻找幸存者，哪怕只能找到一人。也许是神明眷顾，他恰巧踩到一颗藏在灰烬中的红宝石——暗室的钥匙——洛塔斯黑蛇权杖之眼，才打开了那扇紧闭多时的门扉。
门中人那头遗传自洛塔斯的粉色的头发，那双和维达尔一样清透的蓝色的眼睛，让身经百战却从未如此刻绝望的战神重新燃起希望。他一个箭步上去用身躯挡住外头刺眼的光芒，撕下战袍一角蒙住小孩的双眼。
他扶住小孩的肩膀，运转魔力，安抚着她的情绪，“别怕，墨兮。我是提尔叔叔，是爸爸让我来接你和妈妈的。”眼见孩子不再颤抖，放下警惕，他接着问：“你知道妈妈在哪里吗？”
“提尔……叔叔。”平静下来的墨兮声音里仍带着哭腔，“妈妈让我留在这里，不要出去……我一直在等她回来找我。”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叔叔……你见到我爸爸了吗？他在哪？”
提尔明白了现状，欲言又止。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他拍拍女孩的肩膀，“你放心，我见到你爸爸了，他是真正的英雄。你妈妈和爸爸因为一些原因，可能暂时不能陪着你了。爸爸妈妈现在把墨兮交给叔叔照顾，墨兮愿意相信叔叔吗？”
墨兮停止了哭泣，在控制住打嗝的间隙向他点点头。
“……好。叔叔现在要带你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你爸爸的故乡，那里有一位非常善良的女神……”
“是爸爸说过的，奥雅王国吗？”小姑娘打断了他，“那位女神是不是叫艾米？”
提尔愣住，想到维达尔曾在信中告诉他“以后想带着洛塔斯和女儿回到奥雅”，脸上神情欣慰，笑容更显悲戚。
“嗯。那位女神刚好缺少一位守护者……叔叔觉得墨兮完全可以胜任这份职责。墨兮愿意去吗？”
“去那里就可以找到爸爸妈妈吗？”
他迟疑了，想不到该如何回答。
“去那里，会让你拥有能找到爸爸妈妈的能力……也许，你会成为比你爸爸更强的剑士。”他像突然想起什么，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不对，是一定会。”
风吹干了英雄的血液，吹散了污浊的灰烬。
[奥雅历1431年3月30日，战神提尔·兰斯顿带回疾风骑士团已故团长之女，并在四年后将其父的银剑交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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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尔将墨兮带回奥雅，留在兰斯顿家照顾。
兰斯顿家的长女安德莉亚，从见面那天起就对墨兮有莫名的好感。据她所说，墨兮的乖巧是最吸引她的地方，比起时不时闹腾一阵，耍赖不愿练剑的帝兰，更让她省下不少心。更何况，这份欣赏没有止步于此，而是被之后一系列诸如练剑时专注，用餐时得体，入睡时沉静的表现又再加了几十分。
尤其是每次墨兮成功激将后，都能用练习木剑把帝兰打得心服口服这事，最能让她解气。
“我不服！”帝兰蹭得灰头土脸，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皱皱巴巴，沾满尘土，与对面轻松从容的墨兮对比鲜明。
墨兮收回木剑，看着地上被打得招式全乱又狼狈的男孩。可能是看到那双清澈眼睛里突然燃起斗志，她向他伸出手。
“还要坐多久？不下功夫练习可是打不过我的。”
安德莉亚倚在门边，远远地看着两人。兰斯顿夫人缓缓从待客厅走出，安德莉亚见状回身搀扶，小心翼翼把母亲带到玄关。艾尔芙看看园中剑舞，视线移回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轻轻抚摸着，怜爱万分，“这孩子出生之后，可有得热闹了。”
“是啊。我希望这一次是个妹妹，和墨兮一样，从容、乖巧，又让人省心...... ”
