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Kal，我会永远和你站在一起。你是正确的，人类是太容易受到罪恶引诱的生物了，只有将其栖身的黑暗赶尽杀绝，才能够保护住地球。
I'm with you……”
伪装被卸下后，布鲁斯•韦恩的本音从蝙蝠衣的缝隙处渗出，在幽幽闪烁的紫色荧光下如同惑人的低语。
脑控装置竭力支配着蝙蝠侠的身体——压制汹涌的意识阻止其反扑、撬开冷硬的唇舌使其吐出爱语、束缚紧绷的手足令其无力垂落——明明只是一个凡人，却能和它棋逢对手。
脑控装置向来独孤求败，毕竟它是布莱尼亚克最得意的造物，能够把任何强大的躯壳据为己有，而后将这副躯壳塑造成主人想要的一切模样。
然而蝙蝠侠是个例外，整整半年了，他的意识至今仍未消弭，甚至几次险些挣脱了它的掌控，支离破碎的精神世界中似乎仍有什么极强烈的愿望在支撑着他屡败屡战、至死方休。
不过它终归掌控了蝙蝠侠的绝大多数反射中枢，因此就算表演不尽完美，却总能搪塞住饮鸩止渴的超人。
只是这次，情况似乎有些特殊。

室内充盈着奇诡的幽光，超人红袍曳地，尚未凝结的鲜血顺着袍角滴滴答答往下淌，哪怕刚刚从刑场中穿过，氪星布料上也没有留下一丝污迹。
不义联盟统治下的世界，含铅建筑已经彻底绝迹，细若蚊呐的诅咒从四面八方涌入他的脑中，被屠杀的反抗军的谩骂还言犹在耳：
“超人，你不得好死！”
“你们杀了我的父亲！”
“你们杀了我的孩子！”
“会有人为我报仇的！”
“……”
超人死死按住太阳穴，超级听力关闭，喧嚣渐渐归于静默，最后的最后，他听见一个低哑的声音说：“Clark，你醒醒吧！看看这个世界，仇恨如野草般蔓延，你以为强权能压制住人心吗……”
那是蝙蝠侠的声音。
超人快要被胸中翻滚的烦躁吞噬，连“布鲁斯”口中吐出的溢美之词都不能将其抚平一二，只让他愈加清晰地回忆起蝙蝠侠的负隅顽抗。
他让“布鲁斯”住了口，孤独堡垒的牢房里，超人与他的囚徒相对无言，北极亘古不变的风雪在窗外呼啸而过，二人之间的气氛祥和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超人松了一口气，脱力般躺倒在床边，将头凑近蝙蝠侠的胸口侧耳细听，脑控之下，那人心跳平缓，昭示着主人的温驯，却不再是多年前他夜间悄悄搜寻的那一道了。
他的眸色暗沉了几分，抬起蝙蝠侠的下巴，新的蝙蝠衣已经不含铅了，X射线畅通无阻地穿透面罩看见被隐去的面容。
美丽的钢蓝色眼睛大睁着，瞳孔漆黑，古井无波，我看不懂被关在意识深处的那个人又在筹谋什么，超人想。
虚假的平静足以将人逼疯。

超人忍无可忍地捏碎了蝙蝠面罩，脑控装置也在粗暴的拉扯下脱落，布鲁斯的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超人竟短暂地怔愣了一下，哥谭王子的皮相自然无可挑剔，哪怕连年征战使他遍体鳞伤，也丝毫无损他的姿仪。
令超人震惊的只是布鲁斯的憔悴，他的鬓角风霜遍染、他的眉间皱纹深刻。
而镜中的自己，却还是风华正茂，除了脸上再无笑意，和当初那个代表着希望的光明之子没有任何分别。
也许是被沉疴宿疾折损了寿命、也许是被殚精竭虑熬干了心力，自从过了四十岁，蝙蝠侠就开始以可怕的速度衰弱，即使他竭力掩饰，超人还是能感觉到，每一次交锋，他的体力都在断崖式下跌。
将蝙蝠侠俘虏后，超人不是没有给他做过检查，然而结果显示他的凋零与伤病污染魔法诅咒全都无关，只是单纯的、连氪星技术都无法挽回的，时间到了。
布鲁斯•韦恩——与他纠缠了近二十年的蝙蝠侠，已然命不久矣。