兰斯顿家一脉相传的战术，是凭借天生庞大的魔力量，耗费大量时间咏唱，向剑中注入魔力，以此一击定胜负。要说有什么缺点，那无异于忽略了剑术本身的技巧。这种致命缺陷在近距离打斗，或是在全力一击之后都有可能造成使用者自保能力不足，最后被围杀的结果...... 提尔能成为新一代的战神，立于战场不败，或多或少得益于年轻时与维达尔的切磋。
在魔力居于压倒性地位的年代，剑术天才维达尔异军突起，带着那柄弗朗西斯一族世代相传的银剑“羽铭”，在战场上杀出了名号。而他的挚友提尔，把魔力与剑术结合，成为历代来战力最高的战神。羽铭与鎏光双剑，幻影一族谈之色变，正面突破何谈容易？女神艾米坐镇奥雅之都，守护者艾尔芙凭借自己独有的连结能力来回传递即时战况与命令，那真是奥雅王国最强大的时代。
安德莉亚就在那个时代长大，亲眼见证了英雄的赞歌。五岁那年，战争终于结束，母亲怀上了帝兰，维达尔叔叔独自一人去往血族领地，听说就是那时，他遇见了血颜花海中的洛塔斯阿姨。母亲的魔力已经分给自己和帝兰，连结强度减弱，加之血族与奥雅逐渐交恶，家里与提尔叔叔的联系逐渐只能转变为传送信件。虽然有过顾虑，但他们私下见过几面。
她曾跟着母亲去见过那位血统纯正的血族。红色缎带束起一头浅金粉长卷发，幻象造就的玫瑰色眼瞳，雪白的肌肤，是足以称得上魔性的美貌。仅凭魔力与实力就足以与王国魔法师匹敌的强者...... 维达尔叔叔果然很厉害。不过他好像很怕洛塔斯阿姨？洛塔斯那双略显冷淡的眼，扫到安德莉亚时却常常带着柔和，她不但让安德莉亚坐到自己身边，还带她去每日精心照料的后花园玩耍。
以致于现在她还记得，在某个午后，在一片藤蔓与花交织的柔毯上，比这景色更甜美的是在阴凉处闭目养神的洛塔斯，自己就靠在她的裙上酣睡。
这可能是安德莉亚第一次对血族产生好感。这份好感从洛塔斯产生，现在体现在了墨兮身上。虽然此前从未接触，她仍不难从墨兮身上看到洛塔斯的些许影子。 那份柔和糅合了维达尔的特质，成为一种凌厉的美，只是碍于年龄，这份美还未脱去稚气。
墨兮一定会成长为像洛塔斯那样，优雅坚强而美好的人。
12年后，她也如此坚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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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雅历1440年6月，安德莉亚·兰斯顿与血族贵族通婚，兰斯顿家族遂将其除名。]
To be continued.

Chapter 02 无月仙境
自从墨兮来到家里，帝兰的家庭地位直线下降。本来魔法上就斗不过实力强悍的姐姐，现在剑术上还打不过记事起就练习的墨兮。他不服气，一次又一次发起挑战。对上姐姐，最后总是被她以意想不到的战术一招取胜，墨兮则是以出剑的速度压制，打乱对手原本的节奏，剑尖离着他脖子没多远才停下。想到这，他抱着怀中书的手紧了一点。
出于心底的尊重，他不太敢夸下赢过姐姐的海口，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胜过墨兮呢？
也许是想像偶尔瞥见的书中所写的大侠那样，一出门就能遇到仙人做师傅，又或许是想找个地方静下来独处，看看书，他趁双亲不在悄悄溜出家门。现在他坐在悬崖小道上，看着远处云雾翻涌，除了看书，不知所措。
他真的在那看了很久书。一只白色蝴蝶轻轻落在他金色碎发间，触角轻轻晃动，直到厚厚的书本合上，带起微风时才扇翅飞走。
远处有黑云聚起，天光渐暗，谷风更凉，他看着天色不对，起身拍拍灰，拿好书籍准备回家。恍惚间，他好像隐约听到谁在叫自己的名字，向四周望了望，确认无人，又继续向着家的方向走。
“帝兰！”
他停住脚步，听得真切。墨兮向这边跑来，手里抓着把伞。帝兰这才想起，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练剑的时间，她一定是没找到自己才出来寻的。
女孩站定在他面前，额头坠着汗珠，“终于找到你了……”