和当年杀死小丑时如出一辙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无法延续蝙蝠侠的生命，就像他无法让那人同自己站在一起。
但他还是要尝试。
超人站起身来，看着蝙蝠侠渐渐焕发出神采的双眸，知道他的意识在回笼，道：“我知道你在听。Bruce，你应当知道，如今作为阶下囚，你已经回天乏术。听话点，我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
蝙蝠侠皱眉，手指轻微地弹动了一下，生锈的大脑还未来得及重启，就已经感应到了氪星人的存在。
他气息奄奄，脊背不可抑制地弓起，只觉得每个内脏都在叫嚣着抗议，被脑控的这些日子里，蝙蝠侠无法感知自己的身体，如今看来，器官衰败的速度只增不减。
他的眉头拧得愈发紧了，唇吻的线条因苍白显得冷漠而刻薄。
“做梦，”蝙蝠侠咬牙，“超人，看看这个世界，她被你糟蹋成了什么样子……”
“原话还给你：Bruce，看看这个世界吧，”液晶屏幕上投映出大批反抗军被处决的影像，“你以为是我杀了这些人吗？不是，他们本可以安然地活着。是你，带他们走上了这条道路！是你，害死了他们！”
“小丑女还没有被抓捕归案，我们坐在这里说话的时候就可能有人被她杀害，”愤怒让超人眼睛充血，热视线几乎夺眶而出，他扼住蝙蝠侠的脖颈，将他抵在墙上，“这就是你誓死捍卫的自由吗？为了推翻我，不惜纵容罪恶，和这种人勾搭连环？”
掌下的人呼吸逐渐急促，蝙蝠手套的爪尖无力地勾上超人的制服袖口，企图将他的手指掰开。
超人察觉到蝙蝠侠即将窒息，忙无措地松开了手，却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样太过软弱，便狠狠将他甩在地面上。
“你已经一败涂地，”他朗声道，“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只有防患于未然，将罪恶的基因斩草除根，才能让恒久的和平降临在这个星球上。
Stand by me，Bruce.”

失去了外骨骼的辅助，断裂的脊椎使蝙蝠侠连站起来都很困难，摔到冰上带来的冲击不知又磕破了哪处脏器，血腥味从喉头直往上涌。
蝙蝠侠一手撑地，缓慢地调整姿势，声音如被砂纸打磨过般嘶哑：“但那个人该不该是你，超人？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正确与错误，你又凭什么将人类的命运系于自己脆弱的道德？”
“所以我来邀请你，Bruce，你说过，只要我们站在一起，所做的事就是正确的。”
“那么我告诉你，除非在你的乌托邦里装满**，超人。你要知道，在你到来前的千万年间，人类都是这么过的。你的前车之鉴已经在1945年湮灭了。超级英雄的意义只在于挽救生命，否则纵然黄太阳下你所向披靡，也迟早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强大所反噬。”
“那你倒是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超人的白眼球中爬满血丝，努力用怒吼盖过心底摇摇欲坠的无助。
他没想到，时至今日，自己还会被蝙蝠侠的冷嘲热讽所刺伤，甚至脑子里还隐隐有一个声音说到：也许他是对的。
但超人已经没有退路了。

啊啊啊神仙太太！！！疯狂表白！！！

命运对超人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赋予他绝对的力量，却又将他重要的人一个接一个夺走；而当他风声鹤唳地想要守护住仅有的东西时，竟反把地球推向深渊。
大都会毁灭后，人间之神就成了一只断线的氢气球，越飘越高、越飘越高，再也回不到他深爱的人间。
联盟散了，故乡没了，如果连这个人都跟着弃他而去的话，那他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超人被吓坏了，他恨不能将自己珍视的一切装进玻璃罩子里，小心翼翼地放在胸口护着，然而钢铁之躯的力量太过强大，一不留神便会将那些梦幻般的泡沫碰个粉碎。
但如今的世界已经积重难返了，五年间，超人一次次打破他的底线，数不清的血债背负在他的肩上，纵使是氪星人也难以承受；他终成了推着滚石爬坡的西西弗斯，精疲力竭，而一事无成。
亡命者，杀；偷窃者，杀；有恶念者，邻里察举，尽毙其命……
超人曾见过上午还狂热地支持自己的人下午就被拉出去斩首，滚烫的鲜血喷溅三尺，洒落在他的靴尖之前。他终于想起了这颗首级的面目为何如此熟悉——这死刑犯是曾经的大都会人，超人常光顾的披萨店店主，而他所犯的全部法条，也不过是在被窝里向告发者抱怨政府罢了。
超人自然可以粉身碎骨、以死谢罪，但地球怎么办，将烂摊子丢给家破人亡、病体支离的蝙蝠侠，任由他被民怨吞噬吗？
他不敢放手。
他错了，而且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战战兢兢地去维持这可悲的现实，对不断下坠的世界袖手旁观。
“我该怎么办？”超人几近怮哭，“Bruce，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呢？”