他感觉嘴里发干，有些羞愧，“抱歉，我想出来看会书……一起回去吧。”
墨兮意识到了什么，心中自责，“是因为我吗？”
“不是的，是我自己的问题。”他摇摇头，“要下雨了，快走吧。”
要论年纪，帝兰比墨兮年长几个月。男孩心底的自信在这个小妹妹的刺激下已经不剩多少，现在，他作为年长者的自尊也被打击了。
雨点打在头上，他和墨兮互换了手里的东西，墨兮抱着他的爱书，他撑起伞挡雨。山间小道本就窄，两人只能挤在一把伞下慢慢前行。雨水打湿脚下的地面，前行愈发需要小心……
帝兰脚下一滑，连带着伞一起向山崖掉下去——
伞已经落入山腰云雾间……墨兮扔开书，在帝兰下落之前抓住他的手，一手撑在悬崖边缘，勉强维持趴地的姿势，想要把他带回安全地带。雨点流过两人的脸颊、身体，向下坠落，在不知到底多深的地方摔得粉身碎骨。
“别松手！我想办法拉你上来！”尽管帝兰也抠住附近凸起的岩石，她整条手臂仍被扯得生疼，体温被雨水带去大半，清晰地感到身体在发颤，以往练习的所有经验在此刻尽是无用空白。她缓缓松开摁在崖边的手，紧贴地面，探出手对一株藤输送魔力。山间爬藤在能量催动下疯长，一直延伸到帝兰所在峭壁上，粗壮的藤相互交缠，顷刻间长成了坚固的攀岩网。帝兰勉强在一条藤蔓上落脚，试图爬上峭壁边缘。
一步……两步……
她从始至终紧抓着帝兰的手，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
帝兰的手已经搭在岩石边缘，她前倾半身，不顾双臂几近脱力，心想一定要坚持到他上来。
藤蔓上白光散去，原本茂密的藤网突然急速收回！
帝兰一脚踏空，拽着墨兮也一起掉下悬崖。
风声在耳边呼啸，眼前只剩下灰蒙的雨云，还有黑暗……
嘶……好痛。
酸痛从后背传遍全身，唤醒了墨兮的意识。她倒吸一口凉气，缓缓睁开眼。
木梁，瓦顶，飘着青烟的香炉，古式桌椅……一偏头，帝兰躺在另一张美人榻上，心里安定不少。身上衣服已没有雨水潮湿的触感，稍微带来些舒适。从被中抽出手摸摸脸蛋，有温热传到手心。也是，自己是吸血鬼和人的混血，应该不会那么轻易死。
要是自己遭遇不测，爸妈怎么办……他们还在等着自己变强，去找他们啊。
心绪乱如麻，她索性不再去想。
木窗用料是桃花心木，上了清漆，雕刻着流畅精美的云纹。镂空间隙是大大小小，各式形状的琉璃。每一片琉璃都恰好嵌在空隙中，正正合适，分布合理，外头的光能很好地照射进来。
她想起手笨的父亲。父亲做一把舒适躺椅都十分耗时，更别说制作这样细致精美的物件。父亲除了剑术、家务还值得称赞，其他方面简直可以称作灾难——爆裂魔法烤肉，把厨房熏得一片漆黑；水系魔法钓鱼，直接把鱼在水里切成肉糜；剑术式砍树，只削掉树皮。最后还不是只能老老实实生火烹饪，耐心钓鱼，一斧一刨一下午。
母亲就算看到烧得漆黑的厨房，也只是挑挑眉，运转魔力让厨房恢复原样，一言不发处理食材，亲自上手做饭。每次总会有恢复不了的小东西，父亲则像个犯了错的孩子，默默缩在角落，自觉把它们清理干净。
小小的墨兮就扒着门框，眨巴着眼睛等晚饭。
墨兮抓住被子翻身，蜷缩在躺椅一侧，想着想着不自觉笑出了声。

家里有爬满花藤的门廊，一到夏天，那里就成了父女“大”字型动作秀的场地。母亲常常会加入他们，挤一挤，享受同一片荫凉。夜幕降临，一家人躺在那里看着星空，还会为了哪颗星叫什么名字争上几句。当然，争执会以谅解和大笑结束。父亲还亲手在她房外种了一株蔷薇，早在几年前它就爬满窗棂，白花盛放，坠得细藤一枝枝垂在窗前。幸亏它长势良好，不然父亲可就不值得为它蹭得一身泥了。
好想爸妈。好想回家。
她拍拍脑袋，试图把回忆中断一阵。
“诶！轻点拍！等会拍傻了我不就白救你了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她吓得一激灵，猛地坐直，差点从榻上跳起来。帝兰也被这突然的声音吵醒，疑惑地看着这边。
蓝眼，白发，白眉，包子脸。除去那身奇怪的着装，像个比他们稍微大一两岁的孩子。
“同龄人”见他们都醒来，重重叹了口气，颇有挫败感。“早知道再加点安神草了……这次的迷香一点都不成功啊。”
原来那个炉子里点着的是这种东西吗！
“请不要把我当做试验品。”墨兮一本正经，“请问，这是哪里？”
“啊，忘记说了。”缺根筋的“同龄人”如梦初醒，“我叫水无月，这里是无月宫，是我的私人空间。你们两个就是我在这附近捡到……不对，救下来的。”
不知道是信息不足还是脑子转不过来，听着这话，两人总觉得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总之就是这样了。”
水无月把带着无月宫到处闲逛，化身蝴蝶观察帝兰，设法让墨兮魔力回到本体，导致两人坠崖又亲自救起的过程说得明明白白，声情并茂，末了还补了句“我今年已经375岁了，你们就体谅下我这个没什么乐子的老婆婆吧”之类的，总之听起来就不像真话。
“那个……老婆婆……”
“不要叫我老婆婆！呜呜呜好伤人。”
明明你自己也这么称呼自己……帝兰张着嘴定在原地，接不上话。
“……大仙，你说的是真的吗？”墨兮只能想到这个称呼。
水无月停止了假哭，蓝色眼睛里突然有了点狡黠，“小姑娘，想练练？”
“不，我替他问的。”墨兮指向帝兰，义正言辞，她自己都为这一瞬骄傲。后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包袱砸得一愣，还没来得及拒绝，手里就被水无月塞了把木剑，顺手拉了出去。
脸黑的水无月，腹黑的墨兮，世界好可怕。小小的帝兰，弱小无助又可怜。
站在房外石板上，帝兰大着胆子摆好架势。对面的水无月显然认真了，踢起脚边的几块小石子，稳稳接在手中。墨兮就站在两人中间举着手臂，大有隔岸观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态。
“那么，比赛——开始！”手臂挥下，她往后退了几步，防止被误伤。
水无月扔出一块石头，帝兰用剑挡下，石头原地炸开。幸好及时后退，他只是被烟雾呛得咳嗽几声，暗暗抱怨石头上竟然附带了魔法，绕开烟雾朝水无月的方向奔跑。水无月哪里是好对付的，踏了一脚，凭借一跳轻松躲过挥舞的剑，稳稳落地。
这一踩，踩中了帝兰提前布置的魔法阵。
有意思。水无月微微一笑，身影瞬间被劈下的雷光淹没。
一声巨响，烟尘弥漫。
战斗结束了……吗？一道残影冲出灰雾，击碎了帝兰的幻想。水无月集中力量，一拳打在帝兰身上，击中的部分肉眼可见开始碎裂。
幻象！真是个聪明的小子。真正的帝兰早已逼近她身后，手上的木剑盈满魔力。他清楚，作为兰斯顿一脉，只此一击便能定胜负。这一击，就能击败你！
他看到，水无月只是在手中催动魔力，让四散的石子飞速向自己靠近。本能告诉他，他根本躲不开，除了……
他果断挥剑。她一开始就扔掉一颗，剑光已经劈开三颗，手里的石子应该只剩一颗了。自己也浪费了一击，剩下的，就是躲避或者破坏她的远程攻击手段，之后近身战斗应该能占上风。
思考间，紫红的身影已经离远，与他拉开距离。
不对！她留的后手应该在附近，会在哪里？
这一次，踩到陷阱的是帝兰。他所在的位置正是一开始水无月站的地方。
是杀招。帝兰踩在黄色光圈的边缘，没等他作出闪避，脚边立刻被远处飞来的一点白光击中，土元素法阵瞬间失效。墨兮捡了一节尖利树枝，终于加入战局。水无月只惊诧了一瞬，心中顿生欢喜。那些愣头青法师最多只懂得用克制法术抵消攻击，纯粹用魔力作为弹药破坏阵眼的，除去自己，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几个。
桃花枝成了锋利的剑，暴雨般的剑气向她刺来，躲过了前方，还需防住后方。凭借强大的魔力感知，她竟也难从灵识中找到墨兮的本体，只能看见白光在周身迅速移动，凌厉的风在近处舞动。远处的紫光并未消失，想来是在构筑术式。不错的战术，但总归还是少了点配合。
手中一枚石子落地，声音很轻，但足够骇人。
砰！
粉色的小人来不及躲闪，被爆炸的余波轰击出去，撞到后方的帝兰，两人重重摔落在地。墨兮背后的疼痛更甚，全身都在痛，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受伤了。水无月张开防护，毫发无损。