加油 好看

日更吗 还是缘更 求日更啊QAQ

加油

蝙蝠侠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有什么过甚的情愫在齿间积蓄着，快要喷薄而出，然而他用理性将它死死禁锢在肺腑深处，不允许自己流露分毫。
超人目眦欲裂、气喘如牛，耳麦里神奇女侠在不断呼叫最高元首，但他很快切断了通讯——此刻，他只想要蝙蝠侠的答复。
哪怕在这个战火纷飞的世界里，北极仍旧冰封雪盖，举目四望，尽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苍茫大地，纯洁宁静的避风港中，近在咫尺的二人虽未曾心心相印，却仿佛只有彼此。
“Clark……”半晌，蝙蝠侠叹息。
超人恳求地注视着他，不敢奢望那人会再次将爪尖轻轻搭在他的掌心。
蝙蝠侠好像被超人湿漉漉的目光烫到了，时间似乎回到了一切开始之前。那时，瞭望塔还在，当正义联盟的主席和顾问又一次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来之后，神奇女侠会边打趣边劝架，闪电侠会紧张兮兮地吃着零食，钢骨会偷摸着打开摄像机……
他感到有些恍惚，倚着墙，发丝散乱，神情中竟隐隐有几分颓然。
不会有谁比他更想克拉克回来：世界需要光明之子；而如果失去了蝙蝠侠的制衡，一个丧失底线的人间之神对世界的威胁与危害是不可估量的，哪怕出现一点差错，人类都有可能遭受灭顶之灾。
何况……曾几何时，他那件闪烁着金色阳光的红披风，也温暖过黑暗骑士那颗冰封的心。
只要能将那颗迷失了方向、漂泊在宇宙中的孤独灵魂引回家乡，共担风雨也好，踽踽独行也罢，他甚至为此甘愿献出生命。
只是，纵胸腔里那颗濒临极限的心脏还在勉力泵送着血浆，但那一次比一次疲乏的搏动也足以令蝙蝠侠意识到，自己已时日无多了。
哪怕他能与达克赛德单挑，能与人间之神博弈，蝙蝠侠也只是一个凡人，一个阳寿不过百年的凡人。
蝙蝠侠从不畏惧死亡，他只感到悲哀。
生与死之间有着一道透明的厚壁障，可以将对岸对岸的景象历历分明，却无人可以逾越：但凡进入亡者的世界，无论怎样不可磨灭的记忆，无论怎样牵肠挂肚的思念，都再也不可能触碰到了。
蝙蝠侠深知超人在渴求什么——支持、陪伴、紧紧交握的双手、直面未来的勇气，正因如此，他无法给出承诺。
毕竟在黄太阳的照耀之下，氪星人真的是与天地同寿的，人类的时间于他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超人想要自己同他一起走下去，但濒死的蝙蝠侠要如何赠予他自己本就并不拥有的东西呢？

感觉会好虐

在万籁俱寂的私密空间里，人们往往会不经意间流露出心底埋藏最深的真情，即使是政府的最高元首也不例外。
尖锐者罕见的柔软总是让人惶恐，蝙蝠侠的欲言又止隐约令超人产生了些许不详的预感，他急切地追问：“好不好，Bruce？咱们一起……”
五年以来，作为最高元首的超人在权力的催化下越来越激进偏执；但此时的他，蓝眼睛却澄澈得像秋日晴空，目光平和而悲悯，仿佛当年大都会光明之子的投影。
蝙蝠侠承认自己在某一瞬间有被蛊惑到，哪怕手中盛着世间最后一块绿氪的铅盒被越捏越紧，他还是没有做出一点像样的抵抗，只是垂下眼睫，任由超人丰神俊朗的脸庞在眼前不断放大。
在暧昧弥漫的阴暗狭小处，超人缓缓俯身，火热的胸膛与冰冷的蝙蝠衣紧贴在一起，他们呼吸缠绵，矫健有力的心跳与羸弱的那道交相呼应，像是一曲以“宿命”为题的悲歌。

夜色与血色摇曳着、纠结着，渐渐不再泾渭分明，空气变得粘稠，浓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在其中炸开，室内的温度在升高，像是一锅架在炭火上的温水，誓要将瓮中之鳖炖得骨肉消融。
正焦灼时，却突然有人兜头一瓢冰水淋了下来，一只金靴“咣”地踹开了门，神奇女侠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这令她失去了以往对最高元首的尊敬：“Kal•El，为什么一直拒接联盟内部信号？现在不是你可以任性的时候，既然坐上了最高元首的位置，就要担起相应的责任。”
蝙蝠侠离开后，作为长者的神奇女侠接过了联盟顾问的部分职责，其中当然包括规劝超人，但她总不擅长提反对意见，倒是常常被驳倒。不得不说，在许多事情上，那个人是无法被取代的。
大都会被毁以来，超人已经很少回孤独堡垒了，他忙得脚不沾地，不是在杀人，就是在去杀人的路上。
可自从脑控了蝙蝠侠，超人便开始整日往北极跑，颇有几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味，这不由令神奇女侠有些忧心——是的，她怕超人被反杀；蝙蝠侠永远都有plan B，没人知道还有多少底牌藏在暗处，等待着一击必杀，哪怕他只是个凡人。
于是，在看到超人压着明显神志清醒的蝙蝠侠亲吻时，她的滔滔不绝立马卡了壳：“……Bruce！？赫拉呀，超人你究竟在做什么？”