“我继续攻击，你注意安全，积蓄力量。一定要找到她的破绽。”墨兮丢下这番话，再次起身攻向水无月。帝兰依靠肉眼辨识她的残影，这才意识到，她还没有对他施展过全力。他很快驱散了心底隐隐失落，一手击出雷电破坏附近土元素的结晶，一手默默向剑中注入魔力。
水无月的土元素已经练至出神入化的地步。她一心二用，甚至三用，也能把两人耍得团团转。帝兰不得不分神专心对付破坏后又重新聚集的结晶体，积蓄魔力的速度也慢下来。墨兮依靠的唯有速度，一旦慢下来，水无月就可能看准时机，也冲她的要害打一拳。手心缓缓沁出汗水，打起精神抑制住慌乱，他终于看到墨兮往后一闪。
机会来了！
当头一劈，引来雷光叱咤，紫电狰狞地扑向水无月。
她轻叹，缓缓抬起手臂，整片地面瞬间被掀起，电光转了个圈，从空中向帝兰落去。几乎同时，一块微小的石子已经在墨兮前方凝聚成一只手，重重地朝着她腹部挥去。
墨兮近乎昏迷，靠在破破烂烂的石墙边，嘴角渗血。若不是体质特殊，换作别人，可能已经死在这一拳下了。帝兰躺在地上，脸上也有伤痕，身上电光劈啪作响。四肢还有力气，勉强还能起身，再战的图谋却在喉间感受到气流时不由得停下了。
水无月五指合拢，形似短刀。手刀明晃晃横在帝兰颈上，脸上再没有了初见的天真。
“没有注意假动作，太疏忽。配合默契不够，意图太明显。”
水无月逆光站着，居高临下，帝兰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心里有莫名的情绪突然爆裂开。
“你们还能再弱一点吗……诶？”不尽兴的抱怨断在一半。
男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远处，泪水从眼眶缓缓溢出。当他意识到自己在流泪，所有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抱着自己的膝盖，就地哭了起来。
水无月本只想试探他们，没想到这一试探，砸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啊！小女娃挨那一下没事的，她恢复能力还挺强，不会出大问题的！”
不说还好，一提，他想到墨兮撞上石墙时痛苦的样子，哭得更凶了。
“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对你们俩！”水无月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比刚刚还慌张，“你看我这么厉害，我收你们做徒弟让你们变更强好不好？我保证我不会欺负你们的！”她唰地一指帝兰，“你是大弟子！”再一指精神恍惚的墨兮，“你是二弟子！从此以后你们就是我水无月的亲传弟子！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缓过神来，感觉到剧痛的墨兮也没绷住，迷迷糊糊地哭着。罪魁祸首见状，赶快叫住帝兰，一起把她移动到平地上，注入魔力来促进她身体的自愈。
“大仙，你刚刚说的，还算数吗……”
“当然算！叫什么大仙，叫师父！”
“师父……”
“省点力气，你伤得重。”
“……”
那还不是你打的。墨兮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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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无月，自称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该往何处去的游仙。精通土系法术，修炼的大部分魔力都用于建造空间——无月宫。目前魔力储量并不大，但好在体术过硬。自创门派——无月派，门下仅两名弟子。]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